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拿林太太的名分来换自由?”
向浮生作出思忖的样子,片刻后朝他眨了眨眼:“不只是自由。还有名誉、地位、金钱。林太太这个位子,一本万利。”
他看着她,终究没有再接话。时而冷淡,时而又亲和,她的情绪和态度像是一直都在转变,那样飘忽不定。她的手虽然在他掌心,可他却觉得越发抓不牢她。
他只希望,是自己担心太多。
一月底,两人去了马尔代夫拍婚纱照。香港的一二月份还有些冷,但马尔代夫,却是干燥清爽的天气。
白沙环绕的绿色岛屿,如同上帝抖落的一串珍珠,海水萦绕,湛蓝色开阔的视野。或许谁到了这个“失落的天堂”,都会有个美好的心情。
两个人入住在有名的“水上屋”,又去了希尔度假酒店的海底餐厅。五彩斑斓的热带鱼、鲜艳夺目的珊瑚礁,还有岸边雪白晶莹的沙滩、婆娑美丽的椰树、返璞归真的茅草屋。
所有的所有,都试图让人忘记那些不愉快。林朔和向浮生也不忍辜负这片美景,各自穿上度假的宽松衣服。林朔还穿了平时很少见得亮色衬衫,纽扣敞开两粒,倒也有几分纨绔子弟的味道了。一边的向浮生穿着波西米亚风格的吊带裙,披上一件乳白色的针织披肩,也顿时感觉活泼了不少。
拍婚纱,又穿插着游玩度假,两人倒像是提前度了个蜜月。回到香港的时候,都有点晒黑了。为此两个人还孩子气的互相嘲笑了一番。
二月初定制婚纱便完工了,哪知穿上一试,向浮生竟比初时量尺寸时要胖了一些,于是又得拿去改。林朔对她变胖这一点,倒显得很是欣慰。从背后环着她,看着镜子里的她笑容满满,说,你还是得有点肉,抱起来才舒服。当然,只换来向浮生白眼一双。
年前年后几日,向浮生都陪着林朔出席晚宴。不免遇到从前的朋友,除却Lara,大多数人都对向家易主后发生的事不甚了解。大多数人是知道向浮生倾心林朔,何况出了丑闻后只有林朔还在她身边,因而将权移交给他也说得过去,至于她消失的那三年,则早就粉饰成了她出国疗养,故而整件事疑点不多。
只是当真和向浮生走得近的几个,不是没有过怀疑。毕竟,林朔上位太快。而在他们眼里,那个伶牙俐齿凡事井井有条的向浮生,也不是说疯就疯的。可出事之后,向浮生就和外界断了联系,之后她又离开香港,便也无可追究了。
如今,她以林朔未婚妻的身份频频出席重要场合,应当是恢复过来,要回这个圈子了。所以不免有几个故友言语间打探从前的事,而向浮生每每只是回个淡笑,草草就将事情带了过去,不想多提。次数多了,自然也没有人再问。
向浮生不想提那些事,更不想把那些苦衷和原委告诉毫不相关的人听。她不需要别人知道幕后黑手是谁,因为不需要别人的一声喟叹,她知道分辨做什么说什么才能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显然,诉苦并不是其中一项。
时间转眼即逝,二月底,两人在卡萨布兰卡举行婚礼。
卡萨布兰卡得名于西班牙语,意即为“白色的房子”。自然,城市满街都是白色的建筑物。温柔敦厚的圆弧状线条,雪白的高墙大院映衬着棕桐树的枝叶,透着旧殖民地所特有的情致。铸铁的阳台,高高耸立在大西洋边的白色清真寺非常醒目,像一艘正待驶向大海的白色航船,迎着海风,划破晶莹的海浪。
摩洛哥式的婚礼,通常盛大,长达三天,参加的人数甚至多达千人。
第一日,新人会包下一个浴场,他们家的女性长辈会参加这个沐浴仪式,由专人为新娘洗去尘土,用当地秘制的鲜花精油按摩身体。第二日,新娘要在手脚上绘上吉祥花纹。涂料也是由鲜花提取的颜料,味道清新。第三天,才是新郎赢取新娘的日子。正式的仪式在晚上举行,来宾都穿着正式的传统服装。新郎要在新婚夜向新娘许下照顾新娘一生的誓言。
当向浮生在落地镜前,穿上那一身纯白的婚纱,执着捧花,身后的伴娘,Lara的妹妹Lily不由赞叹:“姐姐,真的很美诶。”
美吗?
