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他这样看着我,我总是能很成功地被安抚,但这次,我却没法直视他的目光,错开了视线。这个时候我能说什么?因为我没有准备,所以这个孩子我们不要了?可留下这个孩子,我的人生要出现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是我还从未来得及考虑的。
“我知道,舒昕,你需要时间接受,考虑。但是我已经想明白,过去怎么样都好,这辈子我认定你了。我会安排好之后的事情,只要你相信我,只要你点头。”秦讼垂眉,吻了吻我的发迹:“医生说宝宝现在才三周大,头三个月最危险的,你还要在医院多呆几天观察观察。我去叫护士来看看你。你也饿了,我顺便去买点吃的,好好休息。”
秦讼的坦诚与允诺,甚至是退让让我的脑袋更乱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默然。认识他那么多年,他有时候不用说话,我都知道他肚肠里盘算的什么心思。刚才他提到宝宝时候由衷的兴奋,以及看着我时候的那种期待,满的都快溢出来,我又怎么可能假装不懂。
其实在我这个年纪结婚怀孕,已不算早,而我这个人本也不是个事事非得计划好按部就班的人。可肚子里现在毕竟多了一条人命,我不得不承认,这一变化太让我措手不及,甚至,有些害怕。
之后我在医院又住了四五天,公司那边请了假。秦讼每日上班前下班后都会来医院报到,生活前所未有的规律。而我鸵鸟性格又犯了,一直回避谈论以及思考关于宝宝的问题,就如同几个月前回避和秦讼酒后乱|性的问题一样。
可当我出院那天,秦讼接我回他的公寓,我在客厅茶几上瞥见婴儿书,秦讼瞧见装作若无其事打哈哈地收起来的时候,我不得不考虑,那个生命是我和眼前这个男人的孩子。以及,它正在我的腹中,一天天长大,不管我有没有准备好。
我回公寓住的那个周末,秦讼说有个项目,不得不和Benson出差两天。我也想一个人呆两天,就点头同意了。秦讼周五晚上就走了,我一个人睡在宽敞无比的国王床上,没有了秦讼的拥抱,我以为我会轻松许多,会有心思思考人生…可辗转反侧,才发现自己孤枕难眠。
于是,我打电话给相信此刻也正孤证难眠的叶小晗。叶小晗果然风风火火就备齐家伙冲到公寓来了,因为我说我在犹豫,要不要孩子。
我打开房门,叶小晗冲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不可以不要小孩!”
“你干嘛那么大反应,比我这个亲妈还急。”我把她请进门,有些哭笑不得。
“要是你不要它,我们做那么多都白费了!”叶小晗脱口而出,随即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什么似的噤了声。
我狐疑地看她:“你们做什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哪有,没有没有。”叶小晗摆手,笑道:“哎,有什么东西喝么?”
“叶小晗,不要岔开话题。”我搭着她肩膀:“你除了撒谎的时候什么时候见着有这么温柔的笑容,眼睛都弯起来了,老实交代!”
“哎哟,反正就是秦讼准备了个惊喜给你。但再多,我就真不能说了。他很认真的,要是坏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我良心上也过不去。总之你就当我没说过!”
“所以…秦讼那群狐朋狗友都知道我怀孕了?以及你们全都支持我把孩子生下来?”
“怎么可能不支持?其实当初你们俩在一起,我们都炸开锅了,瞬间又相信爱情了有木有!都等着喝喜酒呢。没想到秦讼速度那么快,你那么快就怀上了,多喜闻乐见。”
说这群是狐朋狗友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是哪门子的喜闻乐见?!
“我可没喜闻乐见。这孩子来的太早了,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不然,你以为狗血是只有小说里才有的?人生哪里不狗血?而且哪能按你想的来。”叶小晗显然又搬出了她作者的那一套调调,颇有点过来人的味道。
“叶小晗小姐,你貌似年纪还没我大呢么,装什么蒜。不过我就不明白了,你和Benson证也扯了,感情也是如胶似漆,怎么一直也没见你肚子有动静啊。”
叶小晗微微一愣,随后嘟囔了一句:“我也想的。”
“嗯?”
