哦,对了,忘记了,这位新夫人是朱元的继母。
苏同知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声气:“朱姑娘,我知道你大约是受过很多委屈的,可是这世上的事,有时候就是形势比人强,你既然有这一身不凡医术,何不想开些,从此海阔天空呢?”
朱元听这些话已经听的耳朵生茧了,她一双似狐又似猫的眼睛里现出一点不易见的冷厉来:“同知大人是在担心什么呢?”
当然是担心自己的官运了!
苏同知皱着眉头:“朱姑娘,你年纪还小......”
“同知大人,我们来谈个交易吧。”朱元将手里的一沓纸递过去,微笑道:“您不如先看看这个?”
苏同知被她这样的眼神弄的心里竟然也有些发慌,狐疑的伸手接过来,才拿到手里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有些失态的问:“你这是......这是从哪儿拿到的?!”
朱元手里的是他当初在前任知府还在的时候,借助修建青州河堤的事,私自贱买农户田地的证据。
可是他当时就后悔了,而且也收手了,没有敢再继续下去。
他的官位来之不易,他心里清楚的。
为什么朱元竟然连这些也都知道?!
这究竟是哪里来的妖怪啊?!
“同知大人不必这样看着我,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凡事只要做过,必定留下痕迹。”朱元背着手站起来:“我还是那句话,我们谈个交易吧,您也瞧见了,李大人和京城的王太傅都是站在我这边的,跟我合作,是双赢的事,何乐而不为呢,您说是不是?”
苏同知说不出不是这两个字来。
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简直是多智近妖,凡事都被她给算尽算绝了,如果她是个男儿身,只怕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他收回这点胡思乱想,紧紧握住手里的纸,苦笑了一声说:“我有说不的权利吗?朱姑娘从开始挑上我,我就无法拒绝了吧?”
也不知道是走运还是背运,这样的事也能被他遇上,他看了朱元一眼,颇有些认命的问她:“你让杨蔼然单独见朱三老爷,是打算做什么?朱三老爷既然是那桩冤案的缔造者,我应当开堂问案,定他的罪才是,你为什么让他先去见杨蔼然呢?”
既然已经被迫上了贼船,那自然还是得为了自己考虑,让朱元不要出那么多的纰漏,不然朱元要是倒霉的话,他自己岂不是也要跟着在背后受罪吗?
“见过了杨蔼然,他才会知道自己是冤枉的啊。”朱元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站了起来:“时候也差不多了,朱三老爷应该已经做好选择了。”
正文卷 四十六章·选择
苏同知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面,只觉得莫名其妙,这位朱姑娘,真要是翻案也得把功夫给做足啊,这么冒冒失失的,朱三老爷不承认的话,谁知道后面还有多少周折?
这也太随意了。
他跟了几步进了签押房,让人去把朱三老爷领上来,自己看着朱元咳嗽了几声:“朱姑娘,既然我们两方如今要合作,您是不是该把您的计划都告诉我......”
“朱三老爷会告诉你的。”朱元垂下眼睛,等到外头有了动静,才抬头看了一眼面无人色的朱三老爷,朝他微微颔首。
朱三老爷目光僵直,被人推搡着进来,一眼看见了朱元的笑意,才觉得自己重新回到了人间,面色复杂的看着她半天也没有动弹。
还是苏同知皱着眉头催促了一句,见朱三老爷进来了,对着书吏使了个眼色,便问朱三老爷:“杨蔼然指证当年杨家的案子乃是冤案,你如何说?”
朱三老爷却没有先回答,他面色复杂的先去看旁边的朱元,嗫嚅半天,才问她:“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朱元真的要毁掉朱家吗?
她知不知道,她走出了这一步,就永远回不了头,朱家再也不可能接纳她,也不可能认她了。
一个女孩子,要是没有宗族护持,她再厉害,又能怎么样,还能翻出天去吗?
