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直接问别人隐私,先搞清楚这是谁总可以吧?
仝昊笑道:“江南一枝梅,东南楚青波。这可是两位目前风头最盛的风流人物呢…”
所谓江南一枝梅,指的是江南学社“七子社”会首吴祖笙,他以一首《一枝梅》词在江南文坛迅速崛起,文章也写得极为华丽。这次考试,他是江南解元,大家都认为他是夺魁大热门。
“至于楚青波…”仝昊顿了顿,说:“他是东南漕运总督楚平安的独子,今年才十八岁。”
“咦?”
云若辰诧异地小声说道:“官二代呀?”
听这人名字挺风雅的,她还以为是什么书香世家的公子,原来是漕运总督的儿子?那可真是东南第一衙内了!
她这些日子跟着常、仝读书,可不是白度的,她可是一有机会就向他们请教朝堂上的事情。别的不说,起码她已经差不多把庆朝的官吏等级与各地官署职责之类的基础问题记了个七七八八。
这就是她非要让皇帝给她找学士当老师的原因了。跟着女官们,能学到这些书本上根本不教的东西吗?偏偏这些东西,却是一个王朝统治的根本。
“楚青波的名气,并不是全是仰仗着他的家世…”仝昊刚说了一半,常士扬打断他说:“哦,那不是楚青波吗?他怎么也才来?”
“咦,他身边那位是?”
云若辰顺着两位先生的眼神往楼梯口望去,远远的就看见了一角白袍。
这楼里穿白的男子其实是极多的,但那角白袍,不知怎的却让她一眼望去就觉得格外的白,白得让周围的人都灰暗了三分。
啊,是赵玄!
她讶然地看着许久不见的宋国公世子赵玄从楼下拾级而上,翩然出尘的身姿在一众士子间尤为惹眼。可他身边的那人…
那个青袍玉带的年轻人,竟长着一张比赵玄更俊秀,美到可以用“妖孽”来形容的面孔!
“看,那就是楚青波。”
仝昊的笑声在她耳畔低低响起。
妖孽楚青波出场了…
第八十六章:总督公子与人命官司
楚青波。
云若辰默念着这个名字,仿佛一杯香茗在唇边轻轻润开,滑入喉咙。
起初听到这名字时,她倒是没有多大感触,直至她见到他本人,才感觉…他就是该叫这样的名字。
一清如水,妩媚似波,浑身流动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风雅隽秀。唔,这人,总像是见过的一般…或许是自己的错觉吧?
这样绝美的人品,穿戴什么便都显得毫不重要了。而他确实也没有费心打扮自己,简简单单的青绸儒袍,其实和楼里的这些年轻士子们的装扮并无二致,但却依然如芝兰玉树一般耀眼。
赵玄衣冠胜雪,楚青波绿袍风流,光是站在那儿,云若辰就能感觉到这楼里的灵气似乎都集中在他二人身上了。那些本来也能用儒雅来形容的才俊们在这二人出现后,瞬间沦为背景板,丝毫没有挣扎的余地。
“先生,楚青波名气好像很大啊。”
云若辰端起面前的热茶饮了一口,悄声问仝昊。她眼看着从他们现身起,就有不下十拨人迎上去和他们打招呼了,甚至还有些本身就是官员的也很积极地围了过去,一点也不矜持…
仝昊点头说:“对,楚青波十二岁时,就已是名满东南的神童。”
“神童?”
