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地抬手指着林顺,似还要说什么,但他唇色发紫,终究一个字没有说出来,直直地跌了下去。
她此刻才惊醒,冲上前去扶住爹地,拼命地喊:“快叫救护车啊!”
然而,她抬眼,却撞见林朔冰冷的眸子,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或是愧疚,淡漠地注视着已经昏迷的向恒,又扫过无措的她。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不好意思,我…爱、莫、能、助。”
倒吸了一大口冷气,向浮生豁然张开了眼。熟悉的装潢,是她自己的房间。她定定地看着吊灯,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另一层梦境。她想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的右手被紧紧地握住,而那个握住她手的人,此刻正伏在她的床边睡着。
“林朔…”这个名字从她喉咙口出来,嘶哑地听不清晰。
为什么还要这样握着她的手?为什么还要表现得万般殷勤呵护备至?难道他以为她还会再傻一次?难道他以为,那没有办法让他放下仇恨的爱情在今时今日能够有办法让她放下恨意?
他就这样看着她义无反顾地掉进他的局里,任由他攻城略地,步步为营。
她看着他的睡容,那样无害,那样平静,唇角似乎还有一丝的笑。
是在做着美梦么?向浮生微微的疑惑。
下一秒,她用力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干裂的唇瓣牵扯出冰冷的笑意。
林朔,如今,换我来敲碎你的美梦了。
林朔感觉到动静,果然睁开了眼。或许是这几日少眠,他的神情还有些困倦,但见到已然苏醒的向浮生,他立刻清醒了过来,吩咐佣人去喊医生。
他抬手探了探向浮生的额头,舒了一口气,扯出一个欣慰的笑意,说:“你总算醒了。饿不饿?我让人给你煮点粥。”
向浮生没有反对,于是佣人扶着她洗漱了一番,然后喝了粥。医生来看过开了药,她这才重新躺回了床上。
林朔坐定在她床沿,方才她刚醒来时的那一抹欣喜已荡然无存。
睡了几日,她又瘦,面无血色,只有那一双眼睛,还是那般灵动。而此刻,这双漂亮的眼睛正盯着他,里头的恨意竟是那么地毫无隐藏。
“你昏睡的这几天,一直在说胡话,说些关于过去的事情。等你恢复点了,我让心理医生过来帮你看看…”
“你不是早就开过证明,确定我‘精神有问题’了么?”她的声音嘶哑,却还是竭力地打断了男人的话,“还想怎么样?”
“浮生,你反应过度了。”他收紧眉头,“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为我好?”她说话的表情很是痛苦,每说一个字都在刺痛着她的喉咙,“收起你的‘为我好’,滚。”
林朔的瞳孔骤然缩紧,他俯身,手撑在她身侧,气势压迫:“向浮生,你以为你今时今日凭借着资格才躺在这张床上?对你说一句抱歉是出于礼貌。告诉你,我不欠你的。”他语气灼灼,“我要你,就是你,你没得选。”
“人在做,天在看。”
向浮生扬起手就要一巴掌打过去,却在半空被林朔抓住死死扣在床上,男人怒火中烧,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脸上挂着阴鹜的笑容:
“我林朔不信神佛,不信命,更不怕现世报、身后事。”
她陷在他制造的阴影里,却没有丝毫恐惧,她只笑,笑得咳嗽连连,笑得整个胸腔都震动。她说:“林朔,我等着看你的现世报!”
他攥住她手腕的手缓慢收紧:“向浮生,你真的以为,我林朔非你不可吗?”
她却挑衅一般地回视他,问:“你说呢?你林朔是不是非我向浮生不可?”
林朔望着她的眸子停顿了两秒,然后,俯首镬住她的唇瓣。他的吻带着狂热,侵袭她的唇齿,纠缠住她的小舌挑逗,手从她的臂上挪开,探进她的睡衣摸索着打开后背的搭扣。将头埋到她颈间,辗转吸吮。
对,向浮生,我就是非你不可。

第十五章(补完)

15
在她颈侧吮出一枚紫红色的吻痕,他不变的习惯。
属于他林朔的,就打上标签,让世人都知道。
扯开向浮生睡衣的前两颗扣子,林朔在她露出的锁骨上流连,不轻不重地咬,手隔着睡衣绵柔的布料覆上她的胸房或急或缓地揉捏,长腿顶开她并拢的双腿。
从来,在床上,他是她的主宰。
而此刻,向浮生向后仰起头,手紧紧抓住枕头,她的声音烟哑到极致,却透着笑意:“林朔,这就是你的答案?”
