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木然地看着他,他的吼声极大,让我的耳膜都震颤。我想他似乎终于无法压抑。
可我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迈开步子,他用很大的力气将我拉回来:“我知道你每天晚上夜醒过来在房间里找孩子,梦里也都在叫它,可接受吧,孩子没了。”
我拨了拨头发,朝他笑笑:“你在说什么?”
秦讼一手捏着我的下巴,认真地看着我,指间打颤:“我们已经失去了,既成事实,你不能有事,你答应过我的,舒昕,你说你会好好的,可你在做什么?”
我拍掉他的手,力道很猛,秦讼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抱着自己的脑袋,觉得它嗡嗡地让我没法思考,我朝秦讼摆手:“别再逼我了,我不想想起她!可她一直一直出现在我的脑袋里,好像,好像在怪我不要她!我不是故意不去护住她的…虽然,虽然我曾经有过这个念头,可是…可是…”
“什么念头?”秦讼问,他的声音低沉让我的心更加乱。
我不能回答他的问题,于是只能掉头奔像大门,可颤抖的手根本无法按出正确的密码,秦讼撑着伞走到我的背后,我僵直地立在那里,他抬手,修长的手指一个一个键,我听到“啪”一声,铁门的锁开了,可我却没有拉开。
他从身后将我抱住,伞落在脚边的那一瞬,我亦泪如雨下。
“告诉我,你是想嫁给我,也是想要那个孩子的。”他在我脸侧耳语。
我的手抓住铁门的把手,却只听得锁扣再一次落上。
“打不开了。“我呢喃,偏过头,“秦讼,打不开了。”
秦讼将我的身体扳过来,铁门的凉意渗透潮湿的衣衫传递到我的皮肤上,让我头皮都发麻。
“舒昕,你是不是,不想要那个孩子?”
我视线模糊,早已看不清他的神情,我想起自己被推倒的瞬间,我本可以护住我的孩子,可是那一刻我犹豫了。在这个时刻,我是没有办法告诉父母我怀孕的消息的,这一场家变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可是我的肚子等不起。这个孩子是我一切烦恼的根源,如果没有它…这个想法仅仅是一念之间,可正是这一念之间,我失去了保住它的机会。它的生命体征本就微弱,任何的撞击它都承受不起,我是清楚的。真正撞上的一瞬间,后悔立刻就抓住了我,可那时候我就知道,晚了,已经晚了。
我捂着自己的眼睛,连指缝都渗出泪,我知道即便我不开口,秦讼也已经明白。他握着我的手渐渐松了力道。我的身体沿着铁门慢慢地滑落下去,甚至忘了此时此刻的场景简直就是所有烂俗电视剧中悲伤的标准镜头。
漫天的大雨,后悔哭泣的女人,和沉默站立的男人,多么值得唏嘘。
可当我成为这一切的主角,却没有力气站起来,大骂这破剧本,说我要的不是这样。这是生活,我跳脱不出来,因果都是单程的旅途,倒退不回去。
“起来吧,地上冷,你身体还没好。”良久,秦讼的声音再度响起,他将我从地上拖起来。我由着他将我带上楼。
打开房门后,我进屋,他却止步在了门外。
他的手拂过我湿透了的发丝,他的眼神我无法读懂,可我缓不过自己的呼吸,心如刀割的疼,也莫过如此。
“洗个澡,早点睡觉…我明天来接你。”他说完,又顿了一会儿,最终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我立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站了许久,直到身上凉透了,一阵阵的疼痛将我拉回现实,我才转身将门阖上。
可我一低头,就看见摆在玄关的情侣拖鞋,我回到卧房,看见墙上我们的照片,越来越觉得难以呼吸。
不是没有经历过感情伤痛,也不是没有撕心裂肺地和某人分手过,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让我愧疚到无以复加,难过到没法呼吸。我预想过和秦讼分开,只是远不会料到是如此。我能接受我们的感情无疾而终,能接受爱情从我们之间消失,但我接受不了现在的情况,我怀着二十万分的愧疚和恐惧。
