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左文华正准备安歇,蓦地听到东边一声惨叫,吓得他一哆嗦,立马又怒不可遏地出门查看,定是郡主又玩什么花样引他去。只见当院几个丫鬟正不知措地看着明珠郡主,她胡乱地拍打着自己的身体边道:“不是我,我没有,别碰我……”
“胡闹!还不快将郡主扶回房去?”他怒斥一声,仆人们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拉住了明珠郡主。
“真的,我真的看到了……”明珠郡主无力地瘫倒在丫鬟身上,口中喃喃不已,蒙面的轻纱不知何时已挣扎掉落,露出一张丑陋的容颜。
凤尘晓等人正伏身在不远的暗处,从明珠郡主在房内尖叫着跑出为时,便止不住开始轻轻颤抖,看到了面纱后的容颜更是激动,那原是她的面孔,虽然丑陋,但却是实实在在属于自己的,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上现在的脸,沈诚以为她被吓到,替她遮住了双眼。这样也好,再看下去她说不定会失态。
丫鬟扶着大腹便便的明珠郡主要回房间,她又清醒过来,死命抓住左文华衣衫一角,连声叫道:“不!不!不要回房,那屋子里面有鬼……有鬼……”
左文华厌恶地看着那张脸,强自忍着不适,假意关切地柔声道:“怎会有鬼?郡主,已经很晚了,为了腹中孩子你得多休息才是。莫叫为夫担心,来,我送你回房。”
他扶住那个不情不愿还要开口说话的女人,暗中用劲拿捏住她肩上大穴,状似亲密地与她一同回到卧房,一进内室房门,便把她狠狠甩到床上,根本不管她有没有身孕,又出手将她哑穴封住,才冷声道:“为何在那些下人面前说些疯言疯语,楚月,你是不是活腻了?”
左文华文武全才,凤子沂不敢带着凤尘晓与沈诚过去,怕被他发觉,只身潜到窗下,恰好听到郡马爷发话,暗想难道这房内还有第三个人?明明刚才这屋里人都被喝退,楚月是谁?
只听得一女子唔唔出声,却说不出话来,便站起身向里偷看,房内除了左文华和明珠郡主外,再无他人。那明珠郡主半躺于床上,一手挡在腹前,一手摸着自己的脖颈,想说话却是半句声也发不出,急得直摇头,形状更见狼狈。
左文华走到床边,阴恻恻地道:“哪里有鬼?你心中有鬼罢了!”
说着用手在那可怜的女人脸上一掀,竟生生揭掉了一层薄皮!明珠郡主吃痛却叫不出声,露出来的面容居然十分秀丽,凤子沂一想便通,原来这个女人竟然易了容,只是那张脸过于丑陋,别说常年戴了面纱,即使有人见到也想不到是假的,莫非,这女人不是明珠郡主?
才在来之前,他已觉得沈诚与凤尘晓二人此行颇为神秘,纯是见不得二人亲近才硬要跟了来,没料到会见到这样一幕,究竟房中这二人是何关系,真正的明珠郡主去了哪里?沈诚他们又如何会查到这些?一时间这许多问题涌到面前,才发觉自己的三妹妹不知何时开始变得神秘陌生。
左文华扔掉手中的人皮面具,喝道:“你不知道我最不愿看到这张脸吗?面纱哪去了?”
不等那女人回答便拽着她的领子把她揪起来,恨声道:“楚月,若不是你怀有身孕,我叫你此刻便跟了你那主子去!”
