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事有从权”上咬了重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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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赶不上变化,呃,今晚又用一阳指解决了一章…单手打字真不是人干的活啊。今天只能一更了,而且还这么晚。明天保证两更。各种对不起…)
第六十三章:嫂溺叔援
(2月10日第一更。稍晚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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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有从权。
这四个字从舒绿口中说出,欧阳润知母子俩俱是面色一凝。
她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欧阳夫人想着方才舒绿特意说起,早当自己是亲娘一般。这会儿又说“事有从权”,分明就是针对昨儿那事说的了。
“不过母亲和大哥还是请坐吧,不然我可躺不住了。”舒绿说着就要起身,欧阳夫人忙把她按回床上,自己在绣墩上坐了。欧阳润知却还是没有落座,只在母亲身后站着。按理,晚辈是不能与长辈同坐的,舒绿这是卧病在床不得已才失礼,欧阳润知却不该和母亲坐在一块。
“母亲,您刚才说‘事有从权’,我却想起个典故来了。”舒绿笑了笑,拉着欧阳夫人说话。欧阳夫人随口问她:“什么典故?”
“古时有位重臣,他的长子自幼才华横溢,皇上听说了便命他带过来给自己看看。那小孩子果然很聪慧,皇上喜欢他,索性就把他抱在自己膝上坐着。”
“可那孩子的父亲却是臣下,必须站着伺候皇上。皇上看到这情景,突然给这孩子出了个难题,问他:‘子坐父立,礼乎?’”
欧阳母子不知舒绿突然说起这故事是有什么用意。舒绿却继续往下说:“那孩子果然不负神童美誉,从容应道:‘嫂溺叔援,权也’所以母亲一说事有从权,我就想起这故事来了…大哥,你以前听说过这故事吗?”
舒绿仰起脸儿,双眼直视欧阳润知,等待着他的回答。
欧阳夫人一下明白过来,舒绿想说什么了。
她也是大家闺秀,自小在家中有女先生教导。该读的书,大致都读过的,这个“嫂溺叔援”的典故怎么会陌生。
而欧阳润知身为举人,对这些儒家经典更加熟悉。“嫂溺叔援”词语出自《孟子》。
彼时淳于髡问孟子:“嫂溺,则援之以手?”
孟子回答说:“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
意思很直白,就是古礼上所谓的“男女授受不亲”,在特殊情况下可有有所通融。小叔子不去救嫂嫂,那是豺狼行径,还是应该去救的,事急从权嘛——这个通融的范围,仅限于亲人之间,外人可是连通融的余地都没有。
欧阳夫人可算知道,为什么舒绿刚才一个劲地说“虽说还没有举行什么正式仪式,您在我心目中,早就是亲娘了”。
她把欧阳夫人视如亲母,那作为义兄的欧阳润知为了救她而做了些失礼的事情,也算不得大事。连亚圣都这么说过的
欧阳润知的脸一下子黑了,一句话都没有说。而欧阳夫人看不到身后儿子的脸色,双眼一亮,笑道:“这故事我可真是头一回听说,但这道理却是不错的”
这姑娘真懂事啊
遇上这样的糟心事,哪个女儿家心里会好过。看舒绿都思虑过重病倒了,可她一点都没怪罪自己儿子,也没想着要借此嫁到欧阳家来——本来就是欧阳润知的过错,她却半点怨言都没有,宁可拼着自己受委屈。
今儿她特意在自己母子二人面前说这番话,就是想剖白心志。欧阳夫人这会儿倒是真心疼她了,要不是出于家族的顾虑,这样好的女孩儿,配自己儿子也是足够的了。
欧阳润知却面沉如水,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巧珍过来请他出去,说铺子里的两个管事过来找他报告些事情。
欧阳润知有些愕然,什么急事居然等不到他回去?他匆忙向母亲行了礼,又扫了病床上的舒绿一眼,说了句“安心静养”,就赶到前院去了。
欧阳夫人知道儿子是有些喜欢这小姑娘的,昨儿硬是说要为此事负责,竟对她提出要以正妻的名义娶舒绿过门。欧阳夫人再宠儿子,也不能轻易答应,这婚姻大事哪里是他一个人的问题?舒绿再好,就凭她单薄的家世,也不是欧阳家家主的良配啊
这可不能怪欧阳夫人势利,她要不考虑这些才是不正常。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自古以来缔结婚姻不都是这样?