我冲了澡,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秦讼不在,我更害怕做梦,梦到我的孩子。可后半夜,我开始觉得身上发冷,头晕晕乎乎的,我意识到自己开始发起高烧,于是重新裹上衣服,去了医院。
整夜我独自一人在医院打点滴,直到次日天亮,遇上来当班的宋思哲。
似乎每次和这位医生的相遇都巧合得有些狗血,可对我一个情绪几乎崩溃的人来说,狗血与否已毫无意义。他与我打招呼,我也只敷衍地回了他一句。他略带关切地询问,可他的白袍只让我想起手术室里那不带感情的医生的声线。我恨透了医院,一刻都不想多呆。我是拔掉点滴跑出医院的。
之后打了辆车,司机问我去哪里,我看了一眼时间,知道应该和秦讼一起回我家。装出一切都好的样子安慰我的父母,陪他们去见叔伯,帮忙操办那些三七四七的事宜。可是我怕自己做不到,我不想看见那些伤害我孩子的人,更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秦讼。
看着手背上冒出的血,我用纸巾捂住,司机开始不耐烦,我终于还是告诉了他自己公寓的地址。我想即便我千万个不愿,也不该躲在秦讼背后让他担所有的责任。毕竟从我住院到现在,一直是他帮我圆谎,照料我的父母。我到底是要站出来面对的,虽然我并没有准备好。
可当我用粉饼和唇彩掩饰了自己的苍白,打开门看见秦讼的脸色,却是那样冷淡。
在之后的一路上,我慢慢意识到,我们之间真正变了。
他不再牵我的手了,甚至,不愿意再看着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建议妹纸们回顾一下前面,鉴于我是真的…嗯…很久没更了(抽打吧)
39第三十九章
39
一周后,我终于得以在公寓蒙头大睡,墙上的照片已被取下,放置在墙角,窗帘拉得死死的,密不透光。
我睡得安稳,直到外头的门铃声始终不屈不挠地折磨我的耳朵,我本不想管,可那端的人想吃了秤砣,坚持不懈矢志不渝地继续骚扰我。我只好从床上爬起来,走出去开门。
门才开一条缝,那人就冲了进来,我被这力道撞地后退了好几步,要不是看来人一身嫩粉衣服,还真因为是进了强盗。
“舒昕!你为什么关机?”
叶小晗叉着腰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我合上门,迈开腿就往卧室走。
“你站住,交代清楚了!Benson说你和秦讼分手了,为什么?”
“你的第二个问题很好地回答了你的第一个问题。”我回答,走到床边掀开被子重新把自己埋进去。
“为什么!”叶小晗蹦到我床上,甚至连鞋都没换,这行为让我近乎抓狂。我想到她的脾性,电话不通她追上门,现在都让她进门了,回笼觉恐怕真是无望了。
叶小晗此刻已经将被子掀走,我无奈地起身,裹了裹睡袍:“先把鞋换了。”
当事人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的无礼,略有些不好意思地下床去换鞋。我哀伤地看了一眼被子,就算我没秦讼那么高标准严要求,这么明显的两只脚印,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抱着睡觉的。
“我好了。”叶小晗换了鞋就立刻跑回来寻我,见我正在刷牙,也不知趣,偏凑过来:“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我知道你爷爷的事,那就算现在不方便结婚也用不着分手啊!孩子一天天大着呢,你想让它没爸啊?!”
我手微微一顿,这话似乎越听越不对。我吐掉嘴里的泡沫,漱了漱口,而后开始放水洗脸,镜子里的自己面色惨白得有点渗人,而水声连绵,让人心烦。
叶小晗先于我关掉了水龙头,我望向她,在她要发作的前一刻开口:“你不知道孩子已经没了么?”
“什么?”
叶小晗的表情让我失语,我绕开她走出浴室,到厨房打开冰箱倒牛奶。
“我、我不知道。Benson和我说你和秦讼分手后,我就跑出来了…舒昕,怎么会…”
“能不要烦我了么?”我转过身,极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地对她说:“拜托你,你们,都不要来烦我。尤其不要在事情都没有弄清楚的情况下就来兴师问罪,你知道我有几天没有睡着过了么?我什么都不想解释。让我一个人呆着,可以吗?”
