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赶到外头时,看到展眉正被几个男子围在街心。见哥哥似乎还没受到什么损伤,她舒了一口气,跑到展眉身边。
“哥哥,怎么了?”
展眉背脊挺得笔直,将衣包夹在一边腋下,正冷眼看着这些面色不善的男子。见妹妹过来,他轻笑一声:“没事。”
舒绿拉着展眉的衣袖,放眼打量着周围的这些人。只见这六七个壮年男子都穿着不差,但又不像是什么好人家的公子哥儿,倒像是…嗯,像是有钱人家里养的豪奴家丁?
“臭小子,敢拦着我们公子爷的马,你是活腻了么?”
一个领头模样的男子开腔骂道,坐实了舒绿的揣测。果然是某户人家的奴才!
这时舒绿也看到了他们所说的公子爷是什么人。就在这群人身后,有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男子,身上是团锦云缎长袍,一条玉带环在腰上,上头还悬挂着一枚白玉坠子。
再看他一脸倨傲之色,居高临下地藐视着众人,连带着让本来不太难看的五官都染上了张狂之态,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展眉淡淡地说:“谁想拦他?爱去哪去哪。”说罢,他不欲再理会这些家丁,拉着妹妹就要走人。
“给我好好教训他!”
那公子爷狠狠地甩下这句话,豪奴们便都聚拢了过来。
香秀脸色苍白地站在柳家绣庄的台阶上,听四周的人议论纷纷。
“那是齐家的大少爷吧…”
“刚才明明是他们不对,那齐少爷在街市里纵马,差点把卖栗子的老七踩着了呢。”
“这么说,那小哥儿是为了救老七?”
“可不是嘛…那小哥从旁边一下子跳出来把老七扑倒,结果老七是没事,那齐少爷的马受惊了却差点把人翻下来…齐少爷能不生气么?”
“唉,齐家的姑奶奶嫁到知府家以后,这齐家是越来越…”
“嘘,你们别说这么大声…”
香秀吓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她想去叫人帮忙,可是去哪儿找人?又有人肯出面去得罪齐家呢?
江城齐家,和凌家、欧阳家、侯家一齐并称江城四大家,是这城里的豪门大族。就算他们把凌家的招牌打出来都没用!齐家嫡亲的大少爷…可不是他们这些凌家远亲能比的!
就在她心慌神乱之际,那群家丁已经逼近了展眉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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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欧阳润知
“妹妹,拿着!”
展眉把包袱一抛丢到舒绿怀里。舒绿心领神会后退两步。
她刚刚退开,展眉身形突然一闪,在齐家家丁们的包围圈合拢之前,撞到了那领头的壮硕家丁怀里!
这人能当上齐家大少爷的长随头子,自然也有他的一套。办事机灵之类的不必说,当打手方面也甚是得力,才被齐家大少爷齐英提拔到身边来。
他看自己这么多人要教训一个瘦巴巴的少年人,根本就没想过这少年能够有什么反抗之力,还不是一面倒的群殴?
可是这少年却一下子撞了过来,他躲闪不及,被直直撞上了胸口。
下一刻,他的胸口便穿来了锥心的剧痛!
展眉充分了解自己这具身体的特质,不会跟他们硬碰硬。他在近距离冲那家丁的心窝使了一招寸劲,一下子就打中了他胸口最脆弱的地方,当然痛了。
“嗷…”
他发出了一声惨叫,整个身子躬了下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展眉将他双肩一压,接着抬起腿来重重一击——
“呀——”
惨叫声再次发出,在场的男人都感同身受,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自己某个地方…
周围的几个家丁都变了脸色。
骑在马上的齐英气急败坏地喊着:“没用的东西!给我一起上!”
“弟兄们上!”
另外的几个人一起扑了上去。
展眉的身子像是沾了油的水貂一样滑溜,左右窜动,那些人根本抓不住他,反而一个个被他打中了喉结、后脑、小腹…
才一眨眼的功夫,所有的齐家家丁都倒在了地上,个个呻吟不止。
“哇…”
“好厉害啊…”
“这小哥儿是哪家武馆的?”
