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记得那是主导景宇现今最火的线上游戏的初期,整个技术团队已经连续加了一周的班,每个人都有点神志不清。陈念于是在周五早早就让大家都回去了,她自己继续在公司研究。忙到快一点,陈念正打算走,就见景榕摇摇晃晃地进门。
他瞧见她,扔下手里的西装,快步走过来张开手臂就将她抱住。浓重的烟酒味和他滚烫的体温将她包裹起来,似乎他每次酒醉,都有意无意把她当作抱枕。这天的她太累了,劝他:“早些回家吧。”
“家有什么好回的,也没人等着我。倒是公司里,有你。”他松开她,拉着她往他的办公室走。
那时只有景榕的办公室有落地窗,他喜欢高楼,喜欢大视野。这些东西直观地让他知道自己走了多远,爬了多高。
他把她摁到自己的椅子上,转过去让她看窗外的夜景。
“念念,我还要往上走。”
“我知道。”
“不。你不明白,我要用最快的速度到顶峰。我要那帮现在嘲笑我看轻我的人爬着来求我!”他的眼神灼灼,几乎要烫伤她。
她知道饭局上怕是又有人给他甩脸子,或说难听的话了。她想去握他的手,挣扎一番却还是没伸出手。
“你做得到的。”她说。
他将她转过去,半蹲在她跟前,星光印在他眼里:“只要有你。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能做到。”
她阖上眼,他的话永远这样地好听,这样地让她迷惑。他搂住她,将脑袋搁在她颈边。她感到有温热的液体濡湿了她的颈项,他在沉默地哭泣。这是她唯一一次见到云淡风轻背后真正的景榕。
五年多了,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
到咖啡店,景榕快速迈出一步,替陈念打开门。服务生微笑着给他们领了座。景榕点了一杯绿茶,问陈念是不是照旧要美式,陈念回答要一杯热牛奶。景榕又问服务生要了冰块和白布。
服务生走后,陈念注意到景榕的唇角边已经青了一片。
“江哲是公司的投资人,希望你站在公司的角度不要追究。”
“不应该是站在你的角度不去追究吗?你和我什么时候这么生分了?”
陈念捋了捋头发,这注定不会是场轻松的谈话:“你来是想说什么?”
景榕此事用侦查一般的眼光盯着她,似是要将她里里外外看个透。服务生端着饮料和包了冰块的白布过来,景榕拿起当作冰袋敷在唇角。
“我本是想很你解释关于王牵的事。这个结果我不想看到,但我没办法和谢家对抗。其中有很多势力…”
“我知道,你有难处。”陈念打断他,“但你也做了选择。”
“念念,或许这对你也是好事,这几年你太累了。景宇马上上市,你手里的股份价值会几何倍增长。”
让她留着股份,大概已经是他力所能及的最大的仁慈了吧,陈念不禁摇头。
再抬眼,她问:“现在的你,觉得自己爬得够高了吗?”
景榕没想到她会这样问,刹那的怔忪后,他放下手里的冰,眉宇间的清高好像不曾改变:“不进则退,我永远不会停下脚步。”
“我明白了。”陈念直视景榕:“学长,这一次我安静地退下来,是我做出的最大让步。”
她的眼神是如此犀利,景榕这一刻在她眼中看到一股威胁。可也只是刹那,她便再度垂下头去端起杯子。
“念念,其实…”
“很晚了,回去吧。别让谢小姐等太晚。”
依旧是木着脸,可景榕还是察觉到,陈念此刻的冰冷不同寻常。是因为人事变动,还是因为江哲,他不知道,只是心里不是滋味。然而,诚如她所说的,他已经做出了选择,这个选择他并不后悔。
“一起走?”景榕问。
“不用。”
景榕走后,陈念将杯中的牛奶喝完,伸了个懒腰。出了咖啡馆,陈念原路返回,走到小区门口她望了望路边,果然车还在。她走过去,到驾驶人一侧敲了敲窗。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男人俊朗的侧颜。
“谈完了?”
