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这个给你。”
黑暗中,聂深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匣子,放在桌上。“这是你去年让我埋在别院温泉的八件玉石法器。”
“哦,是呢,我差点忘记了。”
云若辰有些惊喜,将那匣子接过来,锁扣一碰就开了。匣子一开,淡淡的莹白光晕便透匣而出,在这一室漆黑中显得格外神秘。
去年她在京郊别院时,就发现后山温泉是一处难得的灵穴。离开前,她让聂深替她找来几十枚上好玉器,她从中选择了八枚让聂深放到温泉附近某处蕴养。
一年多过去,她事情太多,差点都忘了前些日子就该请聂深替她把法器起出来。聂深却一直记得。
“谢谢你,聂管事。”
她把匣子合上,想了想,又取出其中一枚递给聂深:“这枚玉坠,请你佩戴在身上,可以为你抵挡一些煞气。”
她虽然不曾见识过江湖的血腥,却也能想象到聂深常常会遇到各种不好的状况。这枚看似朴实无华的圆孔青玉坠是八枚法器中灵气最充足的,戴在身上可以形成一个小型的平安法阵。
“不必了。你留着有用。”
聂深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云若辰的手僵在半空,暗咬着下唇不出声,嘴里泛起极淡的苦涩味道。她明白的,他是在为她好,知道她在深宫中需要更多的仪仗。
但若是她母亲送他玉坠,他也会拒绝吗?
云若辰知道自己这样很傻。
明明知道不会有结果,明明早已下定决心要放弃对他的眷恋,为何心里还是这样患得患失百转千回?
话也不会说了,冷静也不见了。多好笑啊,外头人都觉得自己精明得妖异,在聂深面前她却笨拙得可以。
她忽然想哭,又不知自己在难过什么。
“你留着吧。”
聂深完全没有察觉她的心事,见她的手停着不动,又补了一句。
她忽然就来了气:“让你收着就收着,哪那么多话!”
她一把抓过聂深的手,把玉坠塞在他手里:“术数的事你不懂!反正你拿着就对了!”
呃?
聂深疑惑地看着素来小大人似的郡主突然任性起来,硬要给他塞东西,有点莫名其妙。唔,也许女孩子就是这样的?好像听雨楼里有些女子,也是这样一时笑一时怒,好好的说着话又非要逼人动手…女孩子,真难懂。
他也不打算去研究女孩子的复杂心思。这辈子,能让他系怀的只有一个人,而那人却不在了…
“好吧。”
既然她坚持,大概也是有缘故的。他没有再说什么,随手就将玉坠收进怀中。
云若辰紧紧抿着唇,背过身低低说了句,你多保重。
片刻后,她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气息已消失在屋里。而她苦苦忍了许久的一行泪,终于一滴一滴溢出,打湿了脸颊。
第一百零二章 流言升级
腊八过后,宫里准备过年的活动更多了。
段贵妃每天都忙着处理各种事务,云若辰看着都替她累。不过段贵妃也是女强人型的,那么多繁杂的事务处理起来一丝不乱,轻重缓急都分得很清楚,少有听到人说她做的不好。
云若辰想,段贵妃要是没生在这会儿,换到现代也会是企业女高管吧。嗯,总觉得她管人的时候挺威风的样子。
云若辰自己不是走这种精明强干路线的,她比较喜欢扮猪吃虎。与人越多越爱抖威风的段贵妃等相比,云若辰是人越多的时候越不爱出风头,在人群中总是很沉默。