齐英听着四下响起的喝彩,甚至还有稀稀落落的掌声,气得脸都歪了。他是齐家最受宠的子弟,大房的嫡长子,哪里吃过这种亏?
可他毕竟不是傻子,自己的这些家丁都被打倒在地,可见这个本来被他所蔑视的穷小子手底很硬。
恰好,齐英双眼一扫,瞥见舒绿站在距离展眉不远的地方。气急败坏之下,他扬起手中的马鞭,就要朝舒绿挥下…
“舒绿小心!”
一直站在台阶上旁观的香秀尖叫一声。
展眉旋风般回过身来,想要扯住那根毒蛇一样的鞭子,却离得远了…眼看着舒绿就要被马鞭抽中!
舒绿心知自己躲不过去,情急之下只得抱头一缩蹲了下去,等待着那阵抽痛——
咦?
怎么还没落下…
她正疑惑间,展眉已经来到她的面前将她扯到一边。
舒绿靠在哥哥怀里,惊魂未定地朝齐英看去,才发现齐英扬起的鞭子被另一个骑着马的男子揪住了。
那男子穿得和齐英一样的华贵,只是衣料色泽、式样低调得多,显得比齐英沉稳不少。
他看起来年纪并不是太大,应该还不到二十岁。一头黑发高高挽起束在头顶,露出他高广的天庭与两道入鬓的剑眉,眼睛如冬夜寒星般带着冰冷而锐利的光芒,与他紧紧抿着的薄唇相呼应。
他一手拉着自己的缰绳,一手扯着齐英的马鞭,毫不退让地与齐英对峙着。
舒绿觉得,这人和哥哥同样给人一种冷冷的感觉,但又是那样的不同。哥哥的冷峻气质,是在多年高强度的训练和无数次生死较量中慢慢形成的,带着肃杀与锐气。
这个人…这个人却是冷傲。对,就是冷傲…一种世家子特有的傲气,和他天生的淡漠结合在一起,是让难以靠近的疏离气息。
“欧阳润知!”
齐英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四个字。“这里没你的事,让开!”
欧阳润知不理他的叫嚣,手上再一用力,将齐英的那条马鞭整个扯了过来。
他将马鞭扔在地上,嘴边浮起一丝轻蔑的浅笑。这笑容让他如同雕像般完美的面孔柔和了一些,接下来他说出的话又让气氛顿时凝结:“齐英,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齐英眼里像要喷出火来。
这欧阳润知和他一样,是欧阳家长房嫡子——但现在,却已经不一样了。
他还是一个在老爹面前乖乖听教训的少爷,欧阳润知却在去年就接掌了欧阳家,成为欧阳家年轻的家主。那时,他才十六岁。
本来大家以为,欧阳老头突然暴病死了,欧阳润知年纪这么小,只能将家主的位子让给他的叔伯们。欧阳家二房三房的人,可也不是省油的灯!
可出乎大家意料,欧阳润知还是摆平了他的各位长辈,顺利接位了。当然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欧阳润知有功名在身…
他可是江城最年轻的举人!
齐英一想起欧阳润知就恨得牙痒痒的。他那个老爹,一到教训他的时候,总是时不时说:“你看看人家欧阳润知…”
欧阳润知欧阳润知,烦死了!
齐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终究没法再待下去,一夹马腹,丢下自己这帮手下便扬长而去。
欧阳润知不去看他,只在人群中搜索刚才那对少年少女的身影,却发现他们已经走得无影无踪。
那是谁家的孩子呢…身手的确不错。
他今天本来是无意中路过这里,听到人群喧闹,随便过来瞅了一眼。但却被那个看似柔弱的少年吸引了目光…能够如此干脆利落地放倒这些恶奴,绝对不是普通人。
不过,既然人家都避走了,那就算了吧。
“哥哥,人家帅哥救了我呢,我一声不吭的走掉了是不是很没礼貌啊?”
