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雁笑了笑:“妈妈不必这样担心,告诉父亲的话指不定又要扯出什么事端来。”再说庄仕洋哪里会真心关注她的死活,要是周氏母女在一旁添油加醋,这事恐怕还不能这么顺利就算完。
陈妈妈这时候才注意到她的衣服:“姑娘怎么…”像是想到了什么,大吃一惊:“姑娘这是出府了?”
寒雁点点头:“说来话长,我先去换衣服。”
等寒雁换好衣服,坐下来把事情告诉了陈妈妈,只是中间省去卫如风一段。听完来龙去脉,陈妈妈忍不住责道:“姑娘真是胡闹,这样大胆的出府去,若是被外人知道告诉老爷,免不了要受责罚。外头的人不知底细,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被人欺负可怎么办?”
寒雁安慰她:“有汲蓝和姝红陪着呢,况且我做丫头打扮,谁会注意到我。妈妈不必忧心,以后若是遇到这事,只管宽心便好,父亲那边,能不去劳烦他便不要去。”
陈妈妈张了张嘴巴:“以后?姑娘还要出府?”
寒雁耸了耸肩:“我得带明哥儿见杨老前辈一面,况且以后若是要上女子武馆习武,恐怕也只能偷偷去。”
“姑娘真要习武?”陈妈妈看着她:“闺女家向来细皮嫩肉,姑娘何必自讨苦吃。”
寒雁拨弄着暖炉里的炭块:“今时不同往日,这府里没人护着我们,就只能多个心眼,自己护着自己了。”
陈妈妈眼睛一酸,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便伸出手把寒雁搂在怀里:“姑娘,真是苦了。”
寒雁躲在陈妈妈怀里,温暖的感觉让她十分舒服,不自觉的伸了个懒腰,道:“不苦。”比起母亲和前世的自己,这可不算苦楚。
眼下是安定了,可是府里住进了周氏母女,应该很快就要闹腾起来。
“汲蓝,”寒雁叫道。
汲蓝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走上前。
“你和媚姨娘院子里的人相熟吧?”寒雁记得,母亲未过世前,每次都是汲蓝打听到媚姨娘园子里的事。有什么消息,也都是第一时间知晓。
“小姐说奴婢熟,奴婢就熟。”汲蓝笑道。
寒雁摆摆手:“那你就去和媚姨娘院子里的丫头们吃吃茶聊聊天,告诉她们,周氏进府了,老爷十分宠爱,有意抬她为正房夫人。”
汲蓝一愣,虽不明白寒雁为什么要这样说,还是点点头退下了。陈妈妈犹豫了一会儿,问道:“姑娘这样说,万一被那碎嘴的传到老爷的耳里…”
“妈妈放心,”寒雁伸出手放在暖炉上方,舒服的眯起眼睛:“老爷本就有心抬举她,媚姨娘早晚都要知道这件事。现在知道,现在就能做准备。汲蓝是个有分寸的,不会告诉别院里的人。媚姨娘知道这件事,瞒都瞒不急,哪里会到处说呢?”
