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了白玉,白玉又训斥我不懂事,他总是把我当做孩子一般斥责我,我跑到了安国寺,心里很伤心,因为,苏千辅那老贼又为白玉提了亲事啊,我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想着去杀了那王家小姐,否则,白玉那温和的性子,定是要娶她的…”
西连夜听着她娓娓叙述,从头到尾,没有提到他的名字。
她忘了,第一次相见时,正是他带兵回衍京之时。
她那倔强的神情和决绝的眼神,让他忆起了母亲,更加毫不犹豫的入兵进城,血洗衍宫,登上皇位。
如今,她,完全不记得。
苏忘生轻轻渺渺滑落下身子,跌倒到他的脚旁,双手覆住他的靴,喃喃一声,“白玉…”
她失去了意识,他的眼角瞢然浮上冷鹜戾光。
手指厮摩着她的肌肤,静默而冷静。
春日的夜比冬夜寒寂,蒙蒙雾气流动中,西连夜的表情像是冻上了一层霜。
他托着苏忘生毫无意识柔软的身子,朝着门外候着的人吩咐。
“将她送回苏府,颁令,封妃。”
番外:逸永流苏
(一)公子无情,流苏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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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昏蒙,胧胧细雨的日子,使得暗色,竭尽全力的笼罩住了整个衍京,就如今日,身在衍京桥上某个人的心情…
桥梁上站着一位公子,浅蓝着身,默默而立,几乎与苍穹,融为一体。他手撑油伞,立于桥梁之上,微风拂动江边芦苇,映得他身上的缣纱如同白雾般翩翩飞舞。
似是在等人。
有些焦急,有些灼切。
吱呀,吱呀…
终于,江水中,响起了摇船晃撸的声响。
蓝衣公子猛抬头,露出一张令旁人欣羡却满是媚然的面庞,睁大了眼,瞳孔中,掩不住的全是惊喜之意。
来了!
他来了!
“逸郎…”
声音清澈而爽朗,脸面飞上红霞,他一如往常朝船上人儿毫无芥蒂而欣喜单纯的笑,“你来了,我知道,你会来,一定会来见我。”
“流苏公子”,被唤作逸郎,一身湛青衣裳的男子,抬目,整身,立于桥头,长睫飞起,深邃瞳仁下,是谁都能看出的婉拒,“其实…白某何德何能!你…必如此!”
“我在这,等了你三日”,扔下油伞,足尖一点,飘忽的蓝色空中飞舞,不偏不倚的落到了水中的船头上,抬起头与白少逸对视,“你还是来了。”
“白某,别无他意”,静静退却一步,垂下眼睑,白少逸转过脸,“还请流苏公子莫要再纠缠我,再者,我已是有家室之人…”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来?”风扬细雨,打在流苏的面颊上,眼角处攒下了一颗,像是晶莹的泪,“你来了,便是心中有我,若然,纵使我等到天塌海枯,你也不会来相见,对么?”
流苏笑,脸面漾起红霞。
白少逸不言语,抬起脸,看到方才流苏丢下的油伞,随着风在瓦穹中飘扬着,最终,竟然落到了他的肩头上。
抬起手,执起伞,油伞下,两人双双而立,他一低头,便望到流苏抬头朝他笑着,多情又温柔,睫毛浓黑扑闪着,像极了振翅的黑蝴蝶。
但是,还是别过了脸面去。
“流苏公子,白某此行来,是来向你告别的,衍京别后,你我只当,未曾相识吧”,话语谦逊,青衣飘炔。
而随着他话落,手心一松,那油伞,便飘飘摇摇,犹如断骨般,丢落到水中,随江而逝。
流苏发愣。
要走了么?
这回,真的是要走了么?