云若辰挑了挑眉毛,好奇地向仝先生追问起楚青波更多的事迹来。
其实在这个时候,各桌上那些没见过楚青波的人,也都在跟熟人打听这位楚公子的事。
楚青波身世显赫,他的父亲是东南漕运总督,朝廷二品大员,权倾一方。
云若辰偶尔会听顾原与她父亲提起漕运,但她其实对漕运的了解也不深。经过仝昊简单的解说,才体会到“漕运总督”是一个多么煊赫的位置。
仝昊只用一句话就解释了漕运的重要:“漕运,是一个王朝兴衰的命脉。”
所谓漕运,就是以水道来运输粮食与物资。历朝历代的统治者都致力于开凿运河,以通漕运。可以说,水治好,漕运通,国富强。反之,则国衰败。
她联想起曾学过的历史,从秦始皇到隋炀帝再到唐太宗,都在不停地倾举国之力来开凿运河,其实真不是为了自己旅游出行更方便,而是为了漕运畅通。运河的漕运畅通与否,对历代封建王朝的政治局势有举足轻重的作用。每一代皇朝统治者都想借运河漕运畅通,总揽大局,驾驭全国。
庆朝前的宋朝末期,中原地区战乱频繁,百姓大量难逃,江南、东南等地逐渐积累起丰厚财富。因此,从京城到江南、东南的漕运对全国经济运输的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了。
“楚平安能够坐稳东南总督之位十年,真是有大能耐的。”常士扬也加入评论,轻轻加了一句。
“但是,楚青波扬名之初,却和他的家世没有关系。是因为一桩人命官司。”
呃?
云若辰愣了愣。人命官司?
“郡主知道,咱们大庆科举童生试,最少也要满十五岁,还要五人联保才能参考。但楚青波十二岁的时候,瞒着家里人,想法子改了年纪,自个跑去考童生试了。”
十二岁的天才少年,头一次参考就考了童生试第一。
但他捏造的身份很快被主考官发觉不妥,亲自召他来询问。楚青波很干脆地承认了自己年龄造假。主考官很欣赏他的才华,虽然还是取消了他的考试资格,可也没有给他留案底,鼓励他到了十五岁再来考一次,成绩一定会更好。
如果事情只发展到这一步,也就是个普通的神童故事。
不普通的事情,在楚青波离开县令衙门时发生了。
三个落榜的考生得知楚青波擅改年龄参考还得了榜首的消息,出于失败者的嫉妒,特意跑来将他堵在小巷里。
一开始他们就是想过来奚落他,打他一顿出气。三个十七八岁的青年,在面对一个才十二岁的小男孩时,体力优势是很明显的。
他们堵住了楚青波,也动了手。然而厮打过程中,他们起了一个邪恶的念头…
东南一带,“契兄弟”风气极浓,年轻男子喜好男风十分常见。这三个落榜考生见楚青波长得比少女还美貌,居然起了猥亵他的心思。于是,形势便向着更恶劣的方向滑去。
当路人们被血腥味吸引到这条偏僻的小巷子来的时候,发现那三人都倒在血泊之中,浑身上下都是刀伤。
清瘦的少年楚青波平静地站在腥浓的血色中,背抵着小巷的青石砖墙。恰好是傍晚时分,小巷的光线变得暗淡,却恰好有一丝余晖从巷口洒入,投射在他秀美的脸庞上,竟有种妖异的美感。
凶器是一把很普通的匕首,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刀口已钝。事后查证,这把匕首是三名死者中的一个,在附近打铁铺里买来的,许是为了增强威慑力吧?最终,却成了自己与同伴丧命的凶器。
——这些内容,并不是仝昊说的,而是这次文会后又经过了许久,云若辰从聂深那边打听到的某位旁观者的叙述。
仝昊自然不可能对尊贵的郡主说什么男风,猥亵,更不会详尽地描述那一幕血腥的场景。
然而虽然他只是一语带过地说“他杀了那几个欺负他的青年”,云若辰已能透过这朴素的句子嗅到那年长巷中的血气。
那么美的人,那么烈的性子,真想不到。
咦?
云若辰心里刚感慨完,忽然猛然一醒,是了。
她刚刚就觉得楚青波的容貌有些眼熟,又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美男子。现在才突然想到,他和叶枞长得有三分相似。
那个在深夜的山间如鬼魅般忽隐忽现的面具冰山男,尽管只见过他半张脸,云若辰还是牢牢记着他的长相。
不过,他们应该没有什么关系才对。毕竟一个是江湖神秘组织的头目,一个是身份高贵的总督公子,大概是不会在家族谱系上有任何交集的吧?
她的注意力再次回到楚青波的人命官司上来。照理说,楚青波如果被告杀人,纵使是自卫,也不能来参加科举才对啊?