“本来也没太多话可说。现在放心可以回去了?”
“别让我再见这孙子,见一次打一次。”
陈念连眼角都流露出笑意:“江哲,我连那样复杂的代码都会写,又怎么会看不懂人心?”
江哲打开车门,迈出一双长腿立在她跟前,他抬手抚过她的脸颊:“既然看得懂,你怎么还那么傻呢?”言语间,他俯身,亲吻她的眉心、眼角、脸颊,最后擭住她的唇。她的齿间还残留着奶香,他将她裹进自己的怀里。
他真庆幸,那个自恃聪明的男人不懂她,不珍惜她,他才可以遇见她,拥有她,守护她。
陈念仰头,勾住他的脖子,她感受到此刻身体里蹦腾澎湃的血液以及快速跳动的心。这样的频率,只为他而存在。她感谢他,出现在刚好的时间,让苦难都不复痛苦。
“那个…”她伏在他耳侧,呼吸有些急促。
“嗯?”
“以后我们能不打人吗?讲文明树新风,很重要。”
“…陈念,你不坏气氛会死吗?”

第二十一章

21
景宇换技术总监后的第一次董事会,陈念缺席。江哲问她要不要到自己公司那里当技术顾问,陈念的回答是她虽然失业,但却会因为景宇的上市发一笔大财,没必要那么看不开。江哲想想也是,他不过是投资互联网,自己不搞研发,她来了也是屈才。
再说,他还有自己的烦恼。两个月之前大江建设在y市的地标项目动工,进度顺利。但就一周前,现是区里来人说举工程违规,要查,接着又有人来工地闹事。分公司的总经理调查了一番,报上来说是人间集团在捣鬼。
这个人间集团在y市不能说一手遮天,但绝对是龙头企业。坐拥众多标志地段的不动产,从娱乐业到酒店都涉足,最关键是公司成立也不过十多年。分公司总经理把人间老板陆乔南说得神乎其神。言下之意一句话,自己的份量还不够,必须江哲出马摆平。
江哲不找事儿,但麻烦找上门来他也不怕事儿。接了y市的电话他就让小乔定了第二天的机票,准备去会一会这个陆乔南。他过去孤家寡人,说走就走,现今要出趟差,忽有点放不下陈念来。
她这几日照旧的神出鬼没,但可能是心理作用,江哲觉得她有些蔫儿。他特意下了烧脑电影找她来看,她从前都是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爱故意把猜测说出来膈应他,这几天看的时候到看完她都是迷迷糊糊的样子。江哲也理解,即使她说自己看得懂人心,毕竟是被认识了这么多年的人捅了一刀,不可能不痛。
然而,当江哲有些不放心地表达自己要去出差的时候,陈念就回了一个“哦”字,完了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江哲拎着她的帽子把她拉回来:“喂喂,你男人要出差,你就要几天看不到我了,这什么态度?”
“里不乎差无五们也不呵天天见的。”陈念嘴里叼着大块的曲奇饼干,随意地答。
江哲拿走她的饼干,把她脑袋掰过来:“说人话!”
