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谁才是喜欢的人,怎么才算喜欢?她也不是很清楚
楼辰耳边又回响起曲凝双的话“我们家阿痕能让楼辰笑,能让楼辰生气,能让楼辰动手教训他,能让楼辰花心思算计……”
细细回想起来,好像是的。
她确实为了他,做过很多平时没做过或者很少做的事,就像昨晚,会因为他忽然沉默而烦躁,会莫名其妙想要留下他。
这样,算是喜欢他吗?
楼辰不敢肯定,但是她知道,靳衍痕对于她来说,是特别的。
靳衍痕暗暗可惜,那笑容果然是昙花一现。刚想说一声,“辰儿笑起来真美”,却被她盯着自己的目光看得心脏又猛地一跳。
她很少这样专注的看他,靳衍痕觉得,那双眼睛对他来说,似有魔力,他竟舍不得,也移不开眼。
两人就这般,直直地站在楼梯上,目光胶着在一起。直到一声开门的声音响起,才打破了这魔咒。
楼辰似若无其事般别开眼,若不是那眸光飘忽得厉害,靳衍痕差点要以为刚才两人对视那一刻,是自己的臆想。
靳衍痕低头一笑,回头看去,便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靳衍痕笑道:“早,澹台将军。”
那笑容热情得刺眼,予弦黑眸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冷声回了一句,“早”。
目光落到楼辰缠满布条的脚踝时,予弦脸色一沉,“你的脚伤得这么重?”
“已经没事了。”楼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只是心里却有些后悔,她刚才应该把这纱布拆了的……
包扎成这样,还叫没事?予弦决定,一会还是让杏林阁派个大夫过来看看好些。
虽然予弦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楼辰却已猜到他想什么了,“我的医术不比杏林阁差。”
予弦心头一怔,他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楼辰不再理会他,转身下了楼。看她走路的步伐,脚上的伤好像确实不是很严重,予弦提着的心放下了一些。
楼辰走在前面,靳衍痕和予弦跟在身后,两人的目光都紧追着她,却也没人敢去扶。
方沢和曲凝双早就不吵了,但是看到三人一起走下楼,不禁同时瞪大了眼睛,这三人是怎么回事?
方沢率先回过神,将脸上的惊讶之色收敛得干干净净,一脸恭敬地走上前,“公子。”
予弦点了点头,和方沢走到了大厅的另一边。
方沢像是在和予弦回禀着什么事情,曲凝双不待见二人,自然就将他们忽略得彻底,对着靳衍痕和楼辰招手,说道:“快来,吃早饭了。”
餐桌前,只有曲凝双一个人,靳衍痕问道:“姑姑呢?”
曲凝双看了一眼楼上,压低声音回道:“我之前下来的时候,看到茹姨在吃早饭。她问我昨晚的事,我没说,估计她是生气了,上楼就没再下来过。”
靳衍痕点点头,没再继续说下去。
靳衍痕和楼辰在曲凝双对面坐下,看到她拿着筷子,心不在焉地戳着面前的包子,眼光不时的往楼上瞟。
靳衍痕啧啧笑道:“牵肠挂肚,干脆上去看看呗。”
曲凝双握着筷子的手一抖,脸颊微红,瞪着靳衍痕,吼道:“谁牵肠挂肚啦!”
靳衍痕嘴角擒着促狭的笑意,对着楼辰说道:“辰儿,有一个词,是不是叫做口是心非啊?”
楼辰摇头,一脸正经地回道:“应该是欲盖弥彰。”
靳衍痕一愣,哈哈笑了起来,曲凝双脸上更红了,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恼的。
“一大早的,什么事这么开心。”一道清润的男声响起,方如辉从二楼走了下来,脸上又恢复了在洛水镇时,才有的温和笑容。
曲凝双瞪着靳衍痕,好似他敢乱说话,就扑上去掐死他似的。
靳衍痕摸摸鼻子,轻咳一声,忍住笑回道:“没有,和辰儿请教一下成语而已。”
曲凝双牙齿磨得咯咯作响,脸上却是扬起了一抹甜美的笑容,对着方如辉说道:“如辉哥哥,你起来了,快来吃早饭了。”
方如辉一看就知道,这两人估计又为了什么事吵了起来。摇摇头,方如辉懒得理会二人。
那边的两人也终于说完了话,朝这边走过来,靳衍痕笑道:“澹台将军,要一起吃早饭吗?”