朱三老爷迟疑一瞬,想到这里竟然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一股寒气直接从脚底噌的升到了头顶-----他忽然记起来了,在那一天,他去破庙里接朱元回来,他为自己找回来一头肥猪而觉得开心,可是那个时候朱元也露出了同样的笑容。
是不是从一刻起,朱元就已经想好了要借着王嫱的事来打击孟知府,继而捧苏同知上位,然后来对付朱家?!
可是朱元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变得如此心机深重?!
朱元没有心思再跟他废话,懒懒靠在椅背上对上他质问的目光:“我到底要做什么,朱三老爷你不是很清楚了吗?现在有两条路摆在你面前,杨蔼然没跟你清楚吗?一是你自己认罪,苏同知会将这个案子上报刑部,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你,二么......”
朱三老爷目光涣散,讷讷往后退了一步,看着朱元如同看着一只恶魔:“不行的,我要是这么做了,大哥会打死我......娘也不会原谅我......”
苏同知看了朱元一眼,还没明白朱三老爷是什么意思,就听见朱元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连他当官这么久了,听见朱元这样拖长了尾音的模样也不由得吓得心里一颤。
朱元没有理会旁人,只是盯着朱三老爷问:“那你是要选第一条路了?那也简单,让苏同知开堂重审,到时候再上报刑部,害死有功名在身的举人,死刑是肯定了,再不济,流放岭南也足够叫你长长记性了。”
朱三老爷吓得想哭,他长这么大,何曾吃过一点苦,断头和流放他只要一想到就觉得心里发冷。
“三老爷想清楚了吗?”朱元微笑看着他,不带半点情绪淡淡的道:“人做每一件事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你想好了吗?是自己去死,还是让别人替你分担?”
苏同知有些明白了,他看着朱元想要说话,朱三老爷却已经控制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之前在牢里杨蔼然的那番话对他的冲击太大了,朱三老爷想着杨蔼然说的那些威胁的话,再想想家里的娇妻美妾和孩子,还有大把的富贵,惊慌失措的痛哭起来:“不是我!不是我!当年吞地的不是我的主意,是......是我大嫂!是我大嫂!”
苏同知瞪大了眼睛。
他终于知道朱元绕这么一大圈是为了什么,她根本从来没有想过息事宁人,从头到尾她就没有把朱三老爷放在眼里,她的目标,从来都有且只有一个-----朱大太太盛氏。
朱三老爷控制不住,一哭起来就跟黄河决堤一般:“我也不想的,是我大嫂指使我的,我大嫂贪心不足的,她想要讨好我娘和朱家的人,所以让我低价强买那一片的地,可是杨家不同意......闹出了人命,杨家去告状,也是我大嫂让人摆平的!我只是听从我大嫂的命令行事,这不关我的事啊,真的不关我的事!”
苏同知目瞪口呆。
这样一来,朱家就要内讧了。
朱三老爷这样攀咬大房,只怕兄弟之间是再也不可能合作无间了。
他默默地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心里有些替朱家担忧。
到底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才能招来朱元这样的大神,看这架势,朱家那些人,只怕是要放血了。
他回过神来,就见朱元已经漠然站起了身:“既然犯人都已经这么说了,那一切就有劳同知大人秉公办理了,我也该回去瞧瞧苏公子的病情。”
苏同知应了一声,急忙也跟着站了起来,跟着朱元出了门,挠了挠头问朱元:“朱姑娘,若是朱三老爷真的如此主张,那到时候少不得要请朱大太太归案审问......”
“没事,她很快就回来了。”朱元提起盛氏,嘴角浮现出一抹讥诮笑意:“在此之前,不要让朱家的人探监见到朱正诗。”
也该让朱家的人尝一尝被人耍弄的滋味。
绿衣站在门口听的一脸懵,等见朱元朝自己看过来了,才急忙道:“姑娘,您事情是不是办好了?”她顿了顿,又道:“三老爷被抓起来了,那老太太不是会找咱们的麻烦吗?我们要不要去躲一躲?”
“躲什么?”朱元看见迎面走来的人,站住脚没有动弹,皱起眉头问:“李大人怎么又来了?”
