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她们有多闲!光是发型就讨论了不下十种。好容易银翘按某位姨娘的意思给她梳好了头,另外的人要么嫌老气,要么嫌落伍。等再换其他人提议的发型,又是新一轮的挑剔…还美其名曰“为了郡主好”、“这都是咱们王府的体面”…
救命啊!
云若辰觉得自己头皮都要被扯下来了,再这么玩下去谁受得了,她才八岁好吗?你们是想把我打扮成一代妖姬啊?
“唉…”
晚上梳洗完毕倒在床榻上的时候,云若辰连指头都不想动了,太受罪了。
因为她不仅要被那群女人围着骚扰,还得跟刚请来的教养嬷嬷姚嬷嬷学规矩。
这位姚嬷嬷是靖王特意从他堂兄舒王府里请来的,据说规矩是一等一的严格,教出来的女学生都是极出色的名媛淑女。
云若辰向来觉得自己很能吃苦。明摆着的嘛,上辈子她才几岁的时候就能跟着师父在深山里修行了,一打坐练气几个时辰都不动一下的。
但在姚嬷嬷面前,她发现自己还是弱爆了。
姚嬷嬷年纪不大,还没到四十岁的样子,看模样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她面上常年笼着冰霜,也不如何骂人,就是拿着条细柳枝裁成的教鞭指导云若辰起卧坐行。
云若辰但凡有一处做不到位,姚嬷嬷的柳条鞭刷地就抽过来了,比骂人还狠。
“下巴尖窄、嘴纹多深,这是典型的神经质刻薄相啊,果然是变态老姑婆!”
云若辰也只敢在内心腹诽不已,哪敢多说半句怨言。不过她从来都是蔫儿坏,表面上从不反抗姚嬷嬷,私下还是用了点小手段让姚嬷嬷连续几天都头疼身软,就跟患了伤风似的,也就没力气抽她了。
要不是她真心想学点宫廷礼仪来傍身,免得闹出更大的乱子,早在姚嬷嬷过来的第一天她就能让这变态老姑婆滚蛋。
如是过了几天,中秋宫宴终于近在眼前了。
其实,对于能够在中秋宫宴上见到她的皇祖父元启与王叔诚王,云若辰还是很感兴趣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是真的很想去会会他们啊。

第十八章:舒王
中秋这日,靖王带着云若辰和少数几个贴身服侍的下人,分坐两辆马车进了宫。
庆朝皇宫以承天门为界,分为外廷与内宫。外廷自然是皇帝与朝臣们办公的地方,内宫则占据了皇宫八成的面积,是天子起居之所。
元启帝亲情淡薄,很少召儿孙进宫。她的亲祖母胡贤妃过世多年,是以云若辰从出生来也是头一回进宫。
真正进了内宫,云若辰才切身体会到,姚嬷嬷斯巴达式的礼仪指导的确是有用的。宫里的规矩真不是一般的严,看那些宫娥太监们一举一动都整齐肃静,她就明白为什么从宫里出来的姚嬷嬷对她的举止挑剔到变态的地步了。
“好吧,以后尽量对她好一点…如果还有机会见面的话。”云若辰马后炮地想着。
尽管午间就进来了,距离晚宴却还有一段时间。对于这批难得进宫的皇亲国戚,鸿胪寺的安排还是很人性化的。他们被安排在最靠近外廷的熙华宫安歇,而在晚宴前可以由宫人带着在熙华宫里随意走动下。
不过很多皇亲国戚都不想错过这个“交流”的好机会,他们还在议论着皇上这回宴请与宗藩待遇有何关联。
云若辰一进宫就被带到了女眷安歇的偏殿。和靖王分开她倒是不觉得害怕,但…很无聊啊!