林朔抬起眼,与她四目相对。他的眸色墨般黑,暗涌流动,紧紧镬住她。他拉起她的手摆在他的胸口,让她感受那从胸腔传来的有力而快速的跳动。
“浮生,你难道不想我吗?”他的声线带着一丝沙,更为蛊惑。
她的眼神里划过陈杂的情绪,下一秒,她便收紧了手,弄皱了他的衣衫:“想,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
向浮生腾出另一只手,移到他衣服的纽扣上,一粒一粒地解开,抓住他的衣衫拉近他,在他耳鬓呵气如兰,薄唇轻轻吐出那几个字:“想将你…千刀万剐。”
林朔闻言,却仿佛意料之中,语气不甚在意,他捏起她的下巴,手指摩挲她的唇瓣。
“向浮生,我等着这一天。”
她挡开他的手,抬起身体贴上他的唇,“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林朔重新含住她柔软的唇,缓慢勾勒,“如果只是想把感冒传染给我,恐怕太小儿科了。”
她抬起手臂攀援上男人的背,他的吻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放心,我有后招。”
他轻笑,离开她的唇,扬手将她睡衣彻底扯开,扣子蹦开弹落的声音消失在地毯上。不再多言,他俯头在她莹白的肌肤上一路肆虐。向浮生大病的身体经不起他的撩拨,急待着抒发这难耐的情动,在他的背上用力地抓出一道道指痕。林朔感觉到着疼痛,惩戒地咬她,她吃痛地瞪他,却对上他饱含着欲|望的双眸。
将她翻过身来,抬高她的腰,他背对着她,细密地贴合,轻咬她的耳垂,沿着敏感的脊柱落下一串轻吻。向浮生几乎失去力道,却被男人牢牢地托住腰。他的吻最后停留在后腰那一个纹身上,像是欣赏杰作一般。
片刻的停顿,之后是突如起来的进入。他凑到她耳旁,字字清晰:“向浮生,你是我的女人。”
缠绵、相拥、释放。
三年来沉积的感情太多、也太过复杂,让这一场情|爱淋漓尽致。
她最终昏睡在他怀里,带着激|情褪去后的倦意。而他搂紧她,隔了那么长的时日,终于以为失而复得,可心里却觉得更加空空荡荡。
走出去,合上玻璃门,屋外的天半黑了。林朔背靠着栏杆,燃起一颗烟,拿打火机的手还残留着拥抱她的温度。
山顶看去,景色很好,有海和灯火。
没有站在这里看风景,就不知道这世上平凡又普通的路太多。他不要做在山脚下遥望的那一个,所有走上来的每一步,都是算计。
而棋局博弈,总有舍与得。
对于向浮生,他不是不曾犹豫。她笑,他便喜,她哭,他便忧,不是做戏,是真意。
可倾尽天下为一笑,拱手河山讨你欢,是浪漫,却不是他林朔。
他放不下和向恒的仇,放不下倾尽他所有去博的这一局。
所以,他舍了她,让她疼,让她痛,然后承受千百倍于她的疼痛。
一根烟燃尽,他转过身去,依靠着雕花栏杆。烟的苦涩还残留着,可属于她的气味已在晚风中被吹散。
他突然想起一首歌,叫作《百年孤寂》。
歌里面这样唱,
心,属于你的,我借来寄托,却变成我的心魔;
你,属于谁的,我刚好经过,却带来潮起潮落。
都是因为一路上,一路上,大雨曾经滂沱,证明你有来过;
可是当我闭上眼,再睁开眼,只看见沙漠,哪里有什么骆驼。
背影是真的,人是假的,没什么执着;
一百年前,你不是你,我不是我;
悲哀是真的,泪是假的,本来没因果;
一百年后,没有你,也没有我。
风,属于天的,我借来吹吹,却吹起人间烟火。
天,属于谁的,我借来欣赏,却看到你的轮廓。