陈妈妈微微怔了怔,明白过来。感叹这哪里像是十二岁的姑娘想出来的法子,只是这样聪慧,也不知是福是祸。总觉得姑娘自从这次醒来变得很不一样,周氏进了府,一切看着平静,可是,只怕就快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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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鹬蚌相争
大清早,寒雁在汲蓝姝红的伺候下起来梳妆。挑选了半天,寒雁指着一件素色宽摆长裙:“就那件吧。”
汲蓝为难道:“小姐,虽说现在还是孝期,这也太素了了些。那周家的刚进门,若是穿的这样朴素,只怕会被她们看低了去。”
寒雁摇摇头:“今儿个唱戏的主角可不是我们,况且我也不爱那些个鲜艳的。让她们狂,看低了我们最好。现在看的越低,将来才会败得更惨。”
姝红默默地为她寻了件淡月色的小袄,道:“虽然这么说,外头起风了,小姐还是穿暖和点好。”
汲蓝又开始忙碌的为她梳头,寒雁让她梳了个与从前一般无二的丫鬟髻,圆圆的两个发团显得她更是稚气了几分。汲蓝用同色发带给她缠了发,并无饰物。看着镜中的少女,本就发育的略晚,这么一打扮,简直跟个小娃娃一般无二。
“走吧。”寒雁整了整裙摆,招呼妈妈跟她一起去前厅。
庄仕洋相比别的朝臣,对女色向来不甚亲近,所以这么多年来,府上总共只有一妻二妾。两位姨娘住在较远的芙蓉园,晚姨娘是老祖宗在世的时候送给庄仕洋的通房丫头,后来生了女儿后抬了姨娘。庄仕洋对这位姨娘不怎么关心,生了女儿后更是极少进晚姨娘的屋子。好在晚姨娘也是个安分的,这么多年不曾给娘亲添麻烦。
而另一位媚姨娘,却不是个简单的主儿了。
当年先皇过世后,西北出了饥荒,庄家名下的庄子千亩,当下便把那年的产出运到西北减缓灾情。皇上龙心大悦,便赏赐了若干宝贝,媚姨娘便是宝贝之一。媚姨娘人如其名,非中原人而是胡姬,生的美艳妩媚,行事更是嚣张大胆。自从媚姨娘进了府,寒雁和娘亲就没过上好日子。
媚姨娘这般姿色,庄仕洋就算是个圣人,也动了些心思。况且胡姬向来吸引男人手段众多,自媚姨娘进府后,庄仕洋更是冷落了正妻与晚姨娘,夜夜歇在媚姨娘屋中。
庄仕洋虽说不会宠妾灭妻,表面上也尊重自己的娘亲,可惜男子向来不管内院之事,媚姨娘心思重,也不直接争宠,而是挑起内院下人与娘亲的冲突,娘亲生性懦弱,遇事为难。给了媚姨娘机会,不久后,下人们便传出娘亲持家不力的说法。
媚姨娘这么说,无非就是想要仗着庄仕洋的宠爱,将娘亲逼到众矢之的地步,最好庄仕洋休妻,她能上位,夺了主母之位。可是有一次媚姨娘与娘亲发生了冲突,那一次做的过分了些,庄仕洋大怒,把媚姨娘带到祠堂狠狠教训了一通,从此后,媚姨娘安分了许多,或者说不再肖想主母之位,只一心一意霸着庄仕洋。虽然还是不把娘亲和寒雁放在眼里,到底没有故意找茬。
寒雁觉得,这位媚姨娘与其说是被庄仕洋吓怕了,不如说是看出来主母之位是个虚的。娘亲占着正房的位置,偏偏地位连妾都不如。这后院三个女人,其余两人根本毫无威胁,媚姨娘许是觉得没意思了。
但是看着这样冷清的庄仕洋,居然会养了个外室,而外室所出的女儿,居然这么大了?
以庄仕洋冷漠的性子,怕是这女人在他心中,占有极其重要的位子。所以在娘亲过世后,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把她接进府来。
寒雁之前还不明白,庄仕洋为何要等到现在才让周氏进府。要知道娘亲是个温和的性子,若是庄仕洋早些将周氏迎进府,娘亲肯定也是准予的。一直养在外面被隐藏起来,这是为什么?这其中,有什么玄妙?
在打听到周氏的底细之前,这府里已经准备了一场好戏。媚姨娘这么多年都不曾遇到这么强劲的对手,而且这个对手,窥伺的正是她志在必得的主母之位。大幕拉开,好戏就要开场了。
寒雁想着想着便扬起嘴角,看的汲蓝一怔。
来到主屋,小厨房已经做好了饭食,寒雁扫了一眼桌面,水晶虾饺,红枣燕窝,碧玉粥,芙蓉酥,还有几碟说不出名字的小菜。
寒雁心里冷笑一声,好丰盛的早餐!自从母亲去世后,她整日垂泪,便不再去主屋与两位姨娘一同用饭。而小厨房里端到清秋苑的饭食只是清粥小菜,极为简单。她倒不知,原来这外边的饭食别有洞天!向来晚姨娘不是个挑剔的主,这样的菜色,应是媚姨娘吩咐厨房做好的。
汲蓝伺候着她坐下来,刚坐下,便见媚姨娘和晚姨娘进了屋。
媚姨娘见着寒雁,先是一愣,随即掩唇笑道:“四小姐来了,看来病是养好了,可是脸色看着怎么这样差呢?可别勉强。”
晚姨娘安静的站在一边,倒是她身后的三小姐庄琴飞快的看了一眼寒雁,又低下头去。
这位三小姐与寒雁的交情极浅,甚至算得上是陌生人。庄琴和晚姨娘整日呆在芙蓉园刺绣,也不怎么见得着面。
寒雁还在思量,感觉身后的姝红不露痕迹的扯了扯自己的袖子,抬眼一看,正看到庄仕洋带着周氏母女朝这边走来,脸上便是一笑:“谢姨娘关心,其实雁儿身子还有些不适,只是今日是周姨娘进府的第一次早膳,父亲吩咐我不能怠慢才是。”
媚姨娘脸色一变,待看见庄仕洋三人时,更是绞紧了手中的锦帕。本以为王氏死后,正房的位置便稳稳当当落在自己身上,没想到半路里冲出个周氏,更可恨的是,老爷还对那贱人那般不一样。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周氏将成为她最大的威胁。寒雁和晚姨娘根本不足为惧,唯有面前这个,刚进府便得了老爷的欢心。昨晚竟然没有歇在芙蓉院,那贱人哪里比得上自己!