叶小晗盯了我半晌,最后终于放了我清静。
我一个人靠在灶台边,将牛奶一口口喝下去。清净的世界真是太美好,或者说,逃避的世界很美好。
叶小晗说我和秦讼分手,并不完全正确,因为当时我的原话是说,我们彼此需要冷静一下。
虽然这话听上去确实像是分手的婉转说法,可就现实情况而言,这确实最贴切的话了。我们还是要在彼此的父母面前保持着交往的状态,还是要经常见面,只是我们不再住在一起了,也不再有亲昵的举动。可我总相信这都是暂时的,是我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也还未想出如何面对他的暂时的情况,对秦讼来说,恐怕也一样。
我依旧是爱他的,只是,需要时间。这时间或长或短,我也不清楚它的期限,可它必定会有结束的时候。所以,我们并不算分手,真的,我想真的只是在各自冷静。
认识到这点之后,我终于得以入睡,甚至在昨晚都难得没有梦见我的宝宝。我把它看做一个好转的迹象。
下午,我接到宋思哲的电话,我前几日去吊点滴配药,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别的,又遇到他两次。他说问了同事我的状况,觉得作为一个认识的人,还是需要关心一下。我以为这事情也就这么泛泛地过去了。结果他今日打电话来说介绍我一个中医调理调理。
说实话,在这个时候接受一个不是特别熟络的男性友人的人情,是不太妥帖的,但我并不想和我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尤其看到镜子里面如菜色的脸和时常还作痛的小腹。我还是希望自己能有孩子的。
于是我隔天去见了那位老中医,幸好宋思哲也没提出要和我一同去,这倒也让我放下心不少。这几天我特别乐于一个人来去,最不愿碰到的就是熟人。不得不说,命运的闷棍把我打得确实有点儿狠,都有些人格突变的倾向了。
我开始吃中药,也开始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不过事实证明,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
就在我请假的几天里,公司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本来的上司,公关部主管被挖角,虽然要离职的消息没有正式对外发布,但其实早就散播开来。鉴于我病假事假多天,自然等传到我耳朵里的时候,已经是冷饭般的新闻了。如果事不关我,也就罢了,只当是没赶上八卦的热头,也无关痛痒。但偏偏,主管离职直接关乎到我的利益。
一正两副,我就是两副之一。主管资历深,主位坐得极稳,少有人会去撞枪口做小动作。可现在主位要悬空了,两个当副手的谁上位就是个大问题了。单论从业年数,我恐怕不及我同级,但论能力,我想肯定不会输她。只是这世上的事,很难说。时机不对,可能万事白费。
别说这几日我不在,我在的几天里心也是空的,这些时间别所说是小动作,大动作都能完成了。所以最后尘埃落定,晋升的人不是我。这结果我并不意外,我意外的是,我亲爱的同事在她胜利之后觉得耀武扬威还不够,非要赶尽杀绝才觉得安心。她坚定不移地奉行着,女人不狠,地位不稳的人生格言,给我穿的小鞋尺码简直让裹三寸金莲的人都嫌小。
我每天走进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被喊进主管的独立房间训话,头两天走出来还能感受到同情的目光,之后大家也都麻木了,我就更是如此。无奈无奈在我虽然常遇渣男,积累了不少斗小三的经验,但鉴于没有这方面天赋,常常都是惨烈收场。这次更是无心无力。于是就这么挨着,也挨了半把月。
可怎么说,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我一有血有肉,又恰逢失恋流产的妇女同志,雌激素水平极其不平稳。当我的新主管将我赶了一晚上的报告甩了我一脸之后,我着看了一眼合得老老实实的门,又环视了一周确定没有内置摄像头后,走近我的新主管,微笑地扬起手,说时迟那时快地给了她一如来神掌,那声响,别提多动听多清脆。
当然,暴力是不能解决问题的,甚至它不是一种成年人的表现。但鉴于最近我的情绪不稳定,我难得地原谅了我自己一次。并且在她发疯要来揪我头发并将整件事演变成办公室闹剧之前,把我的辞职信糊在她脸上。
没错了,这就是传说中的,老娘我不干了!
