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林浅真见过面,有几次的私人聚会,父执们都爱将下一辈拉在一起,算是认识一下。这女人在城中也是个异数,家中正经生意瞧不上眼,早早地出来开间酒吧,一副游戏人间的模样,倒也做得有声有色。自然,苏妈妈自备的选册里是不会有这样的女人。
林浅真亲热地同舒小夕说话:“小夕,真意外在这里遇上你,你同我还是有缘份的。”
“林林,这是我们公司新来的同事,没想到你们认识。”
她眼睛一亮,慢慢地说:“是吗,原来小夕你去了成悦。在苏总那里一定前途无量,汝文你可要帮我好好照顾小夕,找时间我去看看她。”
“一定,一定。”
做为他们谈论的主角,舒小夕本人却僵着脸,只觉得手脚冰凉,端起酒杯灌进去好大一口,差点呛了自己。
苏展阳招手为她叫来杯果汁,又闲闲开口:“林小姐这里环境不错,来的人又不是美女便是才俊,生意兴隆,真叫人好生羡慕。”
“哪里,我只是玩票来着,都是大家给面子。”
舒小夕沉默不语,她也发现这里灯光打得恰到好处,不给人以暧昧感觉,也不会太刺眼,没有一般酒吧里那种喧闹,她不得不承认,看似弱智的林浅真在这方面做得很好。难道她温柔的表面是装的,其实本质是个心机重重的女人?
不至于,卫广还没有出色到需要这样的女人费心,而且她已经得手了,不是吗?
不过,卫广同她认识有了关系,也是在这里吗?这个认知让她的心刺痛起来,心中翻腾起阵阵恶心的感觉,头顶上柔和的灯光在眼中便涣散开来,望出去人影扭曲,声音迷离。
他们如何开始?她也是这样温柔地用擅长的辞令将他迷惑?会不会就在她现在坐着的地方?
原来离婚了,还是得面对自己死都不愿面对的情景。
她还能怎么做,是不是消失了最好?亏她还说什么话威胁林浅真,如今人家就坐在自己面前,她却屁都不敢放一个,怕抖露出来真相的人,反而变成了她。
沈志邦踏进Maggie's时,已经九点多,他带着一身疲倦,想要来这里放松一下。
服务生轻轻地将他带到惯熟的卡座,还没坐下,便看到了不远处脸色苍白的舒小夕,他稍有些发愣,小夕从不来这种场合,看样子也不太对。
看了看和她在一起的几人,嗯,居然有认识的,虽不了解什么情况,还是走过去打招呼:“小夕,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舒小夕睁着大眼,如做梦似地浮上个笑容:“是啊,好巧呢。”
“这几位是?”
她努力集中心神,认真地给几人做介绍:“这是我公司的同事,这位是我们的总经理,苏总……”
“你好,沈先生。”苏展阳站起身来,他一早认出这个男人是谁。
沈志邦眼镜后看不分明是何意味:“苏总你好,我听说小夕刚进成悦,没想到会在你手下。”
原来这两个男人认识,舒小夕站在一旁闭了嘴,听他们客套。
苏展阳看向舒小夕,这女人刚才有些不对劲,不,应该说从要来酒吧之前就有些不对劲,为什么?
“舒小姐,沈先生曾经是我们公司力挖的才干啊,你们是朋友?”
“啊,是的,朋友。”是不是朋友她也只能这样说。
“听说沈先生最近自立门户,真是能干,我最佩服的就是这种赤手空拳打天下的人,我辈几有能人出啊。”
“哪里,小生意尔。”
舒小夕的心神暂时分了一些给沈志邦,他怎么可能离开那家公司?条件那么好,奋斗了几年,高层重用,据传公司为他专门分了股份,他舍得抛下那一切?