李名觉登时觉得自己有些冤枉。
原本他好似还挺得待见的,可是自从跟顾传玠一起之后,这位朱姑娘好像就对他很敌视了似地。
他咳嗽了一声就说:“刚刚送走了顾公子,有些公事要找苏同知商量。”
正文卷 四十七章·谁错
见朱元转头就要走,李名觉有些好奇的喊住了她,犹豫了一瞬饶有兴致的问:“朱姑娘好像以为我是替人来传话的?你认识顾公子?”
顾传玠说什么他在广济寺,所以知道了朱元。
那么朱元呢?
她好像认识顾传玠,可是她为什么会认识?按照顾传玠所说,这门婚约只有顾夫人和付氏两个人知道,可是付氏已经去世了。
现在朱家显然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这门婚事。
朱元更不会知道。
就算知道,她也没有道理会认识千里之外的顾传玠的。
那她为什么对顾传玠如此冷淡而防备呢?
朱元抬眼看了他一眼,从前可没发现李名觉竟然是这么八卦的一个人,她想了想,就问他:“我听说李大人少年时期家境贫寒,是靠叔伯供养长大,李大人知恩图报,对于叔伯供养颇丰,可惜您的叔伯们也都相继去世了,您也曾为他们写下祭文悲恸不已......”
李名觉站住了,眼前的这位朱姑娘真是一个宝藏,永远能开出你意想不到的宝箱来。
朱元说完了这些,顿了顿就问:“您怀念叔伯,或许也曾怀念过从前的时光,可是再给您一次机会的话,您会愿意把少年时期的日子重新过上一遍吗?”
这怎么可能?!李名觉想起从前寄人篱下的日子,再想起寒窗苦读的辛劳孤寂,很果断的摇了摇头,而后又茫然道:“我不明白,朱姑娘说这些,跟顾公子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只是想让李大人知道,顾公子的确是很好,身份高贵地位尊崇,可是不是每个人都一定要对他趋之若鹜。”朱元站直了身体,淡淡的道:“我对于自己没有兴趣的人,冷淡是正常的,李大人不必过分深究。”
是这样吗?李名觉心念一动,忽而开口问她:“我似乎从来不曾提过顾公子的身世,朱姑娘倒好像对他了解的很清楚?”
“这有什么不对吗?”朱元早有准备,轻描淡写的道:“说的一口好官话,能跟李大人如此亲近,又得苏同知如此尊重的人,除了一门三尚书的顾家,还有其他的顾家吗?”
李名觉挑了挑眉,不再问了。
啧啧啧,他原本还想着若是朱元知道了顾传玠的身份,又知道他是她未婚夫的话,该如何感激涕零,可是现在看来,朱元对顾家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啊。
他点了点头,客气的跟朱元告了别,转头进了苏同知的签押房。
绿衣跟在朱元后面,也很好奇的问她:“姑娘,您是不是特别不喜欢这个顾公子啊?”
可是为什么呢?
顾公子好像也没做什么啊。
“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交集了。”朱元笑了笑,迈出门笑意却僵在了脸上-----顾传玠正在对面的马车上,看见了她,对她微微一笑。
朱元迅速撇开了眼睛。
她曾经以为她对顾传玠很重要,可是等到他亲自当着朱家寿宴上宾客的面退了婚,她才知道,她其实对他而言不过是袍子上的一颗袖扣,她在固然好,她不在亦无妨。
虽然他后来也曾用怜悯的姿态施舍给她许多帮助,可是所有迟到的安慰,在错过了那个时间点后再出现,都是一样没有意义。
更何况她后来的际遇,都是拜他一手造就。
这种廉价的同情心,原来这个时候的顾传玠就已经多的散发不出去了吗?