“不用了。”回了靳衍痕一句,予弦走到楼辰身边,低声说道:“我有事,先走了。我派了一千精兵伏守在杏林阁外,方子亦暂时不敢回来,杏林阁的人也不会为难你们。方沢会留在这里,若有什么事,和他说就行了。”
方沢上去一步,微微抱拳,恭敬地叫道:“见过楼姑娘。”
楼辰想了想,陵水盟在燎越的实力如何,她并不清楚,予弦这样的安排,必定有他的考量。楼辰并没有拒绝。只是轻“嗯”了一声,对着方沢微微抬手,免了他的礼。
楼辰和澹台儒闵其实是同一类人,他们出身名门,身份高贵,对于这样恭敬的行礼,习以为常。若是靳衍痕三人,有人这般给他们行礼,虽不会太过局促,却也绝对做不到楼辰那般自然。这就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尊贵,长年身居高位而养成的气质和习惯。
那微微一抬手间,带出的气势,让方沢心中一惊。
靳衍痕也微微眯了眯眼,然后便拿起碗,舀了一碗粥,好似什么都没看到一般。
听楼辰应了他的话,予弦也没多说什么,向几人点了点头,便转身出了白鹤居,方沢也跟着退了出去。
予弦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冷酷的模样,曲凝双撇了撇嘴,哼道:“将军了不起啊。”
靳衍痕摇摇头,笑道:“人家确实了不起。”靳衍痕将手里刚舀好的粥放在曲凝双面前,带着安抚的口吻,说道:“喝粥吧。”
靳衍痕又盛了一碗粥,放到楼辰面前,同时还顺手把一碟鲜嫩的绿叶蔬菜拿过来,接着又去拿对面的藕片和笋尖。
面前的菜色都很清淡,是她喜欢的口味,楼辰握着筷子,扭头看向还在往她面前送着各种早点的男子。他做这些,做得很自然,没有特别殷勤,却能让人感觉到足够用心。
靳衍痕余光看到楼辰在看他,也扭头看过去,却见她似乎又看着他走神。靳衍痕桃花眼微眯,嘴角微挑,笑道:“怎么了?辰儿是不是发现,我今天特别俊朗?”
楼辰默默地别开眼,优雅地吃早餐,有些人的脸皮,真的厚到藏锋都割不破。
曲凝双直接呸道:“不要脸。”说完也有样学样,很是狗腿的将一笼包子拿到方如辉面前,笑眯眯地说道:“如辉哥哥,吃包子。”
方如辉早习惯了曲凝双和靳衍痕间不时爆发的口水战,低头淡定地吃包子。
看在她之前还算靠谱的帮他舌战方沢的份上,靳衍痕决定不与她计较,好好照顾辰儿吃早餐才是正事。
几人刚解决完早餐,便看到一抹红影从楼上走了下来,正是一脸阴沉的靳茹。
靳衍痕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对着靳茹笑道:“姑姑,早啊。”
“都快正午了,早什么早。”靳茹没好气地瞪了靳衍痕一眼,说道:“行了,你们几个别再磨磨唧唧,昨晚到底怎么回事,立刻给我说清楚。”
靳茹盯着靳衍痕,他却只是托着腮帮,坐在楼辰身边,一副不打算开口的样子。
靳茹以为他又要敷衍自己,正要伸手捏他的耳朵,就听到方如辉叹了口气,说道:“茹姨,我来说吧。其实,我父亲是杏林阁的前阁主,因为被奸人所害,所以躲到洛水镇。临终前,特意嘱咐我,若有机会来杏林阁,便替他找回避毒珠。我知道,我现在没有能力为父亲报仇,但是父亲的东西,我还是想替他拿回来的。”
靳茹到洛水镇的时候,方子彦已经在千草堂了,因为小时候靳衍痕身体不好的原因,他们成了千草堂的常客,和方子彦也算相熟。她完全没想到,那个温润有礼的方大夫,居然会是杏林阁的前阁主?!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靳茹小声低喃道:“方大哥不是千草堂的主人吗?不是说千草堂在洛水镇,已经有百年历史,怎么会……”
方如辉知道,这不仅是茹姨的疑问,阿痕和曲凝双也很不解吧。方如辉微微一笑,解释道:“我母亲家也是世代行医,千草堂其实是我外公李牧的医馆。但是外公只有母亲一个女儿,所以外公去世的时候,就把医馆托付给了父亲。父亲一点也不想和杏林阁扯上什么关系,所以虽然我仍姓方,但是一直视自己为李家人,千草堂才是我的家。”
看到三人了然地点点头,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方如辉微微低头,眼里满是歉意,“父亲的事之前一直瞒着你们,对不起。”
方如辉也算是靳茹看着长大的,想不到他的身世竟也这般曲折,不禁心疼的连忙安慰道:“傻孩子,有什么好抱歉,你又没做错。”
或许是因为又说起了那些往事,方如辉的情绪显然不太好,靳茹立刻岔开话题,“那么昨晚,你们就是去找避毒珠了?是不是遇上了很凶险的事?”
