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如遭雷击,神色惨白,跌坐在龙椅之中,喃喃道:“朕......”
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因为不可抗拒的力量彼此伤害......将带着对自己所爱之人的怨恨离世......间接害死了自己心爱之人,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这些话如针一般直直钻进皇帝心里,反复刺痛着,他怎么不懂?他......比任何人都懂那种伤痛啊......
“父母为子女操碎了心肠,无非是希望女儿能够过好,父皇,您给青阳赐婚,相比也是抱着这样的慈父心态,可是,嫁给一个不爱她的丈夫,青阳真的能够幸福吗?甚至会是一场灾难也说不定!而言歌身为国之重臣,为国尽忠,为民尽心,为景华王朝立下赫赫功劳,若因此被处死,难免令天下人不服。儿臣斗胆,请父皇收回圣旨,恕了言歌罢!”
说着,他也走到言歌身旁,与他并肩跪下,深深地磕头下去。
“父皇——”楚笙见势不妙,正要说话,却被皇帝伸手止住。一瞬之间,威严尊贵的景华王朝的帝王像是老了好些岁,怔怔地盯着楚筝,再看看抱有死心的莫言歌,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不断变化,复杂难辨。
最后,他轻轻地挥挥手,有些虚弱地道:“算了,算了,言歌你起来吧,朕......收回旨意!”
楚筝轻舒一口气,站起身来。
莫言歌却并没有起身,依旧跪倒在地,道:“臣斗胆,臣希望青阳公主与臣的事情就此为止,皇上从此请不必再提起。如果.....臣情愿此刻被治罪,也不愿起身!”
“怎么?怕朕等你找回王妃后,再来个秋后算账?”皇帝轻笑着,虽然还有着些被拒绝的难堪,眼神深处却有着些许赞赏的光芒,舒了口气,道,“朕答应你,从此之后,再也不会提起此事,用不用朕给你再写份圣旨?”
莫言歌这才真正地松了口气,再度磕下头去,诚心诚意地道:“谢皇上圣恩!”
037章 皇帝的往事
出了皇宫,扬头看天,秋高气爽,空气中带着些微落叶的清香,莫言歌深吸口气,缓缓吐出,忽然笑道:“来之前,我是真的以为我会死,没想到......这么居然这么轻易就过关了。”
楚筝微笑着,神情淡然,哪里还有一丝一毫流泪的模样:“因为你刚好碰到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莫言歌不解:“跟你说的那些话有关?”
“父皇做太子的时候,曾经有一次奉旨离京,到乾州暗访当地官员的不法行径,不慎被人察觉,派人追杀。父皇身受重伤,昏倒在路旁,被一位路过的女子所救。在当地官员的搜查下,两人甘苦患难,同生共死,父皇伤好之后,就带着那女子一同回京,封为敏妃。那是父皇心底最爱的女子,只是,那女子生在民间,心中向往的是小户夫妻相互扶持的生活,尽管父皇对她宠爱异常,但后宫佳丽三千,每每令敏妃伤心。再后来,敏妃有了身孕,父皇很高兴,许诺说,如果生下男孩,就封他为太子。结果,因为,敏妃被人下了慢性毒药,孩子刚出生就死了。”
莫言歌微微皱眉:“是谁?”
“我的母妃跟外祖父。”楚筝淡淡地道,缓步而行,“父皇独宠敏妃,冷落母后,外祖父已经很是气恼,加上当时母妃也怀了我,更不可能容敏妃生下太子。此事虽做得隐秘,但毕竟瞒不过所有人,敏妃求父皇为她的孩子报仇,但当时,我的外祖父掌管吏部,户部,加封太师,门生众多,权势熏天,连父皇也不敢轻易得罪他,非但不能治罪,反而在母妃生产后封我为太子,封母妃为后。敏妃性情刚烈,受此打击,加上先前所中的慢性毒药,一病不起,就香消玉殒了。据说,敏妃对父皇怨恨至深,直至过世都不肯见父皇一面,遑论原宥。”
“所以,你才说那些话,勾起皇上对敏妃的回忆。可是,”莫言歌咬唇,“这样一来,皇上岂不是更怨恨你?”
