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能奏效吧…
云若辰双掌在袖中缓缓合拢,将那枚螭龙玉佩扣在掌心里,深吸一口气再次施法。
“乾坤正气,纳!”
随着她催动心符,螭龙玉佩中的灵气也在缓慢聚集。云若辰双目微垂,嘴唇无声翻动,以极快的速度将催生咒再默念了八十一遍!
“啊…啊…”
黄侧妃又咬烂了一块软木,情不自禁痛呼出声,一波比一波更强烈的疼痛几乎就要将她撕裂了!
“产门开了!娘娘,您再忍忍,马上就能用力了!”
“我,我不行了…”
黄侧妃直翻白眼,外头的太医传话进来,让有经验的宫女开始往她嘴里塞人参片。
人参是补气灵药,但其实效果并没有传说中那么灵验,起码刚含着人参暂时是看不出什么作用的。黄侧妃还是断断续续地呼着痛,身子竟开始抽搐起来。
“娘娘!娘娘!您可不能晕啊!”
产婆们快急死了。这羊水都流干了呀,眼看着产门已开,该到用力的时候了,产妇却在关键时刻挺不住了!
“娘娘,您想想弟弟!”
突然间,云若辰又扑到了床边,使劲摇晃着黄侧妃的头。“弟弟马上要出来了!您再加把劲!”
她一面说着话,一面把手中的螭龙玉佩直接贴到了黄侧妃裸露的肚脐上!
“郡主,您别乱来!”
产婆们手忙脚乱地想把她架开,云若辰却怒吼道:“这是保产育平安的灵玉,你们懂什么?不要吵!”
黄侧妃痛得昏昏沉沉,耳边的声音似乎都远了。忽然却像是听见小郡主在喊着“弟弟”、“弟弟”,她灵台骤然一醒。
下一刻,她只觉得肚皮处有股奇异的暖流在窜动,而这股温暖的感觉极大地缓解了她的痛苦。黄侧妃睁开双眼,看到云若辰满脸是汗,还在不住喊着“娘娘,弟弟马上就要出来了”。
“好,娘娘,深吸一口气,用力!”
“对,对,对,再来一次…用力!”
“看到头了!”
“快快了,最后一次了…再用力!”
“不行气还不足啊!吸气!吸气!”
“好——用力——好!”
产婆们异口同声地大喊起来!
云若辰其实也快撑不住了。前些日子伤的元气刚恢复,今天仓促间连着施了几个时辰的法,她的体力也快到极限了!
就在这时,她眼前一花,一个血糊糊的小婴儿被产婆用力拖了出来!
“生了,生了!”
“快去禀报王爷,黄娘娘生了!”
在正屋里守得快要发疯的靖王,总算等来了这声“生了”。
他颤抖着揪住那小厮的衣襟,迟疑了片刻才敢问:“是…是男孩吗?”
在得到肯定答案后,靖王居然没站稳,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生了,是儿子!
他又有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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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哇…”
婴儿清亮的哭声在产房中响起,这声音听在所有人耳中,都如仙乐般动听。
靖王府的世子终于降生了,还是个健康的男孩!
云若辰寸步不离地紧跟着孩子,等产婆把孩子洗干净裹上襁褓,她便迫不及待地接过来抱住了。
他好小,脸蛋像只皱皱的黄梨子,浑身红通通的,胎发稀稀疏疏只有顶上的一撮。
然而云若辰刚把他抱在怀里,就不舍得撒手了。
这是她的弟弟。她有弟弟了…
上一世,她没有父母,自然也没有兄弟姐妹,只和师父相依为命。她想不到有朝一日,能够拥有一个和自己有着相同血脉的亲人。
这弟弟…几乎是她亲手护着接到世上来的呢。
这话一点都不夸张。
要不是她在京郊别院里设下九宫八卦阵杀死了那三个入侵的杀手。
要不是她破解了天命教的巫蛊咒术。
要不是她在产房里施法…
这个孩子,能够平安降生的几率真是微乎其微!
