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用,太没用了。”她忽然间不想太多顾虑,埋首在他的怀中,哽咽出声,半晌后蓦地抬起头道:“我心中有一个秘密,你想听吗?”
又连连摇头:“不,不,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说罢用手捂住了脸,用力异常,象是要把这张脸揉搓至烂,她恼怒地想:重生得这一张花容月貌又有何用,还不是一个弱质女流,还不是对已发生的事实无能为力?
他看她如此矛盾,拉下她的手制止问道:“可是为了那个明珠郡主?”
“我就知道,你隐约会猜到一些,可你永远也猜不到事情的真相。”她泪流满面,为了永远不能说的秘密悲伤不已。
他只得替她抹去泪水,揽住她安慰她:“我知道你不愿说,无妨,你想做什么就告诉我好了,无需为难。”
“我若告诉你,那明珠郡主她,她根本就不是真的,是有人假冒的,你信吗?”她趴在他在肩膀上,目光越过高山,轻轻地道出这个早就该让世人知道的真相,只不知他如何反应。
“虽然有些匪夷所思,可只要你说的,我都信。”
她站直身子,直视他的眼睛:“你不觉得荒谬?不觉得我……”
沈诚目光坚毅:“自那晚暮府一见后,我已知道,郡马和暮璟公子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他们之间究竟有何秘密,这些日以来,我竟是一点也查不到,若现在的明珠郡主是假冒的话,那么真郡主定是凶多吉少,我看莫如从她这里下手,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至于你又为何知道这些,对这件事这么上心,定有你的原因。”
她低下头,有些感动:“你不必做这许多事,根本与你无半点关系。”
“其实我查这些动用的是子沂手中的力量,呵,我不费事的。”他笑道,不知这么说她会不会轻松些。“直接一点,你想,若有人拆穿她的身份,会如何?郡马如何反应?又或者暮璟公子”
“他们如何反应我不会知道,我只知道明珠郡主的爹娘一定会很伤心……”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不是没有想过想办法拆穿楚月的真面目,可是那样一来,好端端正有身孕的女儿,突然是个假冒的,真的又生死不明,爹娘该是怎样的伤心?
“不如先试探一下,让他们知道假冒郡主之事已经被人拆穿,不是说她与驸马分房而睡吗?正好方便我们分头行事。”
“投石问路吗?可想而知会是很精彩的一幕,记得到时叫上我。”她想来想去,暂时也只有此法可行,回过神来为两人携手相依害羞不已,待要挣脱,沈诚已伸手替她将头上的帽子摘掉,散下一头青丝,她不知他要做什么,紧张地不敢再动。沈诚只痴迷地看了又看,暗忖真要此生无憾,惟此情此景才可。

旧爱

婆娑山下归来,凤尘晓满腹心事之余多了一丝柔柔地甜蜜之意,缓缓地却不醉人,春日也有了真正的意义,二人仿佛有了默契一般,虽然不常见面,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凤子沂几次见她的时候却日渐沉默,不再风趣同她玩笑逗弄她。也许他知道了些什么,那日公主府外她只顾着伤悲,竟未同他说上一句话。
也是靠着他的力量才去查许多事情,那么凤子沂定然也该知道一些关于暮璟公子的事,对她即便是有事也找沈诚,而不是找他才会有此反应吧?可是她可以坦然面对沈诚说明珠郡主之事,面对着凤子沂却无法说出来。
她没办法解释自己如何得知明珠郡主是假冒的,凤子沂一准知道她的不对劲,因为若是真正的凤尘晓是决无可能认识天锦城中的明珠郡主,而且,又如何解释她对暮璟公子和左文华那种敌意?如何面对他,告诉他原来的凤尘晓为何会变化巨大,还突然执迷与旁门左道。而沈诚,他不认识从前的凤尘晓,故不存在太多的她无法解释的疑问。
暮璟公子近几日无半分动静,也没有上门来找她。从沈诚每日送来的信中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对劲,唯一值得注意的是他常往严华寺方向去,有时会在婆娑山上呆一会儿才下来。是去找一尘吗?婆娑山上还有那些铅华,不知现在如何了。
一尘那个和尚,凤尘晓在心中已给了他个称号,叫做妖僧,不知他使了什么法子,居然骗得皇舅舅下旨,广在嘉庆各地开设经堂,如今天锦城中处处可见善男信女手持经文,念念有词,更有寺中沙弥在热闹的街市上公开宣讲,一时间掀起佛教热潮。最最让人头痛的便是梧桐了,她自往那严华寺一行后,彻底沦为一尘的信徒,吃斋茹素不讲,还常燃香祷告,大好春日不闻花香,只闻得到檀香,这样的精神寄托真是可怕。对她所信奉的一切,凤尘晓嗤之以鼻,无用之功而已,难道佛祖会因为你平日多念几句经文便会饶你不死,许你长生?