“他本就怨恨我,多一份,少一分也没多少分别。”楚筝淡淡道,似乎全不在意,只是,握着折扇的手有些紧绷,泛着些微的青白,“他以为我不知知道这些,可惜我都知道,我还知道,他心里恨极了我,急切地想废我,拿我治罪,为敏妃报仇。可惜,九弟太不成器,不堪大任,不然......”他浅浅笑着,没有再说下去。
“楚筝,你毕竟是太子,如果皇上无故废黜,我跟朝里的重臣绝不会袖手旁观!”
“怎么个不会袖手旁观呢?”楚筝唇角微勾,乜眼道,“如果我要谋反篡位,你会起兵助我吗?”
莫言歌一怔,随即答道:“不会,我会助皇上清剿叛乱!”
“就知道会这样!”楚筝并不恼怒,相交五年,对莫言歌的倔强和耿直,他再清楚不过了。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纵然他二人相交深厚,父皇也不曾因此猜疑莫言歌。骁勇善战,耿直忠诚,有原则性,这样的臣子,只要稍有些为人君者的头脑,就该拉拢深交,而不是算计陷害,褫夺其权,所以,刚刚父皇才会对九弟流露出失望的模样。
莫言歌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却又顿住了。
楚筝微微一笑,手搭在他的肩上,郑重道:“我明白的,言歌,只要我行事端正,你会用性命来保护我的,不知是因为我是楚筝,是景华王朝的太子,更因为我们是朋友!”
莫言歌释然而笑,握住他的手,重重地点点头。
“我想,经过这次事情,回府之后,你大概就要开始清理府邸跟黑松军了吧?放心,我会尽快撤回我的耳目,不让你为难!”
莫言歌一怔:“你怎么知道?”
楚筝淡淡而笑,转身继续前行:“虽然父皇没有治罪,但他已经伤了你的心了!”
莫言歌摇头失笑,转身跟上,道:“怪不得人家说你多智而近妖。有时候想想,你真的像妖怪,好像能够看透人心里在想什么似的,让人心底发毛。”
多智而近妖?楚筝淡淡一笑,他只是,只能用脑子来保护自己而已:“那你心底发毛吗?”
莫言歌摇头:“当然不!”
“俗话说的好,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楚筝赞叹地轻笑,似乎还带着一丝丝的羡慕,“有人托我转告你,人的心可以很坚强,无论别人怎样伤害,都不会痛,不会气馁;但是,人心有时候也很脆弱,经不起自己在乎、信任的人一点点的伤害。所以,言歌,赶紧去找你的王妃,好好地跟她解释解释吧!”
说罢,飘飘一笑,翩然离去。
038章 提亲
慕晚晴为了躲避追杀,跳入流玉河,耳边听得那些大汉说着“快,我们分两队,分别往上下游追去”,知道有人追着她,不敢怠慢,捕捉着岸上的脚步声,忽快忽慢地游着,乘隙浮上水面换气。
这般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感觉到一阵头晕,意识有些模糊,知道自己饿了一天,体力不支,耳听得岸上寂寂,似乎到了极僻静的一处所在,大胆浮上水面一探,周围高墙林立,飞檐勾角,连着一片宅院,一望无际,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慕晚晴上岸,拧了衣服的水,走入那一片宅院之间,纵横转折,感觉身体越来越虚弱,急忙拐入一条僻静的小巷,扶着高墙,慢慢蹲了下来。头脑的昏沉越来越严重,意识也渐渐模糊,脑海中周周折折地浮现出无数人的面容,莫言歌,方静,江小凡,最后定格的是她的妈妈,她微笑着,向她伸出了双手......
寂静中,忽然一阵马车声响起。
经过慕晚晴昏倒的弄巷时,车内之人忽然侧耳:“大安,什么声音?”
坐在车前驾车而行的侍卫左大安跳下马车,探头望去,答道:“公子,有个女人晕倒在这里!”
马车窗户处的帷幕掀开一角,露出一抹月白,玉刻般的容颜上,一双眼眸闪烁如星,既明亮又沉黯,既清晰又朦胧,夹杂着无数的矛盾,汇合成一种惊心动魄的艳色。他沉思了会儿,道:“带她上来吧!”
左大安抱了那女子过来,将她送上马车。
那女子意识已然昏沉,嘴唇却微微蠕动着,如梦呓般的地唱着一首曲子,声音低沉婉转,牵动人心的情绪,随着她百折千回。
“世上只有妈妈好......”左大安听着,扬鞭架马,喃喃道,“好奇怪的歌词,妈妈......只有青楼女子才管老鸨叫妈妈,难道她是青楼女子?还只有妈妈好.....老鸨什么时候这么得人心了?”