人的感情是很奇怪很奇怪的。
为我们含辛茹苦付出良多的人,我们或许感激、尊敬,可未必会对他有多深的感情。可那些让我们去付出的人,反而才是我们的心头肉。
例如人们对自己的父母,和对自己的孩子,感情是完全不同的。许多人对父母不过是尽义务在抚养,孩子只要笑一笑,就肯为他摘星星摘月亮。
一代又一代,代代如此。这就是人性。
此刻,云若辰在满是血腥味、一地狼藉的产房里,怀抱着这个让她付出了许多心血和努力的小婴儿,心中的柔情不断涌起。她完全没去想这个婴儿对于靖王府的意义,对于她生活的意义,她只知道这是她弟弟!
她好喜欢他,好喜欢好喜欢。
弟弟,姐姐会尽我所能呵护着你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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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赐名

元启三十六年二月初二,靖王府侧妃黄氏产子,母子平安。
这一晚,又将是京城无数人家的不眠之夜。
静心殿中,披着道袍外裳的元启帝靠在软榻上,慢慢呷着一碗热汤药,青白的脸色从除夕到如今都不曾有多大改善。
他把汤碗搁到一边,自言自语:“是吗?老四这胎果然是儿子?”
太监张元在旁喜道:“恭喜皇上!靖王世子诞生,皇家又添新丁,这是大喜事啊。”
“嗯,是喜事。”
元启帝脸上露出极淡的笑意,微微点了点头。
“靖王府报了孩子的时辰上来吧?拿来朕瞧瞧。”
张元早把孩子生辰八字带在身上了,闻言连忙呈上。
元启帝沉迷修道多年,对相术自然也很感兴趣。精通不精通且不去说,但相术最基本的东西还是懂得不少。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张生辰纸,随手捏了几个数推算了一会儿,脸色并未好转。
这命格,似乎…不算旺啊。
“唉。”
元启帝叹了口气。那些旁支的宗室倒是能生的厉害,一家里几十个儿子,嫡的庶的好不热闹,皇家这一支却总是人丁稀薄。
且不说那几个早夭的皇子,老四老五的命格也极平常。这新生儿的八字,也没有特别之处,真令元启帝有些失望。
反倒是若辰那孩子的生辰甚是特别…
“张元。”
“奴才在。”
“除夕那天辰儿的表现…真如你所说的那般?”
“回皇上,奴才所说句句属实。”
“是吗?”
元启帝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如果辰儿真像张元所说的那般,在他昏倒后竟能最快反应过来,还暗中“指挥”她父王掌控全局,这孩子的心机城府委实可怕。
再联想起她第一次入宫时,便敢大胆在诚王献瑞时为靖王府出头,将靖王府的“大瑞”捧出来和诚王打擂台。就算是有大人在背后指使,她的表现依然亮眼。
其实中秋宫宴后不久,渐渐冷静下来的元启帝对那块“庆云奇石”的祥瑞也并不是那么相信了。虽说宫里验了几次,都证明那石头不似造假,多疑的帝王却还是半信半疑。
只是,骆天师那场做法后出现的神谕,又作何解释呢?
在除夕宫中出事后,元启帝一怒之下几乎将宫里所有的方士都投入了昭狱,勒令严刑拷打找出给他下毒的内奸。唯有天师骆天行在宫中地位依然牢固。元启帝仍信任这在自己身边服侍了近四十年的老神仙,不太愿意相信这是骆天师与靖王联合起来欺骗自己的阴谋。
那么,那道神谕,或许是真的了…
元启帝想想靖王的新生儿,又想想云若辰,再想到了昭示靖王继位的神谕。这些东西被他在心里来回掂量,一时仍是患得患失。
“皇上可是担心,华容郡主?”
“嗯,你是懂得朕的心的…”对最亲信的心腹,元启帝有时也不是那么难说话。
张元一脸感动地跪下谢恩,起身后迟疑片刻才说:“皇上也不必太过担心了。华容郡主至纯至孝,对父、弟都极亲厚。奴才听说,今日黄妃意外早产,华容郡主不避嫌疑闯入产房陪伴黄妃,直至胎儿平安降生。”
“哦,还有这事?”