浮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如瀑布般的长发此刻盘在脑后,头纱由后向前将她罩住,白色的蕾丝裹住手臂,在领口处呈现一个V字型,收腰的设计,鱼尾妆裙摆流线型向下,在地上铺开。
盛开在手上的捧花,上头还挂着露水,盛放如斯,为了谁?
“姐姐,该去仪式现场了。”Lily在身后提醒道。
向浮生看了她一眼,随即又扭头看向窗外,太阳的余辉正暖,橙黄的光晕,从打开的窗户洒进来。她淡淡勾了勾唇角,淡淡地说:“确实,该走了。”
婚礼现场,通往牧师的甬道铺满了红色的玫瑰,成排的宾客坐席此刻已座无虚席。林朔穿着一袭白色礼服,不染纤尘,看上去特别明亮舒服。
招呼着宾客,他不时问身后的伴郎厉志诚时间。厉志诚每隔几分钟就得回答他一次,最后实在是不耐烦,说,“结个婚至于么,紧张成这样。”林朔闻言当即横了他一眼,厉志诚于是只得闭口不谈。
就在两人沉默的当口,一名服务生匆匆跑来,“新娘来了。”
厉志诚闻言,于是就招来了负责人:“开始吧。”
林朔站到牧师的主持台前,宾客们听闻主持人说婚礼即将开始,便纷纷安静下来。
婚礼进行曲响起,宾客们纷纷侧头看向甬道的尽头,而林朔的目光也在眺望,他的心跳得很快,起初是激动、兴奋和期待。但在音乐持续,而新娘却迟迟不见身影时,男人的表情渐渐冷了下来,不安在他心里慢慢扩大。
细碎的议论声开始在宾客间扩散。厉志诚见情况不妙,便上前一步,在林朔耳边道:“我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他话音刚落,就见伴娘提着裙子慌忙地跑过甬道,林朔目光如炬,手在身侧紧握成拳。
Lily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林朔跟前,急急开口:“浮生姐…新娘,新娘不见了。”

第二十八章

28
四周闹哄哄的,林朔立在铺着红毯的台阶上,久久没有发话。主持人见出了状况,忙出来打圆场,让宾客么稍安勿躁。
被拦在外头的记者听闻里头出了状况,也顿时亢奋了起来,纷纷要往里冲,和保安发生了激烈冲突。
而内场,Lily还提着裙子,似是等着林朔的反应。可男人只是杵在那里,气息骇人。厉志诚看场面眼见着就要失控了,便道:“派人去找找吧。那么多保镖在,她就算能藏能跑,也走不了多远。”
林朔闻言,终于有了些反应。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对上Lily的视线:“会场有那么多保安保镖,她是怎么不见的?”
“我们根本就没到会场。车开到半路的时候,浮生姐突然就让司机停车,说她想要去卫生间。我就跟着她去找,然后走到半途,她突然就提着裙子跑了。我追不上,就打电话给司机,我们找了几圈,附近周围都转过,没有找到她。看到点了,只能作罢,先赶回来。”
“那刚才为什么会有服务生来通知说新娘已经到了?向浮生身上有带着钱?”厉志诚追问。
“都是她设计好的。”林朔在Lily开口前做出了回答,偏过头,他对厉志诚说:“告诉宾客,婚礼取消。”
语罢,他就跨下台阶,大步朝外走去。Lily脱口问:“你去哪里?”