公子:“......”
※
昏沉中,慕晚晴隐约听到些许声音,却又听不清楚,想睁眼看,眼皮却有千斤重。又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热流入喉,带着浓浓的中药苦味,她一时没受得住,一阵咳嗽,慢慢睁开眼来。
“呀,你醒了!”床边一个中年妇人惊喜地道,蹬蹬蹬地跑了出去。
慕晚晴疑惑地打量四周,房间不大,却很干净,青石地板,布质帷幕,都是深深的青色,显得质朴简约。
就在这时,窗外脚步声响起,却不是先前的中年妇人,而是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人,国字脸,浓眉大眼,眼神清澈,穿着藏青色印暗花的衣服,看起来倒是忠厚之人,只是,不知为何,脸似乎拉得有点长,不知道在不爽什么?
慕晚晴问道:“是你救了我吗?多谢了。”
“是公子救得你!”那人翻翻白眼,在床前端端正正地坐下,道,“我问你,你是不是青楼女子?”
慕晚晴刚刚还万里无云的脸立刻沉了下来,这人怎么问话的?顺口就回道:“青你个头,你才是青楼女子,你全家都是青楼女子!”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自己问得有些过了,也没恼,就是那张脸拉得越发长了,嘴噘得几乎能挂油瓶,一板一眼地道:“左大安,男,二十六岁,自幼父母双亡,只有一身功夫,不通文字,如今在玉府给玉三公子做侍卫,月俸二十两,性格忠厚,无不良嗜好,尚未娶妻,——”
“等等啊!”慕晚晴越听越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道,“公子,你说的是什么啊?”
“我的基本情况。”那人,也就是左大安板着脸道,“现在该你了。”
“我?”慕晚晴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忽然醒悟,道,“哦,我叫慕晚晴,今年二.....十七,也是父母双亡,略通文字,略通拳脚,呃,现今还没有什么工作,身无分文,性格吗,活泼开朗?乐观向上?......”
左大安继续板着脸,道:“你对你未来的丈夫有什么要求?”
“啊?”慕晚晴睁大了眼,这越问越匪夷所思了吧?“呃,没什么特别的要求,顺眼,合心就好!”说着,一个劲地干笑,心中暗暗琢磨,没听说被人救了之后还有这么道程序啊?
“好吧,你家住什么地方?还有什么长辈?”左大安像是认命了似的,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我改天就叫人上门提亲。”
“哦,我家住在——”慕晚晴顺口道,忽然反应过来,指着左大安,震惊得几乎难以成话,“提........提提提提亲?!谁跟谁啊?”
左大安一脸嫌弃地道:“当然是你跟我。”
“你?”慕晚晴指指他,再低头看看自己,瞠目结舌,忽然非常不顾及病人身份地顿时一蹦三尺高,怒道,“提什么亲?谁要跟你成亲了?告诉你,虽然说你救了我,大恩大德,一时之间我是无以为报,可我还没说要以身相许呢?你这是逼良为......逼良为婚!我是不会屈服的,再说,”她不情愿地道,“我已经成亲了。”
“你怒什么啊?你以为我——”左大安终于转头,看着慕晚晴,眼神发亮,“你说,你已经成亲了?”
“当然。”慕晚晴抚着发梢,自得地道,“像我这么美丽动人,温柔可爱的女孩,当然早就成亲了,不想某些人,都二十六岁了还没要。”虽然......虽然那头大笨牛很可恨,虽然它很高兴有人能对她一见钟情,倾心不已,不过,哼哼,她慕晚晴吃软不吃硬,这样强逼为婚,她绝对会抵抗到底。
“你真的已经成亲了?”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左大安对她的暗讽置若罔闻,脸色一下子从酷寒严冬过渡为春暖花开,这下轮到他非常不顾及身份地一蹦三尺高,双手合十,笑脸如花地道,“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老天爷作证,这不是我左大安不负责任,实在是她已经成亲,像我这样诚实忠厚的人,当然不能做棒打鸳鸯,断人婚姻的恶事啦!宁拆十座庙,莫毁一桩婚嘛!”
说着,忽然白了慕晚晴一眼:“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担心了这半天?”