就在此时,屋内墙壁上悬挂着的一幅四时花卉长卷忽然掉落,引得二人注目看去,露出的墙壁上隐隐现出一朵血色花朵,边缘滴落点点血迹,甚是诡异。左文华手脚一阵冰凉,手中还揪着楚月的衣领没松,猛觉得手中一沉,却是楚月受不住惊吓,已然晕了过去。
郡马府中因为左文华不喜花草,所以只种植了些树木,花是不见一朵的,对于常年养花的明珠郡主来说,极为不习惯,只得选些花朵造型的摆设还有图画挂在房中,那幅四时花卉卷便是她生前极喜爱之物,挂在卧房中权当有花陪伴。这会儿却莫名其妙地掉下来,还露出那么一朵带着恐怖意味的血花,怎能不叫左文华心惊。他说楚月心中有鬼,其实那鬼也早已住进他的内心,就那样紧张地揪着楚月昏过去的身子呆在当场。
凤子沂虽然不知道为何会出现这种事,可却想到这是沈诚等人搞的鬼,趁左文华失神,他伸手一挥,屋中灯盏瞬间全部熄灭,屋中一片漆黑,左文华惊叫出声,一阵花香袭来,神思一迷便不省人事。
凤子沂早趁黑暗闪身进了房内,及扶住那个假冒郡主的楚月倒下的身子,在他看来,事情未明,这女人到底怀着身孕,若是摔倒怕是不成。
府中下人早被古怪的夫妻赶得远远的不能近前,都不曾注意到出了事。隐在暗处的沈诚和凤尘晓远远地看不到发生什么事,只见灯光全灭,隐约听到有人叫了一声,而后凤子沂身形出现,轻笑道:“你们两个谁来跟我解释一下,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屋内重新点上了灯,凤尘晓一眼便看到了楚月那张去掉易容物的脸,她仿佛受不了突然明亮的光线,闭上眼转头过去,沈诚握住她的冰冷的手道:“不舒服吗?”
“没事,突然这么亮,眼睛有些不太舒服。”其实是这房内无一不熟悉的家具摆设刺得她眼睛痛,几乎流下眼泪。时隔两年,她终于又站在了这里。
因为有凤子沂在,她不想讲太多话,装作诧异指着楚月道:“她的脸……”
“这个女人脸上易了容,可见她并不是真正的明珠郡主,别告诉我你们事先并不知道。”凤子沂紧紧盯住二人,他又不傻,沈诚不象是无缘无故追查一件事的人。
凤尘晓往沈诚身后让了让,低低道:“我只是来看戏的,什么也不知道。”
沈诚只得拱手:“凤兄别问了,我是机缘巧合,查探到这郡马有些古怪,才会有此举动。不过到现在为止,只查到明珠郡主是个假郡主,真的不知道哪了,这跟暮璟公子又有何关系,俱是谜团。”
“到底是在查暮璟公子时查到郡马还是先查的郡马?”凤子沂尖锐地问道,这也难怪,动用到的好手基本上都是他的人,想不知道都难。
面对他紧紧相逼,沈诚只是淡淡一笑:“算是同时吧,你知道,我对暮璟公子很有想法,那个……对他昨晚那句话更是有意见。”
他说的半真半假,倒使得凤子沂马上相信,本来在他的心里,沈诚与凤尘晓比暮璟公子与三妹妹来得要容易接受些。暮璟公子什么人?是个朝中宠臣,虽然传闻其质如温玉,大哥又一门心思地属意他做妹婿,可单凭沈诚着人查出来的些微讯息,凤子沂便觉得此人不妥。
何况沈诚那句话也说到了他心坎里,凭什么暮璟公子要那么说,难道当他们是摆设吗?当下有些释疑,道:“都云琉璃堂的当家同暮璟公子近日交好,原来是这个缘故。”
沈诚微笑不语,眼光只追随着凤尘晓的举动。
望着地上昏迷不醒的两个人,凤尘晓只想将他们弄醒好好审问一番,可是碍于凤子沂在场,什么也做不得,只得走到墙边,用手摸了摸那朵血色花,不知沈诚派人用什么做的,居然擦不掉。她把那幅四时花卉卷挂好,转身在屋内回视一遍,叹口气道 :“戏到这份上,应该算是散场,该回去了。”
人散
灯光下的凤尘晓有些意兴阑珊,这场戏并不如心中所期望那般精彩。沈诚看得出她略有失望,只得安慰她:“来日方长,不要着急。”
她环顾卧房,最后盯着地上一片东西不动,却是适才左文华随手丢弃的那片人皮面具。沈诚走上前去拾起,凤子沂不屑道:“只是最末流的易容术,不过胜在所扮之人貌丑,才会无人觉察……三妹妹,你在做什么?”