她还是适合在背后阴人啦,嘻嘻。
没想到她这种性情却被段贵妃和其他娘娘还有女官们认为是“贞静淑德”,很是赞赏的样子,连老皇帝都夸过她一句“有静气”。
好吧,你们尽管夸吧,我兜得住。
云若辰很不谦虚地得瑟中。
但她也不是经常心情这么好的,因为聂深跟她说的事,一直梗在她心里。于是她每次见到陈嫔的时候感觉都很古怪。
陈嫔本来因为有孕而神采飞扬,经常兴致勃勃地来静心殿给皇帝请安。不过有一次云若辰在静心殿外与她相遇时,发现陈嫔的面相有了些新改变。
在外人看来,那只是因为怀孕引起的脸部浮肿,是福相。
然而在看云若辰这有心人眼里,却看出她两颊法令纹变深,虽然改变很微小,却不是很好的兆头啊。
不妥,真的很不妥。
更不妥的是,她怎么也推算不出这事的发展轨迹。因先天绝脉而失去了修练先天元气的可能,使得她的修为只剩十分之一不到,许多略高深的术法都没法施展。稍微想推演深入些,脆弱的经脉就开始造反,血气翻涌不止。
云若辰真恨自己这具不中用的身体,也在默默期盼着时间快些过去。等她与叶慎言都满了十二岁,那时,或许就能有法子将这先天绝脉打通也说不定。
不然的话,她有可能活不过十八岁。
当云若辰在深宫中为这样那样的事情烦恼时,她亲爱的父王却过得很开心。
腊八次日,他依照云若辰所说的那般,直截了当地对户部的大佬们说“不”。
他说经过他深思熟虑后,还是不该劝皇上削减内宫过年的开销,而且他把这事还上升到了“国体”的高度——当然也是云若辰教的。
太平盛世,四海升平,过年宫里却烧不起花炮,你们这是给皇上招黑么!你们想干啥呢,想告诉那些番邦咱们大庆穷了吗?
他侃侃而谈,全然不是平时那番唯唯诺诺人家说什么就听什么的无用模样,直接站到国家高度指责这些户部大佬们没事找事。
其实太子那个汗啊,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背上都是湿的呢,生怕这些重臣们扑过来把他狠狠教训一番。
就像父皇训斥他那样严厉。
但他还是鼓足勇气说完了,心里只想着女儿的话“父王,您想一辈子当他们的傀儡吗”。
他也是有自尊的啊。哪个皇帝乐意当臣子们的扯线木偶呢,即使再差劲的皇帝都渴望着自己君临天下的风光。
结果,真的没有人敢反驳他!
所有人都被他的“翻脸”惊呆了,这还是那个脾气绵软、存在感超低的太子殿下吗?
太子第一次发现,强硬的感觉好爽。对,辰儿说的太对了。他是太子,是一国储君,应该是他来制定游戏规则,凭什么让他们牵着鼻子走?
他才该是发号施令的人!
顾阁老得知此事后,简直老泪纵横,特意把太子请到内阁他的签房里狠狠表扬了一番,就差没扑上来亲两口了。太子终于开窍了啊!多不容易啊!老夫教得就是好啊…这个,他显然想多了,还真不是他的功劳。
“没错,殿下是去观政的,不是去给他们打下手跑腿当挡箭牌的。让户部那些家伙自己伤脑筋去吧,这事,您就别掺和了。”
后来宫里还是放了花炮,花销自然是户部从国库里支过来的。据说他们为了填补这空子,又私下去外头的大钱庄用外邦贡品抵押借了好些钱,才把官员们过年的俸禄发齐了,大佬头痛了好一阵子。
云若辰倒不认为宫里非要放花炮不可,她也知道户部有难处,但再有难处也不该把她父王推出来冲锋陷阵做炮灰。谁没难处呢?自己扛着吧!