“哎,别提了,都是以前自己不好。所以嘛,你能生一个来给让我当干妈也不错啊。”叶小晗嘻嘻笑,“其实我也不是不知道你担心什么。毕竟没名没分的,先上车后补票名声不好。伯父伯母那边又不知道该怎么交代,是吧?”
“还有我的工作。”我摇头,“给你拿点橙汁?”
叶小晗往沙发上一坐,就将靠垫抱在自己怀里:“你和秦讼不是认定了对方才会在一起的吗?趁此机会安定下来有什么不好?多个孩子当然有很地方不一样,两人世界没有了,之后肯定会有各种麻烦的事情,但这总是一个过程。而且,你忍心扼杀了这个小生命?”
我把橙汁递给叶小晗,自己则泡了杯茶,坐在她身边:“我要能忍心,也不会这么纠结了。”
“你可不能随随便便害死我的干女儿。”叶小晗说着还故意弯下腰来对着我的肚子说:“是不是啊,宝宝。”
我拍了拍她的脑袋:“不正经的,再说,你怎么知道是个女孩子?”
“嚄,要是是个男孩子像秦讼,不就多一个人和我拌嘴,算了吧。还是姑娘好,贴心小棉袄懂不懂?”
和叶小晗聊聊天,看看碟,两人都在沙发上睡着了。快到中午,叶小晗才走。之后我一个人又发呆了很久,渐渐有了些思绪。或许,这真的是天意也说不定。
不过天意又岂是我等凡人能够轻易揣测的?
周日,本该是秦讼回来的日子。我虽然一直犯困,但想着他晚上回来想下厨烧顿好的,于是强打着精神早期去超市采购了东西。结果下午两点就接到秦讼的电话,说要我去T大,我们以前的大学。
我问他干嘛,他又不回答装神秘,我顿时想到了叶小晗说的惊喜。虽然隐隐约约有猜想,但却又怕自作多情。以防不备,我还是化了妆好好换了衣服才出门。
从秦讼公寓到T大,打车也就二十多分钟的路途,我却没想到,上天竟能将事事安排得日次精密,一步接着一步。
眼瞅下个着路口拐弯就是T大校门,我却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
“司机,掉头,去市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躺着任由抽打…
正式地复更了…
36第三十六章
36
抵达医院病房的时候,爸妈和几个叔伯都已经围在里头了。
自从奶奶过世,爷爷一直是独自居住。虽担心他上了年岁又有心脏病,可老爷子铁了心,几个儿子实在也没办法,只能常去走动走动。今日正巧父亲去探望,发现老爷子不对劲,开车送来的医院。医生说一点不能耽搁,就开了住院通知单。
爷爷还未醒,看大家的脸色,恐怕情况不妙。
陪着父亲缴费,办手续,待大家都忙停了,我私下问母亲状况。虽正式的检查结果没出来,但应该不只是心脏的问题,老爷子毕竟八十多的高龄,脏器功能都不太好。
“舒昕,是不是你手机在响?”两人话止,手机铃声便显得有些突兀。
我赶忙拿出,一看是秦讼,心下不好,自己原先可是要去T大的。
“舒昕,你去哪了?怎么打你电话也不接?”
我走到一旁,低声道:“我来的路上接到电话,爷爷住院了,现在在医院。可能,不方便走开。”
电话那头微微沉默,随即又响起男人的声线:“那你等等,我过来。”
“你…没有关系吗?”
“没,没事,我现在就过来。”
“嗯,到了给我电话。”
我方合上手机,却听见伯伯在不远处的声响:“快去抢救室,出事了。”
当生命体征完全消失,耳边传来刺耳却又像永不会停止的“嘟——”声,一切都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看见父亲在病床边流下泪来,我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不自主地攥紧。老天可真是给我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可为什么我既笑不出,去也哭不出。
“舒昕。”秦讼到病房时,我脑袋里还是空空的。
护士已经上前来撤走了抢救设备。父亲和两位兄弟,还有堂哥们,均面露哀戚,低低的抽泣声在房间里响起。
秦讼和站在我身侧的母亲打了招呼,便握了我的手,我偏过去看他,低低地喊:“秦讼。”
他抬手抚了抚我的脸,在我耳边安慰:“乖,都会好的,你会挺过去的。”
随后而来的,又是一系列的手续。
“老三,你打个电话通知老二。”大伯发话,语气僵硬。
“你没他电话啊。”三伯回复的语气不善。
“什么意思?”