“小夕,你是不是胃又疼了,脸色有些不好,不如我先送你回家?”沈志邦觉得客套到此为止,他过来这边是为了带她走,便随便找个借口。
“啊?”舒小夕反应迟钝,她什么时候胃疼过?除了吃多的时候,曾经有一次,她吃了两个水晶肘子,那是减肥失败后的发泄之举,导致胃涨难受,看了医生后吃药,倒还真瘦了一些。
沈志邦叹口气:“我看你是压力太大了,早点休息为好,来吧,我送你回去。”
又对苏展阳说:“不好意思苏总,我们先告辞了。”
舒小夕回过神来,应景地皱眉,仿佛真的不舒服,和任霏她们几个打招呼离开,其间不看林浅真一眼,就当她忘了同她告别吧,实在不想再和那个女人再见。
苏展阳
林浅真在一旁观察着沈志邦,忘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暗暗盘算,她希望这个男人的心思跟看起来一样,若舒小夕早早地再找个人就好了,卫广最近很颓废,可 着劲儿地糟蹋身体,无论她怎么软语相求,他只是挂电话,即使说话,来来去去也就一句:“我对不起舒小夕,也对不起你,你还是别再找我了。”
林浅真从来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她要得到的,还没有失败过。
出了酒吧的门,外面的新鲜空气不由让舒小夕做长长的吐纳,沈志邦轻轻一笑:“你以为自己是武林高手?来,上车吧。”
“咦,你换车了?”
“嗯,换了车,换了工作。”
车子平衡地向前行驶,她说告诉他现在住的地址后,没话找话:“你真的辞职了吗?”
“是的,小夕,我已经三十岁了,这时候创业并不早,但也不晚,比我原先的计划还要早两年。”
这句话让舒小夕听了很不舒服,在她心里一直存着个疙瘩,差点想问他是否当初同她分手就是计划中的一步?他一向都有主见,上学,毕业,工作,一步一步稳 打稳扎,那时工作忙了起来顾不上她,便将她抛在一边,这种滋味并不好受,虽然他没有真正提出分手,可是任一个女孩子等到心都变得荒芜,感情自然冷却,也是 极为残忍的吧?
所以她不再发言,沈志邦却来问她:“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早了两年?”
她不想,这个人的一切早同她没了关系,出于今晚对他的感激,她随意问出:“哦?那是为了什么?”
“小夕,因为你,我希望能和你在一起,而且给你更好的生活,虽然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可是今天晚上见到了你,我忍不住想要告诉你。”
沈志邦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就想和她说这些,可那时候她刚离婚,应该没有心情,而且光嘴上说说也没有效果,他想只有先做出来样子才行,忙碌这些天,一切还在起步阶段,就是不知道她的意思。
舒小夕想起今晚的际遇,果然,这个世界乱了。
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微妙,她过了很久才摇头不信地说:“志邦,这未免太不可思议。”
她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沈志邦心头微涩,一直到她家楼下,都没有再说话。
她简单说声谢谢,下车回家,走到梧桐树下时,他突然下车追上她,她还是努力:“小夕,请你认真考虑我说的话,你不用这么着急回答我,真的,我会等着。”
舒小夕回到家里,头一件事就是给孟依依打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孟依依的声音异常甜蜜:“怎么了小夕?”
“哇,依依,你吃错药了?怎么这么甜蜜温柔?”
孟依依明显压低声音:“你才吃错药,有屁快放!”
舒小夕看看时间,已经晚上10点多,看来佳人有约,孟依依在面对心动的男人面前才会偶尔失常。她决定不打扰好友,只说了句:“你有约会?那算了,我就是无聊,问候你一下,顺便预约周末和你见面,你现在忙嘛。”
孟依依轻轻地笑:“好的,小夕,别想太多,好好享受人生。”
她们都要她好好享受生活,可是生活偏不让她好好享受。
第 10 章
对一个长时间不工作的人来说,无论什么样的工作总是令人厌恶的,或许只有舒小夕是这样想的。
苏展阳回来后短短时间,已经让舒小夕完全失去对这份工作的新鲜感,麻木地向任霏学习各种各样的工作模式,机械地埋着头工作,一天下来,回到家里躺在床上,好几次都想不脱衣服就睡过去。
新的环境,新的工作,新的家,一切都是新的,舒小夕恨不得自己也变得崭新,可是不能,她换了新手机,卫广也依然找得到她,几次追问上次找他什么事。
舒小夕本想告诉他林浅真来找她的事,不过想想自己已经解决过了,林浅真毕竟没有把她怎么着,也就没有说。
卫广清醒的时候很温柔:“小夕,我听说你找到工作,恭喜你。”
“你从哪儿知道我的手机号??”