相识的这些日子,无论他多么任性,无论他多么故意,甚至看穿他故意给他那妻子下毒的剂量…
但白少逸,依然谦谦有礼,依然待人温柔的很,总是眼角噙着一股子忧伤,嘴边却有着谦虚淡泊的笑,没有任何逾越之为。
如果,非了解,这天下,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男人,是闻名于江湖的用毒高手。
他记得,白少逸使毒时,眼角总抱一份歉意,有时,即使接了任务,也会于心不忍,给人以不会致使失命的解药。
他记得,白少逸喜欢对她的娘子笑,却也喜欢对着自己笑,只是,对着他娘子时,会说,辛苦了,对着自己时,会言,流苏公子,逾越了…
如今,他却要走了。
真正的走了。
如今,流苏心头浮起这些,最后,只变成了三个字,白少逸,白少逸…
他抬起头,想说什么,却见白少逸掀起衣衫一角,望向桥梁之上,目光道别。
“果然是…要走了?”流苏问。
没有回答声。
“真的,没有一点流连么?”流苏又问。
白少逸目光深谙,却仍不答。
倏的,流苏抓住白少逸的手臂,抱住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双唇。
白少逸一脸僵硬,满脸怔噩,推开他,双臂一挥,空气中布满清香。
那是毒。
为抗拒他,甚至使毒么?
流苏闭眸,没有反抗,朝着翻涌的江水,便倒了下去,倒下时,眼角不知何时凝了一滴泪…
白少逸,再见。
今日无缘,但愿明日后日,还能再见。
流苏不会,善罢甘休。
噗通一声,澄澈的水面荡漾起涟漪,一圈又一圈,白少逸素净的白靴上,溅上了点点水花印落的花痕。
白少逸拳头一紧,身子微颤,他下意识想跳水去救,却在望见流苏闭上了眼那一刻,咬了咬牙,没有动。
这是不合常理的。
即使,他根本不必与他道别,却还是冒着生死之险,前来一见。
流苏…
流苏啊…这世上,怎有如此美丽名讳,怎有如此通透男儿?
初见惊艳,再见倾心,后来不见,便觉闹心。
这真的是,不合常理的…
禁锢的内心,竭力抗拒,却依然抵不了,想与他一见。
他想,他该离开,才能止此情景!
所以,流苏公子,他日若有缘,能够再遇,少逸,必当倾其所有,不负如来不负卿!
流苏倒入落水中,只觉世间变得一片黑暗,四周也全是冰凉彻骨。
他绝望闭上了眼,只道,白少逸,撒了多少毒,我便缠你多少年,你不留,我也走,等我毒解,马上便至!
白少逸望着水中浪花,终是转身,尽管抗拒,仍会在心中,想着也许下次,他年他日他时,还会下一次有缘相见。
他把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伦理抗拒,更放在了那充满希望字眼…下一次。
转身,离去。
濛濛细雨持久不停,那颗飘飞而去的油伞,无力在雨中翻飞,昏暗的远方若隐若现,最终,变成一个小小的点,消失在江水远方…
他不知,这一别,就是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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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经转流年,时光正好。
二十年后。
正值盛夏,花雨蹁跹,山涧烟雾缭绕,阳光斑斓,拨开迷雾,投射在凉山伸出峭壁上,嶙峋峭壁,瀑布飞旋恢弘而下,水声激荡,涛声弦乐,久久回响。
一片竹筏漂游在瀑布上游,仅余几尺便是飞身而下瀑布峭壁位置。
竹筏上,蓝绿相合,蓝衣公子垂头深深凝视,温柔缱绻为躺在他膝上面无血色的俊俏男儿理这鬓丝。
“逸郎,我知道,你不会怪我,因为漪儿对你来说,是如此重要”,嘴角噙上温缱的笑,深深凝视着这张容颜,握住他的指尖,“只可惜,这一生,流苏还有许多愿望,没能同你一切实现…”
磅礴瀑布拍打着翠色的石,如涛如洪,汹涌澎湃下,却觉水花飞溅的如此缱绻耐人寻味。
流苏抱住昏迷许久的白少逸,望着将要随流而下的竹筏,抚住他的俊颜,沉目不言。
二十年,他整整等了二十年。
如今,终于换得一个如实的拥抱。
可惜,逸郎不醒,形同不知。
这情形,而当年,与那湖边一别,并无不同,无任何不同。
“逸郎,今日,流苏与你,不求同日生,只求同日亡…”他微笑,慢慢道,“对不起,又未曾征求你的意见,又不知,是不是遂了你的心愿…”
“不过…”他抬起头,看山涧烈日,“如不如愿,便也只能如此了,这一生,多少人求我神医流苏,愿以任何相换,可他们不知,我只有一愿不得,永远不得。”
顿了顿,他抚着他的面庞,一字一句,温温纯纯吐在他的面上,“这一生,下一世,我都只求你逸郎,其余,别无他求!”