“去找她。你们都不用跟着了。”
他丢下话,便旁若无人的独自穿过甬道,从记者面前走过,离开了会场。
所有的玫瑰、喜庆、纯白、浪漫通通都弃置在身后。
奢望终究只能是奢望。
林朔找到向浮生的时候,她正坐在露台的粗横杆上,两只脚荡在外头,被长长的裙摆遮住,下头是沙,远处是海,晚风拂过她的头纱,让她像极了一条白色的美人鱼,只是巧合地才出现在这海滩酒店的套房里。
应当是他的脚步声惊扰了她,她偏过头来,烛台的光给她披了一层暖黄的外衣。看着略显狼狈的林朔,她轻笑,带着一丝得意:“终于找到我了啊。”
“现在,你满意了?”林朔立在那里,也不走近,只淡淡地问。
向浮生收回视线,眺望远处的海滩,一阵又一阵地海浪拍打过来,吹来凉爽的风。
她确实让他跑了很多地方。虽然她没有手包,但一束巨大的捧花里,有足够的空间藏下一张薄薄地信用卡以及几张纸币。甩开Lily后,她就打车去了名店街,然后挑能刷卡的地方买东西,买完就再换一个地方。她的卡是林朔给的副卡,凡是超过一定金额,银行就会发消息告知主卡用户。所以林朔一直在接收关于她出没地点的消息。但他总会晚她一步,除非,她愿意在哪一站停下来。
而最后,她在他们预订的酒店停了下来,这间套房本应该是婚礼之后两人来的地方。
他们现在来了,可是婚礼却搞砸了。
“还好吧,也没有什么特别满意的。”
她拿起右手边摆放着的酒杯,抿了一口红酒,醇香萦绕在舌尖而后滚落至腹腔,这感觉让她微微眯起了眼,半仰着脖颈,一饮而尽,复有拿起横杆上一并摆放着的酒瓶,又倒出些许。
欣赏着酒红色的液体,她继而道:
“我没打算要跑到哪里去,我只是想让世人都知道,这一次,是我向浮生,不要的你。”
她的语气轻巧,但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她的目光落到林朔身上,唇边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结果?”林朔走到她跟前,压低了嗓音问道:“你不是一直想要自由,今天你背信,惹怒了我,又还没有实力同我抗衡,你不怕一辈子都无宁日?”
向浮生闻言,只笑,放下酒杯,她侧过身,却是轻佻地勾起男人的下巴,唇凑到他耳边,道:“怕?被你折磨的那些日子,我就已经不知道怕是什么东西了。没有实力又如何,你爱我,林朔。”她的呼吸带着酒气,隔着一层薄纱喷洒在他的皮肤上,语调亦带着几分醉意,“你爱我,就是我最大的筹码。”
男人斜睨她,随即扣住她的脑袋,将她的头纱掀起,他的笑容带着一丝狠:“向浮生,你果然是本事了,嗯?”
“铁了心要娶我的人是你,你就不能怪我时不时要戳戳你的痛处。” 她没有反抗,而是环住他的脖颈,摆出温顺的模样,“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所以,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是不是真的确定要把我这个贼,娶回家,嗯?”她竟模仿着他的语调说话。
“如果我怕你这个贼,怕你来报复,当时我就不会伤你,而今也不会接你回来。”林朔低眉,轻咬她的耳垂,带着一丝惩戒的意味,但空气里更多的,则是暧昧,“不过,信我浮生,我痛,你也不会好过。”
向浮生蜷了蜷身子,只因了男人搜刮她的耳廓,灼热的气息让她有些难耐。她轻哼了一声,抓着他的手臂,撩开衣衫一口就咬了下去,直到见了血,她才松口,讪笑着抹去唇角的血渍:“那我们就看看,最后,鹿死谁手。”
她的眼睛雪亮,让他的心随之颤动。扫了一眼臂上的牙印,他邪魅地一挑唇角:“你先祈祷自己过得了今晚再说。”
话音一落,他便双手把住她的腰将她从横栏上抱了下来,压在怀里肆意亲吻。他的力气很大,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却不甘示弱,踩上他的脚背,紧紧勾住他的脖颈。一路痴缠,他的礼服衬衫皱巴巴地落在地上,而她的薄纱也同发卡一起被扯下,瀑布般的黑发倾泻下来,缠绕在他的指间。
相拥着倒在柔软的床上,林朔将她压在身|下,手从背后绕去拉开她婚纱的拉链,而她却猛然借力一下翻了过来,两人便上下换了顺序。向浮生俯视着他,笑,手背过去将拉链拉到底,在他的注视下褪下礼服。
欠身,她的手撑在他耳边,粉唇便覆了上来,撩|拨着他的神经。他手掌扣住她的背,让她和他更紧密的贴合,而她的吻却从唇角开始往下蔓延,轻咬他冒出些微胡渣的下巴,又往下,扫过他的喉结。