在这事上,云若辰还特意观察了皇帝的反应。结果是皇帝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该吃啥吃啥,该喝啥喝啥,身体倍儿棒,据说这个月临幸妃嫔的次数是过去一年的总和。
她认可元启帝是个精通帝王心术的霸气皇帝,但他治国的能力吧,她也只能撇嘴了。虽然这些年里天灾比较多,也不能光怪皇帝一个人,可一个这么大的国家穷得国库空空,皇帝责任显然最大。
他倒好,还那么坦然地让人去国库支花炮银子,就不能另外想法子解决吗?她曾设想过,如果是她的话,比较直接的解决方法就是让钦天监找个很光明正大的理由,例如今年刚好遇上什么什么星宿变动、朕为了百姓不要受灾而静心祈祷一个月,所以不放花炮之类的。
多好听的理由啊,保证臣子们赞美皇上圣明的折子会雪片般飞进宫里,反正夸人就是花点纸笔钱。
如果非要享受这个排场呢,也可以从别的地方想法子来钱。
阴毒点的话,就是私下派人去和那几处出场贡品烟花的地方上的藩王“谈一谈”,不是好几家在舒王事件里被牵连过,只是没问罪吗?和他们好好“谈谈”,让他们自觉点多进贡一批花炮,宫里的烟花就不成问题了啊…
唔,这种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要是想更彻底点解决皇宫里的财政问题,那就是一个大议题了。
她在宫里住了这么久,太知道宫里有多少完全可以削减的人员和开销,只是大家这么多年来习惯了,都不想大动干戈,得过且过地贪着、捞着,皇帝也当看不见。开源的话,那也可以开皇店,这事前几代有皇帝干过啊,皇店可以免税,转头是大大的有…
没有人知道,这位乖巧贞静的小郡主脑子里居然装着这些东西。
转眼腊月已过了一大半,很快又要到祭灶的日子了。段贵妃更忙了,清华宫里进出的女官太监们总是行色匆匆,一个个的轮着来禀报又去做事。
云若辰不上课的时候,也会在一旁看着段贵妃理事。曾嬷嬷对她说过,这也是一种学习,她深以为然。
可是这天,她从偏殿转过来时,刚给段贵妃请了安,便发现段贵妃脸色很不好看。
“娘娘可是太累了?”
云若辰关心地询问道。
“啊,是吧。辰儿你有心了。”段贵妃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情似的,一开始听云若辰说话还没什么反应,等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云若辰也没多想,问道:“娘娘,辰儿早晨让人煎了一壶安神茶,您喝一杯可好?”转头又叫夏虹去端茶。
“没事…”
段贵妃勉强笑笑,这时又来了几个女官请示。云若辰静静坐在旁边看段贵妃恢复了常态利落地处理着事情,心里总不是那么妥帖。
她也没在段贵妃那儿呆太久,等夏虹送来安神茶,她与段贵妃一人饮了一杯,再闲聊两句就乖乖回自己屋里了。谁知刚进门,却见曾嬷嬷也是一脸心事地迎上来。
“郡主可是从段娘娘处回来?”
“是。有何不妥?”
云若辰眉心一跳,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曾嬷嬷欲言又止。云若辰了然,将夏虹等人都遣下去,低声问:“嬷嬷,你是最知道我的。有话大可直说无妨,要是嬷嬷你顾忌着什么别的,不让我知情,反而对我不利啊。”
曾嬷嬷还是犹豫片刻,才告诉云若辰,宫里现在有些不好的传言,是关于陈嫔的胎儿的。
“什么?”
云若辰先是有些惊讶,随即心里升起的却是“终于来了”的想法。
从聂深那晚告诉她这事起,她就一直认为,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而陈嫔的面相,也在逐渐印证她的预感…
这事,究竟会怎样发展下去,又会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呢?
曾嬷嬷见云若辰并没有她想象中反应那么大,只以为小郡主少年老成,哪能猜到她早有心理准备。
曾嬷嬷说,原先朱太医诊断出陈嫔是在十月里怀孕的,到如今是怀孕两个月。可昨儿朱太医病了,太医院派了另一名太医来替陈嫔进行常例诊脉检查,那位太医回去却说了句古怪的话“陈娘娘那胎儿月份不太对啊”。
这话,那位太医是偷偷对太医院院正说的,却恰好被旁人听了去。
朱太医因为调理好了老皇帝的身体,不仅让老皇帝恢复了健康,还重振雄风,所以圣眷正隆。自然,太医院里也很多嫉妒他的人。
如果朱太医真是判断错了陈嫔怀孕的时间,那就是他医术出了问题啊!
太医院的人私底下正在讨论这件事,不知怎么却火速传到了宫里,而且流言的内容也在逐渐改变…
第一百零三章 流产
流言是一种奇怪的东西。
有时候你不知它从何处来,又在何时发酵,当你注意到的时候,它已经在流动的过程中变得精彩纷呈,让人不得不佩服那些参与流传的群众们的想象力和创造力。
那位钟太医昨天早上来替陈嫔诊脉,今天曾嬷嬷来向云若辰说起那所谓的“流言”时,已经有好些个耸人听闻的版本了。
朱太医的医术受到怀疑,是最普通的版本。
第二个版本,是陈嫔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收买了朱太医,让朱太医谎报怀孕时间。这版本背后的指向就可怕了一一“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妃嫔怀孕还要造假,想隐瞒什么?