“你有问吗?”这回轮到慕晚晴拉长了脸,被人逼婚固然不爽,可是,见他这样甩脱自己好像请走瘟神一样,也没开心到哪去!“对了,你刚刚说负责任......”她紧皱眉头,“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有没有没有!”左大安连连摆手,笑脸如花,“我什么也没做过。”
“一定有,不然,你刚刚为什么说要提亲?”慕晚晴眉头越皱越紧,眼中凶光乍现,“你是不是对我图谋不轨?”
“什么图谋不轨啊?”左大安撇撇嘴,道,“是马车咯到石头,一时不稳,让昏迷中的你突然摔了出来,我为了救你,结果,不小心......不小心......”他指指自己的嘴,又指指慕晚晴的嘴,“......嘴对嘴而已!不过,先说好,我完全是一片好心,绝对没有非礼的意思。再说,我不是要负责任了嘛?只不过你已经成亲了,我当然不好拆散你们夫妻啦!”
慕晚晴眼珠一转,非常坏心地道:“我是已经成亲了不错,可是,我丈夫已经死了耶!”哼,那头绝情的大笨牛,活该被她这样说,她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谁害的啊?
左大安立刻一脸苦相:“啊?”
“不过呢,我是个非常通情达理的人,你刚刚也说,你是为了救我,无心之过嘛,对不对?”
左大安玩命地点头。
慕晚晴笑道:“这样好了,我现在没地方去,身上也没有钱,不如,你想办法帮我安排个事情做,我就既往不咎,如何?”
事实证明,是慕晚晴以自己的小人之心度左大安的君子之腹了,在得知她是“无父母,无银钱,无去处”的“三无产品”之后,左大安爽快地宣布,她慕晚晴“光荣而荣幸地成为玉府的一名低级奴婢,”负责玉府三公子的住处长歌轩的打扫工作。
039章 玉府三公子
玉府月例银子不低,虽然慕晚晴是低级丫鬟,但每月也有三两,相当于现代的月薪三千,还包吃包住,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已经是个相当好的去处了。虽然一下子从王妃变成低级奴婢,落差有些大,但慕晚晴反而觉得比较踏实,至少,她现在是自己养活自己,不用依赖任何人。
至于身份地位之类,慕晚晴就当自己进了一个大型服务企业当基层员工,努力工作,好好攒钱。
说起玉府,在京城倒是大有名气,现在掌管玉府的老太爷玉连容是前任太傅,从当今皇上年幼时便开始教导他,深受皇上之敬重,二人亦君亦臣,亦师亦友,感情深厚。后来,玉连容告老还乡,皇上不舍,留他在京师养老,钦赐府邸,御笔题写匾额,从其门前过者,皆须下马步行,以示恭敬。
而慕晚晴就这样暂时扎根在玉府的奴婢堆里,除了时不时来找她抬杠的左某人,生活很好很有爱。
直到有一天,她刚打扫完长歌轩,从轩内出来,经过园中的假山群时,忽然听到两个八卦丫头的悄悄话:“哎,你知不知道?忠勇亲王要跟青阳公主成亲了!”
“真的假的?”另外一个丫鬟惊呼,“忠勇亲王不是已经有王妃了吗?”
“有王妃又怎么样?青阳公主可是皇上最疼爱的公主,人又美,性格又好,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又对忠勇亲王一片痴情,那个王妃怎么跟人家比啊?再说,”第一个丫鬟压低了声音,道,“我听人说,原来那个忠勇王妃跟一个秀才偷情,被忠勇亲王抓奸在床,你说,这样的女人,忠勇王爷还会不会要她?”
“不是吧?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知廉耻啊?”
“谁说不是呢!忠勇亲王当初连青阳公主都拒绝了,娶了她,她却这样不守妇道,真是枉费忠勇王爷的一片心意,活该被赶出家门!听说,忠勇王爷这几天气得都病了,青阳公主在旁边衣不解带的照顾,这才打动了王爷的心。听说,赐婚的圣旨都已经下了,就在下个月初八,两人就要成亲了呢!”
两个丫鬟边走边说,兴致勃勃,渐渐地走远了,只留下慕晚晴一人呆立在假山后面,失魂落魄。
“忠勇亲王跟青阳公主要成亲了......忠勇王爷病了......青阳公主在旁边衣不解带地照顾,这才打动了王爷的心......赐婚的圣旨,下个月初八......”那些话不住地在慕晚晴脑海中盘旋,化成利刃,一字一句地刺向她的心,刺得她的心生生的疼。犹记得那天那头大笨牛的模样异常,她原本还以为,他是有什么苦衷,或者,他是一时气昏了头,等到过几天,他冷静下来,一定能明白她的冤屈,没想到,她等到的居然会是他跟楚青阳成亲的消息!