看一群群的宫装贵妇与千金贵女们在身边交换着虚伪的微笑与恭维,顺便还进行各种名为“寒暄”实为“攀比”和“相亲”的社交活动,她只能说贵族女人们绝对是比阴煞阵还恐怖的存在。
救命,她就要被她们衣服上的熏香熏死了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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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出去走走吧,好歹能透口气。
也不止她一人想出去走动,不过人家和她的目的截然不同,却是到各宫里去拜会娘娘们去的。
她在宫里一个贵人也不认识,自然只有闲逛的份。要说靖王府的人气真是不高,眼看着云若辰孤零零带着侍女被带路太监引出去了,却也没谁过来关心下她的去向。
带路的太监只觉得这位华容郡主怪怪的,居然真让他领着她在熙华宫里看景儿——哪有人真是进宫来逛的呀!都说靖王妃去得早,华容郡主没人教导呆呆木木的,果然不是流言。这位郡主与乃父一般,都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傻蛋啊。
也是,看靖王那种不知变通的呆样,连给宫里送点好处都不懂,能教出多精明的女儿来。看看人家诚王殿下…
云若辰并不知道带路的太监在腹诽自己父女,但光凭他眼角眉梢流露出的情绪已猜了个七七八八。世人都是根红顶白的,也怪不得人家内侍瞧不起自己家——谁让她亲爹是个包子呢?唉唉唉。
但宫里规矩的确是严,太监就算心里不待见靖王府的人,面上仍要待云若辰恭恭敬敬的。尤其今儿这种大日子,谁敢这么不长眼的给自己找事啊,嫌死得慢么?
在带路的太监看来,云若辰就是个贪玩的孩子随便瞎逛。他却不知,云若辰的闲逛也是有规律的。
皇宫是天底下风水最复杂的地方,这宫里处处是龙气、煞气与灵气,她走动时很是注意避开那些煞气重的地方——估计是枉死过太监宫女——而专挑灵气充足的所在去。感应到前方不远处就有一处灵气充沛的地方,她兴致勃勃的想起瞧个究竟。
刚想从一座假山中间穿过,迎面却走来几名男子,其身旁也有太监在引路。
道路狭窄,云若辰侧身想让那几人通过,没曾想却听见当头那人在自己面前几步停住了。
“若辰?”
嗯?这人认得自己?
云若辰抬起头,正对上一双细长含笑的眼眸。
面前这青年男子头戴紫金冠,身着锦缎礼服,整个人显出一种飞扬俊逸的潇洒气度。云若辰最注意的是他起菱的嘴角,这是很高贵的面相。再结合他的服饰打扮,来者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他见云若辰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遂微笑道:“孤是你舒王叔,不认得了?”
舒王?原来是他!云若辰迅速反应过来,后退半步福了福:“是若辰不好,给王叔请安。”
“哈哈,无妨。两年没见,小辰儿都长这么高了。”
舒王脾气像是挺随和,特意将云若辰虚扶起来,又上下打量了她几眼。随后,他顺手在腰上抹下一块螭龙玉佩,让随从递给云若辰的丫鬟。
“这会儿进宫身上也不好带礼物,王叔这块玉雕得还算有趣,就给若辰你玩儿吧。”
“太贵重了,这如何使得?辰儿不敢收。”
“给你就收下吧。”
云若辰迟疑片刻,只得示意银翘把玉佩接了过来,再深深向舒王行礼谢道:“多谢王叔厚赠。”
印象中,这位舒王和靖王府没什么来往啊,怎的会突然对她示好?她可不认为这是自己的个人魅力。这些勋爵权贵都猴精猴精的,和什么人交往,深入到哪个程度,那都是经过精密算计的——呃,她那位奇葩的包子老爹是例外。
舒王爽朗地笑起来,刚想再和云若辰说几句,忽然边上传来了几声咯咯轻笑。
“舒王叔,您偏心!”