只见凤尘晓拿过那片人皮面具,轻飘飘地走到妆台前坐下,对着妆镜慢慢地贴在脸上,后又左看右看,似是极不满意。她那样美丽的脸庞突然被丑陋的面容遮挡,让人看了着实不惯。沈诚呆呆地看着她对镜自怜,心中涌起十分古怪的念头,想上前制止,又见她满目伤感地长叹一声:“不知这张脸的真正主人此刻又在哪里,若是我长了这一幅面容,怕也要落个生死未明的下场,人丑,真的这么可怕?”
凤子沂笑道:“放心,你这一世可没有这样的机会。”
转头看着那两个昏迷的人,与沈诚商量:“这两人如何处置,假冒郡主,若是拆穿了,可是一宗大事,咱们犯不着趟这浑水,不然如何解释……不好,这女人腹中的胎儿怕是不保!”
只见歪倒在地的楚月身下不知何时冒出一滩血水,凤子沂拿出一颗药丸让她闻了一会儿,刚才进屋时曾撒了些迷香让左文华陷入昏迷,楚月也中了迷香。片刻后她的脸色刷白,眉头紧皱,微微扭动了一下身子,象是要清醒过来。一时间三人都有些紧张,这人死了倒不要紧,可女子滑胎这样的惨状却没有见识过,一时俱忐忑不已。
楚月似是十分痛苦,眼都睁不开咬着唇忍痛,痛苦使得她忘记自己是为何昏倒,勉力发出声音:“来……人,快来人……啊……”
她声音低微,断断续续地只是在呻吟。
凤子沂当即立断:“咱们需得立即离开才是,这女子不知道是谁,假冒主郡主也够胆大的,想来郡主失踪跟她也脱不了干系。”
沈诚微微摇头没有动,他只顾着看凤尘晓,她的脸上还半贴着那个面具没有取下,边缘耷拉了一圈松皮,有几分可笑,可她却浑然不觉,直盯紧了楚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凤子沂见两人都不动势,诧异:“你们老看着这女子干嘛,三妹妹,这般血腥的场面就别看了。”
凤尘晓还未说话,地上的楚月总算听到人声,睁开眼想看看是谁在她身边,做了明珠郡主这么久,最警醒的一件事便是睡觉前后不得有人在身边,以防被人看到她无意中露出的面目。这些天她总是看到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如房门会无缘无故地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房中的灯盏常常熄灭,晚上入睡会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每日晨起腹中一阵阵的痛楚象是在剜自己的肉。如今是谁在说话?什么血腥?强忍疼痛想要斥责随意进入她房中的奴仆,哪知道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一张让她又惊又惧的丑脸,吓得她魂飞魄散,过去种种一下子回到脑中,连身上的疼痛也变得麻木,凄惨地叫了声:“郡主饶命……”
凤尘晓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好像快要掉下来,便又整了整,以从前惯用的漫不经心的语调道:“楚月,你怎么躺在地上,多脏啊,这许久不见,你扮做我过得还好吗?”
凤子沂同沈诚两人骇笑,只当是她顽皮吓人,却不知她做回了自我。
楚月却是最明白不过,郡主不是死了吗?怎么又会出现,鬼,一定是鬼,报应,她这些日子所见到那些奇异的事都是真的,郡主来索命来了!她完全清醒过来,上下牙齿打颤,舌根发硬,说不出话来,比左文华点了她的哑穴还要难挨,半天才说出来两个字:“……郡……主……”。
凤尘晓一把将面具从自己脸上揭下来,又细细地替楚月粘上,满意地道:“我可不是什么明珠郡主,你才是呢,来,把这个戴上,你别说,比我戴上合适多了!”