元启帝倒是意外了。
那孩子…是了,除夕那天自己昏迷后,段贵妃也说她非要跟过来守着。
回忆起自己醒来时云若辰欣喜的表情,元启帝少有波动的心里也泛起难得的温情。
想来想去,自己这些儿女孙辈里,和自己感情交流最多的,好像还是这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小孙女。
他刚才对张元说“你懂得朕的心”,担心的就是云若辰身为女子却太过聪慧,唯恐她长大后权势欲望膨胀,便可能会挟制懦弱的父亲、压制幼弟,扰乱朝纲。历朝历代,都不乏这样的例子。
照目前的情形看,既然靖王已生下继承人,那他确实是最合适的太子人选了。假如若辰那孩子确实纯孝善良,那…
元启帝又思索良久,叫过小太监来磨墨铺纸。写来写去,最后丢了一张到张元怀里,挥手说:“拟旨,朕要给靖王长子赐名。就按这名字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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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靖王府几乎要被来道贺的访客踏破了门槛!
朝中数得上名号的重臣,各家勋贵、宗室——这些是没被舒王案牵连的,被牵连的那些要么在大牢里,要么在家中龟缩不敢出门,全都派家人捧着名帖礼单来给靖王贺喜了。
当初诚王庶长子出生时,可没有这等盛况。谁让人家靖王已是皇上默认的继承人呢?元旦日代天子行礼祭庙那一幕,在众人心中早就是明确得不能再明确的信号了。
若说以前,或许还有许多变数。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的身子本来就不好,又经过除夕大变的折腾,也不知还能撑多久。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经常出尔反尔喜欢作死的元启帝,也不至于再反复了吧?
而当张元带着圣旨与宫中赏赐到来后,靖王府的热闹气氛又达到了一个新高潮。
赏赐什么的就算了,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再说也没赏什么太稀罕的东西…
重点是,赐名啊!
诚王家的庶长子,还是满月后宫里才赏了东西呢,赐名更是没影的事。靖王家这个,刚生出来第二天皇上就赐名了,这意味着什么还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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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耀?”
云若辰正在黄侧妃屋里陪着小婴儿,听雪鹃欢天喜地的来传消息,一时竟愣了下。
皇上给弟弟起了这名字?
黄侧妃青黄浮肿的脸上全是兴奋,皇上竟还给儿子赐名了。不管赐的什么名儿,那都是无上的荣耀啊。
云若辰回头笑着恭喜黄侧妃,心里却在默算这名字与弟弟命格是否相合。
“还过得去…”
她舒了一口气,看来皇帝也有找人算过生辰八字吧。
想到弟弟的生辰,她唯有暗自叹息。这就是所谓的人算不如天算吗?
原以为孩子还有十天左右才降生,她算过吉时,甚至打算过在那几天做点法给黄侧妃催生,让弟弟的命格更圆满些。单纯从健康角度来说,足月出生的婴儿自然更健康。
但黄侧妃意外早产,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
是的,就像元启帝曾推算过的那样,云耀的生辰“很一般”。
云若辰相术远比元启帝精湛,但她也只不能深入推演弟弟的命格。术士道行高深者,可通天地阴阳,但自身与至亲的命格却不能深窥。
“事常知足心常乐,一身骨肉最清高。”
她只能推演到这一步了。弟弟…身体或许不会太好。性情,也很有可能像父亲那样,是个温和柔弱的人…
一思及此,云若辰便只能苦笑。
父亲是这样,如果弟弟还是如此,那她…还有的累呢。
“郡主,你说,皇上给孩子起了大名,那咱们给他起个什么小名儿好?”
黄侧妃虽然累得慌,还是兴致勃勃地与云若辰讨论起孩子的小名来。这一刻,她与普通的母亲也没什么区别。
云若辰看着床边酣睡的小婴儿,轻笑道:“这自然是父王与娘娘您做主了。”
“人家说,孩子小名要贱些丑些,才好养活。”黄侧妃说到这儿,无端想起了早夭的大儿子,忙把突然涌起的几丝辛酸压下去:“可毕竟是咱们王府的孩子,名儿太丑怪了,也不好。”
云若辰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心里早有了主意,是想借着自己的口好向父王去说。
她笑道:“娘娘您想给他起什么小名?”