声音娇柔动听,伴随着清脆的笑声,还没出现就予人好感。云若辰与舒王一同朝说话人望去,只见一名紫裙少女分花拂柳而来,面上的微笑犹如三月春风,两边面颊上浅浅的酒窝更为她添上几分俏皮。
在常人看来,这样开朗的少女定然是很惹人喜爱的,在场的人也都下意识地露出了欣然之色。
云若辰却微微低下头,嘴角闪过一丝讥讽。
相学上有种说法,叫笑的影射。未语先笑,不是好相。有些女子未讲先笑,而且会用手遮嘴,垂头避目,这种女子往往心术不正,稍一有好处就会大胆犯错。且人未到、笑先到的人,性情也较为自大,很有主见,不易被说服。
酒窝更是相学大忌。很多人面相上有酒窝,被人认为是可爱的象征,也有人认为有酒窝的人酒量好,福气好,其实并非如此。
只有命格特别的人,拥有酒窝才是幸事。如果命格压不住,那么有酒窝反而不是什么好意头,尤其容易与人争吵,人际关系也往往一团糟。
所以只一打眼,云若辰就判断出,这突然插入她与舒王对话的少女绝不是善茬。
她与原主的记忆还不能完全融合,这会儿只觉得那少女眼熟,一时却记不清她是谁。不过下一刻她便释然了。
舒王保持着微笑的表情,对她颔首道:“宝凌,你怎么也跑到这儿来了。”
宝凌…云若辰眯起眼,对自己身边人顿时紧张起来的细微变化顿时了然。这是诚王府那位只比自己大了几天的堂姐,燕阳郡主云宝凌啊。
弄清了对方的身份,云若辰对云宝凌身上透露出的某些针对她而来的诡异气息,也就自然而然想通了。
这位看起来“漂亮又开朗”的堂姐,对自己可是充满了敌意呢!

第十九章:珍贵的法器
云宝凌笑吟吟地说:“淑妃娘娘使人召我过去说说话,不曾想能在半道上遇见舒王叔和若辰妹妹。”
张淑妃是诚王亲母,也就是云宝凌的祖母。云若辰冷眼旁观,心想云宝凌怕是经常进宫来见张淑妃“联络感情”的。这会儿却故意巴巴地在自己跟前说,是想暗示自己“我们家在宫里有靠山可你们没有”吗?唔,好幼稚。
而且她说起“若辰妹妹”时,正眼都没扫云若辰一下。毕竟还是年纪小啊,城府不够深,细节经不起推敲呢。
舒王点点头:“是吗?那你赶紧过去吧,可不敢让娘娘久等了。”
云宝凌却还是娇痴地笑着:“王叔,您就记着给若辰妹妹礼物,宝凌的礼物呢?”
她今年也是八岁,看起来似乎还是一团孩子气,和亲近的长辈讨要礼物却也并不惹人生厌。
但舒王对云宝凌的撒娇似乎不怎么受用,起码没有露出更亲切的笑容。“今儿王叔身上没带什么好玩意,下次吧。”
说罢,舒王对二人微微颔首便离开了。
云宝凌甜美的微笑立刻就僵在了脸上。
她在家里也是千娇万宠的天之骄女,连张淑妃都极喜爱她,夸她懂事乖巧。但在舒王这儿得到的待遇却还不如她一贯看不起的云若辰,这也太伤自尊了!
她不敢对舒王有怨念,可看云若辰却越发不顺眼起来。
哼,本来就是嘛,云若辰哪儿比得上自己?且不说她那个出名没用的父王,就看她平时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小家子气,在贵女之中也只是最默默无闻的那一个。
看舒王一行已走远,云宝凌的脸上顿时漫上几许傲色,皮笑肉不笑地斜瞥着云若辰:“妹妹这又是要去给哪位娘娘请安呢?”
这话明显就是讽刺了。靖王一系和宫里素无来往,云若辰能去拜访谁?去了也得不到什么好脸。
要换了以前的云若辰,怕只会头低低的任由云宝凌讥讽。可惜如今的云若辰却没有被虐的爱好,你要来找茬?那大家一起来好了。
“没有呀,”云若辰一脸无辜地笑着说:“难得进宫一趟,我只是让这位公公带我出来看看风景嘛。没想到刚好遇上舒王叔,还硬是要给我送什么礼物,怪不好意思的。”
在宫里没关系怎么了,咱和亲王关系好就行,以为就你们诚王府会拉拢人?张淑妃再宠你,她也就是个无权无势的宫妃,人老珠黄,在元启帝面前能不能说上话还不一定呢。
舒王就不同了。
一般说来,庆朝的藩王都要到各自的属地去就藩。但舒王却是唯一的例外。
舒王的属地在东南舒城,但他们一系却被允许在京城建王府,这是因为上一代的舒王曾帮助当初少年即位的元启帝从权臣手中夺回朝政大权。
当年的争斗也是极为激烈,许多权贵、官员卷入其中,元启帝自己就差点保不住王位。多亏了上一代舒王替他联络天下藩王宗室,才打赢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朝堂之争。
到了现在的舒王,继承了他老爹彪悍的战斗力,而且青出于蓝。他十年前刚刚成为亲王时就被任命为督军前往北疆作战,连胜十六场大小战斗,还斩杀了声名赫赫的图吉可汗,彻底击溃了草原民族的联合大军。
这场战役奠定了舒王的“战神”之名。不过他很懂得月满则亏的道理,从那以后就没掺和过军队里的事,居然摇身一变喜好起诗词歌赋来,经常招徕一些文人骚客在府里清谈,在清流士林里的名声很不错。
说来也怪,对臣下与亲儿子都刻薄寡恩的皇帝,对舒王却放心得很,起码表面上并没有打压舒王府的表现。舒王也没有让皇帝失望,平时异常低调,不但不和大臣们来往,在靖王诚王的争斗中也总是保持中立。
所以云宝凌才会那么气愤——不是说舒王叔从来都不偏不倚吗,为什么只给云若辰那死丫头礼物,却要冷落自己?