致命的地方被对手掌控,从来都不是林朔会做的事,故而她触碰到他脖颈的下一秒,他便抓住她的肩膀,再一次回归了上位,将她牢牢控在下头。
她嗤笑,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双腿缠住了他的腰。他瞳色更深,一边吻着她的颈项锁骨,一边又覆上她的敏感,撩拨|捻弄。双重的刺激,又混合着酒精的作用,她吟出声来,身子微微弓起,她的眼里起了一层水雾,汪汪的一双眸子瞧着他,像是想要更多。
他却未因此就轻易将她放过,恶意地在她的敏|感处爱抚,在皮肤上留下奢靡的痕迹,却始终不让她满足。她不满地发声,他便凑到耳边,循循善诱:“想要吗?求我。”言语间,他的手指又给予新的刺激。
她忍不住娇嗔一声,随即她睁开眼,手往他的下腹探去,她咬着唇,旗鼓相当地反问:“我可以…不要,可是你,忍得住吗?”
她的手指带电,林朔一愣,随即伏在她耳边,胸腔因为笑声而震动,“浮生啊,浮生,我什么时候把你教得这么好了?”
还未等她回答,他便扣住她的腰,一个挺身,让她的话折成了一声喘。以吻封缄,吞下她的呻吟,在她体内或急或缓地动。他感受着她的每一寸,亦如她对他的感受一样。
没有间隙,完全贴合交融,成为一体。感官的愉悦,勾起内心深处的渴望,对于温暖,对于依赖,对于爱和羁绊。每一次更贴近彼此,他就更不想放开。
激|情缠绵,最后一刻,他释放出来,让彼此都感受到那股热量,带着深深的眷恋和浓情。她有些脱力地垂下搭在他肩上的手,目光却还流连在他的脸庞上。
她的双颊还残留着潮红,可是语气已然冷静,“林朔,你要永远记住我受过的伤,每一寸,每一毫,你都不能忘。”因为,我会一点一点,问你讨回来。
“我记得。”他抚过她的面颊,轻吻她的额头,“一直记得。”
后又几番缠绵,两人才终于睡了,不过是各怀心思。眯了两三个小时,便是破晓,林朔陡然醒了。向浮生还在睡,被子依旧踢得不成形,而睡姿还是蜷缩成一团的。他侧躺着,支着头,手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她长而直的青丝,端详了良久,才起身。
没直接去洗漱,而是走到露台,燃了根烟。
太阳方从海平面那处升起,海天一线,都泛出红彤彤的光,海浪自远处一漫来又消失,海风卷着潮气让人觉得有些冷。
横杆上还摆着她昨夜未喝完的残酒,高脚杯的杯口,印着她的唇印。她昨夜的热情,是因为这酒,还是因为别他,他已经懒得去分辨。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这道理到哪里都通用。
所以他不介意去还她,也不介意她让他痛。
可是,疼痛真正来的时候,还确实不怎么好受。
她每一次满不在乎的语气,或是每一个带着深意的笑容,都让他痛。
而更痛的是,无以弥补,无以偿还,除了等待,还是等待。
他从来都只会奔跑,不回头,不后悔,更不停留。对于他来说,等待是最残酷的刑罚,耗尽他对这世界的情感。
或许,他也该换个方法来对待她了…
“抽烟从来都解决不了问题。”向浮生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她裹着毯子,走过来将他的烟摘走,扔进酒杯里。
“这么早就醒了?”他回神,将她拉进怀里,揉着她的手臂。
她挡开他,冷漠地扫了他一眼,“被烟味熏的,赶紧去刷牙,太难闻。”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了一声好,就乖乖地往卫生间走去。向浮生望着他挺拔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门口,她才进屋。
走到衣帽间,扔下裹身的薄毯,挑出睡衣来穿上,但在镜子里看见自己布满印记的皮肤时,她停下了动作。闭上眼,还是昨晚的弥乱,皮肤上的每一个痕迹,都好像还是滚烫。可张开眼,她的眸色却只有淡漠,转过身去,她的手指又一次抚过那个纹身。
“把衣服披上吧,会冷。”男人此刻走进屋来,将睡衣披在她身上,遮盖住了那个纹身。她抬眼,却见他已经在换衣服了。
“婚礼的事,你打算怎么向媒体交代?”她开口。
“既然我才是被扔下的那一个,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林朔换上外出的衣服,转过身去将向浮生搂住,双手圈住她的腰,他从镜子里看她,“我等会儿就坐飞机回香港,你可以在这里多玩几天再回去。”
向浮生略显惊讶地看他,他随即笑道:“最多三天。嗯?别让我到时候再费人力物力来找你了,知道么?”