一边说着,靳茹一边看了楼辰的脚一眼。靳衍痕为了固定好脚踝,缠了厚厚一层纱布,所以此刻看来,楼辰的脚像是受了极重的伤一般……
楼辰抿了抿唇,倒也没解释,只是回道:“我前天晚上和予弦一起,被困在一条石道里,直到昨晚才出来。”
“昨晚?”靳茹细想了一下,不解地问道:“不可能,我昨天傍晚还看到你从外面回来。”
“姑姑,你昨天看到的,不是辰儿,是梅勾月,不对,应该是陵水盟的湛无心易容的才对。”
“湛无心!陵水盟盟主湛无心?!”
靳茹忽然脸色苍白,双眸迸射出既惊恐又极怒的寒光,几人吓了一跳。靳衍痕昨天只听到楼辰说那女子是湛无心,却不知她竟是陵水盟的盟主,而这点,靳茹显然知道。靳衍痕看着她的眼光,更为复杂了。
姑姑,你极力隐藏的,到底是什么?
------题外话------
赶审核,错别字马上改!
☆、第五十五章 靳衍痕的身世(上)
靳茹忽然脸色苍白,目露寒光,几人吓了一跳。靳衍痕昨天只听到楼辰说那女子是湛无心,却不知她竟是陵水盟的盟主,而这点,靳茹显然知道。靳衍痕看着她的眼光,更为复杂了。
姑姑,你极力以藏的,到底是什么?
靳衍痕敛下眼眸中的精光,故作不解地回道:“她出手招招要命,还说什么我早就该死了,我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若不是辰儿及时赶到,我可能就……”
靳衍痕没说完,靳茹已经目瞠欲裂,又急又怒,“陵水盟的人还要杀你?!”
还?靳衍痕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点头肯定地说道:“嗯,如果上次在破庙只是猜测的话,这次我可以肯定,他们非要杀我不可。”
“非杀不可”四个字像是压死骆驼最后一根稻草,靳茹整个人的精神都有些恍惚了起来,刻意压低的声音,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咬牙启齿,“为什么!这么多年……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你……”
靳茹精神涣散,自然没看到靳衍痕与方如辉交换了个目光之后,方如辉用他特有的温润嗓音轻轻的说着话,语调很特别,带着诱哄的味道,“茹姨,您是不是知道什么?以前您不肯说也没什么,可是现在陵水盟显然是盯上了阿痕,不死不休。您不肯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连防备都无从下手,您忍心阿痕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追杀吗?您告诉我们真相吧……”
楼辰清眸微抬,看了方如辉一眼。催眠吗?功力尚浅,若不是靳衍痕之前已经把靳茹的精神弄得紧张又惶恐,方如辉这样的水平,还起不了什么作用。
靳茹的心似乎已经方寸大乱,即使方如辉催眠的功力实在一般,但对此刻的靳茹来说,已经足够了。靳茹点点头,好似认同了耳畔那到温润嗓音的提议,缓缓扭头,看向靳衍痕。靳衍痕适时地凝视着她,皱着眉,眼中似有万千疑问,却又不忍心问出来一般。
靳茹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你也大了。有些事,也可以让你知道了,我本打算瞒你一辈子,让你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也算对得起姐姐的嘱托,哪想到……造化弄人,还是躲不过。”
靳茹这些年来,也在挣扎,这真相压在她心里,每时每刻,都像是一座巨大的山峰,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不想再瞒,也无力再瞒了。
下了最大的绝心,靳茹避开靳衍痕的目光,低声说道:“阿痕,其实,我不是你姑姑,我是你……小姨。”
几人倏地睁大了眼,完全没想到,靳茹居然是靳衍痕的——小姨?!这是什么意思啊?如果是小姨,又何为要说自己是姑姑。靳衍痕的父母到底是什么人?