“我们老家里,倒是有按排行给孩子取小名的说法,可这孩子按排行叫阿大,怪不好听的。”黄侧妃为难地说:“按日子呢,他偏又生在青龙节,总不能叫龙儿龙儿,犯忌讳…”
“我想着,还是让他跟着郡主你叫,可好?”
“跟着我?”
云若辰讶然道:“我只记得母妃在生时,就叫我辰儿辰儿的,也没别的小名呀?”
“是呀,所以我想叫这孩子星儿。和耀字也合。”
云若辰这才明白过来,星辰星辰,确实是跟着自己来起的小名。
只是黄侧妃先前不是说,小孩要起贱名才好要活?星儿这名字半点也不丑贱,还挺醒目的。
她在心里咂摸半响,才想到“星”字从日从生,是阳气极盛万物生长的意思。黄侧妃早夭过一个孩子,生怕第二个也养不住,才起了个这样的小名希望能压住那些邪气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
“星儿很好听呀。”
云若辰天真地笑着,伸手去轻触婴儿的小脸和小手,柔嫩的触觉让她的心软得都要化了。
星儿星儿,她的弟弟…
忽然间,小婴儿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指,依依呀呀地扭动起来。
“啊,他是不是要喝奶了?”
云若辰喜道,那边奶娘忙过来抱起孩子喂奶。
这奶娘自然也是早就找好的,仔细盘查过家庭来历身体状况才敢留下来用。
看着孩子咕噜咕噜喝奶的满足样子,云若辰忍不住又笑了。
她高兴的样子落在黄侧妃眼里,黄侧妃倒是有些触动。
虽然自己与小郡主关系并不像表面上那么融洽,但昨儿她却不顾阻拦跑进产房来陪自己生产,又对孩子百般疼爱。
说起来,也是难得的了…

第七十四章:太子

靖王府添丁后,朝中请立太子的折子便又多了起来。
这一回和前次诚王等人故意搅混水捧杀靖王情况不同了。那次诚王一系想让元启帝猜忌靖王有逼宫的野心,便撺掇手下官员们纷纷上表,造成一种靖王迫不及待想当太子的假象,用以挑拨他与皇帝间本来就脆弱的关系。
可今时今日,元启帝已多次明示暗示靖王就是未来的皇位继承人。皇帝主动出手,又是另一回事,臣子们等的只是一个时机。难道还要等靖王都当皇帝了才去表忠心?那也太晚了吧。
而靖王侧妃产子,就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元启帝其实并不太常召开朝会,平时官员们就在各自的衙门里上班,有事要上折子就送到内阁里,经过几位阁老处理后再送皇帝呈阅。
二月只开了两次朝会,但两次会上,都有人专门提出了请求皇帝将靖王立为太子的议题。
皇帝既没同意也没反对,只说要先把舒王谋反与天命教作乱的事情先抓好,再议太子之事。
舒王谋反的事情牵连甚广。一大批与他交往密切的宗室自然倒霉,那些除夕时进宫的更是首当其冲。云若辰为了隐藏实力,没有说出成晖郡王送上来的香木里藏有摄魂香,但成晖郡王等人依然逃不脱被削去爵位贬为平民的下场。
元启帝一直想做的压制地方宗室势力、削减宗室待遇之事,可算找到了正当理由来推行。
为这事,朝中忙了两三个月。直到靖王之子云耀出生满了百日,又有人再当朝提起立太子的事情时,元启帝终于松口了。
“老四年纪也不小了,该来替朕搭把手,管管事了。让他先到户部来观政吧。”
这道旨意一下,事实上也就默认了靖王皇嗣的地位。
然后就是宫中与朝廷上的各种操作。
当靖王开始在户部上班当实习生的时候,内外宫几大部门都忙开了。册立太子,是国之大事,决不可马虎啊!