一日午后,谢婉佩送来贴子,邀请她过府一晤,到了那里歇息一会儿待日落西山之时又再度乘轿一起出了国公府,轿子兜兜转转地折向皇城附近,来到了一处新居,便是新建成的十皇子府。原来那嘉子峤已在宫外有了府邸,看来谢婉佩是真的好事已近。
她入府后淡淡地扫了一眼,才发现今日人客不多,往常见过的千金小姐们大部分都没来,即便有几张面孔相熟,也与平日所见装扮气质大不相同,以往还会和大家一起讨论哪家公子相貌好,哪位大人行事正直,今日个个端庄守礼,静静地展现出大家闺秀应有风范。
十皇子嘉子峤可是有些日子没见,想那时在明德镇的时候,凤尘晓还没有回凤家,差点被他拉去做苦工,他是她重生后见到的第一个亲人,在她心中也近了少许。谢婉佩一到,嘉子峤踏着灯光亲自迎了上来,一见凤尘晓便道:“没想到你这个女人竟然是凤家小姐。”
“见过十皇子。”说到底他还是个皇子,凤尘晓依礼行了下去。
“行了,跟我别这么多虚礼,还要谢你送我的那盆蚊草。”
“我记得那叫夜雨含香对不对?你干嘛叫它蚊草?”谢婉佩有些无奈地纠正这个毒舌的男人。
“这东西晚上驱蚊效果不错,我叫它蚊草很贴切啊。”他不甚在意地说道,边同那些前来见礼的官员寒暄。后又转过身对凤尘晓道:“今日特地请了你来,也算是答谢你。
凤尘晓正感叹缘份这东西真没法说,当初遇上谢家小姐的时候,可真没想到会同她有这么深的渊源。听了嘉子峤的话有些迷惑不解,谢婉佩凑到她耳边道:“今日子峤请了朝中的几位才俊来,看到那边的尚书小姐没有?嘻,还有那个高小姐,就是上次廷尉家的小姐啊,还有那几个,巴巴地托了关系赶来,其实都冲着那几位才俊呢,不过你若来了,任谁也得靠边站,呆会儿看中了哪个,我替你牵线去。”
她傻了眼,这算哪门子答谢?待要转身离去,被谢婉佩拉住:“别啊,子峤跟我难得干这种事,这也是被一些长辈逼的,虽说暮璟公子不错,可我总觉得他身上不带人气儿,有些配不上你。权当是平常玩乐,不必太在意。看,那个男子据说眼下是天锦最有才名的徐公子,他正看着你发呆呢。”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几步开外一位身着淡墨色文士服的男子手扶一株翠竹站在夜色中,明澈地双眼眨也未眨地看着这个方向,周身似有无尽的惆怅,凭空为此人增添一抹难言的魅力。
若只是单纯为她容貌的惊艳目光,凤尘晓定会淡然一哂不理不睬,可此人目光包含着那么多的含义,想来必是相熟之人,谢婉佩又说他姓徐,她微一凝神,暗想此人非徐文藻兄莫属了。
别说是谢婉佩看到徐文藻的不寻常表现,其他几位千金也一样发觉,均含了幽怨的眼神看向凤尘晓。她拍拍谢婉佩的手,示意她在此等候,抬脚往徐文藻那里走去。
在众人关注的眼神中她落落大方,微笑着走到徐文藻面前,先是上下打量一下这个写下休书的男人,风采不负盛名,可能对他的印象已先入为主,他给她的感觉很不好,直觉认为此人不过是个无情无义的冷血之人。她这样歪头边想边打量的功夫,让他浑身不自在起来,才慢慢开口道:“多日不见,徐公子风采依然,真叫尘晓欢欣莫名。”
徐文藻开口说话,竟有些痛苦之意:“阿晓,你非要这么说才好过吗?这些日子令兄已逼得我差点离开天锦,你可满意?”