溪水流动,开始向前倾倾而走了——————
流苏眼眸动了动,道,“我知道,这又是强迫你,我知道,你不愿…”
竹筏向前,慢慢冲至瀑泉边缘…
几乎,就要向下了。
耀眼的蓝色与湛青在空中耀眼,缓缓融合,被阳光冲散的雾气中,是两张倾城绝艳的容颜相拥,融合成一个世人倾羡的弧度拥抱…
终于,流至边缘之处!
哗啦一声,水速骤快。
竹林坠落,猛然向下,倾泻,飘落,跌向了万丈无底的深渊之中,快而急速!
公子流苏一直抱着他,直到竹筏跌落时,他一咬牙,松开了白少逸,像是强忍,像是诀别,闭上眼,丢开了他去…
不言不语,不动不醒的白少逸,如同被丢落的物什,向下坠落。
流苏也在坠落,疯狂的坠落。
阳光下两点蓝绿,由远至近,很快消失,变成一点,接近深渊底旁,将要砸入冷泉…
这泉,冷至彻骨,泉中有鳄,跌下,便会被冷至暂失内里,更会被冷鳄,顷刻撕裂,吞食干净…
这泉,也许,比那当年跌落的暖江之湖,还要寒冷。
“还是,这样的结果啊…”
流苏,闭上了眼,禁不住的绝望,禁不住的痛楚,更禁不住临近崩溃的浑身发颤…
为什么上天,从不仁慈,等了二十年,也从未换来一刻怜悯?
“逸郎…”最后一唤,似是永别,“来生,再见…”
话落,坠跌,就在他的衣襟将要落水,而他的整个身体将要浸入冷泉,群鳄涌入之时,腰间,猛的一窒——
一双大手流落,猛力一拽,把他向上捞起,抱在了怀里!
这热度,如此温厚,如此宽广,就如,那个人的胸膛!
流苏猛的睁开眼,望着那一张以轻功为驭的绝色男子,笑了。
“差一点,又晚了。”白少逸叹,语气,有些无耐,“流苏,怪我,不该毒解还装昏,可即使我装昏不醒,你也不该罔顾性命殉情跳崖…。”
“逸郎,你的毒,是我亲自解的,你什么时候苏醒,我怎会不知,醒了还一直装晕,我又怎会不懂,逸郎你是多么别扭而抗拒断袖的性格?”流苏笑,却笑出了眼泪,抬手,忍不住环住了他的腰,“小爷才不会殉情找死,这一次,要不是我以跳崖此法激你一下,以你那迂腐的性子,恐怕能装昏一辈子,这一次,要不是我苦心守了二十…唔…”眼眸,瞬间睁大。
闭眸,叹息,落吻。
“傻瓜…”白少逸言,“放心,这一次,绝不会再让你,等我数年。”
幸福番外(下)
一掀帘子一出屋,看到紫鹃满脸羞赧的为西连夜整理着衣襟。
她听到动静,望到忘生前来,连忙丢开手,朝着西连夜匆匆忙忙道:“奴婢,奴婢去准备早膳。”
西连夜轻笑淡定,朝忘生招手,“醒了,昨晚睡的可好?”
苏忘生站到西连夜面前,望着他方才被紫鹃整理过的衣襟,心中气恼,伸出手去扯。
谁料圆滚滚的肚子顶住他,西连夜亦然没料到忘生的突然来袭,向后一撤,忘生险些栽倒。
他后退!他后退!喜欢粘着自己抱着自己的西连夜竟然不愿让她碰触而后退!
忘生自尊心严重受挫。
她抓住椅子,眼角一横愤愤道:“昨晚睡的很好,还做了美梦呢,梦见一箭射倒一只头戴野花的色/狼!”