即使说“高嫁低娶”,也得有个度。如果舒绿是凌家本家的庶女,就算上头父母不在了,嫁妆单薄点,但也勉强可以配得上这欧阳家宗妇的位子。可她却只是旁支的孤女,那真是低过头了,要是欧阳夫人真给儿子找了这么一个妻子,她以后还怎么在江城的夫人圈子里立足?
更别说会因此彻底得罪凌家本家——我们好些个嫡亲孙女儿你们不娶,非要娶那旁支的,什么意思?欧阳润知本人也别想得到岳家的一点助力,甚至遭亲族耻笑,很难抬得起头来。
所以,现在舒绿本人主动把这事给圆了,说她就是自己的亲娘,欧阳润知就是自己的亲兄,哥哥救妹妹天经地义。
于是欧阳夫人心情顿时很好,看着舒绿也是越看越顺眼。被舒绿这么一提醒,她决定赶紧把认干亲的事情提上日程,最好近期就办妥。等这母女、兄妹名分一定,就没人能再说什么了…何况,只要把那些个下人约束好,外人应该也不会知道这件事的。
很快巧英便端了汤药进来,服侍舒绿喝了。舒绿喝完药,欧阳夫人让她再好好睡一觉,再三叮咛后才离开客院。
舒绿将自己埋入暖被中,闭目思考分析着刚才的情形。
“你们说什么?”
前院里,欧阳润知怒瞪着自己的两个心腹管事李开、费远,眼中阴霾更盛。
“…少爷,这是真的。”
李开替大房打理生意也有小二十年了,一直是欧阳润知过世的父亲很信得过的老管事。欧阳大爷去世前,特意将儿子和李开都叫到床前,叮嘱儿子以后有事多和李开商量,很有点托孤的意思。
因此欧阳润知对李开一直很客气,平时都是称呼他“开叔”,但现在他却忍不住对李开低吼起来…这,怎么可能呢?
“少爷,我们昨儿在铺子里等了您一晚上,没见您回来。这事实在不能再拖了,我们俩只好先过来向您禀报了。”另一个管事费远说道。
欧阳润知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如果事情真是如此,那就麻烦了。
李开和费远刚刚向他报告说,已经装包准备送上京城的“天女香”,居然有一大半失了原味。这怎么可能呢?
“天女香”不是大房研究出来的香方,而是二房的香药师傅研究出来的。去年秋天,就已经通过了朝廷香药局的重重考核,成为今年的贡香之一,预定在二月底送上京城。
这一批制好的“天女香”一共有三千包,李开说至少有一千七百包都开始变味。这个问题相当的严重,如果不被发现而直接送上京城,到时香药局的大人们接货时一检查,他们欧阳家皇商的资格就会化为飞灰。
不仅如此,还可能因此获罪,被查抄家产…就因为后果这样严重,欧阳润知在短暂的思考后,排除了自家人内杠的可能。
他的叔伯们都不是省油的灯,哪里会出这种昏招,把全家族的人都给陷进去?
他们是想把他从家主的位子上拖下来不假,但却不会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手段。说到底,不过就是为了一个“利”字,要是欧阳家倒了,他们也没有好下场。
“回城再说”
欧阳润知当机立断,马上决定回城。要是他确定了货物出现问题,还得秘密将几房的叔伯召集起来,向他们通报此事。
这不是他,或是大房的事情,而是关乎整个欧阳家兴衰的大事…
“你说,火灾的事不是阴谋?”
