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恨都是相同的,当渐渐知晓了自己身死的真相后,她也曾恨过,身受生死经历,而左文华却在与楚月逍遥,还有了身孕,那恨的滋味噬心腐骨。
她低低一声喟叹:“我明白了。”
与这样满心恨意的女人再多说也是无谓,她推了门离去,留下沧眉一人痛哭。
凤子沂默然静立在院外等着她,又察觉到有些不对,细看竟是泪流满面,不由心中绞痛,拉了她立刻离开这里,住未苑走去。
又是月下同行,凤子沂微叹,又替她擦去泪水:“见到她了?”
“我看到了沧眉……”即使沧眉当初只是一青楼艳妓,那也是风华正茂,突然间被打入了尘埃,莫怪她接受不了。她怕那就是她终生的写照,只剩下恨。泪水并不是为她而流,为自己,为了梧桐,为了所有不幸的女子。“怪不得同住别苑,我却从没见过她,原来如此。大哥到底是无情,还是有情?”
“你这些日子只惦记着左文华之事,哪会留意到别人的不对。”
“二哥你话中有话,我哪里做得不对吗?”
“怎会,只是凌依她托我给你送来补药,身子好些的时候往琉璃堂走动走动,清风也问你好些没。沈诚午后派人给你送来的东西,我已经给你放在未苑,呆会儿你自己看。”
凌依那双有些幽怨的眼神浮现在她眼前,凤尘晓不由沉默,“凌姐姐说了什么吗?”
“她是个奇女子,秋季会随着商队出海,传闻在遥远的天边,有一个神奇的国度,常年不见冰雪,我都快被她说动,远航一番。你对沈诚到底不同,二哥有点对不住你,其实他进宫那几天,我很清楚他是否安全,不说是想试试你对他到底是何心意,谁知你竟为了他执意进宫,又在宫中病倒,凌依多半是亲见他对你在乎之意,才会心灰意冷往海外去。那么,听说皇上要为暮璟公子赐婚,你们可有应对之策?”
她摇头道:“没有,那只有看左文华那边会怎么样,如今他已醒来,若暮璟公子提审,那么,正是二人对证之时,我只担心暮璟公子会真的杀人灭口。”
“不怕,我自会盯紧了。”
她重生最大的幸事便是有了这个二哥。
等待
凤尘晓找来凤三,要他将梧桐的尸首化为骨灰后妥善收好,待返回郴州时,再交还给她家人,届时为其厚葬。至于沧眉此女,她不欲提及,每次想起都有些毛骨悚然,又有些厌恶,连带着与凤栖臣也不愿多见,日日与凤子沂相携往琉璃堂去,她越来越爱与凌依、清风在一起,凌依虽在西北商路上打拼许久,年纪轻轻地却也曾跟着商船出海,连番话也能讲上几句,听凌依讲述她出海的经历,凤尘晓艳羡不已,也明白了凤子沂为何要说她是个奇女子,瞧她对着自己与沈诚那般自若的神情,当真是拿得起放得下。
其间她曾往公主府去过一趟,谁料公主并不在府中,日日都要往宫里去催着嘉庆帝将左文华正法。可不知为何,暮璟公子并不急着开审,公主推得动皇上过问,他也只以伤者刚刚清醒,连话也未能说上几句为由,一直拖着。凤子沂倒是笃定他不会拖上太久,只是怕他另有动作,着人加紧了探查。左文华清醒后,并没有他们所想那样与暮璟公子反目而道出真相,看来这次的刺杀充其量只让二人互相有了猜忌,或者还让暮璟公子提高了警惕,他可能已想到是有人要挑拨他与左文华之间的关系,他所图谋之事说不定已被人知晓,依他这般深沉的行事作派,必然做足了准备迎接有心人再次的挑衅。
沈诚近几日却忙了起来,嘉庆帝所言的打赏,却是有意召纳他及琉璃堂走上皇商这条路,还再次传他入宫相见,一是看中琉璃堂自身优势,二是觉得他乃不可多得的人才,也曾听人讲暮璟公子与之以前也是知交,更是看中,嘱咐二人不可为一女子斗气,言语间许诺为沈诚择名门闺秀来赐婚,刻意安抚他的情绪,大有让二人亲近之意。
真难为他潜心修佛之余还有心思做月老,沈诚没有当面强硬拒绝,也没有表态同意,只是趁着方便行事,多做了些有利于琉璃堂今后之事,与暮璟公子也恢复了来往,仿佛二人之间只不过曾为了凤尘晓心生微隙。而沈家的族人在京中等了这么久,终于又等来与暮大人相交的机会,日日往琉璃堂来,沈老太爷与沈父沈母更是住下来不走,凤尘晓与凤子沂来这里找人也直接避到后园那片石林树海里去。
前堂只留了清风这个毒舌应付着几个又不能骂又不能打的长辈,他明白沈当家便是被这个老头给赶出了家门,如今看沈当家又风光了,才来拉拢,心中不耻,每每说出的话都将沈老太爷气得发抖,可又使唤不了琉璃堂众人,见了沈诚提起,他只是不理。
沈诚每日再忙,午后也要抽空回堂里一会儿,见凤尘晓一面,完全不想同自家的长辈碰面,凤尘晓不解:“你那些家人,真的不用理会?”