“徐公子还是检点一些,莫要叫得这般亲密。”她一下子想到定是凤子沂所为,且不论他做过些什么,这个徐公子不受些教训太说不过去。“差点离开,又不是真的离开。看徐公子在天锦混得风声水起,尘晓心中也替公子感到荣幸。今日在场的几位小姐都是冲着公子来的,他日公子飞黄腾达,尘晓定送上大礼以贺。”
说完敛了脸上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换上嘲讽的意味,明摆着不耻他巴结权贵出卖自己。
今天这里来的几位小姐,都私下对他倾慕不已,看来这个男人不会甘心汲汲无名下去。
他还是不改称呼:“阿晓,你不是也同那暮璟公子……”
“徐公子不要忘记,我可是个被人休弃的女子,如我这般怎会有人要?”
说到这个,他垂了头,低低道:“阿晓,是我这一生有负于你,可是你家大哥那般坚决反对,我又有何法,只得一纸休书奉上,落得大家干净。”
干净?只是这样而已?凤尘晓不禁替这具原身悲哀,追问:“徐公子是干净了,有没有想过当日开州一别,我只身一人去向何方?”
他不禁汗颜,一时意气,他丢了休书就离去,回家后打点行装上京赶考,确实没想过要回头看一眼那个女子,只当她来到开州必然是有人护送,不然凭她一已之力如何到得那般远。后来在天锦连连失利,凤家又几度前来寻事,他才知道凤尘晓当日是私自离家去找寻他,不是不感动,但事已至此,他又能怎样?
今日见她如此风光,不禁心中略有酸意,几家闺秀向他投过来爱慕的眼光,他都无动于衷,只是看着凤尘晓发呆,但见她一步步地向他走来,似真似幻,一声“阿晓”出口,才觉察到自己竟然一点也没有忘记她。
他二人站在翠竹边这番谈话,也只是一小会儿的功夫,可是落在别人眼中,却是情致绵绵,尤其是徐文藻还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惹得众女侧目,待她一回到谢婉佩身边,谢小姐赶紧问:“看样子你们认得?”
她冷声道:“自然,尘晓弃妇之名全拜此人所赐。”
那次她在人前自认被人休弃,传是传出去了,可是却无人肯信,凤家财雄势大,即使解除了婚约,那也是凤家才会做的事,如何会被人休弃?凤栖臣也听到传言是小妹亲口在外承认,虽恼怒却不来问她,毕竟在这件事上,他对她亏欠甚多。
谢婉佩再三打量也想不通,为何明明看上去是一对璧人会是如此结局,只得念了声佛,又连声呸道:“我干嘛念佛,定是连日听到佛声大作才会如此,都怪最近到处都是和尚,宫里更是养了一堆,还往这府里派了几名,日日来上几回,供奉这样的菩萨可真是让人吃不消。”
“怎么,连你也要学?”
“是,皇上一发话,京中权贵莫不跟风,如今佛道在天锦是越来越盛行了,连我这个没过门的媳妇也得学来应对。”说到这个,她有些烦忧,嘉子峤很反感这些,他生母是异族人,自有信奉的教义,此时倒显得他特立独行,很是被动。“尘晓,你说那一尘大师为何突然要这般行事,以往他最是低调不过,如今跟变了个人似的,皇上也信他。”
“一尘大师自然有其用意,不如你当面问问他去。”她同谢婉佩开着玩笑,心里却认真想着其中缘故,难道这与暮璟公子会有关系吗?

新欢

那厢嘉子峤又迎来了几位客人,其中一人丰神俊朗,施施然步入正堂,引得故作矜持的一众女子一阵低低议论,谢婉佩讶然道:“怎地他也来了?”