林朔终究知道,他自以为的舍得,到底还是舍不得。
从混沌中醒来,向浮生浑身酸软,有些昏昏沉沉。屋子里没有人,只有离床几尺外的地毯上铺着外头洒进来的阳光。
她穿着得整齐,被子也盖得好端端,没有像往常一样被踢开,似是整晚有人守着为她掖好一般。
支撑着坐起来,走到浴室里,便看见洗漱台的镜子里的自己,苍白的面孔没有血色,而颈侧那一枚紫红色的吻痕就更为明显。
昨日的记忆缓慢回到她的脑海里,她才缓过来这不是有一场梦境。她抬手解开衣衫,皮肤上男人留下的诸多痕迹赫然展现在眼前。
这样的抵死缠绵,有多痛,或许只有她自己清楚。
他或许忘记了,报纸上登着的她的照片。可她记得,每一张,每一幅,都清清楚楚,赫然在目。那是他寄给报馆的,她的“艳照”,为的是让贺家解除婚约,让向家再无还手之力。
俯身,打开水龙头,掬起冰凉的水拍在脸上。抬眼,她已无哀戚。
真是多亏他,真要多得他,让她懂得,每一个故事的结尾,无非别离。
她以为需要他的体温才能驱走寒意,以为了有他怀抱弱质纤纤便就可以,被他每秒操纵,失去行走能力。
谁料到只剩一个人也能生活,烧柴取暖不比拥抱差劲,最多穿上冬衣,也可以自由走动,麻木放纵。
就像别人说的,
我最初抓紧他的双手,从来不爱自由。能让我永远地拥有,已觉真的富有。
哪料这回抹掉眼泪也要靠我的手,即使他已爱我多久,仍会高飞远走。
她说的,要看他林朔的现世报,她就一定看得到。
毕竟,爱恨不过一念之间。
遵照医嘱,按时服药,过了几日,向浮生的感冒就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些咳嗽。林朔先前陪了她几天,积压了很多工作,因而后头这几日忙得见不到踪影。
向浮生总是晚上十点就睡下了,他回来却常常是午夜。他有时会进她的房间,什么也不做,就只握着她的手这么坐在床沿,一坐可能就是一个晚上。她浅眠,有一次迷迷糊糊醒来,只见他头枕在她手边,阖着眼似是睡着,身上还有一股子酒气。她就那样看着他的睡容,然后迷迷糊糊地重新入梦。
在花园里浇浇水,赏赏花,看看娱乐新闻,关注一下股市行情和商业报刊,一周的时间很快就过去。
周三下午,向浮生还像往日里一样,躺在书房的摇椅上,边晒太阳边看书。她看得有些乏了,便将书搭在腹上,眯了眼养神。
暖融融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倾泻在她身上,将她包裹住,她合着眼,手半垂在摇椅边,整个人极为放松。青丝齐整地用丝带扎起摆在肩头,只余耳边几缕碎发。
林朔还未进屋,便因了这场景停下脚步。她的安静如画,他竟不想去打扰。
一串手机铃声突兀地划破静谧,向浮生兀地睁开眼,寻声望去便见站在门口的林朔,他此刻拿起手机背过身去接电话。
电话是厉志诚打来的,告诉他相关文件已经准备好了。林朔应声,挂了电话,再转过身去,就见向浮生已经坐了起来,一双眸子淡漠地看向他。
与其说他不想打扰,不如说,他不愿看到的就是她这样的神情。
“今天晚上有个酒会,你和我一起去。”他举步进来,说。
“哦?打算让我正式亮相了?以什么名义?”她起身,与他擦肩,走到书架前把书摆了回去。
林朔踱到她身后,将她转过来,双臂撑在她身后的书架上,将她圈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哑声说:“我的未婚妻,这个名义,你满意吗?”