“我是说,你不出差我们也不是天天见的。”陈念摊手,“饼干拿来。”
江哲把剩下的大半块饼干放到她唇边,她刚要张口,男人却忽一下将手举得老高,转而用自己唇去堵她的嘴,还舔走了她唇角的饼干屑。
“这饼干味道不错,难怪你那么爱吃。”他亲完这么含糊了一句,就把剩下大半块饼干放进了自己嘴里。
陈念被他气得哼哧哼哧的,推了他一把:“走,你今天就给我走。”
江哲笑眯眯地看她:“那我可真走了,你别后悔。到了y市我可不给你打电话,你打给我我也不接。”
“幼稚!”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这才动人嘛。”
陈念无语地看着他,没料到他现在文采越发厉害。
看她吃瘪,他收起玩笑来,认真道:“不闹了。虽然知道你一个人肯定没问题,我还是有点担心你。总之有事没事都给我打电话。”
他的语气温柔而郑重,脸上细微的表情都在她眼里放大。他说得没错,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真是最动人。
她环住他的腰,脑袋摆在他胸口,静静地同他道别。
事实证明,陈念只是嘴硬,第二天江哲起了大早,提着行李下楼,却不见老杨的车。正奇怪呢,那辆他再熟悉不过的路虎就霸道地冲到眼跟前,稳稳停下。车窗降下,露出陈念的鸡窝头和一张没睡醒的脸。
“上车。我要回去睡觉。”她的催促简短又有些慵懒。
真的只是嘴硬。江哲唇角不禁上翘。
清晨的路况甚好,太阳从公路的原处升起,江哲觉得自己要是有那个文艺细胞,此情此景真是能作出首诗来。
一路风驰电掣,不满一小时就到了机场。陈念直接把车开进停车场,江哲见她熄火下车:“这么舍不得我?”
陈念半眯着眼,回了两个字:“我饿。”
江哲看时间还早,就和陈念在机场找了个餐馆吃早饭,贵且难吃。陈念倒是真不挑剔,洒了大把味精稀得和水似的薄粥她咕噜咕噜地喝下去,又迅速啃完硬邦邦的馒头,呆坐了半分钟,打了个饱嗝。
江哲在边上欣赏这一幕觉得实在有趣,更不想走。
陈念拿出手机,眼睛睁开的程度少许大了些:“时间差不多了。”
“还困?”他揉了揉她发心。
陈念点了点头:“我可以安全驾驶。走吧。”
江哲去办登机手续,陈念就站在五米开外的地方发呆。他往安检口走,她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到了不能进的地方。她冲他挥了挥手。
“下周见。”他说。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她变小放进口袋。这样就不会在回头的时候,看着人流穿梭把她吞没。
陈念送走他,并没有立刻回去睡觉。她站在机场的电子布告栏前,看着航班信息不断刷新。
她想起过去父亲去出差的场景。那时候年幼的她只能把父亲送到家门口,他拖着行李箱离开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即使他出差是家常便饭以致她完全习惯,可每一次都还是让她难受。
没有人喜欢离别,陈念尤其。愿意在她的圈子里驻足的人太少,每一个都弥足珍贵。大三那一年,陈念在这里送走了黎笑效。黎女王说自己就是想放个假顺便收服法兰西。然而转过身,她再也没回来,人间蒸发。
江哲的航班信息在又一次刷新中变为起飞,陈念这才转身离开。
最近陈念的社交时间基本都留给了江哲,男人出差了,这才发现好像有段时间没见苏桐。正奇怪苏桐怎么也没来抱怨她又玩失踪,苏桐就好像有心灵感应似地出现在她世嘉路的公寓。
陈念一进门被吓了一跳,她太久没回来了。陈念问:“怎么来不给我打电话?”
她一抬头,一双眼睛赤红,站起来直接将陈念抱住:“念念,我怎么办啊!”
“…说人话。”
“我…我怀孕了。”
“黎笑文和你扯证了?”
“没…”
陈念眸子眯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就往门外走:“他竟然搞大你肚子还不娶你我让他断子绝孙!”
“念念!”苏桐拉住她,“他还不知道。我找你来商量的,你怎么突然性子变那么冲动了?”
陈念经她这么一说,自己也愣住,等等,她刚刚怎么表现得好像姓江的那个暴力狂?她慌忙摇头,不行,她不能被影响,要冷静。
“你慢慢说。”陈念深吸一口气,用低沉的嗓音道。
苏桐这一孕,之后的几天陈念都在忙活她的事。陈念把苏桐带回了山阴路的公寓,自己留守世嘉路。果不其然黎效文找上门,陈念一问三不知,反问他怎么把人弄丢了。黎效文无功而返,派人跟着陈念。陈念什么车技?