正是凤尘晓才刚想到的暮璟公子。他不知为何也来了此处,对众人作揖招呼,样子却有几分疲倦。
暮璟公子知道今晚这场饭局不过是一场变相的相亲宴,朝中一位阁老效仿月老,竟然想出个点子要皇上替几位大臣之子配婚,请来城中未有婚配的佳人赴会,说是替十皇子迁居贺喜,实则趁机从中挑出适龄的男女婚配。他的婚事正逢皇上关注,若不自己快些拿主意,恐怕得被赐婚,故今晚领命来此赴宴。他坐下来在厅堂中略为一扫,眼睛一亮,竟然看到了凤尘晓,她正与未来的十皇子妃耳语,看到他来,也是一愣,冲他略微一颔首。
何以她会在此处出现?难道她也在被邀之列?又看了看在座其他几位才俊,思量着她会否对其中哪一位动心,才发现她对竹林那端一位淡墨色长衫的男子颇有些不一般,不时朝那个方向看一眼。
那似乎是中书院的徐中书,官阶不大,才气和傲气都不小,不知为何一直官运不通,虽有薄名在外,却也不至于被她这般重视吧?尚记得那日到凤府别院探病,探到最后他有些失控,这两日他刻意忘记,可在一尘面前还是流露出几分恍惚。严华寺里那和尚莫测高深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笑道:“施主莫忘记这是在佛门,切勿想那些情事。”
他默然,情事二字可真担不起,不过这不叫情事,又算什么?不由自主地学着凤尘晓一般,失神看向另一个方向,灯下的她姿若幽兰,态如垂柳,真不明白为何总一副淡淡的模样,偶有情绪现在眼中,也总是轻愁。
近日公务繁忙,常叫他疲惫不堪,也许他终究是个凡人,心志再怎么坚强,也无法与那一尘相比。一尘近日所为似乎有违初衷,在他平静的外表下,竟是一颗癫狂的心,竟然称此次鼓动皇上大兴佛事是为了日后方便行事。
面对一尘他只有沉默不语,半晌抬起头神色复杂地同他商量:“其实我不过想要他父子众人的性命便足矣,你我虽都不是嘉庆人,但长在此间生活,总算有些不忍之情。”
一尘仰头狂笑一声:“施主真是宅心仁厚……嘿,这点从你救下我便可知道。可是,我应允助你完成心愿,其他的你却约束不得我。况且,你真没有野心?嘉庆大好河山你唾手可得,真的就不要吗?再说若能顺顺利利地达成你那心愿,便不是乱国毁国吗?”
一尘说的没错,当真是他糊涂了,只得叹口气:“江山若锦也非暮璟所欲,方才那些话便当暮璟不曾说过,大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只是别再说这些来引诱暮璟,这些年下来,你说得还少吗?”
“若真无意,那为何施主在这朝中网罗党羽,只顾着往手中揽权呢?我才不理会谁来做这江山之主,只不过看不得施主这般做作!”一尘不耐烦说这些俗务,他的房中照例是那尊古怪的佛象,动也不动地看着房中景象。
“大师执念过深,才会做如此之想,暮璟纯为自保而已。”他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入朝为官,不得不同那些人打交道,尔虞我诈见多了,天生会起拉帮结派保护自己之心。
在今夜这样的场合,虚应着周围人的奉承,突然对着此情此景兴起一股浓浓地厌倦情绪,想避开一切,卸下多年心中重负,尽情享受美酒佳酿,图谋一醉。或者能像这满庭年少一般,可恣意放纵年华,他会直直走到对面那女子前,大胆一些,握住佳人柔荑,低诉心中所想。
那一尘也对凤尘晓念念不忘,并言说让他邀请她到严华寺一游,不知打的什么主意。到底要不要呢?既怕一尘会对她不利,毕竟一尘行事带着股邪恶味。又盼着一尘能帮他看清楚凤尘晓的真正心思。
月上林梢,这场聚会才真正开始,宾主落座,谢婉佩与一众女子坐到正厅另一端,与男子们只得一面玉石屏风相隔。酒过三巡,席间气氛活络许多,嘉子峤的皇子府新落成不久,宫里派了不少人照应,连今日弹奏乐曲的也是宫中乐师,隐约的乐曲从厅旁一道竹帘后传出来,席间一众男女又都是俊男美女,其中不乏名动京城的才子才女,禁得不言语相激者,纷纷离席展示才艺,或抚琴或赋诗,惺惺相惜的有,嫉妒眼红的也有,更有互相看对眼的才子佳人,眼望着这一切,凤尘晓却有种深深地寥落情怀,只觉与这里格格不入。