西连夜闻言只是笑,“待你身子方便了,我带你到雪山射狼去。”
忘生勾头不语,愤愤落座,黑着脸不出声。
我至亲挚爱的相公,难道你听不出么,那只狼,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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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夜黑风高夜,忘生白天睡了一日,晚间清醒,披了外衣便出屋。
轻手轻脚走进客室,看到屋中漆黑朦胧,走到榻旁,惊觉榻空人无。
隐隐发觉隔壁书房中亮着烛火,她蹑手蹑脚绕到书房窗前窥探,只见灯火下,西连夜坐于书桌旁,执笔写着什么东西,紫鹃秀气的小脸儿被烛火映得红润而美丽,两人时而交谈,时而对视,西连夜发出轻笑声。
紫鹃侧过身子指着桌上东西,脚下无意踢到凳角,身子一歪,向下栽去。
西连夜眼也没抬,伸出手臂抓住她的手,随意一扯,紫鹃便立直身子,一脸娇羞道:“又让老爷扶,紫鹃没用…”
没避开。
夜间私会。
又。
第n次亲密接触…
一些词汇蹦到忘生口中,她攸得镇静了,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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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哪位嫂说过,对于女人来说千万要警戒,一个貌美如花的保姆对你家庭的侵入,也许是相公在搞潜伏。
她眯起眼望着眼前的一切,悄然回到了屋中,蹙紧眉头认真思考一夜,权衡了许多问题。
在她穿越来前时就明白,无论在哪里,离婚都是有一定概率的,即使在古代,也存在着休书一说。
对于现在的西连夜来说,只有两种可能,一要纳妾,二要休她。
对于现在的苏忘生来说,只有两种回答,纳妾不允许,休她不可能。
所以,忘生做出了决定。
要反抗,要挽回。
既要温柔的反抗,又要大肚的挽回。
时间冲淡爱情,距离斩断暧昧。
于是,第二日,忘生以难眠为由,强烈要求紫鹃陪伴,与自己一起睡在正室中,于是,书房便空了,西连夜与紫鹃之间,便被忘生顺利的隔开了距离。
那夜,紫鹃在忐忑中眠睡,不敢多说一句。
清晨醒时,忘生悲剧的发现紫鹃被自己挤下了床,瑟缩着身体朝她请安,“夫人醒了,紫鹃伺候夫人洗涮。”
原来苏忘生的床榻,除了西连夜,不是一般人能爬得的。
在端着清水踉跄进屋时,紫鹃昏倒了。
紫鹃染了风寒,西连夜雇来了马车,带着紫鹃直接奔城镇医馆,这一来一回,最少也要一日,要是久了,更可能还要在镇中渡过一夜。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
忘生懊悔做了此得不偿失之举,只好为了防止那二人客栈留宿,特意只备了治医的银子。
马车雪中前行,忘生朝架马的西连夜摇动手绢,满面关怀,再三嘱咐。
“相公,今晚一定回来,相公,阿丑在家中候着你,相公,你的一言一行,未出世的孩儿在天上都看着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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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马车刚行几步,苏忘生后悔了。
她打开栅栏,朝着马车便冲了过去,“西连夜——!不要走——!”
马车在雪中奔跑,速度极慢,听到她的声响,西连夜嘞马停车,跳下了马车。
“回去!”他的面色不善,上前拦住忘生向前跑,抓住她的手臂,“你跟来做什么,天海地洞,雪还未停!”
他言语厉害,忘生抱住他的手臂不肯丢,“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冷冰冰的拒绝。
“为什么!你以为我不知吗,你跟紫鹃扯不清道不明,你们之间一定有猫腻,西连夜,你带我去,我一定要去——!”
西连夜蹙眉望着她,长臂一揽,将她横抱起来,朝屋中走去,“在屋中待着,不准出来。”
忘生听他不做解释,捶打着他的胸膛:“你若不带我去,就不要回来。”
“阿丑,不要无理取闹,她还在马车里。”
听到一个她字,苏忘生抬脸问:“西连夜,你是不是要纳妾?”