眼见就要杠上,父亲开口:“好了,我打。”
终于,该来的还是会来。都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可这家子偏偏是四个光头儿子,又都生的倔脾气,说话冲,谁都不服谁。从前老爷子在,压着,一个了两个都不敢吭声,现在老爷子走了,没石头压着,必然不得安生。
从找殡葬公司到选葬服,没有一样意见相合。我妈和三伯母以及我和几个兄长,只能在其中充当调节剂的作用。
二伯早年就离开了上海,和老爷子还有几个兄弟之间也有说不清的成年老梗,但老爷子的丧,他必然要奔。只怕到时候场面也不会太好看。
从祖母过世的第一场葬礼时,我就开始明白这个世间人与人感情的复杂难解,就连至亲的兄弟夫妻,也不是全然没有阻隔。
人长大的可悲之处,就是发现完美的只是梦,现实,它虽有甜美之处,可残缺、残酷才是最大的特点。我想我到底还算幸运的那一部分,我所经历的残酷,大抵是所有成人都必经的残酷而已。
事情办完,我本想和秦讼把父母送回家,父亲却和另两个兄弟出去喝酒。于是,我们就先将母亲送了回去,而后我和秦讼才回公寓。
放下包,我脱了力一样坐在沙发上,手捂着脸。
“是不是累了?”他揉了揉我的发。
“秦讼,我很难受。之后一定会闹上好一阵子,爷爷的房子,那些钱,我爸虽不在乎,另外几个伯伯也一定会为了这事吵。依照我爸的个性,肯定不会不管。他们今天就差点杠上了,爷爷才刚走。”
秦讼覆上我的手,将他们挪开,我见他半蹲着在我面前,认真地看着我,我鼻子这才开始发酸:“还有,我们…”
我原本打算,如果他今天真的求婚,我就点头。我爱他,也要为我肚子里的生命负责任。我想得很明白。
可是现在,我如何开口告诉刚刚失去父亲的我的爸爸,说你的女儿,未婚先孕…
“我是不是,太不懂事了,秦讼?”
“没有,舒昕,你累了,不要胡思乱想,好好睡一觉。”他将我的手合起,搂着我。
我环抱住他,将头埋在他肩窝,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在我身边,秦讼,在我身边。”
“我在。”
追悼会在一周后举行,我头几天请了假帮父亲筹办些相关事宜,秦讼也休假帮忙。我知道他是不希望我太累,毕竟我已经住了一次院,更该格外小心。
只是缺勤太久总不行,既然已经请了好几天病假,追悼会前两天我回公司上班。堆积了许多工作,都是加班赶点才完成。照理秦讼公司很忙,就算他要请假,Benson这个资本家也决计会催着他回去卖命。但可能是知道我的近况,秦讼连续请假,Benson也没多说什么。
追悼会当天,家人都到齐了,二伯也从N市带着伯母回来。宾客来了一批又一批。
Benson和叶小晗以及那一帮损友也特意请了假过来,算是给足了面子,礼金更自然不会少。这个情实在难还。趁秦讼和他们几人言语的时候,叶小晗将我拉到一边。
“舒昕,我原来以为你和秦讼拖拖拉拉那么多年了,这回总算该功德圆满了,可现在这什么情况。那天在T大都布置好了,就是要给你求婚的,一大群哥们,改动用的都动用了,怎么转眼就成丧事了。”
我扯了扯唇角:“大概是考验吧。”
“那你们现在,有打算了么?”