寒雁垂下脑袋,貌似难过道:“爹爹很喜欢语山姐姐呢,昨儿个我去请安时,还为了她责骂我。”撇了撇嘴角,一副小孩子心性的模样道:“爹爹从来没有和我一道用早膳过。”
媚姨娘听闻这话更是目光一冷,眼睛盯着庄语山闪过一丝愤恨。这么多年,她最大的不足,就是没有为老爷留下一个儿子。那贱人得了老爷欢心,不就是因为替她养了个女儿么?自己这般的姿色,若是有了儿子,主母之位便是稳妥的了!哪里轮的上她!这么想着,双手便抚上腹部,仿佛那里真的有了个小生命。
寒雁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垂下头掩去嘴边的微笑,再抬起头时,庄仕洋和周氏母女已经进了屋。寒雁连忙起身向他请安。
媚姨娘和晚姨娘也跟着向他请安,寒雁站起身,笑道:“晚姨娘,媚姨娘,这位就是昨日刚进府的周姨娘,这位是语山姐姐。”
周氏一愣,自己怎么成姨娘了?这么一来,立刻当上庄家主母的梦不就成了幻影?
庄仕洋没想到寒雁会这么说,片刻便思索起来,周氏进府的时候是以外室身份,连个妾都不算。当下提为正房恐怕是不行了,先做个姨娘安抚着,日后再抬便是。于是朝寒雁点点头:“不必这样客气。”
周氏见庄仕洋没有反驳,更是暗地里捏起了拳头。寒雁看在眼里,也不言语,等庄仕洋坐下后,也跟着坐了下去。
周氏进门就想做正房,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她偏要将周氏的这条路堵死,不过以庄仕洋对周氏的重视程度,做个妾是不可能的。不如顺了他的意抬为姨娘,一来缓和庄仕洋对她的不喜,二来嘛,把她放在和媚姨娘同一处的位置,且看看谁斗得过谁。
陈妈妈吩咐厨房摆好碗筷,晚姨娘垂头吃饭,庄琴更是目不斜视,行为举止规规矩矩。庄语山大概是从前不曾有过这样精致的早餐,目光都有些不同。但见媚姨娘款款起身,柳腰轻摆,声音更是勾魂夺牌。
“老爷,妾身为您布菜。”
媚姨娘今日穿了一件深绿色的连身对襟长裙,因着孝期的缘故,裙面并无鲜艳的图案,只有星点雪白小花。可是这般的简单并不使她落了颜色,反而让她平时美艳的容颜少了几分风尘,多了一丝清丽。一头青丝随意琯起堕马髻,几缕略卷的发丝垂在白皙的耳边,低头布菜的时候便露出纤细的脖颈,整个人被这身素色衣衫衬得更是肤如凝脂,美人如玉。
庄仕洋便是个石头人,此时也心猿意马,目光霎时间就有些幽深。
媚姨娘迎着庄仕洋的目光,对他甜甜一笑,言语间更是柔顺亲昵:“老爷,这块芙蓉酥是厨子新做的小食,可要好好尝尝。”
媚姨娘向来以泼辣风情美人的形象示人,何时这般乖巧温婉。庄仕洋受用之时,也顿感新鲜,倒把周氏母女晾在一边。
寒雁夹了一筷子虾饺咬了一口,看着对面周氏难看的脸色,突然觉得今日的早膳尤其美味。
没想到还不需她点火,这两人便斗上了。只是鹬蚌相争,也不知道谁会是最后的得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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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庶姐亲近
第十章.庶姐亲近
用过早点,庄仕洋便备车上朝去了,媚姨娘见庄仕洋离开,盯着周氏哼了一声便出了屋子。寒雁抹了抹嘴,也跟着站起身。周氏朝庄语山使了个眼色,庄语山立刻站起身,讨好的对寒雁道:“雁儿妹妹可有事?”