我知道肯定有人在此之后对我的评价是loser,是落荒而逃,甚至是野蛮。我不在乎。因为和所有的八卦一样,我在别人的嘴里,也只是事发一两天之后的谈资而已,人走茶凉,等新鲜的血液注入进来,哪里还会记得旧人的是是非非。不过后来据前台妹妹告诉我,我那一巴掌让我扬名立万了。新主管的奇葩原来不只是针对我,众人都是敢怒不敢言,毕竟没人想丢掉饭碗,除了我以外。
总之,二十七岁过了一半,我既没收获美满爱情,还弄丢了工作,真是一败涂地,惨不忍睹。
我本以为这已经是人生可以低的最低谷了,但当我在秦讼公司对面的咖啡馆瞧见秦讼和顾瑶的时候,我发现原来一谷更比一谷低。
在此之前,我真的以为我和秦讼需要的是时间,我们总会找到出路。但顾瑶挽着秦讼的模样让我发现可能那只是我自动脑补的美好愿望,并非现实。可能冷静冷静着,秦讼以及像以往一样,继续前进了,而我还停留在原地,甚至傻呵呵地跑到他公司附近,还想像个仰慕者一样远远地待在他附近的地方。
等他们离开,我还躲在咖啡厅的角落里,忍着冲动不把咖啡杯扔出去。我摸摸自己的脸,发现半点眼泪都没有。这很不科学。我硬挤了一会儿,却还是无果。
思索了半天,想,这大概就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现在好了,我孩子死了不算,连我的心也跟着死了。
低头我拿出手机,在短信编辑栏里打出几个字,又删掉,再打出来,反反复复数次,将它发送出去的时候已经是半小时后。
可其实短信的内容很简单:
我们分手吧。
作者有话要说:分手了啊,舒昕的语气真是越来越有神经病的倾向了(作者你好意思说?这难道不应该是欢脱的吐槽文吗?!
40第四十章
40
我记得自己曾经和秦讼拉过钩,还是一百年不许变的那一种。我们说好不能不要对方,谁耍赖谁小狗。
结果,是我先耍赖了。
或许如果注定没结果,先说出的那一个还能留下点尊严装点门面。
我想我心都死了,就给自己留点尊严吧。
但当秦讼电话打来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心竟然还没死透,它开始向我的脑袋不停传递后悔的讯息。可见爱情真的不是一个好东西,让人出尔反尔,还老没个着落。
可我还有点拧巴着自己的自尊,不敢冒冒然接电话,但更不敢不接。按下通话键,我将手机摆在耳边,"喂"都还没说一声。
"你在哪?"电话那头的问话有点气势汹汹。
"你,你公司对街的咖啡馆。"我回答得僵硬,竟没意识到这暴露了很多信息。
秦讼沉默了片刻,道:"在那里等我。"
我呆愣愣地听了很久的忙音,直到本尊在我对面坐下了才放下手机。也难怪宋医生除了给我介绍中医还给我介绍心理医生了,连我都觉得自己有点太过精神恍惚。
"看见顾瑶了?"秦讼问。
我点点头,手指在杯沿打圈,上头没有唇印,我忽而想起今天没有化妆,脸色一定不好看,不禁更有些紧张。
"所以要和我分手?"他即使努力克制,我也听出那种愤怒了。
我没抬头,恐是因为没底气,只支支吾吾地开口:"就一个念头,不是。"
"又是一个念头,你念头还真挺多。你觉得我现在已经有了谈情说爱的心情了是吧?"
“那你和顾瑶拉拉扯扯地做什么?”我开始受不了秦讼质问地语气,好像所有的错都在我,可这样的场景难道不是本身就容易引起误会吗?