“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叶小晗叹了口气:“你节哀。总有办法的。”
将一群人送走,等火化,仪式结束,已经快晚上了,一大家子人却没订饭店,而是回了爷爷家,在那儿吃饭。
客厅不大,一群人围在饭桌边上,气氛压抑。酒过三巡,话便开始走了样。
“哎,都是因为让爸一个人住的关系。”二伯开口。
“你人在外面逍遥,现在倒说得轻巧了。”三伯道。
“爸不想我回来,大家心里都明白,他喜欢大哥。可惜大哥不肯照顾而已。”
“什么不肯照顾?话说说清楚。”
“你不是说家里有儿子照顾,不肯过来照顾爸吗?我说错了?”
大伯蹭地站了起来,指着二伯的鼻子:“你哪里听来的乱七八糟的,你自己不说说你自己?”
二伯跟着站了起来,局面愈演愈烈,我只知道扒着自己父亲的手,叫着:“别吵了。”可是每个人似乎都在喊叫,我的声音被淹没。
后来我也不知道是谁在吼,是谁在哭,又是谁撞到了我,我猛地退后几步,后背撞在橱柜上,我一下懵了。秦讼想要揽着我的手落了空,一步跨到我跟前,紧张地问:“舒昕,你没事吧?”
“秦讼。”我哆哆嗦嗦地开,紧紧抓着他的手:“送我,送我去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无良作者在这个201314的日子,我来发虐虐的更新了,喵
37第三十七章
37
秦讼说得什么借口让我们得以脱身我听得并不清晰,因为我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腹部。
下楼时,秦讼扶着我,他的手心出汗,问话的时候明明带着疑惑,却又好像害怕听见回答:“是肚子痛吗?”
我紧紧抿着自己的唇,没有回答。可我是有感觉的,一种在下坠的感觉。底楼有些破旧的铁门在我身后关上,弄堂里的路灯一闪一闪的,黑暗突然转变成巨大的怪兽,好像顷刻就要把我吞掉。身下的热流和我的心一起下沉,我无法开口。
去医院的路上,秦讼将车开得飞快,我带紧紧拉着把手,看着眼前的路,可视线越来越不清晰,我的眼前似乎没有路,起码,没有我们两个人的路,这样的想法让我既感到疼痛,又恐惧,还有寒冷。
我知道有这样念头的不只是我一个人,因为当秦讼将我扶下车的时候,我们都看见坐垫上新鲜的血液,那个颜色在浅色的布料上触目惊心。
他抱起我,飞奔着进了急诊大厅,医院灯光亮如白昼,刺得我晕眩而无力。直到我被放上单床,一路推着往手术室去,秦讼在一旁握着我的手,他说舒昕:“你别怕。”
他亲吻我的额头,连唇瓣都在颤抖,他不停告诉我:“会好的,别怕。”可他自己是那样的害怕,眼睛都失了光彩,我眼泪不自主地往外流,不因为不间断开始折磨着我的疼痛,撕裂一般的疼痛,而是因为秦讼。
手术室的门将他与我隔绝,我此生都将无法忘记他的眼神。我从没有那样强烈地感受到他的爱,这一刻,恐惧代表着全部的爱意。
手术间的灯光比外头的还要亮,医生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似乎就是,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
那一刻我竟然想自我嘲笑一下,笑这生活狗血得如同八点档剧情,朋友变情人、意外怀孕,再然后是——意外流产。可我怎么牵扯得动我的唇角,那里的肌肉好像已经承担了千斤的重量,这不是在夸张,我就是这样觉得的。
我整个人都僵硬着,没法动弹,呼吸机给我氧气,而从静脉注射进去的麻醉药水在夺走我的思维。
麻醉药让我睡得很沉,我做了很多个梦,梦见了好多的人。秦讼、他的父母、我的父母,还有,我的孩子。在此之前,她只是化验单上的一个既存事实,一个悄无声息在我肚子里长大的小生命,直到她出现在我的梦里,一个漂亮的宝宝,有着和秦讼相像的眼睛,裹在粉色的襁褓里,冲我咯咯咯地笑。我给她唱摇篮曲,即使我根本不知道摇篮曲是什么调子,在梦里我唱得很自如,只我唱着唱着,宝宝却在我怀里消失了。我四处找她,可环绕着我的只有黑暗,我不知寻了多久,又徘徊奔跑了多久,直到黑暗中出现一抹亮光。