模糊真实的受孕时间,这事可大可小啊!
虽然这年头没有“喜当爹”、“接盘侠”之类的专有名词,但云若辰已经完全领会了这个版本的惊人内涵。
然后就耐人寻味了,陈嫔的孩子如果真不是皇上的,会是谁的?所有和她接触过的男性都有重大作案嫌疑,虽然云若辰想来想去,都想不出身边随时跟着一堆宫女的妃嫔真有机会和人偷情。
如果是真的,那人真是神速…咳咳,打住,这个联想太不纯洁了,云若辰赶紧把自己奔腾的思维拉回来。
但,另外还有版本说,这是那钟太医嫉妒朱太医受重视,恶毒地诬陷朱太医,其实人家陈嫔和朱太医都是无辜的!
云若辰可算明白,段贵妃为何会脸色不好了。
虽然段贵妃很不爽陈嫔怀孕,但也仅仅是不爽而已。以段贵妃与陈嫔之间地位的巨大差距,绝不是陈嫔有了孩子就能攀得上的。
有孩子又如何,能保证是儿子?就算是儿子,皇上年纪已经这样大,又已经立了太子,外头还有个诚王呢,何时轮得到这小孩子当皇嗣。
所以陈嫔即使生了儿子,也是威胁不到段贵妃。段贵妃只是因为自己没孩子,所以才对陈嫔有天然的敌视罢了。
云若辰可以保证,段贵妃绝不会有把陈嫔孩子弄掉的想法,这对她自己有什么好处?但反过来,别人却不这么想啊。
现在段贵妃担心的大概是两件事。其一,有人借着这流言兴风作浪,把她拖下水,污蔑她由于不爽陈嫔怀孕而制造流言。这事要是闹到皇上跟前去,陈嫔下场如何且不说,反正段贵妃肯定没好果子吃。
其二,就算没人刻意针对她,但她身为六宫实际上的管理者,却任由流言在宫里传播抛出来杀伤力也不小的!
只不过,云若辰认为段贵妃不必担忧太多。段贵妃坐在高位上久了,怕是有被害妄想症,总觉得宫里事事都有可能针对她来。
而云若辰早在这之前,就从聂深那里得到了情报。
事到如今已经很明显,这事绝对是个阴谋。可云若辰想破了脑袋,也没理清这阴谋究竟在指向谁。
害陈嫔?她一个没背景的寻常宫妃,进宫十年都是个贵人,要不是这回怀孕,估计也就到头了。
“最近怎么老是遇上这种没头没脑的阴谋诡计…头痛…”
云若辰叹口气,揉了揉眉心,不知怎的想起前段时间的状元楼食物中毒事件。
状元楼那个不去管它,背后的阴谋再复杂,暂时也和她扯不上关系。陈嫔这个可不一样…
“郡主,奴婢大着胆子和您说这些污脏事,让您伤神了。”曾嬷嬷见云若辰秀眉紧蹙,以为她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女孩听这种事心情复杂,歉然道:“但兹事体大,郡主您一向也是个有主意的,奴婢想着还是先和您说说。”
“你这样很对。”
云若辰点头表示赞同:“宫里的这些事,是该告诉我。唉,嬷嬷,辰儿好累…”
“郡主累了?”