“因为本来所有人都在T大鉴证我的求婚,现在亏了Benson,所有人也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上次你就知道顾瑶的个性,她只是玩笑,而你也知道我的态度。”
秦讼这一次的解释倒很正经,我却突然怀念起那时候他跑到我身后卖乖喊我老婆大人的模样,那时候我是有多嫌弃?我赶忙打住自己这些毫无意义的感怀。
“舒昕,你记不记得自己答应过我什么?”
“我说我会好好的。“我拿手去推咖啡杯,一点点往外推,直到将它推到桌沿。
“你说你不会离开我。”秦讼拦住我接下来的动作:“那你为什么还大老远跑到我公司来要和我说分手?”
我咬着下唇,回想起这一个多月来的种种不顺,垂下手:“你明明知道我不是特意来这里和你分手的。我怎么舍得…我只是,想你了。”
我想你了,这话听上去多少矫情,可我真的想他了,或者说是这一切发生之前的他和我。有句话怎么说来的,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从前有工作有男友家庭幸福美满的时候,见天抱怨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现在呢,碰到了人生的巨大瓶颈,反而像是哑巴吃了黄连,苦得要了命却也说不出口。
只是我还未真正投入缅怀的情绪,秦讼已离开座位,弯下腰来,隔着桌子吻我。这时隔多日又突如其来的亲昵竟然让我睁大了眼,像个青涩的小丫头,眨巴眨巴了两下眼睛后,还落下眼泪来。
至于我那颗苟延残喘的心此刻还跟着满血复活了,在我胸□蹦乱跳。这绝对,绝对不是分手的节奏。
从咖啡馆出来,秦讼并没有回去上班,而是直接拉了我去地下车库。我也没有丝毫的意义,跟着他就走。我太想他了,所以脑子里暂时也不容不下别他。
秦讼的公寓里公司不远,所以从一个地下车库到另外一个并没有用太长的时间,起码这时间不足以让我寻找回自己的理智和正常思维。
我之所以说自己不正常,是因为一进电梯,我就主动揪住秦讼的衣服去回吻他。而上一次在电梯里如此失控,还是借着酒劲,毕竟电梯有监控,不是个太过私人的地方,总有点慎得慌。但这时我也不想管那么多,我内心极度需要一个宣泄口,而秦讼最可口。
我张了张口,不合适,让我想到了前几秒还在极力逃避的问题,我是个流产没多久的人。我松开原本紧拽住秦讼的手,步子往后退让。是啊,我是疯了么?明明说了要分手,现在却一副霸王硬上弓的样子,何况我根本就没有霸王的资本。
“舒昕。”秦讼此刻上前,再度将我圈在怀里:“现在对我们来说,确实很难,但就像你说的,我们只是需要时间。”
“你不想要我。”我盯着他的眼睛,想要看清里头的情绪,可无奈我的道行始终不够,瞧不出什么名堂。
“你真是傻了。”秦讼给了我一个爆栗,“我不想干嘛还把车开回公寓,可我意识到者必须忍,你的身体现在…”
秦讼在此处却打住不说了,我想或许他都忌讳提起流产的事。他依旧在生气,关于我不想要宝宝的事,正如我也没能过得去这个坎一样。
我自嘲地笑了笑,离开了他的怀抱,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我想我还是先回去了。”
“留下来。”他扣住我的手腕,重复道:“留下来吧。”
他的话,她的眼,他的一切都在动摇我。我思忖了片刻,他便也这么僵持了片刻。
“你这次还打算抽走我的床垫么?”我问。
秦讼此时笑开,抬手揉了一把我的脑袋:“都给你,不和你抢,出息。”
我不满意地拨了拨头发:“我把你这里弄得乱七八糟你也接受?”