他摇头。
“那,你是要休我?”她指着自己。
他冷冷盯着她半晌,眼中闪出复杂神情,将她摁倒在床榻,“你只需候着我。”
说罢,转身便走,苏忘生一咬牙,拿起枕,朝他砸去,哐当一声,枕头落在紧闭的门上,发出了巨响。
随后,便是远去的马蹄声。
他还是带着紫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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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等待,是漫长而辛苦的。
西连夜不在,紫鹃也不在,苏忘生没有生暖炉,裹起被褥来缩床榻上,望着窗外的阳光,一点一点算时辰。
她不知为何自己会想要跟去,只是心中的不安太浓重,让她觉得很不安。
掰着手指算时辰。
一个时辰,未归。
两个时辰,未还。
三个,四个…天色蒙蒙泛阴,漆黑笼罩天幕,白雪悠悠飘下时,忘生才惊觉已坐在床榻旁什么都没做,呆呆无魂一般等了十几个时辰。
手脚冰冷的毫无知觉,她艰难的动着身子,发觉连下床榻都变得如此艰难。
哈着热气在手心,搓暖了手,颤巍巍下了榻,点燃了油灯,坐到微弱的灯火前,汲取着那微弱的温暖。
手心笼罩在灯火上,投在墙面上巨大的影,她的手指纤细而修长,微微带着些颤抖。
太冷太冷了…
她捂住腹,轻轻言语,“你说爹爹,会不会不要娘亲了…”
忍不住胡思乱想,忘生趴在桌案上,侧着脸面闭上了眼。
屋中飘着烛香混合的淡淡香气,掺杂着冰冷的空气,隐隐飘到她的鼻尖,这味道,让她有些陶醉。
似是好久没闻到了,西连夜的味道。
好久没与他亲近,她此刻疯狂怀念他的怀抱。
时光磨去了西连夜的戾气,待在她的身旁,他总是温柔宠溺,一心一意做他的西连夜。
在西连夜身旁,她习惯吵闹,喜欢撒娇,最喜欢窝在他的怀中对着他俊美的面颊盯望。
半个时辰也好,一个时辰也罢,只是觉得,永远都望不倦…
曾几何时,西连夜的香气时时在鼻尖环绕,她将自己紧紧封锁,不愿接受;现在,却才发觉,那被包围的美好感觉是如此幸福。
寒冷的夜,纷飞的雪。
她推开窗,看到宅院一片炯冷而泛着荧光的满地瑞雪,对着漫天雪白微笑,哈出白气便如白雾缭绕,片刻消失在无尽黑夜中。
夜,漫长;雪,凄冷;
她候着,候着,靠在窗边,想起他们初次相见,忆起西连夜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嘴角艰缓的咧出笑容,摆弄着窗棂上落下的雪花,轻言细语,“西连夜…”
现在察觉或许有些晚,又有些不可思议。
“一直以来,原来是我对你不够好…”
寒风冷冽,吹在面颊上,灌进她的衣领里,浑身打起冷颤,她关了窗,躲到墙角里缩成一团。
蹲在墙角里,一夜过去,忘生头脑变得昏沉,意识也有些模糊。
她缩在墙角里,倒在地上,鼻中沉重的吐着热气。
以往西连夜外出时,总会想着有身孕的自己,想尽一切办法照料周全,现在,他却毫无消息,对她不管不问,这对忘生来说,是从来没有过的。
她动了动指尖,强撑着身子立起来,打开门,又是一个天亮,原来已是一天一夜。
踱步到院中,踩到堆积的雪上,腰身很疼,腹部又有些下坠的疼痛,她紧皱着眉,冷汗涔涔,艰难的移步到厨房中,刚打开房门,腹中刺痛,顺着门槛,她缓缓朝下滑去,“我的孩儿…”
“西连夫人,没事吧,你没事吧——!”
“快抬进屋中去——!恐怕是动了胎气!”
“这么冷的天儿,这西连老爷怎么不在啊,咱们村里没大夫…”
“张嫂,你家男人一会儿不是要去城镇吗,去把君老爷请回来吧——!”
又是叽叽喳喳,吵吵闹闹,忘生只觉得耳朵吵得刺痛!
冷汗直冒,身子冷的彷佛置于冰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有人抱住她,握住她的手,一股温暖直沁心脾…
“西连夜…”她喃喃。
“是我”,低沉而磁性的声音,一双手拭去她额头的泪水,“阿丑,我回来了…”
忘生睁开眼,望到西连夜满眼焦灼的俊颜,伸手去抚摸他的面颊,“是真的,还是在做梦?”