但楚青波果然很聪明。他在公堂上一口咬定自己只是路过,说那三个人是互殴而死,他完全没动过手。
从一开始,他的口供就没有任何漏洞,就算有好些证人说那三人就是故意去找他麻烦的,他也不承认。
没有目击证人,也没有指纹鉴定的技术可以判断他曾经握过凶刀。在他摆明父亲身份后,县令不敢对他用刑逼供。
而后,楚总督派出了几名得力管事私下来与县令谈话。作为主考官的县令本来就爱惜楚青波的才华,又不想得罪楚总督,便打算再上堂走个过场将他无罪释放。
可那三名死者的家属不干了。他们的家族在本地也是子弟众多,于是纠结族人来到公堂上,指责县令大人罔顾人命,甚至攻击楚青波能够考出童生试第一名的成绩是知县为了讨好总督才得的…
“那就当场再考一次吧。”
一直静立在公堂中的少年,冷眼看着汹涌激动的人潮,轻轻丢出这句话。
“随便谁出什么题目。我都可以考。”
这句话,让无数赶来看好戏的老百姓兴奋起来。他们所在的东南名城兰江城,原本就是文教兴盛之地,名士宿儒非常非常多。
起初的时候,只是死者家族请来了一些比较出名的老先生。
老先生们将四书五经上的内容任意截取出来,楚青波每一题都能随口破题,释义,甚至只要老先生提出一句他就可以接着背下去。
这下,连知县大人都震动了。很快的,又不知是谁请来了文坛地位更高的一些名士,他们不考书本,考楚青波作文。
楚青波就像根本不需要思考的时间,来一个题目就写一篇时文,每一篇都老辣潇洒,而即使他写得再快,呈现在卷子上的依然是那一笔一划都圆润齐整、美观秀丽的馆阁体,连一点墨星都没有。
十多位名士们轮流批阅他的文章,谁都说不出不好。虽然楚青波的文章不算上乘,可他才十二岁!放在童生之中,已经是超水平的文采。
至此,不再有人怀疑他童生试榜首的成绩是作假。可死者家属还不肯死心,因为童生试最后一题,必须是写一首应帖诗。
诗词这种东西,非要有深厚积累才能做出。他小小年纪,就算能背书,能写出规矩的时文,可他的诗能写到第一的程度吗!这肯定还是有问题!
“于是,楚青波又写了诗?”
云若辰大概能猜到事情接下来的发展了。楚青波,是挺厉害的啊…
仝昊叹了口气,说:“他写了一百首诗。”
啊?
这下不仅是云若辰,连顾澈都惊呆了。
那天,公堂审案因为拖得太久已到了晚上,可衙门内外没有一个人想走。连挤在衙门外街上的人,都在兴奋不已地等着楚公子写出一首漂亮的诗来,狠狠地反驳死者家属的质疑。
可谁也没想到,楚青波写诗了,一口气就写了一百首。
从华灯初上,一直写到敲三更鼓,他的笔完全没有停过。
整座兰江城都在为他疯狂。
因为琢磨怎么把楚青波写好,这章写得很慢很慢,请见谅…
第八十七章:赵玄背后的势力
这世上有些人,天生注定要成为传奇。
比如楚青波。
那一夜,兰江城无人入睡,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楚青波的事迹。他的诗,写一首就传出来一首,连青楼里的姐儿们都丢下了平时常唱的缠绵曲子,改唱“小楚公子”的诗词。
咏物,喻情,讽古,议事,季节交替的感伤,时光飞逝的隐忧。每一首都称不上传世名诗,但每一首都有可读之处,还常常有些闪光的金句点缀期间。
这些诗,他后来也承认,绝大多数并不是当堂写出来的,而是他平时在读书闲暇里写来消遣的。然而当时,人们只被他喷薄而出的才思所折服,没有人能再提出质疑。
在绝对强大的实力面前,规则变得不那么重要。
一起可疑的人命官司,三个凄惨的死者,哀痛欲绝的家属,不过成就了楚青波的神童之名。
他理所当然地被判无罪释放,没有人愿意相信这样才华横溢的贵公子会杀人,他们宁可选择听从他的证词——他只是个无辜的,路人。
尽管事后清醒过来的人们,也隐隐明白楚青波或许是真凶,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三个人竟企图谋害他们兰江城的文曲星,本来就罪该万死!