她转过身面无表情的上了马车,放下帘子目不斜视的垂下了眼睛。
真是让人作呕。
跟上一世他功成名就以后,在她儿女面前说着若是早知道,他一定不会退婚一样令人恶心而反感。
让她空欢喜一场,又在她满身泥泞最不堪的时候来施舍他的大度和同情,居高临下的跟她说对不起,这样的道歉带来的羞辱,她一直都记在心里,片刻不敢忘怀。
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已经又恢复了平静,等回了苏家,见苏付氏一脸担忧的等着,才觉得麻木的血液又开始活动起来。
不会的,都过去了,所有的不幸都不会再发生。
她会让顾传玠多余廉价的同情心再也没有用武之地。
苏付氏等她许久了,见了她平平安安的回来才松了一口气,自然而然的牵过她的手往里走:“朱家难为你了吗?”
“算不上。”朱元不想让她担心,依恋的握住了她的手,低声说:“没关系的,都快过去了。”
苏付氏敏锐的察觉到什么,看她一眼,最终微微点了点头:“是,都会过去的。”
苏夫人正教训女儿以后再不许任性乱跑,见了朱元回来急忙笑着站起来,又说:“你们府上的老太太递了帖子来,说是想要见我,可我看老太太恐怕是想见你。”
“是吗?”朱元半点没有停顿,见苏星月好奇的朝自己看过来,也朝着她微微一笑,才对苏夫人说:“那就劳烦夫人把帖子送回去吧。”
这就是不见的意思了?
苏夫人诧异的挑了挑眉。
现在朱元是占尽优势的时候,她不趁着这个时候跟朱家谈判,多讨些好处吗?
不过她也知道朱元是一个很有主意的姑娘,见她这么说,诧异过后便很干脆的点了点头:“是了,最近府里事多,我也没空见外人的。”
人真是势力,上一世这个时候,她连苏夫人的衣角都沾不着,苏夫人将她的姨母看成佣人一样,后来还把姨母扫地出门,可是现在,苏夫人却对她的话言听计从。
朱元笑了笑,进了里屋替苏公子把脉之后便开了药,对苏夫人说:“夫人放心,公子的病情已经趋于稳定,再吃上几幅药便能痊愈了,只是从此以后还是应当好好调养,于女色一道上多加节制。”
苏夫人睁大了眼睛,一张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是啊,再怎么说,儿子得的都是不好说出去的病。
她咳嗽了几声,有些局促的答应下来,又很是气愤的说:“从此以后我一定跟他父亲严加管教,再也不会让他做出这样荒唐的事。”
正文卷 四十八章·求饶
那就最好了,省的到时候苏家还得被这些荒唐的孩子们连累。
朱元不置可否,听苏夫人说苏星月也有些不舒服,便让苏星月伸手出来诊脉。
苏星月听话的伸出手来,偏着头看着面前的朱元:“元姐姐为什么会治病呢?会医术是很难得的事啊,我听说城里一共也没有多少个出名的大夫,元姐姐却出手就能治好我哥哥,一定很厉害吧?”
女孩子活泼又朝气,朱元忍不住笑了,替她把了脉便对一直很关切的苏夫人点了点头:“没什么大碍,就是肺脉弱了些,容易引发咳疾,开几幅药,再多多食补便是了,夫人不必担忧。”
苏夫人就彻底放下心来,伸手戳了女儿脑门,嗔怪的说:“你还问那么多,若是你有你元姐姐一半的能耐,我也就放心了。”
她顿了顿,又叹了口气。
可是朱元这样的能耐,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该吃多少的苦,走多少的弯路才能练就如今这副模样啊。
做母亲的,还是希望自己儿女的路走的顺遂一点,蠢一点笨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作为普通人,单纯的过一生已经是一个很难得的事了。
两个人的病都看完了,朱元才得了些时间跟苏付氏独处,苏付氏看着她就觉得心疼,拿了梳子替她将头发整理好,有些感慨又有些心酸的说:“若是你母亲知道你已经长成了如今的模样,该会有多开心啊。”
可是她再也看不见了,苏付氏想起妹妹,眼眶泛红,忍不住哽咽的说:“她刚生下你的时候,给我们写过一封家书,写的满满的都是你的事......她说给你取名叫做元,是因为你是她第一个也是最爱的孩子......”