黎笑文遇上陈念,也算是没辙。当年他离开苏桐后,暗地里陈念没少给他使绊子。当年她还初出茅庐,现在她虽然卸任景宇,但财力已是难测。深居简出,最关键是掌握了最新科技,黎效文轻易不敢动她。
闹腾了三天,黎效文找不到突破口,再去找了陈念。陈念一副候君多时的样子,列出要求整整三页纸,他一手签字,她另一手给他一把苏桐住处的钥匙。三页纸里一堆无力条款,类似:以后要叫苏桐“女王大人”。黎效文皮笑肉不笑,内心咆哮这种狗屁条款他才不会在意,但还落笔签字。大丈夫能屈能伸,先把老婆找回来才是正事。
这不平等条款一签,不管最后有用没用,毕竟是一颗给苏桐的定心丸。这对冤冤相报何时了的苦命鸳鸯总算消停。陈念钥匙一交,送走黎效文,想起来江哲有两天没给她打电话了。
头两天他倒是打得很勤,出门前一个,到酒店一个。这两日她查黎效文的时候顺便查了下江哲的生日,发现马上就要到了。他今年正三十,照理是要大办的,却也没听他说起,正想着怎么问问他。
她中午十二点打了一个,没人接,晚上七点又打了一个,还是没人接。她于是发了条短信,望他空下来能够回电。然而,一整晚都没有男人的消息。
陈念这时候深刻领悟了当时江哲要她开手机说别人联系不上会担心的心情。那种告诉自己他可能只是在忙却忍不住焦虑担忧是不是遇上什么事情的心情。她没法集中精神做任何事,即使知道手机调到标准模式有电话短信一定会发声音,还是会在没有任何提示音的情况下一遍一遍地触摸屏幕。
两天没有消息,陈念的心情几乎是崩溃的。因而,当手机铃声响起时,陈念从卧室飞奔到客厅,途中踩到自己扔在地上的毛毯滑了一跤,捂着膝盖爬起来去接电话。
接起来只听到徐路宇的一声“喂。”陈念失望之余简直有破口大骂的冲动。
“有话快说。”
“wow,火气怎么这么大。之前发布会不是因为调适上的小错误推迟了嘛。现在准备得差不多了,我等会儿把时间地点发给你。你确定不要自己做这次演示?”
“我说过不喜欢站在台上。”
“你以前是碍着景榕的面子,现在他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爽爽快快给他一巴掌不是很解气?”
“解的是你的气吧。”
“我的不就是你的嘛!”
“我在等电话,挂了。”
“等…”徐路宇另一个等字还没冒出口,就被挂了电话。
徐路宇摇头,他不过就是想告诉她,自己刚才下楼的时候见到大江的那个江哲,男人好像弄伤了手来着,半条胳膊打了石膏的样子…
不过她既然在忙,就算了呗。徐路宇耸了耸肩,想周一工作餐,吃什么好呢?

第二十二章

22
陈念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没有江哲消息,她就把自己关进工作间查。现时已和黎效笑失踪时大不一样了,更多的信息会被储存在电脑里。只要她想,她自有获得的办法。
男人本该是晚上的航班回s市,但登机记录显示他已经搭乘最早的一班飞机回来。陈念直觉有事情不对,就顺着查下去,以江哲和大江为关键词,找了酒店记录、当地报纸等等…
大江建设。江哲的生活助理小乔这两天忙得脚不沾地,因为老板在y市出了状况。
江老板一周前去y市出差,工程助理小王陪着去,计划是今晚的航班回来。哪料前天晚上小王一通电话打过来说出了点事,老板要法务和工程总监立马去y市。小乔半夜打了一圈电话,抓人、订机票、安排汽车。
昨天到y市的法务和工程总监连番打电话来要总公司这边传资料过去。小乔粗看,不仅是y市在建项目的资料,还有各种过去审批的资料,法务没细讲,只道和人间集团有些纠纷。忙活到六点多,法务终于来了个电话说,资料够了。小乔没忍住问了一句,是不是麻烦解决了。对方的回答是:老板头脑清楚,事情解决得很迅速,只剩下一些收尾工作了。小乔当时不由自豪地想,自家老板就是这么雷厉风行所向披靡!