“嗯。”
曾嬷嬷瞧着郡主确实一脸倦色,只当她还是没法消化这些事,心里有些忐忑也不敢再和她说下去。
稍后,夏虹与秋容来替她换了衣裳,又送上安神荼,她却始终不发一言。
“可恶,真的推算不出来。”
云若辰让人都退下后,还是不死心,用铜钱反复推算三次卦象都是凶兆,却是一点头绪都摸不着。
明知道有事情正在发生,而且或许还会牵连到自身,她却无法做出有效的预判。这种时候,也只能依靠及时搜集更多的情报,随机应变了。
祭灶那天,云若辰又见到了陈嫔。几天不见,陈嫔的脸色变得黄黄的,面上浮肿更加明显,与从前明艳的相貌差距甚大。
元启帝对陈嫔的态度也是冷冷的,丝毫没有因为她有孕而更加宠爱的感觉。要不是陈嫔升了份位,旁人还感受不到她在宫里地位的变化呢。
从这情况看来,陈嫔肯定也知道有这流言了,但她能怎么做?这种情况下,如果她真是被人陷害的,也只能把这只死老鼠吞下去一言不发。装装可怜,或许还能挽回一局!
流言这东西的威力就在于此,你不理它,别人说你心虚。你要是认真对付它,别人说你可疑。
说多错多,乖乖冷处理为上!
但没过两天,事情好像闹得更大了。
上回那替陈嫔诊脉的钟太医被迅速调离了太医院,丢到南直隶去了。而朱太医呢,好像还过得挺正常,依然日日进宫替皇上调养身子。
表面上看,宫里的几位主子,似乎是在向大家传达一个信息“钟太医那些话是胡说八道”,试图从源头上来遏止流言。要是照一股的情况来说,到了这时候流言就该慢慢淡下去了。
可是,接下来的发展并没有像许多人希望的那样静静地恢复原状。
宫里的流言又有了更新的版本。这回的版本更劲爆,据说朱太医不知给皇上服了什么药,只有朱太医懂得方子,所以皇上离不了他。而陈嫔的孩子其实是朱太医的,皇上明知真相,但还是忍下来了…
“好厉害的版本…”
云若辰这回不是从曾嬷嬷口中打听到这事的,却是夏虹私下里悄悄凑在她耳边说完的。
自从夏虹被选为她的侍书,跟随她出入上书房后,就很自觉地将自己当成了她的心腹。云若辰鼓励她多借着各种机会与其他宫里的宫女太监们沟通消息,有值得关注的事便回来禀报自己。
听了这个再次升级的版本,云若辰觉得更不妙了。
连皇上都编排进去了,幕后黑手的胆子够肥啊。
都到了这种程度,段贵妃还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总该出手整顿整顿这宫里的八卦之风了吧?
她没猜错,果然不到一天之后,各宫的气氛便紧张起来。
由于腊月里祭祀活动多,每天宫里进出运送各种物资的人也多。这也正是各宫的宫女、太监们大捞油水的时候,平常为了保持过年的良好气氛,主子们对于这些事也都睁只眼闭只眼。
可这一次,却有一大在宫门负责接送检查食材的太监被逮了起来,原因是他们在放那些菜贩子进来时索取了一些好处费。几个太监被段贵妃下令活活打死,死状极惨。
紧接着,当天夜里,又是几名在值夜时赌钱的侍卫被人抓了起来。这些侍卫虽然没被打死,但也被立刻革职,板子自然也少不了十几下。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段贵妃在警告宫里的人:“别想乱来!”
而且段贵妃的行为,分明也是经过皇帝默许的。
哪个男人受得了别人说他戴绿帽啊,皇帝也是人,皇帝也很在乎名声的。
这时候,陈嫔愈发深居简出,不再在人前出现了。
腊月二十八,云若辰本想借着给太子府送些年礼的借口出宫,但看到段贵妃那一脸的寒霜就连提都不敢再提。
多事之秋,还是老老实实呆着比较安全。
这天是她过年前最后一趟到上书房上学。常士扬和仝吴上完课,都拿出礼匣送给她,说人家外头私塾的先生在过年前都要给弟子赠送些小礼物,对弟子一年的学习表达下鼓励。
常士扬送的是一座铜镇纸,刻着莲花图样,小巧精致。仝吴送的是一套湖笔,地道的贡品,却不是写字用的。
“若辰你的宇已写得不错了,明年再开馆,可以教你练练丹音。”
“好呀!”
云若辰很开心,仝先生真是雅人!