他吻了吻她的发顶,没有等她回答,便收拾了东西离开了。
向浮生一直立在镜子前蹙着眉,他这是意欲何为?是怀柔政策,还是以退为进?是想试探她的意图,还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而她,到底该不该回去,又该什么时候回去?
向浮生的瞳仁里积聚起一片阴霾。
香港。
关于林朔和向浮生这场世纪婚礼的报道到处都是,除了杂志,就连电视网路上都时不时能看到这则新闻,“世纪婚礼变世纪笑话”、“落跑新娘所谓何”…不同的标题,相同的话题,整个事件越发扑朔迷离。
林朔回港,机场被媒体围堵,男人靠了一招金蝉脱壳才得以顺利脱身。之后公司住宅也相继沦陷,在这样的攻势下,人人都以为林朔会顶不住发话。可男人没有,不解释,不澄清,不给媒体任何一句哪怕含糊搪塞的话。
如此一来,狗仔的热情更是空前高涨。既然林朔是个无缝鸡蛋,他们就想到了另一当事人向浮生。于是向浮生在卡萨布兰卡余下的两人丝毫没有好过,似乎走到哪里都能冒出两个狗仔来破坏她的心情。向浮生不得不怀疑这就是林朔大方让她留下的原因。
不管如何,向浮生最终决定提早一天回港,她通知了林朔,让他派人来接。哪知,刚下了飞机,就在贵宾出口撞上了一个故人。
向浮生那时正低着头看手机,林朔派来接她的人跟在她后头。她一时没注意,便直接撞上从另一边出口出来的人。她抬眼一看,才认出是贺劭烽。他一袭职业装,像是刚谈完生意回来。
两人皆是一愣,但还未开口寒暄,就感受到了闪光灯的存在。向浮生扫了贺劭烽一眼,男人点了点头,于是两个人并肩走了出来。
“看来这新闻又得吵一段时间了。” 贺劭烽压低了声音,笑道。
“热点新闻,往往是转移人们注意力的好办法。”向浮生亦回以笑容,“只是苦了你,又得和我扯上‘桃色’关系了。”
“向小姐,请问你婚礼缺席,是因为贺先生吗?”
“贺先生,你是不是和向小姐已经重燃爱火?”