回家路上,舒绿抱着包袱走在展眉的身后,随口说着。
展眉嗤笑一声:“这么好的机会不开溜?不过你如果想借机和帅哥搭讪,那就是我的错啦…唔,我不该拉着你跑得那么快的。”
“切!从来都只有别人搭讪我!”
舒绿傲然挺了挺身子,然后沮丧的发现自己前凸后翘的美妙身材早已一去不复返。这小萝莉的长相是不错啦,可惜…前平后平处处平,要不要这么统一啊!
他们趁着欧阳润知拖住齐英的机会,立刻钻进人群中溜走,没有留下来被人围观的兴趣。反正也买了衣服啦。
“对了,哥哥,我跟你商量个事…”
“嗯?”
“我或许找到了一个生财的法子哦!”
第九章:一两银子
想要搬出去——近来这念头是越发强烈了。
作为十分重视隐私的现代人,对于古人——尤其是大杂院里的这种,毫无私密可言的生活,舒绿真是十二万分的不适应。
在这个院子里生活的人,大多都是一些和凌家沾亲带故的市井小民。据说和他们一墙之隔的凌家,是江城里有数的豪富人家,规矩极大——但在这里,显然就没什么规矩可言。
家家户户都开着门做饭,女人们时常到各家串门,不然就是聚在天井里说闲话。孩子…大杂院里最不缺的就是孩子。
一群群的孩子跑来跑去,一天到晚不知在玩着什么游戏。有时候笑得厉害,有时候又打起来,然后引来各家的大人们争吵。
如果用乐观一点的说法,那就是这里的生活很热闹。
不过,当你想干点啥事情的时候,这满院子的人堵在眼前,就显得不那么方便了。可是以他们俩现在没有稳定收入的情况,若非必要,还是不好自己搬出去单过的。
“哥哥,你觉得我的想法如何?”
小阁楼里,舒绿坐在木头小矮凳上,手里正在收拾着一些草药。
展眉则在木板床上,用两只拇指做支撑点,做着俯卧撑。
打过两场架以后,他对自己这具身体的素质,真是不满意到了极点。
太弱了!
于是近来几天,每到天快亮的时候,展眉就会出去跑步跑半个时辰。在外头找个没人注意的空地做许多的肢体练习后,他才会提着香喷喷热乎乎的早点,回来叫妹妹起床。
对于妹妹所说的事情,展眉是没什么意见的。
“嗯,只要你觉得可行就好。”他做完两百个俯卧撑,坐直了身子,从身边捞一条巾子来擦了擦额头微微渗出的汗珠。
“我昨天又去问了几家绣庄,还去看了一些香药铺子。算起来,还是有得赚的。”
舒绿把手里的草药丢开,拿出一叠子黄纸,和她的“炭笔”。
其实舒绿不是不会用毛笔,恰恰相反,她的书法极好。自幼受到的精英教育里,当然也包括了各种传统文化的教养,比如书法、丹青、围棋…这些她都稍有涉猎。
只是她自制的炭笔用起来方便,也省事省钱。当下舒绿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在纸上写下一些数字。
“外头买的普通香囊一个是五个大钱…加了香药的香囊是三十五个大钱…唔,算上买香药的钱…”
从柳家绣庄回来以后,舒绿这两天就在盘算着卖香囊赚钱的事情。
她是不会刺绣的,只能从外头买人家绣好的现成香囊来,装上自己调制好的香料。成本虽然略高,但这生意还是做得过,的确有得赚。
她脑子里有满满的香方,对于制香,还是颇有自信的。虽然要调制出名香,必须要有名贵的香料。但是世面上卖的一般香囊,她考察了不少,都一一闻过,里头只放了少量的贵重香料。大多是些比较廉价的草木香…这反而容易呢。
如何尽量用便宜的香药来调制出高雅的香味,她也有自己的特殊方法。虽然需要许多器具和调料的配合,现在一时也做不到那么完美,但只要做好了,应该可以慢慢赚钱。
“唔,我们手头的钱,抽出大部分来买香囊和香药,我算算…应该可以赚一两银子。”
“哇,那不是发达了。”
展眉夸张地笑了笑,语气里满是调侃。
舒绿也觉得好笑。一两银子,要是搁在以前的话,实在是没什么概念。或许会觉得很少吧?毕竟在什么小说电影电视剧里,人家动辄都是甩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或是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十两重的金元宝。
来了这儿,才知道一两银子确实不是小钱。
当然,对于大户人家来说,这绝对是九牛一毛了。可在他们生活的这个院子里,谁家要是存着个几两银子,那完全可以算得上是小康水平!