楚月看清到面具后那张绝美面容,想起曾是见过的,又惊又疑,腹中又一阵剧烈疼痛,终是受不过刺激,再度昏厥过去,身下流出的血水更多。正在这时,房外似有人声传来,凤子沂再也不耐等待,揽住她飞身离开房间,沈诚紧随其后,与屋外隐身着的好手一同离去。
郡马府的人觉察到不对,赶过来时已经太晚,屋内昏迷了两位主子,一时全府哗然,请大夫、给公主府报信乱成了一团。
由于凤尘晓是偷偷出门,已在外面耽搁太长时间,故沈诚与凤子沂先将她送了回去,临别时她与沈诚互看了一眼,均明白对方所想,他微点头用眼神告诉她必会将事态进展细告知于她。
还是由凤子沂送她回房,深夜的凤家别院空寂没有一点人声,让两人同时想起那个黎明,他扯住她要进房的步子,犹豫再三,终是问道:“三妹妹几时变得这般胆大?”
“二哥指的是什么?”她还在想着在郡马府里发生的事,久久不能平静,满脑子都是楚月最后躺在血水中的凄惨样,还有为没来得及整治左文华遗憾。凤子沂有此一问并不奇怪,他不是个迟钝的人,虽然乐意看到她安危无恙地回到凤家,并不意味着什么都不管不顾地完全接受她。
凤子沂继续追问:“从前你可不会对这些感兴趣。”
“从前?从前我多大,如今我又多大?我既然能不依靠着凤家,独自在外生活两年,且有一品花韵这门生意做着,总不成还做无知少女模样吧?”
“话虽如此,可你……”
她心中像是在擂鼓似的“咚咚”作响,暗叫不好,这凤子沂今夜受了刺激,似乎对她起了疑心,一直问些试探的话语,这可怎生是好?
“莫非二哥宁愿我是个无用之人?那么尘晓早在两年前已死在荒郊野外了,大难不死,心性才由弱转坚,受些个苦难到底还是有用的。”她将自己的境遇说得如此悲惨,眼中挂上泪花,便看凤子沂会否心疼了。
她眼中的泪水刺痛他的心,忙替她擦去眼泪解释道:“都怪我,是我不对。我是觉得你长大后同我没有以前那么亲近,才有些感慨,沈诚他人不错,这也难怪。”
说着说着便想到了将来,她已长大,不可避免地将要成亲,虽然那暮璟公子不是良配,可还有沈诚,她终是要嫁人的。
凤尘晓含泪而笑:“二哥干嘛要说他,我跟你自然是最亲近的。”
他叹口气,似乎想将胸中无奈郁结之气全部叹出来,还是没克制住自己,将她紧紧抱住,只一下便赶快松开,拍拍她道:“快去安歇吧,看来你最近真的很闷,才会跟沈诚去做这些危险的事,若是闷得慌,来找二哥,好吗?”
凤尘晓正大感不自在,闻言装作无事赶快进房歇息,梧桐等人并未发觉自家小姐夜奔出府,都在沉沉地睡着。
夜有轻寒,她没有点灯,习惯性地站在窗前想心事,不知他们离开后,郡马府里会乱成什么样子,楚月本来便已不妥,她孱弱的身体,那些血水,自己的出现不过使她更觉求生无望,。
今晚本是去看戏,岂知她也是戏中人之一,报仇这回事,当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来的。不知不觉已是天亮,梧桐撑起勉力起身,却发现头疼欲裂,来到内房看到小姐站在窗边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像,犹记得小姐刚从外面回府的时候,便是这样,在窗前一站便是半日。
“小姐怎地起身了,奴婢还未去服侍您穿衣起床呢。”忙拿来外衣,替她披上,又站到一边等她示下。
“不用了,梧桐,你来时是为何而来,还记吗?”她拿下外衣,并不觉得冷,忽然有心情和梧桐说上两句话。
“奴婢记得,可是来了天锦,奴婢这份心倒又淡了。”
“这是为何?”她倒是看得开,凤尘晓觉得自己跟她一比,太过执念,报仇是不是真的有那么重要,不报仇是不是真的会一生不安。
“说了您别笑,我是听了一尘大师的精妙佛法才顿悟的,人生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电亦如露,应作如是观。”
凤尘晓心中刚生起的一丝迷茫,被一尘这一句似偈非偈的话语给驱散的干干净净,他说的不过是空话而已,便已骗得众多善男信女痴迷不已。
“荒唐!我问你,大哥以前在天锦有过心上人?”