两人正在池子中间的小凉亭里闲谈,沈诚知她近日在家中不快活,眼见她清瘦了不少,让人送上各色茶点,正劝她多吃些,闻言道:“沈家目前已是最盛时期,若如他们所想一步跃入世家之列反而会影响今后各地的分号 ,只有稳步前行,将来或可有那么一天,前提是四大世家有了变故。”
她也在为家人烦恼,虽然这些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家人,见他微皱眉,便也不再继续提起:“我不太懂做生意,你这么想定有你的道理。”
“过谦了,一品花韵你便做的很不错。”他想起属于二人所有的”一品花韵“,心中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那是你和魏娘他们做的好,我何曾管过?柳柳前些日子来信,说独自一人撑得很吃力呢。”她很想念柳柳,尤其是近日得知沧眉这种人的存在,虽不说感同身受,可到底有些物伤其类。她回想起当初在明德镇那段平静的生活,当时曾迷茫过要不要报仇,后来想通放弃报仇未必就会心安,还有爹娘亲人,她不能放弃,只是面对仇人的痛苦,等待结束的过程,太过不易熬下去。
他柔声问道:“怎么,尘晓是不是想回通州?”
“对,还想明德镇,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回去。”她有种不祥的预感,暮璟公子背后谋划的事一定不简单,她没有把握阻止。
她面上的悲怆之意让他心疼,只是回通州而已,又不是什么难事,但随即一想可能与暮璟公子有关,这才是他一直想不通的事。
“一定能,你若想,我随时陪你回去。”
“好,我想柳柳,还有徐大娘、柳老爹,连王生和他家的花店……”
沈诚不愿她太过伤感,笑道:“你喜欢种花,我们也开家花店,若是你喜欢明德镇,就开在那里,你这么能干,那王家花店一定被咱们挤垮,哈哈。”
她也不禁莞尔,跟着凑趣道:“那可不成,人家王生可是被通州的大户沈家给请了去的,有权有势,岂是我等平头百姓能惹的?”
原来又绕到了他沈家身上,二人均觉有趣。沈诚暗想:“不管到哪里,只要能与你一起。”
看着她面上少有的真心笑容,他又递上些点心:“你再吃点,听凤兄说,你这几日心情不好,吃得更少。”
“天气闷热,暑气越来越重,吃得少也是正常。”说是这么说,她还是接过来细细品尝。
他撑了下巴看着她吃,满面笑意:“你这些天日日来我这琉璃堂,可知我心中作如何想?”
凤尘晓愕然,不明白他是何意,只听他接着道:“我想着莫非宫中那次我一次倾诉感动到她,故日日来与我相会,我也每日腾出功夫只为与你见上一面,如这般说说话便满足了。”
她脸上一红,放下手中糕点。沈诚又自悔孟浪,忙道:“当然不会,我也听风兄说了你家中之事,别再难过了,又不是你的错。”
她不无怅惘地道:“我想我难过并不是为了梧桐,也不为那个沧眉,而是为了自己。”
“此话怎讲?”