差距啊…这就是差距。
展眉舒绿出生在大富之家,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家里,都是数以亿计的家产。舒绿经营的那家分公司,营业额也是以千万来计算的。现在他们却得开始一个铜钱一个铜钱地赚取生活费,真是从天堂掉进了地狱。
“没事。”舒绿拍拍手上的灰:“从零开始的感觉也很好。”
她从来都不是个爱怨天尤人的姑娘。
说干就干,舒绿列出了自己准备要配的两个较为廉价的香方——价钱方面,她已经考察好了;还有应该到哪里买现成的香囊、再采购什么制香的工具,都写在了纸上。
次日,她就拉着展眉陪她上街,把各种材料都买了回来。理所当然的,本来就不算丰厚的钱袋,几乎就被她掏空了。
“可是在哪里调香呢…”
舒绿一直为这个问题烦恼。
在阁楼里,别人是没法看见你在干嘛,但香料是有味道的,尤其在调香的时候更是强烈。
她并不打算让人知道自己有制香的技术。
天底下最阴暗的,莫过于人心。她了解自己的制香技艺,有着怎样的价值,当然更加知道这技艺会带来怎样的窥视与揣测,甚至是算计。
在一个人人都只是刚能填饱肚子的地方,你突然掌握了赚大钱的技术,想不被人阴?那也太天真了。
所以,她的制香,必须尽量在没什么人能察觉的地方进行…难道还要花钱去租个屋子?
有租屋子的钱,他们早就能搬出去了啦!
“唉…”
展眉进屋的时候,看到舒绿又在对着眼前的一堆香药叹气。
“别叹气了,小心早早就叹出了鱼尾纹。”展眉走过去顺手揉了揉妹妹的脑袋。
“哎呀,我的头发。”舒绿手忙脚乱地把把展眉揉乱的头发拢起来,不满地瞥了哥哥一眼:“人家好容易梳好的…”
“头可断,发型不可乱么?”
展眉耸耸肩,调笑了一句,接着像是不经意地说:“我已经替你把制香的地方找好了。”
“真的?”
舒绿惊喜地看着哥哥。
第十章:调香
“我已经替你把制香的地方找好了。”
“真的?”
舒绿惊喜地看着哥哥。
展眉略带不满地蹙起了眉头:“你这话说的…我啥时候骗过你来着?”
“那真是太多了,要从上辈子数起。”舒绿毫不客气地吐槽了一句,随即甜笑着拉住了哥哥的袖子:“不过这辈子还没有。好啦,快带我去看看,是什么地方?”
展眉神秘一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呃?什么意思?
舒绿被展眉的话搞得一头雾水。直到她被展眉带到与这寄居的院子一巷之隔的,他们原先和祖父一起住的宅子,更是忍不住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这屋子…不是都被烧得差不多了么?”
舒绿指着那扇被熏得黑乎乎的大门,脸上尽是疑惑之色。
这宅子,是他们的祖父卖掉了乡下老宅以后,在凌家本家后街跟一位亲戚买下的。本来就是只有一进的小院子,祖孙三个凑合住着,倒也便宜。
只是那天发生了火灾,他们俩被救出以后,舒绿就没回来过。她对这儿又没什么归属感…展眉倒是跟着凌家的管事来过的。当时是来收拾一下里头的残骸,找找还有什么剩余物资,以及带走祖父的灵位。
从那以后,这间烧坏了的屋子,就一直搁置在这儿了。不过因为这属于他们祖父留下的产业,虽然屋子烧了,地还是他们的,日后如果有了钱重新再把屋子盖起来也行——但是,现在?