然而,被总督府管事接走的楚青波,却从此消失在兰江城中。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人们都打听不到这位总督公子的消息。后来听说,他被严厉的父亲狠狠鞭笞了一顿,连夜送往邻城某间清净的寺庙中静修。
那间寺庙,本来也是楚家出资修建起来的。
楚青波一夕成名,但却如滑过天际的璀璨流星,在闪耀过后归于寂静。
那之后过了三年,又一次童生试的时候,人们都在期盼着他再出现在人前,可已满十五岁的他却没有来报名。
这让多少等待传奇重来的兰江城百姓失望得难以自已。
甚至听说,有些深闺少女,还偷偷将楚青波当年的诗集藏在枕边,幻想着这位传说中俊美如少女的总督公子能走入自己的梦中。
在等不到楚青波出现后,许多少女都伤心地烧掉了诗集,但过不了几天又梨花带雨地重新借小姐妹珍藏的诗集来重新誊抄——绝对的铁杆脑残粉啊。
终于,在那起人命案已过六年后,楚青波回到了兰江城。
十八岁的他一经露面,旋即便引起了比当年更狂热的风暴。少女们为他比童稚时更加俊逸脱俗的容貌而疯狂,但文人士子们却是为他的才气所折服。
闭关潜读数年再出山的楚青波,不再重演那“一夜百首”的事迹,改走精品路线。据说,在他静修的山寺岁月里,楚家为他遍请东南名师。是以他回到兰江城后,开始在老师们的引领下,出席一些较为高端的文会、诗会,每次总会拿出一两首让人眼前一亮的好诗。
渐渐的,他写的一些时文也得到了东南名宿的赞扬。于是在今年秋天,他毫无疑问地参加了科举考试,在所有人理所当然的眼神中一路拿到了县试、府试、院试的第一。
“小三元”这种五十年一遇的奇迹,发生在楚青波的身上,根本没有人觉得意外。这不是应该的吗?
再之后,他又顺利地考过了乡试,用短短几个月时间突破了从童生到举人的巨大屏障。而且,还是第一名,东南解元。
在他备考乡试的时候,身边已经围了一群群仰慕者与追随者。这些东南学子们成立了琼华社,不仅邀请楚青波入社,还公推他为会首?谁让他的名气太大呢?
“嗯…”
云若辰一面听着常士扬与仝昊间杂说着楚青波的光辉事迹,一面饶有兴味地看着那两位贵公子还在被人围着打招呼。她忽然想到,楚青波虽然在东南名气很大,但…怎么会和赵玄走在一起?
“先生,楚家和宋国公家是世交?”
仝昊听她这样问,不由得笑了:“当然,郡主不知赵家原是东南豪族吗?”
咦?云若辰诧异地回看他一眼,摇头道:“不知道呀,没人和我说过。”
看看,这就是教育缺失啊…幸亏她坚持要让学士来当老师,女官们可教不了她这些。
原来前朝的皇族赵氏,数百年前就已是东南世族,在东南一带拥有极大的势力。宋太祖从东南沿海起家,后攻占中原统一天下。因为种种原因,宋最终被庆所取代,但赵家在东南却依然有着许多支持者。
“怪不得庆太祖立下祖训,要子孙善待赵氏,原来并不是出于仁慈呢。”云若辰恍然大悟,这些事她倒真是头一次听说。
难怪赵玄时常被老皇帝召进宫来,逢年过节也能进宫面圣。老皇帝是通过“疼爱”赵玄,在向支持赵家的那些东南家族们发出信息吧。
她又将目光投向赵玄。身为宋国公的世子,他需要承担的,原来不止是一个闲散王侯的爵位那么简单…将来,还要负责调和中央与东南之间的关系之类的吧?