“你的未婚妻?”向浮生扬着眼角看他:“我对做你的附属品没有兴趣。”
“那是在你有的选择的前提下。现在的你,没有资格谈喜好。”他半挑着唇角,语气柔和,只是话语一针见血。
“那真是谢谢你帮我认清形势。”向浮生眸色沉沉,“那我就只好,先姑且忍受你一段时间好了。”
“怕只怕…”林朔垂下头来,伏在她颈侧,唇擦过她的皮肤,猛然吻住用力辗转,重新打上吻痕。再抬起头来,他迎上她厌恶的目光,轻笑:“你一‘姑且’,就‘姑且’了一辈子。”
之后,林朔带着向浮生去做头发选衣服,好好收拾了一番。当向浮生从化妆间出来,林朔晃神,像是多年前那一个向浮生又回来了一般,那样惊艳。
一头青丝被精心挽起,只用了一只点缀着碎钻的发卡别着。棕色系的眼影,让她的双眸看上去更为深邃,润色了的唇瓣让她多了几分生气。薄纱的裸色抹胸礼服,包裹着窈窕的曲线,衬得整个人都水灵飘逸。
向浮生亦在落地镜里打量着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如此盛装,她此刻除却有些怅然,倒也没有不习惯。从镜子里看男人目不转睛的样子,她的唇角向上扬起几分。
林朔之后也换上礼服,整理了头发。他还是习惯黑色,礼服的样式也是规规矩矩的,实在和他做人的风格一样。表面上滴水不漏,让你敲不出他内里的心思和手段。
坐车来到晚宴举办的酒店,只见红毯一路铺开,她的手臂被他牵去挽着他臂弯,两人并肩上了自动扶梯。宴会场门口,来往宾客已陆续到了,记者的闪光灯也一直没有停过。这样的场景,对向浮生来说,恍如隔世,却又近在眼前。
林朔领着她,大大方方地往大门走去。记者眼尖,立刻认出了林朔,便纷纷围了上来。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是向浮生。”记者们顿时炸开了锅,快门声不断。
“请问向小姐是什么时候回到香港的?”
“向小姐和林先生现在是什么关系?”
“今晚是贺先生举办的酒会,请问他知道向小姐会来吗?”
贺劭烽刚招呼完一位董事,便见门口记者围了几层。他走上前去,就看见,闪光灯的中心,向浮生娉婷而立,长裙垂坠置地,她的手闲闲地挽着林朔,惊艳如昨,风光不剪,只是她的眸色,深不见底。
她果然,回来了。

第十六章(新增)

16
“贺先生来了!”有人注意到走来的贺劭烽,喊出了声。记者们闻声纷纷都掉转头去,瞧见果然是酒宴的主人贺劭烽,快门连按,生怕错过三人相遇的任何一个镜头。
记者的兴奋劲不是没有来由的。向浮生和贺劭烽三年半前的那一场订婚宴真可谓轰动全城,后来因了“艳照”婚约解除,哪个不知道两人中间的这一个人就是林朔。阔别多年,三人再聚首,爱恨情仇的纠葛,怎么都能编排出个猛料。
依旧是明眸皓齿,贺劭烽的眉目和她印象里的样子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比起过往的锋芒毕露,他如今看上去沉稳许多。没有再选出挑颜色的衣服,而是穿了规矩又不失雅致的黑色暗纹西装。
“林朔,我可等你多时了。”贺劭烽几步前来与林朔握手,嘴唇上扬的角度无懈可击。
“让你这位主人等,实在不好意思了。”林朔亦是淡笑,又将向浮生往自己身边带了带:“这不,带Crystal去做头发了。你们两个,应该有一段日子不见了吧?”