然而昨天半夜,老板一通电话过来,非但没有意气风发,反而显得有些虚弱,让她改签明天最早的班机回s市并且安排一辆车到公司。小乔想到能早一天见到老板不禁内心有点小喜悦。
今天她早早起床,起化了个新学的韩妆哼着小调踩着点到公司准备迎接老板载誉而归,没想到见到一只手打着石膏的老板一脸戾气地大步而来。老板直接进了办公室,一会儿助理小王出来,小乔立马把他拽住。
“老板这是怎么了?”
“y市那个人间集团明的搞不过就来阴的,谈判不成昨晚上拦着江总。你叫是没在,那场面,还好老板是个练家子,不然…”
“你当时在场?那怎么老板受伤了你还好好的。”
“我当然不在,不然能活着?我那是后来去医院,老板是伤了手,其他还有乌泱泱十来号人,个个伤的比老板重。”
“那事情后来解决了么?”
“哎,其实整件事不是针对咱们大江的。老板这不是弄清了来龙去脉回来解决问题了嘛。等会儿陆氏那边会来人。你不要问太多,不是我们瞎操心的事儿。”小王一吐为快之后就匆匆走了,留小乔云里雾里。
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陆氏真的来了人,叫陆岩,陆氏总裁。他一出电梯,周围气温瞬间下降,冷峻无比简直像是座移动冰山。小乔恭敬地将人领进老板办公室,关上门瞬间打了个冷颤。两个人约莫聊了半个小时,一同从办公室出来。
“剩下的事情你和陆乔南谈吧。我只能帮你到这一步。”
“嗯,我等会儿就去见他。”陆岩顿了顿,说:“我让助理送你回去,你这伤还是要静养。”
“你怎么也婆妈起来了?”
“你是因为陆氏受的伤,池安安知道又要愧疚,不希望她多想。”陆岩瞟了他一眼,“我们乔迁聚会你来吗?”
“不去,免得那帮人问东问西。”
“行。”
小乔竖着耳朵听,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老板心上人池安安的心上人陆岩,果然…很帅啊…
两人说着就这么走了,老板临走前丢了小乔一句话:“还有些文件要你准备,小王会找你。”
小乔垂泪目送老板就这么跟别的男人走了,随后这一整个白天都被埋在文件堆里。
终于熬到下班的点,刚打算走,电话响了。
“我是景宇的陈念,江哲今天进办公室了吗?”
“陈总监?江总现在不在办公室。”
“在哪?我有急事。”
“应该在家…”小乔最后那个“吧”字还没出口,对方已经把电话给挂了。
所以,陈总监是知道老板家在哪里了?小乔突然想起老板之前问送礼喜好的问题,醍醐灌顶。难道…老板的新欢是陈总监?!老板的喜好真的是越来越难猜了。小乔抹了一把辛酸泪,关灯下班。
江哲回公寓后本想先洗把澡接着做事儿,没料一进门实在支不住倒头就睡了,醒来天已擦黑。
这两天对付陆乔南实在耗费他诸多经历。江哲不得不说,姓陆的都不是省油的灯。陆乔南看上陆岩和池安安同他的关系,想要找他联盟打击陆岩。开什么国际玩笑?他过去确实因为池安安和陆岩有点过节,但说到底都是兄弟,这种背后捅刀子的事情是人干事?不过是伤一条胳膊的事,把y市的项目搞定了,剩下他反正就交给陆岩了。
他现在最头疼的,是陈念。在y市最后这段时间实在兵荒马乱,他本想情势稍稳就给她打电话,哪料到昨晚遇上干架的,他还不幸挂彩。
他当时就想还是别告诉她了,免得她担心。现在静下来细想,这样突然没声没息的她应该会更担心。
正发愁怎么办呢,电铃响了。江哲走过去,电子屏跳出陈念的脸来,虽然屏幕分辨率糟糕,江哲还是感受得到破屏而来的她的怒气。
“开门,我知道你在家。”
江哲惊诧:她这个追踪速度真是不容置疑啊,完蛋了啊。
陈念从山阴路开车过来,本觉得是平心静气的过程,但查到的资料在她脑子里各种翻搅搅得她情绪越发不稳定。
电子门禁这种事根本难不倒陈念,她想好了要是他不开门,她就自己进。没想到一句话丢出去那边应得很快,坐电梯上楼,远远就见江哲家的门开着。
她径直进门,低头地上已经摆了一双拖鞋。她耐着性子弯下腰准备换鞋,只听得一周没见的男人嗓音在她头顶响起:“我错了!”