被云若辰再次戳中她的伤心处,云宝凌脸上是一点笑影都没有了,原本俏丽的五官因为生气都变得扭曲起来。
“臭丫头,你得意什么!”
云宝凌尖叫着跳起来。云若辰皱了皱每天,这小姑娘也太沉不住气了。看她怒气冲冲的样子,云若辰还以为她要过来扇自己一巴掌啥的,结果云宝凌却冲着云若辰的侍女银翘去了。
“不就是块玉佩吗,哼!”
银翘可不敢和云宝凌冲撞起来,慌乱下竟被云宝凌从手里抢过了那块螭龙玉佩。
云宝凌挑衅地看了云若辰一眼,狠狠地把玉佩摔到了地上!
“哼,我们走!”
说罢,云宝凌还故意用帕子擦了擦手丢在玉佩旁边,像是嫌弃银翘拿过的东西脏似的。
她看也不看云若辰等人,扭头就走。呵呵,玉石这种脆弱的东西,摔到地上还不碎成几片?看那死丫头还嚣张!
“郡、郡主…”
银翘吓得都飙泪了。这可是舒王殿下送郡主的礼物啊,自己居然没能保管好!虽然摔它的是燕阳郡主,但郡主没法找燕阳郡主出气,肯定要把这口气出在自己身上的…
引路太监事不关己地站在一边看着,对两位贵女的冲突视若无睹。要是这两位真的打起来,他肯定是要去阻拦的,但这种程度的小打小闹,其实…在贵人们中间也很常见。别看宫里规矩严,也得分人,有些得宠的妃嫔们反而喜欢时不时小闹一下,吸引皇帝的注意力。
像她们两个小女孩之间的口角,那简直不算个事,引路太监也没往心里去。不过如果这华容郡主哭闹起来也是麻烦,他还是得好好安抚她几句才是…
咦,他没看错吧?
华容郡主不但没哭闹,还…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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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若辰原先只注意到舒王送自己的是螭龙玉佩,却也没有细看。待到云宝凌把玉佩用力一摔,她却眼尖地看见玉佩在撞击地面时闪过一丝极淡极淡的黄芒!
有古怪!
是以她也完全没心思去和云宝凌算账,任由云宝凌扬长而去,只顾着亲自蹲下把玉佩捡起来。
在旁人眼里,这是华容郡主在心疼玉佩,没有人注意到她捏着玉佩的手法有些奇怪。
云若辰左手大指甲挑中指甲捏了个开印诀,右手摩挲着完好无损的玉佩,嘴角的笑容愈来愈深。
不得了,这螭龙玉佩居然是一件法器!
“我的力量真是削弱得太厉害了…”云若辰暗暗叹着气,但心里还是欢喜的。
要是在以前,这么一件贵重的东西在自己三丈内出现,她肯定能感应到。
这个螭龙玉佩,从外形上看和其他同类的玉佩并无不同。
但只有真正的术士,才能感应到其中所蕴含着丰沛的阴阳生气。
这螭龙玉佩,是一件由高人打造出的风水法器。奇门中的法器品类繁多,有罗盘、葫芦、麒麟、貔貅、铜器、龙龟、八卦镜等等等等,用处也是各有不同。有些是用来害人,有些是用来救人。
玉石与螭龙,这两类法器都是做辟邪之用,相当于护身符一类的东西。二者合二为一,又是高人所制,其中蕴藏的法力是非常惊人的。
更高明难得的法器,云若辰也见过,但这螭龙玉佩却是她来到这世界后得到的第一件珍贵法器。贴身藏着它,基本上她就百毒不侵煞气难袭了,绝对是好东西啊!