“这是一个朋友告诉我的,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偶尔能问个好。”
“没关系,我很好,但是这样子真没必要。”
“小夕……”卫广住口不语,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非得跟死缠烂打似的,反正就是不想跟她断了关系。
舒小夕每天都坐七路城市公交上下班,常常上车的时候拥挤,半路能坐到位置上,偶尔也会一路站着回家,要花费半个小时。
沈志邦将自己那晚的话付诸行动,要来接她上下班,不过没有成行。一则他确实正是创业期,作息还保证不了,日日去做司机不现实,二则舒小夕并不接受。
她照旧坐着城市公交,听车上面配备的视频器材在站点与站点之间播放的音乐,心中暗暗惆怅,如果播放《谁是谁的白月光》多好,以前日日听,夜夜听,用那首歌来哀悼自己的死去的恋情,到最后,只觉得悲凉,已经不纯粹是为了纪念。
当初搬家的时候特地配了台电脑,交网费接网线,忙活到现在,基本上没怎么动过,因为苏展阳每天都很忙,几个人也得跟着他加班到很晚。
这就是离婚女人的生活吗?周末固定回家吃饭,每几日和好友打个电话,或出来聚会,她不空虚,更没因为工作忙碌觉得充实,只觉得累,看不到有什么更好的将来在等着她。
任霏对她的挑剔变少了,这是沉闷生活中唯一可喜的,这是一种对她工作能力的肯定,不过也有付汝文的功劳在内。付汝文自那晚酒吧巧遇林浅真后,真的对舒小 夕倍加照顾,常出言指点她的工作,使她的工作效率提高不少。这让舒小夕内心十分矛盾,实在是不愿因为林浅真的原因得到这样的照顾。
偶尔与好友联系时,她诉苦诉个没完,所有不对都成了老板的,想想也是,她只不过是个小助理,比起另外几个,她简直就是个打杂的,至于对她要求这么严格 吗?每次进总经理室,她都要做半天的心理建设,尽量以最完美的状态出现在他面前,现在她已经练就面对苏展阳时,与他对视却看不见这个人这一功夫,把他当办 公桌椅对待,当然就不用看他的捉摸的眼神和紧皱的眉头。
这个男人跟她第一次见时相差太多,搞得舒小夕以为当初那两次见面是自己做梦。
而且,这男人工作这么拼命,不用找女朋友,不约会的吗?
C城的夏季带着铺天盖地的暑气强袭过来,呆在冷气十足的办公楼里,是他们这些小白领工作时的唯一享受。
舒小夕发现自己有个恶趣味,她喜欢看美女,以前闲在家里就逛街看,如今上了班,就看办公楼里的美女。
成悦大厦除了自己任职的公司,还有几家大企业,甚至有家中外合资的,里面还有老外。美丑且不论,走到哪里都是惹人注目的,这是舒小夕上班多日后发现的资料。夏季来临,她除了将自己收拾整齐,每天上下班时,便是她每日节目的开始。
这个爱好好啊,起码可以缓解紧张的工作情绪。她进了电梯,今天里面有一男二女,如果她没记错,穿红衣的美女会在停在四楼,那是家很旺的公关公司,招的人也都是俊男美女,当然,人家是做正当生意的。穿白衣的美女和那位男士则是十八楼的律师,打扮理性,走的是精英型路线。
电梯“叮”的一声在十六楼停下,舒小夕扬起笑脸,她不管来得多早,任霏都会在,好像以公司为家似的。
“任姐,早。”
看看人家,到底没结过婚,经老,虽然年龄比自己大,面相却比自己嫩,有时候一声“任姐”叫出来,心里在心里惭愧不已。
任霏交给她一叠资料:“上午你先熟悉一下这些报告,记得参加下午的会议,做记录。”
“我?”