脑子里都是问题,几个人却都默契的憋着,谁也不敢出声打断靳茹的思绪,只能等着。
半柱香之后,靳茹才像是理清了头绪,慢慢说道:“我是京都傅家的庶女,原本叫着傅茹,傅家嫡系有一儿两女,你的母亲,就是嫡出的大小姐,傅青竹。因我母亲生我的时候,血崩亡了。姐姐大我十岁,总是把我带在身边,悉心照顾,这才让我一个失去母亲庇佑的庶出之女,在那深宅大院之中,平安快乐的长大。你父亲名叫靳翼,是个俊逸寡言的君子,姐姐很喜欢他,两人情深意笃,结为了夫妻。姐夫剑术极好,我也喜欢粘着他,他练剑的时候,我就拿着树枝在旁边学。我的剑法,便是姐夫一点点传授的。姐姐和姐夫在傅家住了一年,之后就走了。说好每年都会回来看看我,他们也确实做到了,每年中秋之时,都会回来小住半个月。就这样过去了七年,但是在我及竿那一年的中秋,他们却没有出现。我等了足足一年,也没有姐姐姐夫的消息。当年不知道傅家发生了什么事,父亲忙得分身乏术,根本管不了姐姐。我也不想理会傅家的事,只一心想着寻找姐姐姐夫,于是留了一封信,便跑了出去。我凭着姐夫教授的剑法,一路上虽然遇到不少危险,却也都躲了过去。我找了大半年,终于在磨山附近,打探到了姐姐的消息,但是等我赶到的时候……”
靳茹深吸了一口气,脸色越来越苍白,随后索性闭上了眼睛。
靳衍痕的心砰砰地急跳起来,他知道,姑姑接下来的话,或许会让他疯狂。手紧着木椅的把手,靳衍痕一遍遍地提醒自己,不管之后听到什么,都不可以失控!
“姐夫为了保护妻儿,孤身迎战,为了给他们争取到更多的逃亡时间,身中数十刀仍不肯倒下,鲜血几乎流尽,最后被斩下了头颅。姐姐也深受重伤,将当时只有七岁的阿痕交到我手上,求我带他走,一定要让他活下去,什么也别管,什么仇也别报,只要他活下去,要为靳家留下血脉。我本想把姐姐一起带走,可是姐姐没有给我机会,点了我和阿痕的穴道,将我们二人藏在枯井之中,等我穴道解开爬上来的时候,姐姐不见了,我在磨山找了一天一夜,最后只找到了姐姐被山间鸟兽吃得所剩无几的尸骨……”
曲凝双猛地捂住嘴巴,怕自己惊叫出声,虽然靳茹已经极力用着平稳的嗓音讲述着那些惨痛的往事,但从那简单的字句中,不难听出其中惨烈。
原来……竟是如此吗?他的父母就是这样惨死的,一股难以克制的恨意从胸中直冲向脑门,如一根长针,狠狠地刺入脑海,眼中忽然浮现出一片血色,一个高大的男人,被一剑割断颈脖,血喷涌而出……
靳衍痕的眼中瞬间布满血丝,抓着木椅把手的手倏地收紧,那实木的把手竟被他深深抓出了五个指印,而他的手上,青筋早已暴起,整只手泛着青灰色。甚是恐怖。
就在靳衍痕脑子都一片血红的时候,手腕上倏地一痛,像是被带着倒刺的荆棘死死地缠绕住一般。
剧痛让他恢复了片刻的清明,低头看去,只见一直洁白纤细的手正抓着他的手腕,手的主人,正是坐在他身侧的楼辰。通过她的手,一股清冽如冰的内力通过手腕涌入他体内,沿着他的手臂,一路流进心房,那满眼的血雾,也从他的眼中慢慢退去。
靳衍痕抬眼看去,对上一双带着担忧之色的冷眸,靳衍痕心中一暖,扯了扯嘴角,虽然勉强,还是为身边的人扬起了一抹笑容。若不是辰儿,刚才他只怕要走火入魔。
看到他目光澄明,楼辰才收回了手,暗暗舒了一口气。
靳茹的呼吸也有些急促,但能看出,她话语间,更多的是疲惫,“我将姐姐和姐夫的尸骨葬在了磨山,带着阿痕逃亡,几次都差点死在陵水盟的追杀之下,我怕护不住阿痕,便想着逃出燎越,躲避追杀。好不容易逃到洛水镇。我却已经身无分文,精疲力竭,阿痕也病痛缠身,奄奄一息,好在,我遇上了曲大人。”
“我爹?”曲凝双眨眨眼睛,原来爹和茹姨这么早已经就认识了啊。