“是的小姐,听说是敛情阁的头牌阿姑。”
凤尘晓吃惊到合不拢嘴,居然是这样的人物,真真让人意想不到。想那凤栖臣自持身份,又以凤家当家人自居,恪尽职守,断不会为了一个身份低贱的女子自毁名声,他昨日眼中的伤痛,怕又是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伤了。
凤家别院甚大,凤尘晓所居又在别院后面,照理清静无比。可就在此时,离这里不远的园子里却阵阵喧哗,她坐在妆台前由着梧桐替她梳妆,抬眼看到镜中的自己,立马想起昨晚她戴上面具的样子,那才是她的真正面目,这张脸虽然绝美,可却不是她的,无端起了厌恶之心,抬手“啪”地一声合上镜台,伏案大口大口喘息不已,挥挥让屋里丫鬟出去,梧桐退下时,凤尘晓交待她去看看外面是何人喧哗。
半晌梧桐回返禀道:“这两日因为暮璟公子的缘故,天锦城中叫得上名号的都急着与大公子相交,前院来人太多,已有些往后园来了。”
“这关暮璟公子何事?”她听了有些上火,一夜未睡,此刻精神有些不济,实听不得那些噪音。
梧桐见她并不展颜,不由嗫嚅:“这个奴婢不知,想来是要讨好凤家吧。”
讨好凤家能有何好处?她想不明白。
“都是些什么人来后面了?”
“奴婢只认得二位凤小姐在其中,其他的并不认识。”
原来凤采儿和凤岚汐也来了,这二人倒是要见见。
暗思
公主和驸马夜半过府,细查之下,怎能不发现其中古怪,躺在血泊中的明珠郡主脸面竟然是易了妆容,自是又惊又怒。楚云也识出那面具下的女子是失踪已久的楚月,再联想到明珠郡主平日怀胎后反常的举动,也得出令人伤心的可怕结论,便是真正的明珠怕早已不复存活,枉死身亡。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楚月假扮了二人疼爱的女儿,怪不得渐渐与他们疏离生分,连惯常给她瞧病的御医也换掉,原来是怕被看出破绽。而郡马左文华也昏倒在一旁,阖府无人知道出了什么事。
公主和驸马急欲查清真相,左文华却一直昏迷不醒,公主央了皇兄派人暗查,皇上闻讯唏嘘不已,派人彻查此事。那楚月出血过多,腹中胎儿已死,自身太过虚弱,只剩下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可总算是清醒着,问她却只得重复一句回答:“郡主回来了……郡主回来了……”
显见着了已入疯魔,只不过拖了小半日便不支丧命。
把郡马府里的人召来一问,近日那楚月常疯疯癫癫地说见鬼之类的话,应该是心中积压了太多的恐惧,食不下咽,难以安寝,才会导致越来越虚弱,胎死腹中。但最令人费解的便是为何会同时出事,难不成有人察觉?
会否真如楚月所言,这世上有鬼神,他们那苦命的女儿不甘枉死,真的回来了?
只等着左文华清醒过来,才会有最终的结果。
这可谓大事,郡马府上下仆众被严令不得外传,可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明珠郡主出事的消息还是一早遍传天锦,何况还惊动了皇上。
凤家别院里,凤尘晓正同凤采儿两姐妹说着闲话,微风带来阵阵芬芳沁人心脾,满园奇花异草各具风姿,她无心欣赏,满心只是记挂着郡马府那厢的动静。
不知现在是何种情形,有人发现了楚月吗,她临走时曾将面具戴回她的脸上,不过只是胡乱粘在上面,任谁一眼都能看出不对来。楚月这次算是完了,那左文华呢?些许迷香不过让他昏迷,他醒来后又如何解释楚月之事?他是坦然承认,还是打算来个抵死不认?
凤岚汐悄悄问凤采儿:“你看尘晓她今日有些心不在焉,却是为何?”
中漫步,恰好走到一树藤花下,凤尘晓在前面深吸一口气,漫声吟道:“惆怅东园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凤采儿也看出她有心事,便猜测道:“会不是因为那个暮璟公子?若我将来是夫君长成他那样,我也会天天惆怅的。”
“为什么?”凤岚汐心想,这城中女子过半数都都想有暮璟公子做夫君,为何要惆怅?