“对,你,你现在已经基本熟悉公司的运作,菲格公司最近也会派人来中国洽谈,之后会签订合同,到时候你和付助理出面安排,小夕,”任霏在其他人没来之前多说了两句:“这次是个机会,三个月试用期满能留下来做正式员工。”
“我成吗?这么大的商务会谈,不行不行,任姐,你不来?”
“到时候会有专业的团队帮你们,付助理有经验,并不难。我还有其他事,公司并不指着这项业务,许多事要齐头并进,所以我们的任务就是替总经理分担工作,他最辛苦,记住,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话都说到这份上,舒小夕明白过得了这关就万事OK,人总得为了一个理由做下去吧,做了这些天,感觉还不错,能转正自然更不错,她喜欢钞票变多,即使将来要面对苏展阳很久,也算值了。
说起来,苏总经理最近有些春意上眉梢。
工作再忙,都有女人不断地找,私人电话舒小夕帮他接过不少,不过在公司里苏展阳还是很注意作风问题,从没有什么妖袅的女人找上门来。应该是最近没有太过加班,苏总经理的情感生活也丰富起来。
九点正,苏展阳还没有到公司,梁栋接到的指令是上午总经理大人会晚到,这在公司是绝无仅有的,舒小夕一边猜测他出了什么状况,一边埋头啃资料。其实这些统计数据,分析表报真的很枯燥,努力看了一个小时后,她确定自己无爱,反正老板不在,偷得半日闲情也好啊。
刚这样想,苏展阳已从外面进来,十六楼的总经理办公区是单独隔出来的,董事们有自己的专用电梯,走另外一个通道,谁也看不到。
虽然起个大早去机场接人,但苏展阳明显精神不错,看到舒小夕打着大哈欠也没给她一记冷眼,直接进了房间。
舒小夕想到自己的试用期,又重新投入到工作中,电话响起,她熟练地接起:“成悦实业,你好请问找哪位?”
清脆的女声传来:“请找一下苏展阳。”
不知是哪位美女。
“请问哪位找?”
女人轻笑:“你不是任霏吧?她在吗?”
“呃,在的,不如我先让特助接电话?”
“嗯,算了,请转告展阳,晚上我再与他联络,我是聂咏华。”
说完便轻轻挂上电话,给人感觉有说不出的利落。这女人看来有点来头,不然凭什么认为任霏会认得她?
“任姐,刚才有位聂咏华女士找苏总,还问到你,并要我转告苏总说晚上会与他联络,你说……”
她回来了?难怪苏总早上会迟到,肯定和她有关系。任霏抿住嘴没有发言,这位聂小姐一回来,就代表着麻烦事也来了。
她微微皱眉:“好了小夕,这件事我会跟苏总说,你忙吧。”
下午的会议对舒小夕来说是个灾难,头一次参加此类会议,手忙脚乱不说,还差点出了差错。记录得乱七八糟,付汝文看了看没有说什么,任霏照例不留情面的批评指正,她理所当然留下来加班,把以往所有相关的会议记录搬出来翻看学习,一点点从头做起。
有些事情不做,永远不知道会有什么不好,她为自己当初进公司的轻松心情感到羞愧,怎么会认为自己就行呢?到现在所有事情证明了她就是个一事无成半生潦倒的料,感情,生活,工作,极度失败。
独自一人坐在办公区,对着一盏台灯,她把从小到大所有失意不如意的事情想了一遍又一遍,几乎掉下泪来,这样脆弱的时刻,可真不适合被人看到。
苏展阳一晚上都在等聂咏华的电话,时间已过9点,没想到她出国几年,并没有长进,还是喜欢玩些自认为高明的欲擒故纵的把戏,这让他有些烦燥。
已经三十三岁的他对人生规划就是这两年定下来,人总要结婚的,何况最近他对以前的游戏生活有些厌倦。老妈在他的婚姻大事上就没消停过,虽不是逼婚,也够 闹心,按她的说法是不必大富,也不要搞什么联姻,只要人好,能做个好妻子就行。父亲大人却抱着不同意见,几次示意他从长远的利益来考虑结婚人选。
这个时候聂咏华适时出现,这位小姐除了有些拿架子,各方面条件还可以。他不准备打电话过去,以他对聂咏华的了解,甚至可以想像出她在那头拿着电话万分抱歉的跺脚解释,然后会忽冲冲地出现,再给他嫣然一笑……
真无趣,难不成自己成了女性心理分析师?他自嘲地笑。拿起车钥匙想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再回家,出门却发现还有一个人也没走。
静静的办公区还亮着一盏台灯,舒小夕默默地趴在桌上形只影单,听见他的声音意外万分,蹭地一声站起来:“苏总?”