“贺先生,你难道不介意向小姐和林先生的过去吗?你们三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
记者们的长枪短炮围追堵截实在有些逼人,幸好两人各自带了保镖,贺劭烽的人为两人开路,于是还是顺利地出了机场。机场外两人的车一前一后地停着,贺劭烽亲自为向浮生打开车门,她委身坐了进去,这是男人才搭着车门说:
“我一直愿意为美人你效劳,可一直没机会,现在有了,必当鞍前马后。所以,你放心。”
向浮生笑了笑,说:“你回去吧,骑士先生。”
两人上了不同的车,就此分别。
向浮生回到公寓时,林朔还没回来。
约莫着和贺劭烽在机场碰面的事,晚上就能上新闻,林朔到家的脸色必然不会好看。她虽是很乐意见到他不开心的样子,但却懒得应付。
故而,回房洗去一身疲惫,她吹干了头发,便顾自睡下了。
等起来是,天色已晚,她下楼寻点夜宵吃,果然是在客厅里见着了带着丝边镜看文件的林朔。家里有个很大的书房,他大可以去那里看,如今偏偏要坐在客厅里,显然是候着她了。
她偏偏视若无睹,进厨房找了佣人吩咐好,便就要上楼。
“不打个招呼就上去了?”男人没有抬眼,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向浮生接了一句:“那晚上好。”,并未停下步子。
“不给个解释么?机场遇旧爱,倒真是巧。”
“请问,我可以理解为,林先生你在吃醋吗?”向浮生抱胸,站在楼梯上睨着沙发上坐着的男人。
林朔这才放下手头的文件,悠悠地抬起眼来:“我吃醋是小事,倒是你,能不能在乎一下自己的名声。把自己弄得水性杨花的样子,很好看么?”
向浮生蹙眉:“林朔,我不想和你吵。”
“如果你没那么起劲给我扣顶绿帽,我也不想和你吵。”
向浮生冷笑:“破鞋配绿帽,不是挺好的么?你要那么在乎名声,别和我扯上关系,捡破鞋可不是什么好事。”
林朔摘下眼镜,语调又冷了三分,“向浮生,你非要我点破么?”
“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林朔笑容阴沉,“你以为我会相信,凭你一个人的能力可以在我眼皮底下离开香港?可以一躲就躲三年?可以瞒着我孩子的事情?没有人帮你,向浮生,你怎么做到这些?”
林朔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和他站在同一级阶梯上,戾气几乎要伤到她,“都是贺劭烽在帮你,对不对?嗯?”他霍然捏住她的下巴,眼色凌厉。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极力稳定着自己的心绪,给他一句模棱两可的问话。
“浮生,你为什么就不能乖一点,听话一点呢?”他的指腹在她下巴上缓慢摩挲,动作轻柔,可就在眨眼间,他的手却抵在她的喉咙口,他问,“你给了他什么好处,嗯?威逼?你没本事。利诱?你也没有。那你还有什么呢,向浮生。你的,身体吗?”
向浮生睁圆了眼睛,抬手去推他,“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无耻吗?放开我!”
“猜对了。”林朔撤回手,冷笑:“果然是他。没想到啊,浮生,你还真是有两把刷子。”
“你说够了没有?说够了我上楼了。”向浮生扭头要走,却又被林朔拉住。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想听什么答案?”向浮生站定,她语速加剧,“如果我说我和他上过床了,你是不是就要把我从这个家门赶出去?林朔,你当你自己是圣人吗?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提出要求?”
林朔打断她的话,“对,我不是圣人,但我不想你和我一样脏!”

第二十九章

29
纯粹的恨不可怕,爱恨交织才更致命,它让人举步维艰。
扇一个巴掌,再给个甜枣。他于她,早过了底线,可却始终顶着爱的名义,禁锢、纠缠。
向浮生在这一刻,没有震惊,亦不感动,她只觉得一阵强烈的疲倦席卷而来,几乎将她打倒。
“你真的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又能怎么样呢?”她苦笑,“我已经回到你身边了,你还有什么可以要求的?还妄想我对你死心塌地,这种想法难道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是,我的想法是可笑。可你呢,向浮生,从头至尾,你有关心过我的想法吗?你甚至没有问过,为什么我和你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你恨,你苦,我了解。可是我的恨,我的苦,你有丝毫的关心过吗?”林朔几乎是脱口而出,但仅仅一瞬,他便又压下了那些难得浮上水面的软弱,“不过这都不重要。”
“没有什么是重要的,林朔。我承认,我们都是自私的人。可是…” 手指抚过他的脸颊,她轻启薄唇:“如果你真的想我们的日子还能过下去,别再追究了。”
林朔没有反驳,他的气息也没有急促,面色亦冷淡了下来。他知道她说得没有错。
强取豪夺可以获得的,他都获得过了。终究是他欠她多一些,再追究又得了什么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