寒雁扫了一眼周氏,见她笑着望过来,略一思忖便道:“无事。”
庄语山立刻走过来拉住寒雁的胳膊:“左右无事,不如一起去花园逛逛。”
陈妈妈不屑的看了周氏母女一眼,不过刚进府,竟摆出了个主人的架子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庄语山才是庄家正经的谪女。
寒雁也不恼,笑着拍了拍庄语山的手:“姐姐毕竟是是第一次进府,想来这府上的景色也是从未见过的,我便领姐姐四处走动走动,免得走岔了路,进了不该进的地方就坏了。”
漫不经心的抬眼,果不其然瞧见庄语山的小脸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勉强笑道:“那就劳烦妹妹了。”
寒雁不置可否:“这府里除了父亲,大家都叫我四小姐,雁儿姐姐和周姨娘也这么叫吧。其他的称呼,听着怪不习惯的。”
“你!”庄语山没想到寒雁会来这么一句,指着寒雁便道。
“我怎么了?”寒雁疑惑道:“姐姐为何指着我,指着别人可不是大家闺秀的行事。”
“语山!”周氏突然开口,深沉的目光定格在寒雁身上,慢慢道:“四小姐说的没错,大家闺秀可不会这么指着别人,看来得找个人教教你规矩了。”
寒雁听了却是一挑眉,大家闺秀?庄语山一个庶女,如何称得上大家闺秀?看来一开始就存了登堂入室的心思,要谋夺谪女之位。真真是狼子野心的母女两。庄语山委屈的眼睛都红了,又不敢违抗周氏的命令,硬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刚是和四小姐开玩笑,我们快走吧。”
“三姐也一起去吧,”寒雁却是转头对一边的庄琴道,见庄琴不知所措的模样,便对一边的晚姨娘道:“晚姨娘,我也好些时候没与三姐说说话了,今日就把三姐借我一日如何?”
晚姨娘一愣,接着笑了笑:“四小姐客气了,琴儿,今日就陪着四小姐好好玩吧。”
庄琴这才走上前来,眉目间还有些迟疑,寒雁却是径自拉了她的手朝前走,把个庄语山落在后头。
“娘——”庄语山看着周氏,又看看前面的寒雁和庄琴,气愤的跺了跺脚。
周氏皱了皱眉:“快跟着去。”
待庄语山不情不愿的离开后,周氏看了一眼垂头站在一边的晚姨娘,笑道:“姐姐可愿去我那院子坐坐?”
晚姨娘轻轻摇了摇头:“改日吧,今日我有些头晕,想回去休息了。杏儿,过来扶我。”身边的丫头连忙上前扶起她,晚姨娘对周氏点了点头:“我先告辞了。”也不等周氏答话,径自走了。
周氏脸色变了变,等那身影走远了,狠狠的往地上卒了一口:“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失宠的贱妇,竟然也敢跟我使眼色!”
身侧的李嬷嬷看了看屋里,道:“老奴看这晚姨娘也是个不识抬举的,夫人邀她过来坐是抬举她,没想到竟这般没眼力。真是个蠢的。”
“行了,”周氏不耐烦道:“你少说两句,我看这府上,没一个是好相与的,先回院子,有些事还得商量商量。”
再说这边,寒雁走到挽香阁前的花圃里,初冬红梅欲开未开,更是增添了几分好景色。空气里暗香浮动,衬着清幽的草木,更是清新雅人。
最中间的石桌上摆着一副棋局,寒雁看着看着来了兴致,便拉着庄琴道:“早听说三姐棋艺一绝,不如与我对弈一局?”