她站起身,走到亭边,扯起小亭顶上垂下的紫藤花枝蔓道:“梧桐太软弱,自小为奴,听惯了主子的命令,只为了主子的意愿而活,心志便如同这花树的枝叶,只懂攀附着别人而生。她说不再惦记着有大哥的疼爱,可是当沧眉出现且为难时,生生自尽去了,太过不可思议。沧眉又太决绝,她用恨来支撑着自己活下去,当她该恨的人都已死去,那时又该如何?”她说了一堆跟自己无关的话,然后又低下头去,仿佛在措词该怎么说才好,半晌才道:“我既不想太过软弱,又不愿用恨意才能支撑自己过活下去,两相为难,故而难过。”
她这般年轻,又无沧眉那种特殊的经历,何来恨意?沈诚一时想起她曾遭人退婚,还为此差点丧命,难道是在说徐文藻?凤子沂曾在他面前提过徐文藻此人,说是极具才华,她这般恨他,是否尚有情意?
“那就别恨。”
她却摇首:“在这点上,我理解沧眉,消除恨意是不可能的,同样,我对暮璟公子的恨,永远也不会消除,我非圣人。”
沈诚一直不懂她为何对暮璟公子要特别的关注,原来只是恨意。究竟她为何要恨暮璟公子,两人之间有何纠葛,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对那人,并不是喜爱,并不曾动心。
凤子沂匆匆来寻,原来是左文华那边终于有了进展。其实也不算是进展,先前太子殿下为了左文华一事向嘉庆帝进言求情,被嘉庆帝一怒给撵出京办事,直至今日才回。这个太子是个莽撞之人,觉得左文华是个难得的合心思的伴儿,倒是唯一真心为他,回京后听说遇刺一事,便去探望,被暮璟公子的人拦下,起了争执,太子殿下直指暮璟公子受人指使,便是他下手刺杀左文华之人,胡搅蛮缠一通后,暮璟公子被逼着明日开审。只是此事关系到皇家体面,地点便设在宫里,几位皇室成员旁听,此外再无他人。
凤尘晓有些发急,左文华一直死不承认罪行,明日又是暮璟公子主审,即使他怀疑是暮璟公子要杀他灭口,也不会当场招供,更不会说出与暮璟公子勾结之事,审又有什么用,爹娘明日定是要去的,只怕他们会再次失望。
她猜测道:“你们说,暮璟会不会趁此定他无罪,皇上那么信任他,说不定真会如他所愿。”
沈诚也不敢确定:“这几日他一直拖着,会否已有了对策?既然想让左文华无罪,便要找个替罪羊了,楚月已死,一切都推在她身上也是会的。”
凤子沂没有二人这般担心,他不太在意是否查清明珠郡主死因,只在乎能否让暮璟公子拉下水,早些完事才能让凤尘晓放心。
严华寺中,晚课后的僧人们各自回了僧房,正殿里空荡荡的,只余下浓浓的香火味,暮璟公子跪在佛前闭目许愿,忽闻身后一尘嗤笑道:“施主临时抱佛脚,有用吗?”
他只是闭目微喃,完了睁开眼又拜了三拜,起身进香后才转身道:“即便是无用之功,唯求心安罢了。”
一尘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可你能心安吗?你杀了那个女子,如今才来不安,世人真是可笑!”
“在大师眼中,我等自然是痴人,可在我眼中,大师也是痴人。”
一尘不语,他与暮璟公子合作至今,突然看不透他。
“你又要上山去?”
暮璟公子并不作答,他每到心烦意乱之时,便往山上一去,这已成了惯例。
“莫要让那些东西乱了你的心!”