展眉坐在舒绿床边,悄声说。
“起码,欧阳夫人和欧阳婉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她把自己白天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说,既然欧阳夫人乐于接受她“嫂溺叔援,事急从权”的解释,那证明她应该不会是想着让自己当欧阳润知的小老婆才对。
“那也不能证明不是阴谋。”展眉阴测测地说:“欧阳润知才是最关键的那一个。”
点火救火都是他。也许那对母女并不知情,也不代表欧阳润知无辜啊。
“这个还真是有待查证。不过我今天那么说了以后,欧阳夫人很积极的想把我们的母女名分定下来,等我们成了正式的义兄妹,他也没法打我主意了…人家未必真想对我怎样啊,哥哥。”
她才不会自我感觉那么良好。
展眉却没有妹妹的乐观,他总觉得这事没完…而且,继续和欧阳家牵扯,真的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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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总算写好第一更了。努力码第二更中,大概12点前可以搞定吧,早睡的亲们可以明天再看。)
第六十四章:陷害
(算2月10日第二更。)
从那日后,舒绿就没见过欧阳润知。
欧阳夫人母女两个对她很是尽心,舒绿本来也不是真的生了什么大病,很快就“好”起来了。
她还是如原来一般,指挥下人提炼酒精,以供炼制香丸之用。照原来约定的一样,她将如何使用酒精保持这款香药的香味的方子教会给了欧阳婉,由欧阳婉来指导铺子里的香药师傅们大批制造香丸。
这里头就没她什么事了。忙过了这几天,舒绿一下子空闲起来,但她发现欧阳婉有时总会露出忧思深重的神色,像是担着许多心事一样。不过面对欧阳夫人的时候,欧阳婉还是面色如常,没有透出什么端倪。
“你是说,欧阳家的生意出了点麻烦?”
“大概吧。”
舒绿坐在展眉住的屋子里,翻看着他从杜衡书院带回来的一些习文。哥哥的文章写得越发好了,果然有名师指点就是不一样。
原本的“凌展眉”背了一脑子的书本,但只是完成了“量”的积累。而重生后的展眉,却能够融会贯通,再通过杜衡书院中先生们的点拨,一下子就有了“质”的飞跃。
这才在书院里读了半个月,舒绿已经可以感觉到展眉的变化。
她将习文放下,侧头想了一想,说:“那天在我房里,欧阳润知被两个管事请去了,然后直接就回了城。接着这些天来,都没再出城,就算是要避我…也太久了吧。而且,我比较在意婉儿…”
展眉不说话,也在想着这件事。
站在舒绿的立场上,她不希望欧阳家的生意现在出现什么问题。既然大家是合作关系,她还要借着欧阳家的财势为自己兄妹谋取利益,当然是希望欧阳润知的家主之位坐得顺顺当当的。
“要不要我进城去打听一下?”
展眉问。
“再说吧。你也对这儿也不熟悉…”
“切。”展眉笑了笑,摇头说:“你好像不记得我以前是干什么的了。”
他以前所在的部门,专司潜入窃听,获取情报,对这方面自然特别擅长。“只要你真的需要,我会想办法的。”
“也是。”
舒绿也笑了。有哥哥可依靠的感觉真好…
“小姐,润知少爷过来了,想请你过去一趟。”
巧珍在屋外扬声禀报道。
兄妹俩对视一眼。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刚说到他就来了?
“只怕,这回他又有难题要让我解决了…”舒绿心头一动,像是捕捉到了一点什么。
将近十天未见,再次见到欧阳润知的时候,舒绿从他眼底看到了几丝倦意。
“大哥,你来了。”
舒绿很是规矩地行礼问好,这声“大哥”听在欧阳润知耳中,却不知是什么滋味。
这里是欧阳润知的院子,舒绿才刚刚坐下,欧阳婉也从外头过来了。她向二人打了招呼,欧阳润知就让下人们退到屋外去。
“小妹,有件事,得让你帮忙了。”
欧阳润知其实也不知道舒绿能不能帮得上忙。但是,他还是对她抱有希望——她让他惊叹过许多次,那么这次,或许也会有惊喜?