“…”陈念此刻的心情就好比你全副武装全心准备打算以你的聪明才智摆事实讲道理杀个对手片甲不留,怎料才刚现身,对手就先给你下跪认错。这简直是有气不让发,一口憋闷在胸,十二万分的郁闷!
换好鞋,陈念起身,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男人绑得好似僵尸的手臂,她蹙眉,越过他直接进屋。
他乖乖跟在她身后,走到沙发边,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转一圈。”她说。
“啊?”
“转一圈,我看看还伤着哪里没有。”她有些不耐烦地解释。
江哲一怔,笑着照做。
“坐下。”陈念接着吩咐,“错哪儿了,你说。”
江哲依言坐下,陈念站在他身前,绷着脸严肃万分。
江哲知道不该,可心里却忍不住冒着甜。他用未受伤的右手握住她紧握在身边的拳头,仰视她:“你知道多少?”
“差不多都知道。”
“全是你自己查的?”
“放进联网电脑的东西就再谈不上有安全性。我说过,我是顶尖的。”
“对不起,我当时忙昏了头,只是怕你担心。”江哲的指腹摸索着她的手背。
“这两天我都要不认识我自己了。江哲,我不喜欢这样。我太牵挂你了。”
“你害怕了?”
“嗯。因为陌生,所以害怕。”
“那欢迎你来到一段真正的感情。”江哲拉着她坐到自己腿上,把头埋在她颈边,她似乎总带着一股奶香味,“我早就那么牵挂你了。恨不得把你放进口袋里,走到哪儿带到哪儿。”
陈念抿了抿唇,被他这样抱着,她这颗心竟顷刻安定。
“江哲,答应我,以后不要做那些自以为是为我好的事。”
“好。”
“我比你想象得要强很多。”
“嗯。”他抬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那你也答应我一件事呗。”
“什么?”
“帮我洗个头,我一只手真的不方便。”
“…你当我没来过。”
陈念站起来就跑,男人把她一把抓住:“同甘共苦啊,你得有这觉悟。”
“洗头算什么同甘共苦?”
“培养情趣嘛,不是甘是什么?”江哲拽着她往浴室走,“来来来,你帮我拿着水龙头就行。”
“甘的明明只有你!”陈念被生拉硬拽到卫生间,刚站稳手里就给塞了一个水龙头。
陈念深觉命运它要来的时候是挡不住的,这个头不洗是不行的了。她把毛巾从架子上拿下来,对男人说:“你低头,给你垫毛巾。”
江哲美滋滋地照做,内心在一瞬间产生了未来媳妇儿还是很能干的错觉,当然很快就被招呼到脑袋上的水龙头里狂飙而出的冷水打碎。
糊到脸上的洗发膏,忽冷忽热的水温,流进耳朵的泡沫…江哲简直悔得肠子都青了,此时此刻吃的苦都是十分钟前脑子里进的水啊!
关了水龙头,陈念拿了条干毛巾裹住江浙的脑袋爽快地搓了一通,最后满意地抬起他的脑袋:“怎么样?享受吗?”
江哲笑中带泪:“享!受!”
真是自己要洗的头,哭着也要洗完呢!

第二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