暗夜
夜色苍茫,夏日蚊虫在婆娑山上是不多见的,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使得京中富商爱在山脚下置办庄院,以做避暑之用,只是近两年山中多了些禁地,专有人守着,不让人靠近。
暮璟公子独自一人慢慢向上走着,一步步走近禁地,自然没人会出来阻拦他,因为便是他命人将那里变成了禁地。
又是一年五月来到,非花朝盛会的四年中,每逢五月便是京中各户举办的斗花会。那一年五月的斗花会,他向嘉庆帝献上了一株铅华,单单关于铅华的那段传说已让嘉庆帝欣喜若狂,更兼发觉他与记忆中故人之间那惊人的相似,立马招至近前,细问他来历,虽全无干系,但其才华及样貌却是一流的。
于是他顺理成章留在了皇上身边,官职不及一品,一日日相处下来,渐渐取得了嘉庆帝的信任,嘉庆帝待他一如父子,任何事只他一句话,抵得上朝中大臣上书奏本,京中甚至有传言,他是皇上亲子。父子吗?他既厌恶这种称呼又利用这个便利来巩固自己的地位,有主动靠拢过来的,他欣然相应,若有不耻于他的,他只是淡笑任之。
铅华种的并不远,一小儿的功夫便已走到,还如同初见时一模一样,白色无味,甚至不如来时路边盛开的野花香,在嘉庆国,唯香花称得上珍贵。这样小小一朵,秋不凋零,冬不败落,甚是怪异。究竟铅华要维持这样的状态多久,又或者几年生几年落,这些都无从记载,他曾问过一尘,一尘诡异地笑:“此花是神物,不会结果,不会败落,挪一挪便死,就象神仙们的日子,没有欢愉,也不要痛苦,你还是趁早把他们毁了才好。”
他竟似通了天,明了神仙的生活,言语中甚是不敬。暮璟公子没有理会他的话,照常养着这些铅华,久而久之,也养成了一个习惯。
夜晚的风轻轻吹来,吹在他特意穿上的白色广袖窄衣上,象水面起了涟漪。他的脸色肃穆,想起明珠郡主说起过:“我都叫它们解语花……”
自从明珠郡主身死在这里后,那些铅华好像也失去了神采,不再随风倾诉心事。
明日之事颇让他伤脑筋,其实再没有一人比他更清楚真相,同样左文华自己也清楚。不是没想过救他一回,可是却遇上左文华莫名遭人刺杀,醒来后对他有了猜忌,两人之间合作之事化作泡影,明日的审问要做好万全准备才是。他心思翻腾站了半晌,才从将石缝中的水壶拿出来,接了山间泉水浇花,又在山石上坐了一会儿,才收拾心情下山去。
得到山路口,在山下等候许久的护卫首领来报:“公子,都准备好了。”
暮璟公子颔首,明日,也许要叫有心人失望呢。
夜深人静,皇宫东南一角的宫牢中,禁卫把守着的左文华正痛苦呻吟着,他伤口疼痛,却没有得到最好的治疗,招来人白眼许多。自遇刺后,唯一的好处便是所住条件改善不少,前一段住在外城的天牢,公主三五不时地施加压力,即使他原本贵为郡马爷,在那些牢头折磨下,早失去往日风采。这些还罢了,他总不断想起出事前府中连连出现的怪事,还有当晚那墙上的血迹,楚月那些话,并不完全是疯言疯语,一切都诏显出令人不安的事实。他不知道当晚自己是如何昏迷过去的,再次醒来已深陷牢笼,兼被拷问明珠郡主之事,只是一夜间,便成为阶下囚,他的荣华富贵,他的锦绣前程,就这样便没了。
他不招供事实,并不完全是等着暮璟公子来相求,只是隐隐有种预感,自己逃不过这一劫,周围那些幸灾乐祸的眼光逼得他快要发狂,又从牢头那里听到楚月已死,腹中胎儿未能成活,一想到会是明珠郡主回来复仇便心神俱裂,下一个,就要轮到他了。
明明已是夏日,他却冷得直打摆子,一个面无表情的小内侍端来碗汤药,喂他喝完后又把桌上冷掉的饭菜端走,只剩一盏油灯忽明忽暗。身边无人让他突然感到无限恐惧,忍着作品痛疼费力叫了几声,小内侍又再次进来,瞪着他不发一言。
左文华苦笑,落至今天这个地步,他居然没有死,难道老天觉得他受的折磨还不够?
“这里太过安静,可否……请公公在这里陪我一会儿?”