靳茹点头,看向曲凝双的目光,也柔和了很多,“那时,曲大人还在京都刑部为官,因为一起命案,牵扯到穹岳两国的关系,才来到了洛水镇查案。曲大人是父亲一手提拔的,一直对傅家心存感激,为我和阿痕安排了住处,打点了当时的知县,让他照顾我们。阿痕那时病重,我也不敢再带着他奔波,便在洛水镇战战兢兢的住了下来,好在陵水盟的人没有再追过来,又过了几年,曲大人被扁了职,调到了洛水镇。”
“傅家?”曲凝双迟疑了一会,小声问道:“是……傅相家吗?”从小大夫,父亲经常在她耳边提起傅相,说他多足智多谋,胸有沟壑。还有傅相对他的知遇之恩之类的,曲凝双耳朵都起茧子了。
靳茹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还真的是啊!曲凝双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阿痕的母族,竟是如此显赫的人家!
靳茹微低着头,那张三十多岁依旧美貌的脸庞,透着深深的疲惫,就好像说这些话,需要用掉她全身的力气一般,“我本想着和阿痕一起改名换姓,重新开始生活,但是一想到姐姐临死前,还说要为靳家留血脉,我便也不敢随便为阿痕换姓氏。好在靳这个姓,也不算太少见,于是,最后还是没有改。但我那时候,也不过十七岁,若说只是阿痕的小姨,带着他不嫁人,在小镇里容易让人议论,我便改名叫靳茹,成了阿痕的姑姑。当年阿痕目睹了太多血腥的场面,一直高烧不断,浑浑噩噩,多亏了如辉他爹,才治好了病,只是好了之后,就忘记了所有的事情。想来这样也好,姐姐的遗愿便是希望阿痕一生平平安安,没了那些记忆正好。”
几人看向靳茹的眼光,满是敬佩,十七岁是怎样的年纪?曲凝双今年刚好十七岁,她在追逐自己喜欢的人,在畅想着未来的人生,在肆意的游走天下。靳茹十七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呢……
靳衍痕的眼眶又一次红了,只是这次不是因为恨,而是心中难以压制的歉意和暖意,他一直都知道,他欠姑姑的,只是不知道,欠了这么多。
靳茹一直看着门外,已近正午,阳光明亮得刺眼,泪已经不再留着,只剩下眼眶的刺痛,肩膀上忽然紧,下一刻,靳茹被靳衍痕紧紧得抱在怀里,“姑姑……”
靳茹一怔,那些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回忆,终于说出来了。现在成长得如此高大英挺的男子,是她看着长大的呢,靳茹拍拍靳衍痕的肩膀,说道:“姑姑这些年不教你武艺,不求你上进,便是怕你锋芒毕露,再次身陷险地。可惜,如此小心翼翼,也就平安度过了十七年而已。”有些沙哑的声音,带着抱歉和愧疚,听在耳朵里,让人的心也跟着酸楚疼痛起来。
“姑姑,你别难过,我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嘛,以后也会或者的,你别哭了,你再哭,我就只能自己拧耳朵了。”
靳衍痕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捏着自己的耳朵,眼中明明布满了红丝,却还是要装出一幅讨好的样子。靳茹终于破涕为笑,白了他一眼,姐夫清俊谦润,姐姐温柔脱俗,自己怎么把他们的儿子,养成这幅痞子样。
终于把靳茹逗笑了,靳衍痕松了一口气,看她脸色慢慢恢复,不再惨白,靳衍痕才继续问道:“姑姑,你知不知道,父亲是什么人,靳家又是什么样的人家?”