“是真的,西连夫人!”张嫂凑过来,嗓门极大,“我家那口子到医馆里把君老爷请回来的,可累坏啦!”
“是啊,西连老爷再不回来,咱们都快支持不住了。”
“大夫来过了,说是动了胎气,服几贴药就没事…”
西连夜朝她笑道:“听闻,你抱着他人不丢,唤了一天我的名讳?”
忘生脸面一恼,朝身后人一瞪,那些人早已识相的退了出去。
“你跟别的女人浓情蜜意,还在乎我唤谁名讳吗?”她面带怨恨,“紫鹃呢,你的心肝宝贝呢?”
“在医馆中,尚未康复。”
“那你回来做什么,我死我活你又何尝在乎!”
西连夜俯下身,为她盖上被褥,轻轻叹息,“原来大夫说有孕的女人总是胡思乱想是真的…”
“我才没有胡思乱想!”
他的语气温柔,忘生眼圈一红,伸出手臂抱住他的脖颈。
“西连夜,你是不是嫌弃我?”
“不是。”
“西连夜,不要不要我…”
“没有不要你。”
“西连夜,不要丢下我…”
“不会丢下你。”
可怜兮兮转为恶狠狠,她拧着眉侧脸宣布:“不准骗我!”
“我何时骗过你?”
“常常!”
西连夜:“…”
静了很久很久,两人言谈的趋势似乎火力即将提升转为吵架。
“西连夜!”她唤了一声。
他应声,抬头,突然一个巨大身子压过来,两片红唇贴近,她不顾身子的伟岸与移动的艰难,激烈的强吻他。
忘生坐在他的身上,与他对视。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带紫鹃到家里来?”
“不想你操劳,冷羹菜肴,对你的身子和孩儿都不好。”
“骗人,你将我遗弃到家中,不闻不问,饿死我和孩儿算了。”
“我托了人照料你,她在门外喊了不下三个时辰你也不开门,我该说什么好…”
忘生脸面红透,脖子也开始发红了,咳了两声,“那,你还会接紫鹃回来吗?”
西连夜抚着她的面,“你要她回来么?”
“不要!”
忘生坚决喊出声,拉住西连夜的手,强迫性的圈住自己圆滚滚腰身,“你是我的夫君,谁抢我就毒死谁!”
西连夜低头看她一眼,温暖的手背贴在她的面颊上,“阿丑,闭上眼。”
她迟疑一会儿,闭上双眼。
他牵起她的手,放在温暖的掌心中,微微笑了。
被西连夜暖热的手指攸得一凉,无名指上被套上了东西,她瞢然睁开眼,眼中难掩惊讶与狂喜。
“阿丑,今日是你的生辰。”
西连夜抬起左手,无名指上,也有着与她一样的东西。
晶莹洁白的羊脂白玉雕刻成的玉戒,在两人的手指上落下誓言般,滋润而无瑕疵的闪着温润光芒,比那雪色还要透亮纯白。
忘生努力眨着眼,不让红了一圈又一圈的眼眶落下泪来,“这是…”
“阿丑生命中的遗憾,我会一一为你补全”,他与她对视而座,“你说过,这虽如同枷锁,却也是誓约的象征,那我愿将你永远锁起来,可好?”
“有句话,想对你说。”忘生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你想要听么?”