庄琴小声道:“哪里那么夸张,不过学过罢了,四小姐可别这样说。”
寒雁皱了皱眉,不过立刻就笑起来:“说那么多作甚,来,摆棋。”
一边的庄语山却是郁闷万分,不知道为什么,寒雁一直对她十分冷淡。虽然面上是说三人一起逛园子,可是自始自终,她都拉着庄琴的手说话,把自己抛在一边。有的时候自己插话,也被她轻描淡写的挡开或是忽略,似乎是刻意跟自己保持距离。
庄语山敏感的感觉到,寒雁对她有敌意。可是为什么?她一直按照母亲所说的,讨好她亲近她,可是她呢,处处端着侯府谪女的架子,简直可恨。如果没有寒雁,这一期就是她的了,不对,这一切本来就是她的!凭什么被庄寒雁占有!母亲说,她明明…
庄语山越想越是不甘,一张俏丽的小脸也扭曲起来,一边下棋的寒雁却是把这一幕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执了一枚白子落上棋盘。
庄语山身边伺候的丫头云儿愤愤道:“小姐,她们怎么能这样对你?”
庄语山听闻却是心中一跳,渐渐冷静下来,扭头看见寒雁她们下棋下的专注,半分没有注意到自己,又是一怒。她自小便样样出色,走到哪里都是众人注意的对象,可是自从进了这府里,不能穿美丽的衣衫,要隐藏起自己的才华,甚至得低下头去讨好面前的女子,实在是忍无可忍。索性一转身,对云儿道:“她们自顾玩的有趣,我可不愿意傻等在这里。不管她们,我要自己逛逛。”说完就抬脚离开,径自朝花圃里走去。
云儿连忙跟了上去,寒雁却是眼睛都没抬一下,倒是一边服侍的姝红,把手里的茶壶交给汲蓝,自己离开了。
寒雁似乎整个身心都沉浸在棋局中,半晌捏着棋子的右手才犹犹豫豫的放在一个地方,紧接着就是一个黑子压了下来。
“我输了。”寒雁叹了一口气,苦着脸道:“都第五局了,为何我总是输?”
庄琴也笑:“你急于求成,落子之前虽有思索,却只顾了眼前几步。而我从落第一颗子时,就开始布局。之后你走的每一步,我便有应对的棋子了。”
寒雁一愣,抬眼看去,对面的少女拈着棋子,似乎不经意道:“人生如棋,落子无悔,所以每下一盘棋,都要真心对待,不可侥幸。”
“三姐真是高手,”寒雁笑眯眯道:“我输的心服口服。”
庄琴却是摇了摇头,许是和寒雁下了些棋的缘故,无形之中距离竟然拉近了很多,言语间也开朗起来:“今日便到这里吧,姨娘还等着我回去一同做桂花糕。”
寒雁笑了笑:“晚姨娘真把你当小孩子了,”复又淡淡道:“其实我很羡慕你…”至少娘亲还活着。
庄琴一怔,面前的少女梳着两个圆圆的发髻,稚气未脱的脸上,眉眼间却是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和忧伤。心里一软,便拍了拍寒雁的头:“总会好的。”
这样亲昵的举动一做出来,寒雁先是呆了呆,心中一阵暖意,便笑道:“但愿吧。”
庄琴四下看了看,道:“也不知那位语山小姐去了哪里?”
“语山小姐”这个称呼一出来,自然就说明了庄琴心中,庄语山不过是个外室之女,不被承认的身份。寒雁笑了笑:“不必管她了,她愿意逛着便逛着,拦着她反而会怪我们。”
庄琴也不多说,当下带着丫头离开了。
庄琴走后,寒雁站在原地,低下头思索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我原先从不知道,三姐竟然这般聪慧的。”
汲蓝把披风给寒雁披上:“奴婢记得小姐小时候很爱跟着三小姐身后的,只是大了之后,便和芙蓉院的来往淡了。”
怕是其中又有什么隐情,寒雁挑了挑眉,虽然对小时候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但是以庄琴的智慧,与她平日里表现出的平凡懦弱的庶女模样来说,实在是差别太大了。
为什么她没有在自己面前掩饰呢?寒雁一手支着下巴,心里暗自计较,而庄琴下棋的那番话,对她说的,又在暗示什么?