“进来看看就知道了。”
“哦…”
好吧,眼见为实。既然哥哥如此笃定,那应该是不会错的。
等他们进了院子,穿过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天井,几间被烧通了顶的屋子就一览无余地展现在舒绿眼前。
展眉笑笑:“北屋贴着邻家的墙,已经烧透了。东屋也烧得差不多…但是西屋这边,虽然门和窗都熏黑了,屋顶和墙还是好端端的。”
他一边说,一边拉着舒绿四周看了看。
“我昨天来收拾过了。你看,西屋我打扫了一下,还是可以用来做事的…桌椅、火炕,基本上都完好。还有,你看看——”
此刻他们正站在西屋里,展眉指着窗外的天井让舒绿看:“院子里本来就有口小井,取水也方便。厨房那边烧得厉害,不过如果需要的话,我也可以收拾出来给你用…总之,这儿虽说住不了人,但用来给你制香还是没问题的。”
舒绿眼里亮了起来。
她在狭小的西屋里转了转,拍手笑道:“哥哥你说的是,这真是挺合适!”
当天午后,他们瞅着大杂院里走动的人不多,就把制香需要的各种器皿都转移到这儿来了。舒绿算了算,距离过年还有几天,如果抓紧时间,还能在除夕把这批香囊卖出去。
只是,舒绿在小院里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制香,而是——继续打扫。
“我知道你素来爱干净,不过也不用洁癖到这份上吧。”
展眉手里拿着块抹布,一脸无奈地用力擦拭着西屋仅剩的家具。
舒绿则是用一个棕毛小刷子,细细地刷出屋里各个角落的浮尘。她一面刷一面用手里的小簸箕把浮尘收集好,再倒到屋外去。
“哥哥…既然这儿是要用来制香的地方,那可不能太脏。虽说你已经收拾过一遍了,但还是不够呢。”
舒绿轻轻拭去额上渗出的汗珠,笑着应了一句。
并非她有洁癖,而是制香,本来就应当如此。
“调香,宜尘净、身净、心净。”
舒绿淡淡地说着:“香本是雅致之物,应燃于明窗之下,焚以熏心热意。如今碍于形势,不得不在这火场废墟里制香…但还是想尽可能的让这儿更干净些。”
展眉若有所思,看了看妹妹,没有再说什么,转而埋头擦拭家具去了。
他这个妹妹,从小便是这样。她表面上看起来很随性温和,但骨子里却是极执拗倔强,对许多事情有着自己的原则与坚持。
她一旦决定的事,就没人能劝得她回头——即使是自己这个哥哥,也没办法。
他…只要好好守护着她,就好了。
自那日起,两人白天都到这儿来。舒绿几乎都把时间花在了制香上,展眉也不去打扰她,只在小院子里做着锻炼。
刚刚“接手”这身体的时候,展眉很不适应。这身体的确太弱了…
可是这几日来,他从头开始慢慢锻炼,才发现这身体也有好处。
这是一具完全没有受过大伤的十四岁少年的身体——展眉达到现在的水平,不知是捱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伤,才换回来的。在上一世,他的体能与技击达到了巅峰,可是身体的受损也的确不小。
而现在,他就像是一位已臻化境的画家,拿到了一张上好的纯白的宣纸…他可以酣畅淋漓地在上面作画,以以前数倍的速度进步着,不需要再走弯路。
“哥哥,你来闻闻…这味道如何?”
舒绿捧着一个新制好的香囊走到屋外,笑着招手让哥哥过来。
展眉轻轻一嗅,一阵略带辛香的味道直冲鼻端。
“香得厉害,哎…你们女人家就爱这么浓的味道?”