“大哥请说。”
舒绿没有说自己一定能帮得上。在商场上,说话总要留着三分余地,不明就里的时候最好什么都别答应。
欧阳润知这才细细道来。
这件事情,要从欧阳家的皇商生意说起。
欧阳家是老资格的皇商了,从大梁建国不久,也就是欧阳润知的曾祖父那辈起,他们就拿到了香药局的宫引,成为了专门为朝廷提供香药的皇商。
而欧阳家提供的香药,并不是香药的原料。朝廷香药局里的原料,都是各国朝贡或是香药局从海商那边买来的,不需要上贡。欧阳家上贡的,是调制好的香品。
每年秋天,欧阳家就得把来年要送上京城的新香样品,送呈香药局审查。待得香药局认可后,方能成为“贡香”。
能成为贡香的香品,绝对不是一般的香药铺能调制出来的,在原料、做工、品质等方面,都有相当高规格的要求。因为上贡的香品,基本上都是供皇室使用,普通的香品哪里过得了关?
既要名贵,又要高雅,还得不停推陈出新,对于皇室欧阳家来说,贡香这一块的生意其实并不好做。可是,欧阳家本来就不指望着赚皇家的钱——哪家皇商是为了赚皇家钱才拼命竞争到这个资格的呢?
大家都只是为了这块“皇商”的招牌。生意人,最怕就是官府。所谓“灭门府尹,破家县令”,地位较低的商人要是得罪了官家,不管你多有钱都得遭殃。而有了皇商名头,算是半个官家人了,官府那边不会刻意找你麻烦的。
这就已经是帮了大忙。再有,皇商的名额是有限的,在江南一带,能够取得皇商资格的做香药生意的人家,只有区区三家,江城更只有欧阳家一家独秀。这就占据了行业的制高点,当你成为这一行的老大的时候,很多行业的规矩,就可以由你来制定了。
可是,永远让你一家风光,别人会甘心吗?
“嗯,也就是说,这次的事情…是别人在设计陷害你们家的生意?”
舒绿是何等样人,只听欧阳润知简单说了这些,立刻就捕捉到事情的关键了。
欧阳润知点头:“对。而且,差点就成功了。”
一想起这事,他就觉得好险。
本来都已经打包好装在库房里的贡香,月底就要装船了。香药是很难保存的东西,所以层层密封打包了以后,除了检查有没有潮湿、虫蛀这些外部问题以外,很少有人会去再开封验货。
幸好因为欧阳夫人落马那件事,欧阳润知害怕家里人不知从什么地方给他出阴招,对生意上的事情都抓得死紧。不管是进货、账本、库存,这些事情他宁可花费大量的功夫去做,也不敢有丝毫疏忽。
管事李开很赞同小主人的做法,于是他每天都要巡查一次库房。也是欧阳润知幸运,那批天女香中,有一个放在角落的包裹被老鼠咬破了一角。李开当时正好在巡查,立刻让人开封看看里头的货有没有问题。
结果一打开,李开马上察觉出,天女香的味道变了。
李开还不敢相信,联合另一个管事费远一起,带着人把所有的天女香都开了封,三千包里头就查出一大半是有问题的。
“所以,大哥希望我怎么帮你?”
舒绿不太清楚,自己能够在这里头发挥什么用处。
以她的思路来说,马上要发出的货物被查出坏掉了,应该赶紧换上一批新的好货,把客户对付过去再说。至于是谁在搞鬼,那是次要的,得往后排。
而更换新货物的话,只要有原来的香方,就可以做到——当然,这也需要一点时间。现在天女香的香方是现成的,欧阳家的香药师傅、伙计也是现成的,有自己什么事啊?