华夏自古是礼仪之邦。而从周朝起,一个又一个朝代的各种规矩被记载在史书上流传下来,卷峡浩繁,可谓汗牛充栋,没几个帝王不烦这些超繁琐的宫廷规矩。有些比较随性的,每遇到规矩麻烦的大事时甚至为了逃避规矩,连正事都丢掉了。
比如某朝就有个皇帝因为大婚规矩太烦,直拖了好多年都不肯娶皇后…这也是皇帝中的奇葩了。
帝王们虽然厌烦繁缉的礼仪,但唯独在册立太子上却都十分认真,因为册立的是未来的皇位继承人,是一国之储君。
历代宫廷册立太子的仪式都十分隆重。册立太子历来是朝廷的重大事件,宫廷要为此早早地准备和忙碌,使臣要四出祭告诸神;朝臣要写表庆贺,井熟悉礼制。
“好麻烦啊…”
云若辰躺在罗汉床上,手边一堆史书。因为靖王要册立太子的事,王府里也是忙得要疯,就算鸿胪寺和宫里派了好些人来帮忙,黄侧妃也已出来主事,云若辰也清闲不得。
趁着晚上稍微有空,她把史书翻出来印证下,才发现大庆册立太子是最繁冗的。要命!
例如在汉代,册立太子就隆重而简单。册立的这一天,朝廷百官身穿朝服,齐集在宫中大殿。专司宫中礼仪引导的渴者郑重地引皇太子到皇帝的龙椅御座前,北向对御座。三公之一、相当于宰相的司空站在太子的西北,向东侍立,宣读皇帝册立太子的策书。
宜读完毕后,皇帝近侍官中常侍手持太子玺缓,神情庄重地交给太子,太子再拜三稽首,接受太子玺缓。遇者高声喊道:皇太子臣某。另一位赞札官中谒者应声道:可。册立太子的仪式进入高潮。三公正步升阶,上殿恭贺,齐呼皇帝万岁。皇帝宣布大赦天下。册立太子的仪式结束。
看看,两个时辰内就能解决!可庆朝呢?
云若辰又看向自己另一边,那堆快有半人高的、由鸿胪寺官员誊抄的庆朝册立太子仪式流程和诸多注意事项,索性痛苦地捂着头倒下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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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末,钦天监开始算吉日,朝中逐渐进入亢奋状态。
凡是身上有任务的官员都开始失眠,因为每一项仪式都必须执行得一丝不苟,否则就会遭到纠仪官弹骇,有可能因此而丢掉乌纱帽,甚至有性命之忧。
这期间,皇帝又生了一次重病。靖王、华容郡主入宫侍疾,近十天后皇帝的病情才稍有好转。
也因为这样,元启帝在钦天监选好的七月、九月、十二月三个日子里,勾了七月初九。
吉日定,所有的流程就开始被无数双手推动着前进。
册立的前一天,内监张元奉旨在皇宫正殿和泰殿陈设御座香案,并在御座前的大殿正中安放好宫中特制的诏书案、册案、宝案。丹陛东边,临时设立册宝亭一座。一应参与册立太子典礼的赞礼官员、百官和所有有关人员都要在册立的前一天排演册立礼仪。
“春晚都要彩排几十趟,册立太子才彩排一趟,正常…”
这时的云若辰已经彻底忙晕头了,只能如此安慰自己,然后将紧张得已经失眠好多天的包子老爹塞进了马车送进宫。
虽然他是主角,不过有那么多导演、场记、配角帮忙,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吧…唉唉…
云若辰回想起流程表上写的什么:某某宝官站在皇太子东边、某某内使站在皇太子西边,各种赞礼官啊、知班啊、纠仪御史啊…文武百官啊…使臣、僧道、奢老巴拉巴拉一大堆…
她就无比的同情亲爱的老爹,并希望他的体力能支撑到彩排结束。因为明天才是正式演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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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还未亮,靖王府从靖王到刚出生的小云耀就都打扮停当,浩浩荡荡地进宫了。