当然没有人理会这种要求,小内侍走后,他惨笑几声,明日开审,暮璟公子不知做如何打算,此时,只有房椽与他相对,真想有人能说说话,稍稍减去他对未知的恐惧。
门无声无息被推开,左文华躺在床上死死盯着,一人白衣广袖施施然走了进来,待看清是暮璟公子,他才大大松了口气,冷笑道:“暮大人终于舍得来看我这将死之人?”
暮璟公子脸上依旧挂着让少女情迷的温和笑容,走到他的床前道:“郡马这口气如同女子吃味一般,可真让人受不起。”
左文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又突然大笑:“好,好,名动天下的暮璟公子,皇上最信任的暮大人,竟是个表里不一,居心叵测的伪君子,说出去真没人会信。”
笑声牵动伤口,最后又变成了痛苦呻吟,平日里极为讲究的一个人,如今只穿了件月白单衣,上面满是血迹,卧在板床上不能动弹。
暮璟公子但笑不语,由得他平静下来才道:“郡马这些日子不论谁人来问,都没供出暮璟一句,在下心中甚是感激。”
“你当我是为你守口如瓶?你当我是等着盼着你来救我?暮大人高估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了。”左文华恼怒不已,从出事至今日,暮璟公子从来没有过一丝音讯,依他的手段他的能力,不至于一面也见不上,可见不过视自己如无物。
暮璟公子诧异:“这我倒不明白了,郡马是为何?”
左文华不去看他,只是盯着房顶的木椽惨然道:“我是在等,也许很快就能见到她了,先是楚月,后是我,暮璟公子,总有你那一日。”
暮璟公子皱眉不已:“郡马这话我更是不懂。”
“说出来你定会当我疯魔,可这是真的,明珠她……回来了。暮大人,暮璟公子,你当日来同我宁下盟约,许我以厚利,我只觉是个机会,到今时今日,我才知道你是个恶魔,同你定下盟约会付出如此代价。”
暮璟公子听完他这一番话语,甚觉荒谬:“郡马错矣,难道你没有得到过半分好处吗?若不然,以你内戚之身,何以有资格出使西疆出头露脸?我是怜你空有一身才华,才给你机会。再来你不觉得事出有因?是何人来刺杀与你,若是那……且说那就是明珠郡主好了,她用得着来刺杀吗?分明是有心人刻意为之,我猜之前府上那些事及楚月之死,都是有人故意安排。”
他只是心中怀疑,可却无从查起。
“若真是人力所为,那也只能是暮大人你!我没按你的意思陷害太子,你早已不满,又觉得我不再受你控制,故想杀人灭口!可是那皇帝瞎了眼,居然让你来审我,哼,岂不知我早已成了你手中弃子,岂会有我的活路!”
“郡马自然明白事已至此,都怪你自己不争气先出了事,非是暮璟赶尽杀绝,你为何要提那样的条件,否则也不会落得今天这个地步,如今也算是给明珠郡主偿命了。”
“偿命?哈哈,可真正下手杀掉她的人是你,说到要为她偿命,岂不是该先杀了你自己才行?”
暮璟公子沉吟不语,他何尝不后悔当日要应下那个小小的附加条件,出手替他了结了明珠郡主的性命。那个貌丑却心如兰花的女子死后,他常无故想起,有些后悔。看着左文华斜睨着他的眼神,他自嘲的笑了笑:“暮璟此生,手上未曾沾过半点血腥,自有人替我动手,而且始作俑者是郡马你,却与我何干?”
左文华冷冷一笑:“你要自欺欺人也由得你去,如今你是要提前了结我吗?明日开审人犯身死,你又如何向皇上交待?”
“瞧郡马的样子,似乎并不怕?”
左文华闭嘴不语,他焉何不怕,这些天眼前若是没人,他便止不住怕得要哭,原来天理循环终有报应,他的报应便在眼前。看来今夜难逃一死,事到临头,他却突然没了惧意,左右逃不过这一劫。
暮璟公子抬起手双掌一击,门外的小内侍端了一碗汤药走进来,左文华沉默有顷,苦笑:“暮大人这是赐我毒药吗?”