贺劭烽被林朔这么一问,心里咯噔了一下,随即将目光重新移到向浮生身上,神情复杂:“确实,很久没见了。向小姐看来还是和你比较亲近,我是怎么都找不着她的。”
向浮生握着林朔的手微微收紧,林朔却装作没听出贺劭烽话里的意思,道:“她可是我未婚妻。”
他们这厢寒暄了三两句,记者就便又开始不安静了。尤其是听到林朔嘴里蹦出的“未婚妻”三个字,记者们便纷纷开始围绕着两人的感情进展提问。
这次的酒宴,本是为了庆祝贺劭烽管理的天娱在南亚油田收购成功一事而操办。大好的日子,贺劭烽自然不会拉下脸来给媒体看,平白制造话题。但这也并不代表他要对林朔这样喧宾夺主的行为坐视不理。
虽表面上平和,但贺劭烽一边让助理们前来应付媒体,一边以即将开场为由领着林朔和向浮生进场。林朔亦是知道分寸的人,他的目的不过是想让贺劭烽和港媒们都知道,他林朔要娶向浮生,仅此而已。贺劭烽一年多前正式接管天娱,早就今非昔比,真砸了他的场,扫他的兴,对林朔决计没有好处。
入了场,贺劭烽便走开去招呼别的客人了。对于他而言,林朔和向浮生,哪个都未必是他真心想见到和交谈的。
不管是否有名无实,向浮生到底曾经是他的未婚妻,而林朔,也确实给他扣了个明晃晃的绿帽子。
因此对向浮生而言,多少于贺劭烽有着一份亏欠,即便他们订婚的初始,就不是因为情投意合。
向浮生大二时和林朔互通款曲,贺劭烽是知情的。从美国回来,向浮生本打算将林朔介绍给自己父母,而就此推了贺家这一门未来可能的亲事。但她的计划还未来得及实施,妈咪虞恬就被诊断出患有肠癌。
这对当时陷在情爱里甜如蜜糖的向浮生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向恒立刻安排了虞恬住院并且做了手术,这段时间向浮生一直在医院照顾虞恬。虞恬的精神状况不佳,也有意无意提到自己的愿望,就是能看见女儿成家。向浮生清楚,虞恬心里的不二人选,就是贺劭烽。
虞恬术后恢复不错,过了两个多月,便回到家中。向浮生一直不肯接口关于婚事的事,哪知港媒却突然爆出她和林朔的恋情。虞恬一气之下竟昏了过去,向浮生无奈,只能对于林朔的事矢口否认,和林朔的见面次数也一减再减。
可虞恬的病依旧没有彻底好,三个月不到,虞恬去医院做常规检查,检查出癌细胞扩散。虞恬再次入院,或许已经看清了这命数。虞恬那一次正式开口,希望向浮生和贺劭烽订婚。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含着泪,就像是这一生最后的一个愿望一样。向浮生心如刀绞,不得不依。
早在美国回绝了贺劭烽后,向浮生与他很久都没有联系。此刻也不得不拉下脸来去找他,她以为依他高傲的性子,总也要刁难一番,却没想到他立马答应了。他知道她心之所属,却还愿意帮她这一回,她心存感激。
订婚宴办得盛大,成了当时轰动全城的新闻。向浮生那时并没有太多的打算,妈咪的病已经让她心乱如麻,根本没有办法想得太多。饶是她那样爱计划的人,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最终虞恬还是病故了,在夏季伊始,阳光明媚的午后。她说她要午睡一会儿,而这一睡,便再没有醒来。
痛失至亲,向浮生原以为悲伤的至高也只能是如此,却没想到,那仅仅她坠入地狱的第一步。之后的每一步,便将她打入更深一层的炼狱。
痛到麻木痛到习惯,还能支撑着她活下去的,单单一个字“恨”。
“Crystal!”Lara表情惊诧,快步走到二人面前。
向浮生收回思绪,看着眼前这位昔日闺蜜,头发盘成优雅的髻,流线型的耳环,褪去了曾经青春的飞扬,站在她面前的Lara已大不相同。
“林先生。”Lara看向林朔的神情有些复杂,但瞧见向浮生时,又恢复了雀跃,她挽着一位男士的臂膀,头稍稍侧了侧:“这是我先生,Mars。”
Lara的介绍虽是简单,但言谈间的笑意却是不减,那种在两人的眼神间传递的幸福和甜蜜,强烈地没有办法遮掩。