“你想啊,到哪儿都有人惦记着自己的夫君,视你如无物,怎能不叫人惆怅啊。”凤采儿也有些惆怅,在南诏,虽然不乏有大胆的女子向上官示爱,可她一点也不担心,只是回到了天锦,蓦地面对陌生的习俗,而且这里的人忒多礼节,心里想什么,面上却一点不露,倒叫人有些心慌,她觉得自己快要跟凤尘晓一样惆怅了。
凤尘晓长叹一口气,她早先还在纠结于如何报仇,不意已走到这一步,不是说铅华有毒吗,她与铅华可谓是福祸相依,何尝不是带了毒性?不,不,她没有被仇恨迷失了本性,一切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听得两姐妹在身后怪言怪语说到了暮璟公子,她心头一颤,是啊,左文华是主谋,暮璟公子是行凶者,如今左文华出事,暮璟公子该会有所反应,那么,他定不会等着左文华出卖他,会救他?还是……干脆杀了他灭口?这些日子见到的暮璟公子都是温柔多情的一面,却淡了他无情对她下手的那一幕,此刻他的残忍无情又清晰起来,叫她忍不住战栗。
凤岚汐赶前两步,笑着问道:“是不是真的?暮璟公子真说了若有事他一力承担如此动人的话?”
凤尘晓脸色不变,只轻轻地道:“也许。”
她才不稀罕,只觉得讽刺,她要他来护着?
凤岚汐道:“暮璟公子采儿在上官那里听来,宫里的贵女妃娘娘本来是想让司徒初芸配给暮璟公子,不过皇上只听暮璟公子的,要娶哪家小姐全凭他自己做主。”
司徒初芸?好遥远的名字,记得当日在莳花苑里,还有邬溶月能称得上是朋友,不知她现在如何了。今日别院来客中有一人,正是当日曾在暮府见过的邬家新主邬兰荪,远远望去,跟邬溶月还真有几分神似,怕与之是极近的亲属。
她还未起过去相见的念头,凤采儿已对着那边招了招手,又转头对凤岚汐笑道:“他也来了呢,岚汐妹妹,你别脸红啊,呵呵。
凤尘晓见凤岚汐一脸红晕,娇羞无比的样子,看出一些端倪,又有意向邬兰荪打听邬溶月的消息,存意结交,便吩咐下人在后园的亭子里摆下茶点,连带着请那边所有的客人过来相坐。又悄声相问,才知道凤采儿二人前些日子去那严华寺上香,回来时马车坏在半路,还是路过的邬兰荪替她们解了围,得以相识。
凤岚汐有些尴尬,她一直以来都为凤子沂深深倾倒,如今又为别人脸红,只觉得羞愧,邬兰荪等人过来时,她只想转身离去,又被凤采儿扯住,笑嘻嘻地道:“莫不是害臊?这有什么,我在南诏时,那边异族的姑娘都很胆大,喜欢就喜欢爱就爱,看对了眼就拉手唱歌。我看邬公子很快就得向凤家提亲,正好,凤大哥在这里,能替你爹娘做主呢。”
凤岚汐大窘:“别乱讲,你羞也不羞?我与邬公子这才是第二次见面,哪里谈得上……那个,休得胡说。”
“这有什么,我盼着你能早些与邬公子成其好事,最好是同我一起出门,不对,还有尘晓,我看你与暮璟公子好事也近,也许咱们三个能同时嫁人呢。”她越说越是兴奋,直当成一件天大的好事。
这下轮到凤尘晓色变,她先是想到了左文华,又想到了徐文藻,如今她又跟暮璟公子拉在一起,真真是遇人不淑,没有一个是良人。不过还有沈诚,呵,沈诚,想起他竟然会有种脸红心跳的感觉,又有些习惯地自惭,她总不太记得自己已是美女这件事。并且沈诚虽说是自愿卷入到她的仇怨之中,自己并未提出要求,可总难免有利用他的嫌疑。一直都不愿利用这张容颜,可还是不知不觉用到,甚至有时面对暮璟公子的时候,用的更多。若沈诚只是看重皮相才如此帮她,那多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