等两位先生送完了礼物,顾澈也取出一个小匣子递给她:“若辰,这是我送你的。”
“咦?同窗之间就不必这么客气啦…”
说归说,云若辰还挺好奇顾澈会送什么东西。她本想马上打开的,但手刚碰上匣子的锁扣,顾澈的表情就变得很纠结,云若辰隐约明白他希望她私下再看。
好吧好吧,小男孩就是花样多,他别放个螳螂或是甲虫在里头戏弄她就好。谅他也不敢!
师生四人说笑一番,正准备结束今年最后一堂课,忽然夏虹脸色仓皇地过来找云若辰禀报。
云若辰心头噗地一跳,走到上书房外,沉声道:“什么事?”
“郡主,陈嫔娘娘她…”夏虹的声音细若蚊蝇:“流产了。”
陈嫔流产?
第一百零四章 奸情!
陈嫔流产的消息,早在云若辰赶回清华宫时就已传遍六宫。
“怎么会这样?”
云若辰只觉得这事从开始到现在就处处透着诡异,而陈嫔的突然流产更是把这种诡异的气氛推到了高峰。
一切都太不合理了,相信也不是她一个人有此感觉。云若辰确定,陈嫔的流产,绝不会是事情的结局。
但事情究竟会向什么方向发展呢,她看不清前的脉络。
夏虹低声匆匆向云若辰禀报。
今儿是腊月二十八。俗话说,二十八,把面发,这一天是人们赶制面食过年的日子。
民间如此,宫里也有这样的风俗,是以今天主子们的早膳都是蒸面饼子和糖饼之类的食物。
陈嫔近来妊娠反应严重,吃面食会泛酸呕吐。于是今早她宫人领回早膳后,陈嫔发了脾气,把那些面食都泼洒了,又责罚了两名宫人,自个赌气回内室休息去了,什么都不肯吃。
事情若是到此,没什么大不了,哪一宫的主子没责罚过下人呢?况且谁都知道陈嫔娘娘近来心情奇差无比,原因嘛…不用说了于是没人敢去内室叨扰娘娘的休息,连她的贴身宫女都只在帐子外守着。眼看着要到午膳,陈嫔还没起身,这也太不合规矩了。
宫里连就寝时间也有严格规定的,除非是病人,否则白天里卧床总会给人话柄。
两名宫女试探着请陈嫔起身准备用膳,却不见帐子里有动静。她们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再叫了两声没听到陈嫔回应后,忙自行打开了帐子——
只见陈嫔双眼紧闭一脸惨白地躺在床上,身下褥子早被鲜血浸透!
“就这样?”
云若辰想不到陈嫔的流产过程会是这般古怪。她还以为会像那些宫斗剧里演的一样,被哪个装作不经意的下人碰撞了一下,又或是踩在什么早被设计好的台阶、地板上滑脚摔了跤。
或者技术一点,被人在熏香里下了药,或者吃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突然肚子绞痛满地打滚就堕了胎…
可陈嫔却是静静的躺在床上,就流产了。
没有冲突,没有碰撞,似乎连早膳都没有吃。陈嫔消失在人前两个时辰后,以惨烈的画面直接宣告了流产这个事实。
云若辰回到清华宫,却是人声寂寂,段贵妃与她身边的几名女官宫娥都不在。这也在预料之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段贵妃肯定赶去处理了。
“郡主,要不奴婢出去问间?”
云若辰心情不好,也懒得斥责她,只是冷冷地看着夏虹,看得她低下头去。
“敏感时候,别到处走。”
尽管云若辰也非常想知道事情的进展,但她还分得清轻重。越是乱的时候,越是要冷静,不可轻易搅和。
以她的推断,段贵妃不可能让这事一直闹下去,必然要下令禁言不许议论纷纷的。她的贴身宫女这时候跑去凑热闹,就算段贵妃不说什么,旁人难道不会说小郡主管不好身边人么。
夏虹其实也未必不知道这道理,只是立功心切罢了。如今她也早转过心思来,明了郡主对她有了意见,暗暗自责。
“行了,咱们就在这儿等着吧。”
得了云若辰这话,夏虹忙不迭与秋容一道去御膳房领午膳,布置好服侍云若辰用饭歇午。期间段贵妃一次都没回来,云若辰心里焦急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