暮璟公子与人相交素来亲和,今日反常地沉默,只是把那酒盏斟满却不入口,半举着闭目听那乐师抚琴,象是魂魄已不在此处。这边少女隔着屏风缝隙偷眼望到,莫不为他那种气质心折,莫了又看向凤尘晓,暗叹人家怎会生得如此好看,也只有她才配得上那个男子。
嘉子峤贵为皇子,本不太乐意在自己府中举办这样的晚宴,可是父皇近日性情略有些古怪,许多事只是一意孤行,他与谢婉佩只得抱着玩乐的心思来筹划此事。看着场中男女大感有趣,渐渐觉得这样非是坏事。谢婉佩看着在座的小姐们大方表现自己,便等着凤尘晓也说点什么做些什么,岂料她只端坐不动,看到两边男女你来我往,偶尔会浅浅一笑。
谢婉佩拉拉她:“今日赴宴之人都是冲着大好姻缘而来,那暮璟公子明着对你有意,却还来此地赴会,到底存的什么心?我看其人并无真心,尘晓,你要多加小心。
凤尘晓心中一阵暖意,难得有人会看暮璟公子不顺眼,可见这世人并不完全愚昧。回身回握谢婉佩的手道:“我理会得,多谢。”
“不过既然来了,光瞧热闹有什么意思,不若你也露一手?”
恐怕这才是她的真意,凤尘晓好笑地拒绝:“我只会种花识草,你要我上去丢人吗?”
“凤家小姐如何不懂这些,我等是不信的。”说话的是一直暗中不服气的尚书小姐,明明今日她极有可能同徐中书来个灯下相遇,明明那丛翠竹就在不远处,她只再两三步便可走到他身边,为何这个女人一来,徐中书就象丢了魂一样,全没了以往那股潇洒劲。她坐位离得凤尘晓最近,一听如此,马上接了话茬。
凤尘晓微微一笑:“我当真不会这些。”
以前她没多少机会见识这样的场合,心中隐隐地引以为憾,待真的见识过后,心情不再跟以以前一样。今夜本就是无心来此,唯一的收获便是遇见了徐文藻,明白了徐文藻是个何等样人,席间有些人的眼神让她觉得再呆下去也没意思,便想在间歇的时候起身告辞,谢婉佩身边一个小丫鬟来报,说是府外有一人,自称是她大哥派来的,盼能悄悄地见上一见。
她不明白大哥为何突然找来,凤辰等人是随着她从贺国公府一起过来的,此刻都在外堂候着,大哥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也不会不放心地找来,究竟是谁?她趁机告辞,熟料尚书小姐极力挽留,还拿话挤兑她:“凤家小姐入京时日不多,却极负盛名,好不容易我等得见,却为何要匆匆离去,莫非是看不起我们?”
她这话说得有些重,凤尘晓皱眉不语,不欲与这些女人多费唇舌,想静静离去,尚书小姐又道:“凤小姐是否不屑与我等相交?”
这样咄咄逼人的架势让她想起当日在莳花苑里为难她的司徒初芸,偏谢婉佩离席更衣,席间有几人虽是她前些日子结交过的,不过碍于尚书小姐身份,不便起身为她说话,都移了目光去看别处。
她们这边动静稍大了些,引得另一边注目,旁边侍立的丫鬟也悄悄退下一人,想来是去给谢婉佩报信。凤尘晓敛容坐下,问道:“你想怎地?”
“我……”尚书小姐还没说出话来,屏风处传来“咚咚”两声敲击,暮璟公子隔着屏风扬声道:“各位若对尘晓有何要求,便由暮某接下了。”
一时间玉石屏风两侧俱无言,只剩那厢乐声还在继续,凤尘晓看看表情各异的众人,心中好笑,还有人在外面等着她,无心逗留,不等谢婉佩出来便道:“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各位继续。”
说罢施施然离去,连那个出口相帮的暮璟公子也被她撇下,就此离去。
她没有叫上凤辰,先行来到府门外,那里只有一人隐在灯光照射不到的暗影中,看不清面容,只看到青衣小帽,却是琉璃堂中人的打扮。
凤尘晓心知定是沈诚或凤子沂派来的人,小心地走到距那人几步远的地方停步才问:“何事找我?”