这种强烈,林朔和向浮生也曾经历。可最终毁于旦夕,林朔朝他们点了点头,视线便瞥向向浮生,她扬起几分唇角,祝贺道:“好久不见,没想到你已经结婚了。恭喜。”
可林朔清楚不过,她的笑,就像是提线木偶的笑容,只为了观众需要。
就在这个觥筹交错的场合,在这个众人会聚的地点,他看着这样一个她,却冒出一种不合时宜的冲动,他想要扯掉她假笑的面具。
但终究,他什么都没有做,沉默地看着她与昔日的好友虚与委蛇。
是他知道,扯掉那假笑,他也还没有办法给她一个真心的笑容。
三年前,她就说过,她已经不再要他的爱了。
之后三年,她不在,他不是没有尝试过放手,放弃寻找她的下落。
既然负了她,让她走得远远才对他最安全,留在身边有多危险他不是不知。他亦无数遍那这个理由来告诫自己。
可是,当她的行踪摆在他面前,那一刻,所有的告诫岿然崩塌。
放手,他做不到。
酒宴诸多寒暄,向浮生扯着笑不消片刻就觉得面部肌肉酸痛。她很久没长时间这么勾着唇角了,这点倒真有些不习惯。
借了去化妆间的当口,向浮生出来透一口气。在化妆间的镜子前,用手指抵住唇角往上扯,努力记住那个弧度,又深呼吸了几次,向浮生才从里头走出来。
才拐过一个弯,向浮生木着脸走在廊道上,却不知何时边上的房门突然打开,她被一把拉了进去。
那是一间小的宴会厅,此刻亮着灯,贺劭烽握在她腕上的手还未收回,带着灼人的温度。
向浮生定了神,瞧清是贺劭烽,便挑眉问:“有何贵干,贺先生?”
“别装了,这里没别人。”
贺劭烽放开手来,向浮生便抿嘴笑,笑容里有几分邪气。向后靠着墙壁,她双手抱在胸前:“我装起来可没你像。 ‘向小姐看来还是和你比较亲近,我是怎么都找不着她的。’”向浮生学着他的语气将方才两人寒暄时说的话重复出来。
“还有心思开玩笑,是一切都还顺利?”贺劭烽扬起眉来,又恢复了几分桀骜的模样。
“还在掌控之中。”
“你知道我不赞成你回来的。”贺劭烽对她的调笑不甚在意,而是正色道。
“是林朔不肯放开我,不是我非要问他讨债。”向浮生摊了摊手。
贺劭烽顿了顿,说:“就算如此,你不一定非要这样,我可以帮你。”
“除了我自己,靠谁都没有把握。你已经帮了我不少了。”向浮生仰起头,看着明晃晃的水晶吊灯:“既然他撞上门来,那么有些债,我要自己讨回来。”
语罢,向浮生怔了片刻,收回视线,道:“你该回去照顾宾客了。主人不能消失太久。”
贺劭烽迈开步子,站到她跟前,抬手抚过她的耳鬓和脸颊,指尖传来她皮肤的温度,去也感触到她的僵硬。他收回手:“听说你前几天病了,好好照顾自己…”
他的话像是未尽,却也没再说下去。贺劭烽的心意,向浮生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她受不起,也不敢受。
向浮生踮起脚尖,与他碰了碰脸颊。
“我只能做到这样,邵峰。现在的我,保证不了任何东西。我不想你等,无望地等,等一个可能不会来的结局。比起无望,给予希望而不予兑现,才是残忍。”向浮生一口气将话说完,便转身开门出去了。
贺劭烽立在原地,看着眼前闭上的房门,就好像她合上的那一扇心门。
她总是不给他时间,让他说他的答案。
如果给他时间,他会说,他愿意等。
可是,她不想听。
贺劭烽知道的,不是她怕对他残忍,而只是她,不想听。
向浮生出了小厅,也没回去,而是问了服务生露台的位置,顾自上去吹风了。露台很大,摆着好几张桌椅,她捡了朝外的一张坐下,薄纱的长裙垂着遮住了脚踝,延到地上。
晚风很凉,带着秋季欲来的征兆。
她支着头,手一下一下地扣着桌面,似是在思忖什么。
这个习惯,是属于林朔的。
一个人在你生命里的痕迹是否深刻,习惯就是最好的证明。
往往,人走了,茶凉了,习惯却还在。
向浮生沉在自己的思绪里,也不知坐了多久,直到眼前的桌面上被放上一份工整的文件,她才顺着那拿着文件的修长手指抬起头来,对上林朔墨黑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