她疑惑地看了看欧阳润知,然后看到身边的欧阳婉脸上也有些茫然,显然和她一样,不明白欧阳润知需要舒绿帮什么忙。
不过欧阳婉的表情里更多的是焦虑之色,这个才十四岁的小姑娘,在父亲过世、母亲病倒以后,帮着哥哥撑起了大房的生意,事实上真是帮了欧阳润知不少忙的。这些日子,她也一直在想怎么解决这桩事情,却不知自己能该什么。
“我想…小妹能不能,将这些变质的香药救回来。”
“什么?”
舒绿一双翦水明眸一下子瞪得大大的,她是不是听错了?
这么高难度的事,欧阳润知凭什么认为她可以做到?
“大哥,不能重新再制一批吗?”
舒绿提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欧阳润知苦笑了一下。
“原料,不够了。”
“怎么可能?”欧阳婉不禁惊叫起来。她很清楚天女香的配方,虽然这不是她调制出的香方,可是她也曾把香方拿回来研究过的,那里头的各种香料,家里的库房都很足够的啊
“少了一种。只是一种就够了…”欧阳润知的表情变得越发冰冷。“你也知道这款香品的配方,其中需要大量的乳香。就缺了这一种。”
“乳香?那不是二叔那边的货最多吗?”欧阳婉不解。
欧阳家并没有分家,起码表面上是这样。因此,所有的原料,各房的铺子都是可以共用的。因为调香要用到的原料非常多,而每一种香品需要的香料品类、用量又不尽相同,因此每一房剩下的库存也不一样。
“天女香”是二房的铺子调制出来的,所以本来就是二房那边原料库存最多。这回需要重新制作,本来就该是让二房的人来重做,他们怎么会没原料?
“二叔的乳香,被人预先算计去了…现在二叔那儿剩下的乳香,不够调三百份天女香的,可是一共有一千多份出事了…”
欧阳润知一捶桌面。
真的是早有预谋这个在背后给欧阳家捅刀子的人是谁,欧阳润知还不知道,但他必须要迈过眼前这一关…
他把目光投向了舒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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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绿是柔弱如水的稚龄孤女,她只有依附在欧阳家这棵大树上,才能往上攀援。因此,欧阳家这一段,还蛮重要…)
第六十五章:三天
(这章算2月11日的更新。2月12日,也就是今天,下午有一更,晚上还有一更。致歉。恨死了苦逼的中国电信,大半夜的搞什么网络升级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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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绿手里拿着天女香的配方,沉吟不语。
这是典型的贡香,用的都是最好的原料。
“檀香、玄参各三两,甘松二两,乳香、龙麝各半两…”她默读着香方,又拿起欧阳润知方才打开的盒子。
里头放着一块正常的天女香香饼,和一块已经变味的香饼。天女香烘燃时的香味,她在品香会时就已经品鉴过了,记忆犹新。再闻闻这块变味的香饼,果然已经失去了那种勾人的甜味。
“很难。”
舒绿抬头看了看欧阳润知,轻轻叹息一声。
他想让她将已经变味的香饼重新复原,哪有那么简单?这比直接调配一款新香还要难上许多倍。
欧阳润知自己就是调香高手,又哪会不知道其中的艰难。
如果可以用别的法子解决,他又何尝不想呢?而要是他有这个本事,他早就自己来了。
舒绿有一肚子的问题,但是都没有问出口。比如二房那边的乳香是怎么回事,比如为什么不能从别家香药铺买一批乳香回来?怎么欧阳家连这么一小批香料都没法子解决?
然而,她深知自己不能越界。人家不想说的,她不会多问。
她只要知道她的任务就好了。
欧阳婉心细,听舒绿说“很难”而不是“不行”,心中顿时生出些许希望,忙问:“妹妹,你有法子的,对不对?”
舒绿为难地看着欧阳婉,她没把话说绝,只是出于前科学工作者的严谨态度。在没有进行全面检查的情况下,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完全没有法子可以挽回这些香药了。
但要说她现在就能拿出什么解决方案来,那也是天方夜谭。
思索了一会儿,她才说:“大哥,你能给我多少时间?”