他那种冲淡出尘的性子,还要天生的心疾,偏偏又得承担这么沉重的东西。真令人担心呢…
云若辰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赵玄,忽然间,赵玄的视线也朝她这边转来。
然后,他怔了怔,立刻分开众人朝这桌走了过来。
哎呀,又被他认出来了…
云若辰苦笑着用手遮了半边脸,并不指望这样能逃过赵玄敏锐的眼睛,只是一时没想到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
为什么每次她易容出行,都会被他碰见啊!
上回她是把妆擦掉了,他才能认出她来。可这次她明明还带着妆啊,五官肤色什么的不是很像男孩子嘛!他怎么还能一眼看出她是谁?
哦,对了,她身边跟着常仝两位先生,赵玄应该知道他们是她的老师,所以一看她眼熟就联想起来了吧。
云若辰根本没想过赵玄走过来有别的可能性,他一走动她就知道自己暴露了。至于为什么会和他有这种默契嘛,她也不知道。
“常学士,仝学士…顾澈。”赵玄过来先给两位翰林行了礼,又瞥了顾澈一眼,旋即看着云若辰不说话。
“呃,呵呵,赵家哥哥,你好,好久不见。”云若辰知道躲不过的,只能轻声对他说:“你不是很忙嘛,不要管我啦,赶紧忙去吧。”
“…你又来了。”
赵玄叹了口气,再次瞥了眼顾澈。顾澈又不是笨蛋,赵玄眼神里那种“又是你撺掇的吧”意味太明显,他立刻低声急急道:“看我干嘛!不是我叫她过来的啊!”
“是吗?”
赵玄明显不相信,压根不接他的话茬,又问云若辰:“老人家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云若辰是在宫里住着,所以直接就问皇帝,没问太子是否知情。云若辰答不上来,只能继续苦笑,恨不得动手推他走开:“赵家哥哥,你别管啦…有两位先生在,我就是来看会儿热闹,天黑前会回去的!”
听到赵玄和云若辰、顾澈的对话,常士扬和仝昊才知道,敢情小郡主不是头一回干这种偷跑出来闲逛的事了!
所以顾澈刚刚才会无奈地说,她肯定是要过来的…
他们这位女学生到底是个什么性子啊!
“你…”
赵玄皱起眉头,刚想再说什么。却有人在他背后轻声问道:“赵玄,这几位是?”
云若辰才发现,不知何时楚青波也已走到他们这边来了。
近距离看到楚青波,更能直观地体会到什么叫“丰神如玉”,真是无可挑剔的美男子呀。
然而她不知怎的,却忽然想起聂深那隐藏在人皮面具下如冰雪般冷峻的容貌。
聂深或许不如楚青波风流倜傥,但他身上那种高远幽深的气场,显然更吸引她。又或者…她在意的根本不是谁更俊美,只是单纯的,对聂深的偏爱吧。
她爱他,所以他什么都好。她与楚青波是陌路人,所以他再英俊,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她发着愣的时候,赵玄已向楚青波介绍了常士扬与仝昊,对于顾澈和云若辰,他只以“两位先生的弟子”来简单带过。
“嗯嗯,赵家哥哥你真是太识相了,请继续保持吧。”
令她失望的是,赵玄与楚青波和常、仝二人寒暄过后,直接就在他们这一桌坐下不走了!本来这桌就只坐着他们师生四人,其实待会人家还会安排别的官员过来凑桌子的,但…
有没有搞错?赵玄你就这么怕我惹事啊?
她用眼神狠狠的表达了自己的不满,赵玄却无视地继续和楚青波低声聊着。
顾澈比云若辰还要不爽,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宋国公世子,却总是看起来很了不起的样子,太拽了吧。
他甚至坏心的看向了桌上的茶壶,想着要不要假装给赵玄倒茶,直接把茶水泼在他那身白袍上?哼哼哼,看他还装白衣公子?