“怎么不回家?”
“呃,我看些资料。”
听她鼻音浓浓,应该是有情绪。苏展阳皱眉,他收回刚才颁给自己女性心理分析师的称号,眼前这个舒小夕的心思他就不太懂,她总是一副惶然失措、强装镇定的样子,难道女人离了婚就会这样吗?
想到当初是如何同她认识的情景,不由起了捉弄之心,故意苛刻地说:“想要加班费吗?我个人觉得如果公司没有要求的话,你应该回家里加班,这样不会浪费公司的电。”
舒小夕郁闷之极,狠狠地将照明灯关掉,拿起包包就走人,悲观地想看来她不用熬到试用期结束就可以走人。
苏展阳失笑,跟上前去叫住她:“等一等,外面刚开始下雨,我送你一程。”
他会这么好心?舒小夕头也没回硬着声:“不用了!”
世事无常,天气无常,连老天爷都来欺负她。她可以坐公车,这个时段的公交车人少,可以尽情享受单人公交的快乐。
曾经有这样的 报道,说是女售票员在夜晚的公交车上被几名男乘客轮暴,好像国外有恐怖片讲的就是单身女客被掳上公交车上杀害……乘电梯下楼的时候,舒小夕胡思乱想,一阵 阵渗人的感觉让她起了半天鸡皮疙瘩,她抚着双臂安慰自己,一定是被苏展阳给气的,穿过明亮的大堂,还有几人被这场雷雨拦住,等在堂前看能否叫到出租车。
舒小夕一看有保安有行人,心魂稍安,不过还是打算叫辆车回家。雨势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隐隐还有炸雷声,她暗自后悔自己发神经居然想加班,这可真是倒霉透顶。
真正倒霉的是她看到林浅真的出现,她开着辆深紫色的看不出牌子的汽车,车身被雨水冲刷得崭新发亮,轻轻停在等车的人们面前,摇下车窗,露出一张精致的脸蛋,叫着舒小夕:“小夕,快上车呀。”
她叫得真亲热,舒小夕心里发凉,这女人怎么又冒出来了?她来不及多想,迅速将皮包顶在头上,径自往雨里冲,附近不远便是公交站牌,这女人有病,她可不愿陪着在这里上演戏言情戏,哪怕是坐上暗黑客车也认了。
雨水很凉,今天白天闷热,舒小夕只穿了件无袖的套装,冲进雨幕中的她路也看不清,只是往前疾走,边走边顺气,等走到站牌下能挡雨的地方,浑身已经湿透,白色夏装贴在身上,说不出的濡湿难受,还得拉扯着尽量不要走光,林浅真的车又跟了过来。
她一过来就下了车,撑着把伞,候车牌处有一个大大的灯箱,广告语是:不一样的FELLING,不一样的享受。上面是香车美女,林浅真往灯下一站,舒小夕想这也是香车美女了,不过一假一真,真美人缠着她究竟为了什么?