他笑若春风,目光温柔的点头。
“西连夜,我爱你”,幸福的泪水顺着脸颊流落,两人的双手十指交缠而握,苏忘生用此生最坚定的语气对着他,“很爱。很爱…”
他怔了。
继而,脸面浮上轻笑,抚上她的发丝,“这是阿丑第一次对我这样说…你知道么?我有多开心。”
星斗辉煌绚烂,如同银色灯火点缀着夜空。
窗前凝了一层薄薄霜花,雪花悠然舞蹈,整个世界一片净白和纯净。
这是一个寂静而寒冷的冬夜,却也是苏忘生最温暖的一夜。
窗外的风刮起了桌案上飘飘落落的纸张,纸张上,画着两只形状一模一样的羊脂玉戒,忘生靠在西连夜肩头,笑了,将他抱的更紧了。
幸福不是来的快或迟缓,幸福亦然不需要猜忌和怀疑。
其实。
缠绵而又温暖的幸福,一直在每个人的身边。
番外:白玉,我回来了(全文完)
魉国大统,九年后。天空一声巨响,眼‘快看书闪亮登场
“爹爹——!澈儿有个好消息,有个坏消息,有个后悔莫及的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一个八岁半的娃娃,蹦跶着肥胖的身躯又是跳又是兴奋的朝着船头坐着饮酒的男子询问,白皙粉嫩的脸面上满是兴奋。
“澈儿想说哪个,爹爹便听哪个。”
“坏消息是,在大魉歇脚时,我把西连小婉给弄丢了!好消息是,娘亲还没发觉!后悔莫及的消息是,弄丢西连小婉是前天的事,澈儿刚想起来要告诉爹爹…啊——!”
童声剧烈惨叫,捂住挨打的头颅满脸委屈,“爹爹好暴力,爹爹要谋杀澈儿——!呜呜,爹爹现在知道了,一会儿娘亲骂起来爹爹和澈儿一起是共犯!”
男子绝美的脸面阴沉了几分,撑住额思量片刻,勾动手指示意小娃娃上前听令。
“澈儿,你的娘亲有晕船的毛病,想是到桃花坞之前,是不会清醒的。”
“嗯嗯”,澈儿用力点头,“然后嘞?”
指了指船尾放的木船,挑了挑妖气的眸,“去,将你妹妹寻回来,若然,就不要回来见爹爹和娘亲。”
西连澈先是表露不满,后便慢悠悠跳上木船,硬挤出两滴泪,朝船上立着神仙一样俊美的爹爹招手。
亲爱的爹爹,亲爱的娘亲,你和娘亲决定要在桃花坞中定居。
我和西连小婉听到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后,顿时感觉到以后的生活会多么无趣,所以,这是我和西连小婉商量好的逃脱大计。而且,剧透一下,西连小碗这两天,很不对劲,主动的告知我要去某处见良人去!虽然,我不知,她七岁半怎么就有良人了,而且她的良人是谁我也不清楚!
不过,是您亲口说的,找不到西连小婉,就永远不要回来;
那么,澈儿努力的,找不到去寻良人的西连小婉,努力的去光爹爹的剑术与武功,混迹江湖,待到孩儿成名时,一定会常回桃花坞看看你们的!
望见帆船远行,五岁的西连撤,终于忍不住抬起脸面,振臂高呼,“江湖!江湖啊江湖——!本少爷——!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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魉京,正值庙会时节,人潮翻涌,繁华依旧,烟斜雾横,芳草凄凄。
繁华尽处,日落余晖深浅晖照一潭泓碧,荷花池旁,两名宫人垂首拢袖敬然而立,前方,是一袭月白斗篷披身的清俊男子,倚栏远眺,含笑回首。
面颊温润却有些清瘦,余晖下,暖暖光晕浸染。
“皇上,天儿凉了,天冷时您旧疾易犯,又恐身子着凉,奴才伺候您回宫去罢。”
雪色修长身影动了动,望到天色果然渐晚了,才便点了点头,“回宫吧。”
余霞笼罩,天边即将收回最后一片晚霞,柳枝晃动,苏白玉移动出亭,立到一颗柳树下。
突然,树梢猛然晃动,一缕鹅黄色娇小的身影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砸到了高瞻远瞩雪白如玉的身子上。
苏白玉垂眼望去第一眼,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女娃娃背对着他,白玉般的小手在他脸面上扑腾。
苏白玉望去第二眼,瞳孔攸然放大,微张着唇,有些发愣。
这张脸面,这张脸面,怎能与幼时的记忆与她,如此相像…
苏白玉望去第三眼,看到掉下来的人儿嘴轻轻张阖,道出的言语,根本令他震惊的浑身僵直,久久,说不出话语来。
西连小婉揉着摔疼的屁股,望到被压在身下绝美的男子,挑起了眉。
目光深沉,难以揣测。
嘴角的笑容,无比试探而沉着。
“白玉,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