“阿澈,不要乱来…”
云若辰太了解顾澈了。他就多看了那茶壶两眼,她马上就捕捉到了他的想法,忍着笑说:“不管他们,反正咱们只是来看热闹的。待会文会开始后,要是不好玩,我们就先跑路吧。”
“嗯。不过,我说,这种文会本来就不可能好玩嘛。你还特意跑过来!”
顾澈嘟囔着说。云若辰气结,差点想伸手捂住他的嘴。在人家开文会的时候说“不可能好玩”,阿澈,你什么时候能长点脑子!
赵玄眼角的余光扫到云若辰与顾澈头碰头靠在一块儿喁喁私语,心里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小郡主和顾澈的感情真的很好的样子啊,哼。
第八十八章:突发状况
赵玄和楚青波抵达后不久,文会终于正式开始了。
说是正式,其实也不太贴切,毕竟也没有什么正规的仪式,只是酒楼里的小厮下仆们纷纷给一桌桌的客人们陆续送上了热好的新茶,又摆上了十二色蜜饯果子、十二色小吃糕点,香瓜子、咸花生等伴嘴也都人手一碟。
大家品着茶吃着点心,便开始拿出些自己近来得意的文章在小范围传看。三五好友互相评点后,又与邻桌交换,渐渐的在某一程度内传遍了他们的小团体。
也有比较自信的,径直拿着自己的文章来请教常士扬、仝昊这种翰林学士,乃至一些资历更深的前辈官员。
也不知赵玄是否故意的,恰好就坐在云若辰旁边。在常士扬与仝昊忙着点评后辈文章的时候,云若辰忍不住侧头低声问赵玄:“赵家哥哥,你又不考科举,到这儿来做什么?”
赵玄端着茶杯慢慢把玩着,却不沾唇,云若辰不由得猜测他是否有洁癖所以不用酒楼里的茶点。他双眉一扬,平静地回应道:“只是刚好顺道陪青波过来罢了。”
啊,是吗?这么说,赵家和楚家的关系真是很密切,而且还毫不避讳皇帝的耳目,堂而皇之的来往…说不定还是赵家故意的?
就云若辰不算高的政治智慧来想,前朝皇室在本朝的地位应该蛮尴尬的啊,应该更谨小慎微才对。也许这其中,还有很多她不能想通的关节吧。就像她不也才知道赵家原是东南豪族么?
楚青波那边却也不得闲,也有人拿文章过来请他“斧正”,又有另外学社的人过来,笑着问他可有新作,那笑容里却也是有着些许挑衅味道的。
东南的学子对楚青波服气,不代表别地的考生就个个都被他“东南才气第一”的名头折服。如果能够在今天这种场合里,小小地折一下楚青波的面子,甚至压过了他,那人的名声也会随之高涨。
身为名人,本来就是天然的箭靶子。
但楚青波应付得很好。给朋友点评文章,语速舒缓,却句句都意简言赅、直指关键,没什么客套的废话,连底子浅薄的云若辰都听得点头。而与别家学社的人交谈时,他的态度不卑不亢,甚或可以说是沉稳,全程带着淡定平和的微笑,往往几句自谦的话就把对方打发走了。
云若辰有些意外,她以为像楚青波这种出身尊贵又成名极早的所谓才子,总该带着几分桀骜与狂妄才对。但在楚青波身上,她完全看不出年少轻狂的痕迹,他…就像一潭幽幽深渊,平静,却深不可测。
联想着仝昊所说的,他十二岁就以一敌三干掉了三个人,之后还冷静地在公堂上一丝口风都不漏,这人腹黑的程度,或许远超众人的想象也说不定?
唔,特意跑到这文会上来,光是能见到这般特别的人物,也算不虚此行了呢。
“小…云,你看够热闹了没?我送你回去吧。”
坐在另一边的顾澈却没有云若辰的好心情,听着满楼的酸腐诗文,他怎么坐都不舒服,快要无聊死了。
云若辰无奈地说:“这才刚开始呢…你就不能好好听两位先生的点评吗?”
她把声音压得更低,悄声说:“我说阿澈,你家祖父虽然不指望你能考上什么功名,但他绝不会同意你连考都不去考的。你还是面对现实,好好体会体会考试的气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