她翻着包包,看能不能找到纸巾:“林小姐,你什么意思?我已经把话说得够明白了,我不想看到你,你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小夕,我……”
舒小夕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可真象个台湾苦情戏里的女主角,打着伞站在比她低一阶的站牌下,大眼睛无辜地抬起,里面有可疑的水光,到底是她太有心机?还是太投入自己导演的剧情?
“请叫我舒小夕。”
“好吧舒小夕,你可真够固执的。我知道,你实在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但是,我和卫广不是你想的那么龌龊,在发生那件事很久以前,我们就已经认识了。说这些很难,可我不想你误会卫广,他现在并不和我联络,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你确定咱们在这里谈下去?”
雨下得大了一些,林浅真的声音伴着雨声浇灌下来,舒小夕脸色肃穆,腰背挺直,用看外星人的眼光上下扫视着她:“林小姐,没人说要和你谈,是你在自说自 话!你们以前认识不认识有什么关系,难道那就不算一夜情,而叫一夜缠绵??怎么着,非得给那场风流加注些感情,非得让我承认你们那不叫龌龊你才算圆满? 好,你们有情有爱,进行了一场灵与肉的交融,我代表爱神祝福你们。好,我只能做到这样了,你请便吧。”
她的发梢还滴着水,脸色越来越白,身上不由自主地轻颤,林浅真心中一软,刚刚在卫广那里受了些气,她一时不服才想来刺激一下这个女人。各色人等她见惯 见多,自然知道舒小夕此刻心中难受之极,叹口气道:“舒小夕,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不知道该找谁说这些话,才会一直……”
一辆黑色汽车缓缓停在站牌旁,是苏展阳,他本想取了车去大厦前找一下舒小夕,可没见人,路过这里却发现那女人浑身湿透一脸倔强地在站牌下,眼神空洞,暗暗后悔自己刚才不该一时兴起捉弄她。
他把车靠过来,摇下车窗叫道:“舒小夕,你走不走?”
这个时候雨下得更大了,一阵狂风把阵雨扫到站牌下,林浅真手中的伞差点被吹飞,舒小夕打了个哆嗦,不再多想,一咬牙抛下她,打开车门钻进苏展阳的车里,刚坐稳车子就往前驶出,她打着喷嚏问:“啊……欠!苏总还没走?”
“后面有纸,你先给自己擦一擦吧。”
“谢谢苏总。”
可惜抽纸不是干毛巾,这个时候,洋玩意顶不上一块布,她全身湿透,纸是吸不干的,裹在身上特难受。
“我没看错的话,那位女士是林浅真吧?”
“是她。”
“那她是?”
舒小夕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与林浅真的关系,她受了刺激,还没从刚才爱神的角位转换过来,垂下眼睑黯然地低叹:“呵,我离婚就是拜她所赐,美丽的女人总是做邪恶的事情。”
苏展阳这才明白为何那晚在酒吧她为什么表现得有些古怪,从照后镜里看去,舒小夕把头抵在车窗上,轻轻从嘴里吐出一句话:“我还是不要活了,真的。”
看着她小小面孔上的自我厌恶情绪,他猛然发现自己实在高估了这个女人的承受力,正想说两句安慰她的话,手机响起,应该是聂咏华,通常她习惯让人等着她 联络,然后会拖到不可能的时候打过来,万分歉意地说些想好的理由,然后让二人的见面变得极为难得,仿佛不这样不足以隆重出场。
他没心情接,算了,明天再给她电话。
舒小夕当初找房的时候,便把路程给算在内,半个小时的公交,私车只要十几分钟就到,这十几分钟之内,苏展阳的电话响了至少十次,平均一分钟一次,倒给车内没话交谈的二人平空加了配乐。
他没有再问关于林浅真的事,到了她住房楼下,舒小夕低声谢过他便跑回楼上,开灯后先到窗边往楼下看,苏展阳已看到她进房开灯,便缓缓调头往来路开去。
看着黑色的汽车在雨幕中消失,舒小夕心中莫名其妙有些许遗憾,她已经是一个失婚的妇人了呢,再也没有机会做个公主,更不再可能做灰姑娘的梦,从离婚那天起,她就被打上了过期的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