“只要你够有胆。”秦讼的表情再度开始丰富起来。
我意识到原来只要闭口不谈,合上嘴巴捂住耳朵,我们竟然还可以一起过过烟火气的日子。不想未来,也不回首过去。
这不是长久之计,可我最近的境遇太过糟糕,于是即使是空中楼阁里的温暖,我也想要,也不管它在哪一刻会崩塌消失。不知道秦讼是不是抱着同样的想法,他也似乎开始寻找我们在遇到这一切变故前的感觉。
我真的留在他的公寓里了,而且是长住。鉴于我没了工作,成天在家,觉得不负担点家务有点说不过去。于是在自娱自乐之余,也开始认真研究起做菜之类的东西。琢磨琢磨着发现,我在厨艺上还是很有天赋的,不像秦讼,让他烧个菜,他能给你把厨房都烧了。
叶小晗在听说我住回秦讼家后又兴冲冲地跑来找我,意思不管这事情谁对谁错,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和秦讼两个人坚持住,孩子总是会有的。一通道理讲下来,我实在有些招架不住。她终究没明白,我和秦讼现在的安稳,是建立在一种类似选择性失忆的基础上的。
比如那天我整理房间,发现秦讼摊在书桌上的幼儿书,我当时气闷了半分钟,然后把它们收起来,告诉自己只当没看见。而夜里秦讼抱着我睡得时候,会碰巧遇上我梦里叫宝宝,关于宝宝的总是噩梦无意,他每次都把我叫醒,之后并不是继续睡觉,而是会离开房间。我有次跟着他,发现他去阳台抽烟,但我也当没看见了。
这样的日子竟也过了好几周,爷爷的三七四七五七也就这么毫无意识地过去了。日子在指缝间溜得悄无声息,可财产调解到今时今日还未确定,家庭会议开了一次又一次,最终总是不欢而散。而这些家庭会议,有大半我并没有参加,我已经经不起再被推上一把了。可每当看秦讼从我家回到公寓后疲惫的样子,我又感到罪恶,我是逃避了,可秦讼却要独自面对本该是我去解决的问题,是不是特别不公平?好像整件事,他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我的愧疚与日俱增,我把它们都放进我做的饭菜和甜品里,天天端到秦讼跟前。可我还觉得,我还不清这笔债。
于是绞尽脑汁,我终于想出了一个主意。
当秦讼被Benson抓去赶项目的时候,我就在策划我的还债计划。当秦讼终于得以脱身后,我将两张飞南法的机票摆到秦讼眼前,就在我上完甜品后。
秦讼看到的时候愣了愣,看向我:“你一失业人士,中彩票了?”
我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我工作这几年不是白干的!请你去趟欧洲还去得起好吗!”
秦讼拿了机票,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你已经把我养活得挺滋润了,其实不用这样…”
我却拒绝他再说下去:“你不是过年的时候说要一起再去旅游寻找青春记忆的么?难道要反悔了?”
秦讼现在似乎已经开始习惯让着我了,也不和我拗,应了我的行程。
我们大学旅行的时候虽然有Benson这个有钱人,但毕竟大家都还没上班赚钱,到底是算着银子安排的行程,再加上年轻人,精力无限,就算是睡一晚火车站,第二天起来照样翻山越岭。
虽然这样的日子过去还不到十年,但身体素质到底不同,尤其在经历了手术后,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变化,更容易犯困和乏力。因而这一次我并没有给自己和秦讼安排太重的旅行任务,去欧洲也只打算踏足法国和瑞士。
法国,估计也只是因为执念。上一趟我同秦讼一起去的时候,我还是单身,一个单身人士站在爱墙前头,内心满满的爱意无人分享是怎样一种悲惨,惨到我下决心必须弥补过来。于是这次,我真的和秦讼故地重游,去埃菲尔,去爱墙也去了小餐馆,唯一不同的,是订了一家有飘窗的豪华酒店,晚上我们就窝在床边,我躺在他怀里,我们难得什么话都没说,什么事也没做,就看着这座浪漫之都的夜景,听着对方的心跳。这让我感觉许多事情好像都在一点点好起来,而我希望这一次我不是错觉。
从巴黎我们一路南下,去了图卢兹,而后是阿维尼翁。欧洲此时还未真正进入夏季,但向日葵开始初开了。我们租了车开到镇上去看向日葵,可没想到向日葵花田竟还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哪里有向日葵哪里就有蜜蜂,据说再过两个月,这些蜜蜂就能彻底将向日葵都变成秃杆子花。既然近不了花田,我们便去镇上赶集,没曾想赶集倒是世界各地都一样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