“这药保管你没有痛苦睡过去,明晨他们自然认定郡马伤重不治死去,我会为你求得全尸,若你想同楚月合葬也可,一家人嘛,总得团聚。”
提及楚月,左文华便想到她腹中没出世的孩子,喃喃道:“报应……”
说罢抖着手端起那碗汤药,便要一口喝净。
上山
天锦城日前最为盛传的流言除了暮璟公子不日即将与心仪女子成婚外,便是郡马左文华入狱之事,街头巷尾,茶馆私寮里,男女老少都议论纷纷,同情者有之,唾骂者有之,只为那明珠郡主死讯传开,开头有不少人同情她,人人都好奇此案会如何终了。
这样的日子,凤尘晓岂会静静地呆在别苑,一大清早,她如往常一般往琉璃堂去,凤辰早为她备好了车,在门外等候。到了门口却被凤栖臣拦下,这是几日来,两兄妹第一次打照面。
凤辰一见主子出面,便退到一边等小姐。
凤尘晓站定不动,等着凤栖臣发话。
几日不见,他仿佛老了几分,用无比沧桑的声音道:“我已送走了沧眉,你大可不必每日都避开。”
她一股怒气上涌,说出的话却语调平平:“送走了沧眉便算结束了?大哥,我真不懂,你为何会这么想,梧桐是条人命,不是一样东西,难道就任一条人命就这般无声无息地没了?”
“可是你让我怎么办?送沧眉去见官?还是那些对她施暴之人,再砍她手脚?尘晓,我对她有愧,可是一生都无法弥补于她……”凤栖臣面带着一丝绝望:“她多年受虐,其实已命不多长,我着人送她回了郴州先安置好,待后日花朝盛会后,我便回去,同她过些安静的日子,过不了多久,她便会是个死人,你气也好恨也好,又有何意义?”
凤尘晓沉默不语,她这是怎么了?适才还在为梧桐的不公待遇而厌恶着沧眉,如今又为那个饱受噩运的女子悲叹,她竟然命不久矣,那同样也是一条人命,怕不过二十出头,尚属花期,却要早早的调零。
她细细观察凤栖臣面色,他眼中沉痛不像是假装,不忍再逆他之意。心中思量着一日不去琉璃堂也可,待会让凤辰给沈诚送个信便成,于是应承道:“也好,我便不出去了。大哥,若无事,我先回房。”
凤栖臣长长舒了口气,这几日他无心于花楼一事,全权交给了凤三,这在他二十多年来全意为家族付出所有的生涯中是绝无仅有的事,末了又交待道:“到了后日一早咱们便一同进宫,你早做准备,贵妃娘娘有话,要你们几个女眷陪着她。对了子沂呢?”
他与凤尘晓一同往苑内走,又叫来人去唤凤子沂,谁料下人来报说是二少爷不在府中,似乎昨晚就没回来。
凤栖臣当下脸色一沉,他不求凤子沂能帮到一点,但既然在这里住就得有规矩。正要让人去找,却看到凤子沂一步三摇地晃进来,当下忍着怒气道:“听说你一夜未归,看来是真的,去了何处?”
“大哥,这个……”他找张椅子窝着,看看凤尘晓,似有为难之意,凤栖臣冷冷哼了一声:“你这两天别惹事,后日咱们要齐进宫去,今明两天你就呆在别苑,不准出去。”
凤子沂惨叫一声:“惹事?不准出去?大哥,只是去风花雪月一番,与进宫没有关系吧?”
“你看看自己的样子,面色发白,脚步虚浮,还是少去那些地方为妙!”凤栖臣不由自主便想教育人。
凤尘晓在一旁微微皱眉,觉得凤子沂不像是那种轻浮的人,但听坊间传言,男人嘛,都极爱去那些地方,三五红颜知已,夜谈心事……那些女子真的很诱人吗?他的面色真有些发白,刚才走路真象是飘,正要关切地问上两句,正逢有人来访,要找的正是她,却是多日不见的魏娘,想来定是为了“一品花韵”之事。
魏娘此来却是要她到店中一趟,许多样品需要她来定,且这一个多月来,“一品花韵”在京中名号已响,多出新品才能更吸引人客。此事是正事,凤栖虑也管不住,她尚未到过新店,当下决定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