我是突然醒过来的,所以睁开眼后被窗外射进来的阳光逼得又顷刻半眯起来。点滴瓶已经不在了,可是筋脉里的粗针头还留着,似是预备为了再一次的输液,我整个人还是昏昏沉沉的,也没有力气,但有一件事情我很清楚,孩子没了。
眼睛终于适应了光线,我还是依旧偏头避开了阳光。秦讼此刻从病房的洗漱间走出来,似乎是刚洗了把脸,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渣,我们的目光在半空相撞,他的脚步有片刻的停顿,随即到我的身边,坐下吻了吻我的额头,我闻到他衣服上残留的烟味。
他起身按了铃,而后在我的床边坐下。单间病房里也只有他一个人,我晓得现在是必须面对的时候,可实际上,我并没有准备好,或者说,我没有时间准备。
在医生来之前的几分钟里,我体会了真正意义上的相顾无言。
有时候真的不明白,命运怎么就那么乐衷于偷袭,在你马上就要得到快乐幸福的时候,突然从背后给你一闷棍,把你敲得头破血流,眼冒金星,而你连竖它中指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去扼住它的喉咙。
幸好医生来的快,给我做了一系列的检查,而后说,手术顺利,目前的情况也不错,需要在医院再住上四五天观察,没问题就回家调养。我非常厌恶这个带着眼镜的主治医生,或许是因为他冰冷的语调,又或许是他真正从我的身体里拿走了我的孩子。可要如果是那样,我该恨的人还有许多,其中也包括我自己。
“虽然手术很顺利,但毕竟对身体有伤害,要是还想要怀孕的,就一定要注意调理休息,以免引起习惯性流产。”医生最后叮嘱了几句就带着跟班走了,秦讼一直把医生送出病房。
“爸妈他们察觉了吗?”等秦讼转回身来,我才终于开口,声音细弱蚊蝇。
“我只说你是受凉加过度劳累,你进手术室后…我给他们报过平安。”他的嗓音是沙哑的,走到在我一步开外的地方,垂眉看着我,“他们不知道。”
我此刻想要去握他的手,可手指只轻微挪动了一下便停止了动作:“对不起,秦讼。”
“别想太多了。”他俯身搂住我,亲吻我的发鬓,然而,有一刹那,我感到他的气息变了,变得让我有些陌生。即便如此,我还是在他怀里大口的呼吸,带着一种吸一口少一口的奇怪想法。
“秦讼。”我将我的唇贴在他的耳廓,拼了全力去说:“我不想这样,可我谁都不能责怪…我甚至不能告诉他们,说有人害死我的孩子…他们…他们承受不了。”
“我的,我们的…”我揪住他的衣衫,控制不住自己发抖,我又一次开始缺氧,张着嘴想要继续说话,却发现氧气似乎使我更为需要的东西。
我觉得耳鬓有些濡湿,可那不是我的眼泪,它们的主人此刻将我深深地吻住,我从他的身上汲取着赖以身存的氧气,还有力量。
这之后,秦讼几乎停下了所有的工作,在医院和我父母两头奔波。而这两处,他都需将自己的难受和痛苦藏好,表现出万事顺利,一切都好的假象。每当他微笑地出现在我病房门口的时候,我的心就像是又一次被人割了一刀,不深,却重复着旧的伤口。
我想要回应他一个微笑,想要好起来,自己去面对家中的混乱,承担起我应当承担的责任而不是让秦讼替我抗下所有。可是我的表情肌似乎在那一次手术之后就不再发挥作用,那个压制着我唇角的千斤的重量非但没有消失,甚至更为强大。而我每晚都会梦见我的宝宝,咯咯咯地朝我笑,然后,然后我醒来,回到现实里,我竟然悔恨到想割开自己的皮肤,用我自己的血去偿还我的一念之差。
当五天后我将出院的时候,医生说我有抑郁症倾向,我并不感到惊讶,自然也无法展现出什么表情。但秦讼的表情却很生动,他在医生走后坐到我的身边,并不是安慰我,而是命令我:“舒昕,你不可以这样。我也没办法再承受了。”
我乖巧地回答他:“我会好的。”但时不时在我耳边响起的婴儿的咯咯声让我自己都有些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果然,在回到公寓后的几天,我开始半夜起床在房间里翻箱倒柜,每当秦讼被我吵醒后来扶我回去,我都会极力忍着不告诉他,我听见宝宝的声音了,我知道那是幻觉,可这幻觉那么真实。
我想命运大概觉得一闷棍还不够过瘾,所以决定再多给我来几棍,想把我打傻了。
不过,我不会让它得逞的。
作者有话要说:舒昕怎么感觉有点精分的迹象?但我的女主肿么可能这么弱!