苏付氏痛哭失声:“可是她再也看不见你了。”
她有再多的挂念,再多的不舍,都没有用了,她再也活不过来,抱抱自己的孩子了。
朱元喉咙发痛,她母亲留给她的是一个很模糊的影子,经过两世了,那影子已经越发的模糊,可是爱意却越发的深重。
绿衣也忍不住哭起来了,如果夫人还在的话,她们就不会受这么多苦了。
苏付氏的眼泪还未干,便听见外头苏家的下人恭敬的敲了门回禀:“太太,朱姑娘,朱三太太来求见,说是等不到您,便不走了,夫人让我来问问您......”
苏付氏咬着牙冷笑了一声:“先前老太太的帖子才被拒了,便又换了人,朱家动作可真是快的很。”
能不快么,里面的毕竟是朱老太太的亲生儿子。
朱元面无表情的擦了眼泪,有关于朱家的事,她永远都能变得格外的冷静理智,她嗯了一声隔着门吩咐外头报信的人:“那就看看朱三太太的诚意吧,让她等着。”
朱三太太从前一晾她便是一天,每每付氏的忌日,她想要去祭拜,朱三太太便时常让她从清晨跪到黄昏。
想要筹备些像样的祭品都是难事。
风水轮流转,终于也轮到朱三太太求人了。
苏付氏看出她眼里的戾气,迟疑了一瞬才问朱元:“元元,你对朱家的事,到底有什么打算?”
如果只是想惩戒惩戒朱家,以后还要和好,那就不能做的太过头,把朱三老爷弄进了牢里,已经是很过头的行为了,差不多就该见好就收。
而若是已经下定决心要跟朱家撕破脸皮,那也得好好的筹谋准备,不能横冲直撞。
朱家可不是普通的人家,加上盛家势大,不是那么容易撼动的。
“等一会儿姨母你就会知道了。”朱元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眼,里面的女孩子眼角眉梢都还带着稚嫩,唯有眼神,跟上一世见惯了血之后一样,冷漠沧桑。
朱元让朱三太太等足了一个时辰,等到天都已经擦黑,才让苏夫人把她放进来。
在侧门等了整整一个时辰,朱三太太已经有些支撑不住,握着阮嬷嬷的手,才能勉强在朱元跟前撑着不倒下去,她看着朱元半天,才对着这个稚嫩在她眼里曾不堪一击的女孩子开了口,问她:“你到底想怎么样?”
朱三太太忍不住哭起来了:“他就算是有再多不是,也总归是你的叔叔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把他送进牢里,你还是不是人?!”
因为知道涉及朱元的家事,苏夫人早已经把地方空出来给她们单独处理,对着朱三太太朱元也就没有什么好再掩饰的,她冷冷的笑了一下:“那三太太和三老爷当初那样对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一天呢?”
她冷冷的走近朱三太太,见阮嬷嬷不由退了半步,脸上绽开嘲讽的笑意:“三太太当初冷眼旁观,看着我母亲被逼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的儿女有一天也会长大,也会记起当年的事呢?!”
朱三太太被逼问的有些站不住脚,眼里的慌乱怎么也挡不住,她慌乱的退了几步就摇头:“这不能怪我们,她自己是个怪物......她是个灾星......”
朱元冷然看着她:“是你们袖手旁观,眼睁睁的看着我母亲挣扎着死了,是你们把我扔在后山茶林不闻不问,你们对我来说,算什么亲人?我又凭什么要因为你们手软?”
阮嬷嬷下意识的再往后又退了一步,朱元实在是太吓人了。
别的人恐吓人也就是放放狠话而已,可是朱元不同,她放的狠话最终基本都成真了,这真是个邪门的丫头,让人不怕都不行。
朱三太太握着拳头,指甲都陷入了肉里,内心挣扎许久,才咬着牙问朱元:“那你到底想怎么样?难道非要我们跪地求饶,才肯放过我们吗?!”