但云若辰在高兴过后,才想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舒王要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随手送给自己呢?
要是他不知道这东西的真正价值也就罢了,可是…如果他是故意的呢?
云若辰从来不相信天上真会掉馅饼。舒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她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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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要不…咱们先回去歇歇吧?”
引路太监见云若辰一会儿笑一会儿沉默的,还以为她被燕阳郡主的嚣张吓坏了,只得出声催促道。
云若辰摇头道:“不,我再走走吧。”
银翘紧咬着下唇把眼泪吞回去,她可不敢真的在宫里哭出来。可郡主为什么还要到处逛啊,要是闹出更大的事来,她…她的小命就没了。
可惜云若辰完全没有体贴他们心里受煎熬而折转返回,只一味地继续往前走。那枚玉佩被她收进了贴身荷包里,身边的人瞧见了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为什么郡主要连燕阳郡主丢的帕子也捡起来收着啊?
云若辰继续朝她之前探到的那处灵气充溢的所在走去。
呵呵,她是不会就这么算数的。云宝凌既然敢惹自己,就要有胆量承担相应的后果哟。
云若辰的右手藏在袖子里,一枚铜钱暗暗滑进了她的手心,随即被云宝凌的那块脏帕子包裹住了。
要是在平时,她还真一时奈何不了云宝凌。但既然云宝凌自己不知死活地摔这种犀利的法器,被法器中的阴阳生气反噬可怪不了她哦!

第二十章:绝色美少年
“气死我了,那死丫头什么时候变得牙尖嘴利了?真讨厌!”
走在重华宫由青岩砌成的台阶上,云宝凌还是一副余怒未消的模样。
舒王叔也真是的,凭什么只给那丫头送东西,却对自己这么冷淡?要不是父王一直告诫自己说,要对舒王叔尊敬些,她才不想去讨好他呢…
“郡主,您走慢些…”
她的侍女见她怒气冲冲走得太快,禁不住想提醒她两句。谁知侍女的话音未落,就听见云宝凌尖叫一声,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郡主!”
下人们吓坏了,忙不迭想去将她扶起来。可台阶太高,云宝凌滚下去的速度又快,身边明明有好些人就是拉不住她,眼睁睁看着她一下子滚到了台阶的最下方!
“天啊,快来人,郡主!郡主您醒醒!”
她的贴身侍女吓得六神无主,疯了似的冲下去将脸朝下趴着的云宝凌扶起,发现云宝凌早昏了过去,一头一脸全是血污,应该是撞破了鼻子和嘴唇。一时间,重华宫前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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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熙华宫的云若辰感应到几许气息反馈,心里估摸着法器的反噬已起了作用,满意地将云宝凌那条脏帕子悄悄丢掉了。
这个螭龙玉佩中蕴藏的力量,似乎还远在她的估计之上。没有玉佩的话,她倒是真的一时奈何不了云宝凌呢。虽然她之后也肯定会找机会报复回来就是了!
不过这毕竟是在宫里,她可不敢太出格。谁知道老皇帝身边有没有高手,能察觉到自己在搞鬼?低调,一定要低调啊。
“公公,这是什么湖?”
从花树丛中绕出来,云若辰只觉得心神顿时一爽,眼前豁然开朗。面前是一个碧波荡漾的小湖,周围栽着些垂柳杏花,又有奇石嶙嶙。虽然此时草木凋敝,但依然可以想象到春天来临时这里会是怎样的一番美景。
“郡主,这是在咱这熙华宫最中心的烟雨湖。”引路太监随口为她解说道:“每到雨天,这湖上就会有淡淡的烟雾,景色是极美的。有时皇上得闲了,也会来逛逛呢。”
烟雨湖?