最虐的地方莫过于即使叔伯们有责任,却也没有办法把这个事情说出来在目前的情况下,觉得一下把这两只都虐得有点惨了……
38第三十八章
38
曾经在我生命里有两样东西是不可或缺的,一是美食,二是吐槽。它们是我怎么都无法摆脱的魔障。
可现在,我突然就摆脱它们了,突然就沉默寡言了起来,突然就对原来疯狂热爱着的各色甜品拥有了神奇的抵抗力。甚至,好像原先所有对我有吸引力的东西,突然都不复魅力。
我晚上常常惊醒,让秦讼很担心,他决定趁周末带我出去逛一逛,散散心。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了,我最爱的吃甜筒的季节已经到来,不管抹茶味的还是巧克力味的,总之每次遇见都是必须尝一尝的。
于是,当我们经过一家冰激凌店的时候,秦讼特意买了一支甜筒给我。巧克力的冰激凌打着卷顶在甜筒上,那形状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让人没有食欲。我拿着它看了片刻,又抬眼去看秦讼,他瞅着我,眼睛里流露出一种类似期待的神情。
虽然我知道如果我表现出喜爱,会让我眼前坐着的男人感到些许安稳或是欣慰,可我真的忍受不了这只甜筒散发出的微甜的香气,它们让我有些作呕。最终我还是忍着厌恶尝了一口,凉凉的甜味化在嘴里,果然…让人倒胃口。
我趴在一边的栏杆干呕了许久,秦讼一直扶着我生怕我不支倒下,我那时候确实狼狈得要命,生理的反应大得让我的眼泪往外拼命地挤出。等我止住了恶心的感觉,也用纸巾将自己的唇和眼擦干净后,我发现自己在呕吐时抓着秦讼的手已经用力到留下了痕迹,可他一声不吭。
这不是秦讼。秦讼是那个连席梦思都要和我计较的人,是毒蛇到让地球人都汗颜的外星种类,可他现在也开始变得安静,好像我一样。
这一认知让我觉得胸口很闷,也很疼。
于是我说,近乎央求:“秦讼,我们回去吧。”
开车回去的路上,天下起了大雨,毫无征兆的。雨像黄豆那么大,倾盆地倒下来,砸在车窗上没命似地“噼噼啪啪”,我几乎想把自己的耳朵捂起来,这些声音让我极度地不舒服。这很奇怪,好像整个世界就在手术的那一瞬间开始和我作对,无论是晴是雨,都让我无所适从。
出院后我一直住在秦讼的公寓,今日却让他开回我那里去,秦讼或许想问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我的公寓物业相对而言管理不是最好,地下停车库时常没位子,何况秦讼这样的外来车辆,于是只好停在地面。
外头的雨势不减,秦讼本嘱咐我先别开门,他先去后座拿伞。可我并没有听他的,直接推了门出去,毫无知觉地就往家门走。大雨顷刻就将我浇了个透,秦讼关门见我已在雨中,三两步上来将我拉住,撑起伞,吼道:“舒昕,你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