“跪地求饶?”朱元忍不住笑了,好整以暇在上首坐了下来,看着朱三太太一字一顿的问她:“我从前对你们跪地求饶的时候,你们曾经听见过我的祈求吗?现在你再来说什么跪地求饶的话,是不是太晚了?”
正文卷 四十九章·秘密
朱三太太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朱元面前跪下来求饶,可是事实上,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她已经接二连三的跪下来了。
幸好的是,最难跪的一次已经跪下去了,再跪的时候心里也就没有了太多的难以接受的屈辱感,她跪在地上,哽咽着朝着朱元磕下头去:“我知道从前我们对你多有得罪,你大人有大量,求你放我们一条生路......”
阮嬷嬷跟着跪下来,心里已经没了之前的愤恨不平,余下的只有害怕。
眼前的丫头邪门的很,虽然老太太不准三太太来,说是一定有法子让朱元得到教训,但是三太太还是来了,这个丫头根本就已经跟从前不同了,不来求饶的话,说不定她真的会让三老爷死的。
三老爷要是死了,那三太太也就完了,一个寡妇还怎么在老家执掌后宅?连带着她们这些跟着伺候的下人也一定会倒霉的。
她忍不住对着朱元道:“大小姐,您大人有大量,我们三太太这么对您,您也知道,都是因为......”
朱元终于抬眼正眼看了她们一眼,而后压低声音微笑着问朱三太太:“三太太就拿这样的态度跟我求饶吗?”
朱三太太怔住:“我都已经跟你下跪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若是下跪能解决问题的话,那还要官府做什么?!”朱元冷笑:“如果下跪能解决问题的话,为什么你们当年不放过我母亲?!为什么我母亲坟前冷落,她的孩子都不能去给她磕头上香?!”
朱三太太如遭雷击,她面色惨白,看着朱元的眼神又是惊又是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难道朱元竟然知道了?
不然的话她为什么说付氏跟前没有孩子祭拜?明明朱元从来没有断过去坟前祭拜的。
可是朱元为什么会知道?
当时她年纪还那么小......这些事都是大人们商量了以后决定的,根本没有孩子置喙的余地,而且付氏一死,朱正松就借着扶灵回家的借口把朱元给打发回家了。
那么个小孩子,当时的事她怎么会记得?
朱元到底在后山茶林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忽然变了一个人,又如有神助,竟然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朱三太太不说话,朱元就走到她跟前俯身看着她,一如从前无数次朱三太太俯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样,低声笑了一声:“三太太,你想一想,若是这次三老爷的罪名成真,他逼死举人,又将人家孩子害的上山落草,成了一方匪首,你说三老爷还活不活的成?”
朱三太太被她说的魂都吓跑了,要是从前的朱元说这样的话,她只会笑着吐上一口口水骂她异想天开,可是现在的朱元说这样的话,她真的相信朱三老爷会死。
她没来由的觉得心慌,扯上朱元的衣角忍不住哭起来:“朱元!朱元!老太太和大哥要你娘死,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什么也没做,我们什么也没做啊!”
朱元静静的立着,欣赏着朱三太太求饶的姿态,那模样如同一尊入定了的观音像。
阮嬷嬷却看不到普渡众生,只看得见来自地狱的阴冷,她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紧紧的握住了拳头。
“我记得你们说过你们从不信鬼神,更不怕报应。”朱元挑眉转身,让朱三太太的手抓了个空,坐在了椅子上高高在上的看着她们:“现在报应来了,你与其在这里哭,不如想一想,该拿什么来求我原谅,让我放过你和你丈夫。”
朱三太太被她逼问得难堪又心慌,她知道朱元恨她们入骨,可是她下意识的又不想要拿出真正朱元想要的东西来,希望朱元能够无条件的心软,放过她们夫妻。
她不出声,朱元便冷淡而犀利的笑出声来了:“三太太对我从来没有手软,如今竟然想我以德报怨,指望着我能一时心软放过你们?我用了这么多力气走到今天这一步,好不容易让朱三老爷进了牢里,你以为我会轻易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