云若辰望向那凝碧似的湖水。这里的灵气很浓,就连她眼下这种虚弱的体质都能感应到湖水周围的生气,是一眼天然的灵穴。听说老皇帝在宫里建了精舍修道,居然没有把精舍地址选在这里,暴殄天物啊。
可见他身边的那些所谓“天师”水平实在不高。又或者别有原因,自己一时没看出来?
“那儿可是个湖心亭?带我去走走。”
她眼尖瞧见湖上建有座精致的水榭,估计就是为给宫里贵人看风景建起来的。虽然那引路太监嫌麻烦,但眼看云若辰都往那儿走了,也只好陪着她过去。
云若辰一面走着,一面摩挲着手中的螭龙玉佩。天然灵穴对于法器是有滋养作用的,像她手里这枚玉佩,就是被高明的术士用特殊手法在灵穴中滋养出来的,所以阴阳生气才会如此充沛。
她母亲留下的那座山庄背后的温泉,也是一眼灵穴。离开山庄前,云若辰又去过一趟温泉,将几件聂深替她寻来的玉器埋在了灵穴中。过上几年取出来,会是相当厉害的法器呢…可惜这种事都是水磨工夫,没法速成啊。
“咦,有人在了?”
她还以为只有她会真的跑出来游园,居然也有人像她这么闲?
四面通畅的水榭中摆了一套石雕的桌椅,周围站着几个小太监,一名身着白衣的少年背对着她们一行独坐在桌边。
为云若辰引路的太监倒是认得他,侧头轻声向云若辰禀报道:“郡主,那位是宋国公府的世子,赵小公爷。”
宋国公?
云若辰眨了眨眼,模模糊糊地想不起这是哪家勋爵,却忽然看见那白衣少年转过身面对着他们。
一霎间,天地似乎都淡了颜色。
那是个面容尚稚的少年,似乎也就比她大上一两岁的样子。他头上戴着黑漆细纱小冠,月白色的大袖衫在湖风吹拂下飘飘扬扬。她看着他缓缓起身朝她迎来,那潇洒的意态全然不似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能有的从容。
严格意义上说,他还只是个孩子,五官也没有完全舒展开,却已可窥见日后的绝色风姿。
是有这样的人的,他们根本无需刻意装扮,自然而然就会流露出超脱的美感。云若辰原以为美得近乎妖异的聂深已是她见过最俊美的男人,但眼前的这少年风度容貌完全不在聂深之下。假以时日,待得他长成芝兰玉树般的男子,却不知要迷倒天下多少痴情少女了…
真是个姿容似雪的美少年啊。
“是诚王府的华容郡主?”
听到身边太监的提醒,那宋国公世子双眉轻扬,和她淡淡打了个招呼。云若辰在最初的惊讶过后,也恢复了常态,敛衽整容,大大方方依着规矩回了个礼。
她毕竟不是个真正的小女孩,对于少年的美貌——是的,除了美貌之外她也想不到更贴切的词来形容他——她自然是欣赏的,要说心里掀起多大的波澜却不至于。
就像见到大漠上西沉的红日,深涧中湍急的巨瀑,悬崖边芬芳的雪莲,造物主的奇迹会让她感叹并赞美不已,但此外…暂时是没有更多的情绪了。
她更多的心思,却是放在了对少年身份背景的探究上。宋国公,好像是听过的,原主的记忆中却很不多,得仔细回想才行…
云若辰也有些奇怪,她孤僻不奇怪,可赵世子怎的也独自出来逛…啊,宋国公,她想起来是哪家了!
前朝皇家,赵氏!
难怪这位世子特立独行,连穿着都那么随性,与别人华丽肃谨的装扮截然不同呢。赵氏,本来就是本朝最奇特的一家国公。
庆朝的国公都是开国时立下的,开始时有三十多位,到三百年后的现在只剩十来位了。其余的国公都是功臣出身,惟独赵家是个例外。
因为云家的天下,说得不好听点,根本就是在赵家手上抢过来的。在庆朝之前,中原有一段近五十年的混战,南北都建立了无数小国,其中势力最大的就是赵家建立的宋国。
庆朝太祖本来是赵家手下的大将,最后却吞并了赵家的势力统一了天下。或许出于愧疚,又或许天良未泯,庆朝太祖将赵氏后人立为宋国公的同时,将“善待赵氏后人”写入了遗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