还在思索,便见姝红从外头走进来。
“可有什么事?”寒雁问。
姝红摇头:“语山小姐只是在花圃里走了走便回了自个儿的院子,不过…”
寒雁眼睛一亮:“不过什么?”
“不过奴婢看见了周姨娘身边的李嬷嬷,和林管家在一起说话,说了很长的时间。李嬷嬷还塞给林管家一个金簪子。奴婢隔得远,不敢走近了。”
汲蓝惊讶道:“李嬷嬷刚进府,怎么和林管家这样熟了?”
寒雁眸光一冷。林管家在府里做事做了几十年,是府里的老人,娘亲在世时大小事务都让林管家帮衬着一点。周氏来者不善,带来的身边人自然不是什么好货,那金簪子不是普通的物什,李嬷嬷交给林管家,必然是周氏吩咐,作为打点的酬劳。
只是,正如汲蓝所说,周氏刚刚进府,怎么会这么快就与林管家熟了。即便林管家是个墙头草见风使舵,可是但凡有两分头脑,便会谨慎的观望几日。那么,这林管家,究竟是周氏进府前便和李嬷嬷有关系的,还是进府后被收买的?
如果是进府前,那么娘亲的事,倒是可以从这里查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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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开始布局
金銮殿上,明黄色的身影端坐高位,文武百官垂头而立,并无要事启奏。贤宗帝今日心情不错,许是因为西北边境传来大捷的喜讯,面上都带了三分笑意。
“朕听闻边关大捷,甚是欣慰,打算过些时日在宫里举行夜宴,众位爱卿可有想法?”
底下众人皆是连声应合,皇上许久没有这般高兴了,西北战事自先皇起变成了大宗的一块心病,此次重创了外族鞑虏,自然是值得贺喜。
“云夕,”皇帝看着底下其中一人:“这成将军可是你一把手训出来的,若要论功赏,你得记头等功!”
站在宰相右边的青年男子一身深红绣白蟒官袍,釉色的官锻靴边纹着暗金色的花纹,腰间一枚白玉,再无过多装饰。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漆黑的眸子淡然如水,然而散发着三分凛冽,站在大殿中央,天生一股肃杀的贵气风华。
男子俯身垂首:“微臣不敢当。”
语气却丝毫惶恐也无,这般狂妄的姿态,皇上竟然也不生气:“别推辞,朕还打算重重赏赐你一番,看你这般年纪还为娶亲,不如赏几个美人,如何?”
那青年却拱了拱手,淡淡道:“微臣并无娶妻之意。”
皇上哈哈大笑,似乎乐意看见他吃瘪的样子。金銮殿上的其余臣子却是面色各异。
卫王卫靖皱了皱眉,一转头正对上庄仕洋不喜的眼光,两人对了个眼色,不动声色的垂下头去。
玄清王傅云夕和当今圣上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两人关系极好。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然而这句话绝不能用在这两兄弟间。
傅云夕今年二十有一,年少有为。当年鞑虏攻进中原,年仅十四的玄清王主动请缨,不顾皇上的反对,当着文武百官立下军令状,对峙沙场,一战成名。
鞑子退守西北,几乎全军覆没。成将军是将们之后,当时占了副将之位,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两人建立了过命的交情。
然而傅云夕之所以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并不仅仅引文权势或战功。成为京城少女们的心上人,傅云夕本身是个极俊美的男人,这样文武双全的青年俊杰,清贵卓绝,自然会有人眼巴巴的往身上扑。可惜此人不解风情,性格清冷,弱冠之年身边竟没有一个女人,有些传说他断袖的留言就在坊间流传起来。
卫王和玄清王成为对头,一是因为本身所处的微妙位置,二是因为成将军。成将军的姑姑嫁给卫王不久后,难产而死。之后成为两家便开始交恶,京城里大宅门里的事弯弯绕绕多的很,虽然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是在那妇人死后亲家变仇家,有眼色的都知道其中必定有不少周折。
成将军和傅云夕关系亦师亦友,自然是站在成将军这一边,这样一来,和卫王敌对的位置几乎就这么确定下来。眼下皇上夸奖成将军,抬高傅云夕,卫王自然是不喜的。而庄仕洋向来站在卫王这一派,同仇敌忾也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