“…三天。”
欧阳润知苦笑了一下。
今儿已经是二月下旬。再过半个月,这批贡香就要随着官船上京。如果到时交不出货来,香药局的官员立马就能跟他翻脸。
别看这些官员平时收了他大笔的孝敬,大家相处得也算愉快,可是只要自己出了一点纰漏,人家才不会跟你讲情面。因为官员本身也得为贡香负责,怎么可能拿自己头上的乌纱来保你这商贾之家?
如果三天之后,舒绿还是没法将失去香味的香饼挽救回来,他就只能再做更坏的打算了。
“时间还真不宽裕。”
舒绿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对欧阳婉说:“姐姐,我这三天看来都得关在屋里做事…你可得多给我派些人手帮忙了。”
“那是自然”
欧阳婉总算有了一丝喜色,一口应承下来。不仅如此,她还暗自决定要跟在舒绿身边,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毕竟,这可是事关欧阳家存亡的大事
自从舒绿完美的完成了欧阳润知交给她的两个任务以后,欧阳婉已经清楚的认识到舒绿的实力。
别看这妹妹年纪比自己还小着两岁,论起调香来,自己和哥哥,还有铺子里积年的老师傅,都不一定能比得上她。
其实欧阳婉这么想,也有点高估舒绿了。舒绿之所以显得比他们高明,是因为她的起点高,直接就能接触到古今中外的各种调香手法,搜集到的香方更是数不胜数。
但是在这个时代,很多的制香之法尚未为人知晓。调香师的传承往往是口耳相传,一般的调香师能掌握十来个香方就已经很了不起,能够每年推出一两款新品香方的调香师,就是凤毛麟角了。
所以屡次调出新香的舒绿才会让欧阳兄妹惊为天人。现在,欧阳润知将希望寄托在了舒绿身上,欧阳婉也同样相信她能够想出方法来解决——没有什么根据,就是一种直觉。
舒绿虽小,可有种让人很信得过的感觉。有时欧阳婉远远看着舒绿,总觉得…她似乎比自己还成熟。
是因为自幼失怙,又新丧祖父,寄人篱下的缘故吗?
的确…至亲的去世,会逼人成长。欧阳婉想起父亲尚在的时候,那些无忧无虑的深闺日子…早已一去不复返了。
舒绿不想浪费时间,当下就和欧阳婉一起回了炼制酒精的小院子,那里也是她制香的地方。
她现在必须先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香丸会失去甜味?
“妹妹,你这是做什么?”
欧阳婉看舒绿将那几块变味的香丸捣成碎末,又用水浸泡,好奇地问到。
“分析成分。”
舒绿很难跟她解释,自己是在重新分析这块香药里的成分。研末泡水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得过滤、蒸馏、研烧…呃,很难解释啊,真的。
欧阳婉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嘴。看到舒绿谈兴不弄,她也就一声不出,只是默默看着舒绿不停地做这做那。
第一天,欧阳婉只能在一边看着,完全帮不上忙。其实有些费力的活,舒绿也不会自己干的,都是让丫鬟来动手。她更多的是在纸上写着一些欧阳婉看不懂的符号,写了又涂,涂了又写,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欧阳润知来看过一次,同样弄不清舒绿在做什么。这是制香?可是哪有这样制香的?
到了第二天晚上,已经忙到一更天了,舒绿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欧阳婉看都看得晕了,正坐在一边发呆,却听得舒绿惊叫一声:“啊…是这样”
“怎么了?”
欧阳婉来了精神,急忙赶到舒绿身边。她看到舒绿眼前那一堆堆的粉末时,很是迷糊,干脆直接问舒绿:“妹妹发现什么了?”
“嗯,我大概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舒绿笑了。
欧阳婉还来不及惊喜,却听舒绿说了一句:“那就不是一千多份香丸出了问题…而是三千份天女香,其实都是有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