在宫外下车时,云若辰看见禁卫宫廷的宫廷卫队金吾卫威风凛凛地排列在午门外东西两侧.而胜天门外旌旗猎猎,仪仗森严。
还未进宫,就已感受到庆典的气息。
云若辰与黄侧妃这些女眷是不能在外头观礼的,目送靖王被内侍们簇拥引走后,她们便朝段贵妃的清华宫而去。
云耀躺在奶娘怀里睡得正香甜,一根小手指还含在口中啧啧吮吸不止,丝毫没有被宫中凝重而喜庆的气氛影响。
“星儿真淡定。”云若辰爱怜地看着她的小弟弟,四个月大的小婴儿水灵粉嫩,想不到黄侧妃那样平庸的姿色还能生出这么个水婴儿。
段贵妃一看云耀就喜欢上了,竟也亲自来抱了好久。各宫娘娘们都借着看孩子的名义过来和她们说话。想想几个月前,她们还得逐一到各宫去拜见,如今形势已完全不同。
张淑妃却不在此列。
段贵妃淡淡的说:“淑妃娘娘病了,你们下回进宫若是得空,去看看她也好。”
张淑妃的病,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
皇帝下旨册立已择吉日册立靖王为太子,同时也下了让诚王到藩地就藩的旨意。
诚王的藩地在西南,并不是肥膏之地。加上如今朝廷大幅削减宗室开支,诚王正赶在这关口去就藩,所得待遇可想而知。
云若辰却想,诚王这已是最好结局。以靖王的心慈手软,对他这相当于被发配出京的哥哥不会刻意刁难,更不会寻隙将他们一家赶尽杀绝。但若将靖王诚王眼下的处境交换,诚王会放过他们家吗?
不会的。
可惜诚王并不认为自己算得了善终,整日在家里酗酒,打骂下人。据说他正妃章氏不堪折磨已卧病不起,而侧妃童氏不知为何也被打成重伤,连一双儿女都挨打了。
唉…何必这么看不开?
输就输了,好歹要输得漂亮些,别让人看笑话。如今诚王这做派,也难怪张淑妃要托病不出来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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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吉时到,元启帝身穿最庄严、尊贵的礼服衰冕从内宫行出。靖王同样一身盛装,冕服侍立于胜天门外。
云若辰见不到这辉煌隆重的场面了,她只能在清华宫里,听着外宫鼓乐齐鸣,礼赞声声,感受着那一阵阵澎湃的龙气不断涌起。
父王终于是太子了。
她肩上的重担像是卸下了许多。日后,父王的身边会有很多大臣和智囊来襄助他的帝皇功业,她…可以暂时歇歇了吧?
云若辰有些开心地想着。
日后回想起这一刻的放松,她只想送自己一句话——
少女,你太天真了。
宫廷争斗的道路,永远没有尽头。

第七十五章:宫中小住(一)

熙华宫。
两名小太监捧着红漆食盒从烟雨湖边的蜿蜒小径疾步走出。迎面碰上同伴,笑问他们往何处去。
“我们是去湖心亭给华容郡主送小食的。”
捧着食盒的小太监边说着边不自觉地挺了挺胸,很自豪的样子。
同伴顿时欣羡不已。“是嘛,你们调拨到清华宫去伺候华容郡主了?真是好福气!”
“没有没有,都是当差…”
两名小太监谦逊了几句,表情却依然得意。
如今在宫里,能够在华容郡主身边当差,那是大大的体面呢!
刚刚下过一场雨,初秋的烟雨湖上凉意渐生。微风拂过湖面,吹动了湖心亭上的两幅帷幔,也吹乱了亭中少女的发丝。
“郡主,天凉了,您怎么还老爱坐在这湖里看书?咱们回宫里看可不更好嘛。”
曾嬷嬷一面唠叨着,一面给云若辰披上薄披风。
云若辰将目光从湖面上移开,失笑道:“嬷嬷,我哪里就病弱到连风都不能吹的地步了。这儿空气好,我在这坐着心里敞快。您就别管我了。”
她见派去御膳房取下午点心的小太监已经回来,欢喜地一拍手,扯开话题说:“好啦,看看咱们今儿吃什么小点心。”
曾嬷嬷只能无奈又好笑地随她去了。
云若辰入宫暂住,已近一月。
她因靖王册立太子一入宫时,段贵妃再次对黄侧妃提起,想让云若辰进宫来住一段时间,“陪陪我这老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