靳茹的情绪好了很多,凝眉想了想,摇头回道:“不知,姐夫与姐姐成亲的时候,我才七八岁,只知道当年两人情投意合,父亲好像也没多做阻拦,两人便成亲了,不过……奇怪的是,两人成亲的时候,靳家居然没有人来观礼。”她当时还问了姐姐,姐姐只是笑了笑,没说话,她怕姐姐伤心,便也没有多问。
“您看到止戈这么激动,是知道那把剑和靳衍痕有关吧。”
靳茹看了一眼端坐在一旁,仍是冷着脸的楼辰。这女孩子眼睛倒是犀利,那时她刚刚看到止戈,有些失态,但她居然联想到这剑与阿痕有关,还真是心思通透。靳茹点了点头,“止戈,是姐夫的随身佩剑,据说是家传之剑。小时候,我对它便很是好奇,曾问姐夫,这剑墨黑无锋,如何能杀敌致胜。姐夫当时只说,止戈并不是用来杀人的,止戈的存在,只为止戈。我当年没听懂,就对那把剑更好奇了,所以对它印象颇深。”
止戈居然是靳家的家传之剑?那……它不就应该是出于靳衍痕的?
方如辉想到,邢幕说过,止戈是他父亲朋友交托保管的,那就是说,邢庄主和靳伯父是朋友。方如辉立刻说道:“靳伯父把家传之剑交给晓剑山庄庄主,可见对其十分信任,交情必定深厚,说不定,那位庄主会知晓靳伯父的事。”
曲凝双附和地点头,“对,我们去晓剑山庄问问。”
靳茹揉了揉酸涩的眼角,摇了摇头,“阿痕,我们回洛水镇吧。实在不行,我们躲到穹岳去,现在陵水盟在穹岳已经不成气候了。”抓着靳衍痕的手,靳茹的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你不能出事的,阿痕。”
靳衍痕反手抓住靳茹的手,宽厚的手掌将她冰冷的十指握在掌心,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姑姑,别担心,我不是有事,别怕。事已至此,就算要躲,我们总要弄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仇敌是谁,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知己知彼,才不至于抱头乱窜,让人打的措手不及。晓剑山庄离这不远,我们过去问问,之后再想办法,好不好?”
微沉的嗓音,没有因为父母惨死而充满暴戾和愤怒,也没有追着靳茹刨根问底,只是徐徐的说着话。
靳茹的心,终于慢慢的定了下来,被靳衍痕握着的手,也一点点回温。
曲凝双对着方如辉使了个眼色,起身走过去,一只手搭在靳衍痕肩膀上,一只手抱着靳茹,郑重地说道:“茹姨,您别担心,阿痕不会有事的,还有我们呢,我们会护着他的。”
方如辉也已经起身,手同样搭在靳衍痕肩膀上,什么都没说,眼中的坚决却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三人个人几乎站成了一个圈,围着靳茹,用各自的力量,安抚着她不安又躁动的情绪。
楼辰没有过去,仍是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上去冷漠又疏离,此刻她的脑子里,正在飞快的回忆着记忆里关于傅家以及那位傅相的一切……
☆、第五十六章 靳衍痕的身世(还是上)
楼辰没有过去,仍是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上去冷漠又疏离,此刻她的脑子里,正在飞快的回忆着记忆里关于傅家以及那位傅相的一切……
楼辰对傅家之所以有印象,还是因为父亲。燎越是仅次于穹岳的大国,燎越这位傅丞相,是一位响当当的人物,他的一生简直是个传奇。同是位极人臣,一国之相,明里暗里,很多人都会拿父亲与他比较。
傅氏一族,沿袭百年,但真正兴盛起来,还是源于这位丞相——傅明琅。他与父亲一样,都是少年拜相,不同的是,当年燎越并没有今日这般强盛,他可以说是陪着晏文帝一起打下了如今的燎越版图。他不仅入得朝堂,更上得战场,文韬武略,无一不惊艳世人。后来晏文帝病逝,他又辅佐幼主宸明帝,待宸明帝亲政之后,更是将手中的兵权归还于帝王,得到天下第一贤臣的美名。可惜宸明帝亲政十二年后重病不治,传位于七皇子白逸,傅相辅佐新帝十三年后,因年老体衰,渐渐退出了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