舒绿呵呵笑道:“浓就对了。我这是要卖到那些普通绣庄里去的。我之前查过,绣庄里最好卖的香囊,便是这种类型的香味。寻常人家的女子,都偏爱浓香…香气养性,其实淡雅才好,但为了迎合市场嘛,还是应该制这种香。”
“哥哥你不知道,为了用便宜的草木香调出浓香来,我还不得不花多了些钱去买了沉香屑。”舒绿俨然一副小守财奴的模样,看得展眉有些好笑。
“沉香屑很贵?”
“当然了。”舒绿叹息道:“这是省不了的。沉香是调香里最重要的香药,它能协和诸香,使之和为一体,其他香药替代不了它这作用。”
虽然说花了大钱买沉香,但其他的香料却并不贵,舒绿这些香囊要是能按市价卖出去,还是有得赚的。
说话间,太阳不知不觉下了山。两人锁了小院回到大杂院,才刚进门,就听见大杂院里比平时更加喧闹了数倍。
发生什么事了?
二人面面相觑,正疑惑着,便听见香秀冲他们招呼了一声。
第十一章:除夕,“拼饭”
“舒绿妹妹,快来领年货。”
香秀笑吟吟地招手让舒绿到他们家的屋子里去。舒绿走过去,才听香秀解释了一句:“下午的时候几位管事带人给咱们送年货来了呢。你们俩的份,我娘已经替你们拿了…喏,就是那些。”
舒绿这才反应过来。是了,早两天就听说过的,过年前本家会给他们这些寄居的亲戚们发些年货。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大家族的福利吧,凌家要维持着江城豪富的体面,总不能让亲戚们连过年都过不好。说出去,凌家自己都要丢脸的。
兄妹俩分到的年货不多,还是米面粮食油盐这种实用的东西。凌家是商贾人家,做事倒是蛮讲究实际的。另外就是有十斤带着肥膘的五花肉——这年月,肥膘越多的肉越受平民百姓欢迎,所以这算是上等肉。
比较有年味的,则是一小坛年酒。据说是凌家自己的酒坊里出产的,闻着的确不错,有一种米酒特有的清香。
舒绿特意开了坛子闻闻,又伸手蘸了一点放到唇边舔了舔。嗯,低度酒啊…她回想了一下,似乎这时候的制酒工艺还比较传统,高度酒的蒸馏技术不知道问世了没?不过这对她而言不是问题。
“妹妹,要倒一点给你喝吗?”
展眉把扛回来的年货在阁楼角落里安置好,回头看到舒绿在研究那坛子年酒,随口问道。
他自己平时是烟酒不沾的。一来是多年严格的体能锻炼让他本能的排斥一切会影响身体机能的东西,二来也的确是对这些兴趣不大。但他一旦要喝起来,酒量却是惊人。
不过他知道妹妹时不时爱喝些红酒,好像听说她在国外读大学时,还在什么国际知名红酒庄园的研究室里待过一阵子。
舒绿摇头笑了笑说:“我不是要喝酒…嗯,哥哥,反正这酒你也不喝,我拿去做实验吧。唔,这么一点似乎不够啊,还得再买些…”
展眉挥了挥手,让她自己随意。
一如舒绿所预计的那样,她制作的这批装了香药的香囊卖出了好价钱。当然,她去卖货的时候只说是替家里大人跑腿,绝不会说是自己一个小姑娘制作出来的。为了不那么惹眼,还分批卖给了几家绣庄——毕竟这批香囊的数量不算少呢。
只是有一件事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那就是把香囊卖掉以后,刨去本钱,赚到的居然不止一两银子,整整多出两吊钱。
“哥哥,收好了。这可是咱眼下的全副身家呢。”
舒绿把兑换好的一两银子装到小荷包里让展眉贴身收好。另外的零钱,她则全收在自己身上,准备过年时逛街花。
今儿已经是除夕,江城处处都是热火朝天的情形。每户人家都挂起了红灯笼,无论是大门小户前,都聚集着贴春联、年画的人们,大家还在互相欣赏着邻居家的对联写得好不好,年画的花样够不够富丽。
不过一到了黄昏时分,街上的人就不知不觉都消失了。这种时候,人们都关上了大门,开始忙活着一年里最重要的一顿饭——年夜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