“小人是沈公子派来的,”她待要上前去,却听他制止道:“公子今晚安排了场好戏,想请小姐去看。”
哦?定是郡马府那边有了进展,可是……“我这边跟的有人,怎生去得?”
“我会回去通知公子改个时间,明晚请小姐早做准备。”
还未多说几句,凤辰却带人找了出来:“小姐,你在就好,若不是谢小姐让人找来,我们都不知你已出来。”
她再回头去看时,阴影处空荡荡不见一人,也不知刚才的事是真是假。

听戏

只为了暮璟公子那句话,第二日凤家小姐之名更是响彻天锦,无人不晓暮璟公子这样神仙般的人物终于有了心上人。
凤尘晓有些魂不守舍地听凤栖臣示话,他连日来为着花朝盛典忙碌,极少在家,今晨听闻昨夜之事暗自欢喜,着实比看到凤家花楼建成四家之首还要欣慰,难得没有出门,在家陪着小妹用饭。
“尘晓,爹娘一定会为你高兴,暮大人他年少有为,确是良配,难得对你情深意切……尘晓,你在听吗?”他说着说着,发现这半日尽是在自说自话,小妹似乎没听进去一个字。
凤尘晓回过神来,适时一笑:“大哥,我在听,你一说我还真想爹娘了。”
凤栖臣只当她面嫩娇羞才会魂不守舍,取笑道:“一转眼,你也该嫁人了,爹娘可不能陪你一辈子。”
她满心都在期待夜晚的来临,想像着晚上会看到什么好戏,全没在意凤栖臣说了什么,只是道:“大哥尚未娶妻,我还没有大嫂,又怎能先出门去?”
却看到他眼中一痛,咧着笑的嘴角带着一抹惨意:“大嫂?我若能如暮璟公子那般,说得出有担当的话……你今日早已有了大嫂。”
凤尘晓心知定与梧桐所说他在天锦有意中人有关,待要追问下去,又觉不妥,万一以前的凤尘晓知道此事,她若再问只会让凤家老大起疑心,只得沉默不语。凤栖臣很快恢复正常:“大哥午后还要出门,你若在家呆得闷的话,让凤辰护着出去走走,”
凤尘晓今日并无出门打算,傍晚时分,“一品花韵”派来的人照旧送上帐本,里面纸上只有两个字:亥时。
亥时?那时夜深人静,自是夜行的好时机,梧桐和丫鬟们早早地被打发下去,她衣着整齐地静坐床前,在黑暗中等待着亥时沈诚派来的人来接。她没有见过沈诚出手,不知是否会武,会否如凤子沂一般高强。由此又想到了琉璃堂,还有那位凌依姑娘,过去的年岁几曾见过如此出彩的人物,颇长见识。正胡思乱想中,窗外两声敲击,她轻喘出声,紧张到不行,心中希望会是沈诚本人出现,能稍稍安抚她的不安情绪。
岂料窗子打开,现出的却是凤子沂的笑脸:“三妹妹,我来了。”
她心下惊疑,是沈诚将今晚之事告知凤子沂,托他来接她?又或者是凤子沂恰好在今晚来找她?
“二哥?你怎地来了?”
“我来看你呀,怎么,不欢迎?莫非你在等着暮璟公子来嘛?”凤子沂用探究的眼光看着她,看得她快维持不住面上笑容时,才又道:“我是专程来接你的,真不知沈诚为何执意要将你带出别院。”
沈诚在凤家别院附近等了半日才等到二人,迎上前去道:“再晚就来不及了,我们快走。”
凤尘晓向他使个眼色,意思是凤子沂为何会来,沈诚苦笑,今晚之事本来是安排在昨夜,谁知凤尘晓午后便出门到晚上还未回,只得推到今夜,凤子沂得知他带人前往郡马府,还有凤尘晓搅在里面,登时上了心,跟了过来,问沈诚,沈诚只是不说,问凤尘晓,凤尘晓只说受邀前去看场好戏,既然如此,他也要跟去看看到底是何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