“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慕晚晴蹲在地上,泪如雨下,顺手拿起一根树枝,三笔两笔就勾勒出某人的Q版画像,越看越是伤心。她曾经觉得,莫言歌是世界上最负责任的丈夫,可是,如今,她却被他的负责任刺得遍体鳞伤。这几个月来,他对她的好,对她的笑,对她的宠,就仅仅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吗?他心里就一点都没有她吗?如果有,怎么这么快就要跟陷害她的楚青阳成亲?
“你这头大笨牛,是不是只要是你的妻子,你就会对她好,根本就无所谓她是谁?你都不挑人的吗?”
慕晚晴对着那个脑袋大大身子小小,穿着戎装的小人泣道,一时怒上心头,握着手中的树枝朝着那人像的胸口刺过去,她戳戳戳;完了还不解恨,又站起身来,提起脚,死命地跺着,她踩踩踩踩踩!
“你这个没心肝的家伙,你这个狠心短命的,你这个......”
就在她大肆凌虐莫言歌的画像时,忽然从后面传来一道有些陌生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慕晚晴急忙转过身来,眼前是位年轻的华衣公子,身穿宝蓝色的团花锦服,唇红齿白,倒是很清俊,只是眼角眉梢习惯性地微扬,有着几许轻浮的意味。慕晚晴认得他是玉府的二公子玉廉,忙低头行礼道:“二公子!”
玉连容子嗣单薄,四十岁才生有一子,名叫玉彦,又英年早逝,倒是留下了三个儿子,就是玉府现如今的三位少爷,分别名叫玉谦、玉廉、玉轻尘。除了她的“部门经理”玉轻尘,其余两人,她都远远见过。
“抬起头来。”
慕晚晴微微抬头,目光却仍落在地上。
方才只见背影,玉廉已经觉得此女身姿窈窕,此时见她明眸皓齿,眼角含泪,如梨花带雨般楚楚动人,不由得心中大动,涎着脸上前道:“刚才听你哭得好痛,什么没心肝,什么狠心短命的,也不知道是哪个不惜福的这样作践你?不如,你就跟了我吧,本少爷向来怜香惜玉,一定会好好对你的,嗯?”说着,轻浮地举起折扇,想要抬起她的脸。
玉府三子,大公子贪财,二公子好色,三公子多病。
在玉府,这是公所周知的秘密,慕晚晴自然也知道,见玉廉言行轻薄,就知道他起了坏心,心中恼怒,瞪了他一眼,后退几步,道:“二公子自重,奴婢是长歌轩的,可是三公子的人。”
三公子玉轻尘是遗腹子,老太爷怜惜他甫出生就没了父亲,格外怜爱,亲自教他功课,疼爱有加。慕晚晴刚找到安身之所,暂时不想惹麻烦,就搬出三公子来,希望能震慑玉廉。
玉廉对她杏眸含嗔,别有动人的风情,不绝魂魄飘荡,连玉轻尘也顾不得理会了,继续调笑道:“你别拿轻尘来压我,我可听老爷子说,要放他出去做个县令,到时候,玉府还是听我的?再说,他那个病秧子身体,能中什么用?你应该看看你二少爷,这才是真正强壮的男人,才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快乐......”
是可忍,孰不可忍?
慕晚晴本就情绪不好,一肚子气没地方发泄,这玉廉反而偏往枪口上撞,一二再再而言地出言侮辱,慕晚晴恼怒之下,什么都不管了,浑身蓄势,只要玉廉再敢踏前一步,她就拿他来彻彻底底地练习防身术。
危急关头,一道温润轻飘的声音救了玉廉:“二哥,出什么事了?”
玉廉转头,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心中立刻忐忑起来,连忙道:“没事没事,什么事儿都没,我路过而已,这就走,这就走!你可别到老太爷那胡说八道啊!”说着,立刻就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开了。
玉三公子?
慕晚晴早就对这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玉三公子充满了好奇,转眼望去,顿时一怔。
摇曳的碧绿竹丛前,一公子身着月白衣衫,系着纯白腰带,只是静静地站着,不用任何姿态,就自有一股飘然出世的清逸之气。再往细看,只觉五官如画,眉色若墨,一双眼眸似清水般澄澈,却又似乎带着重重迷雾,淡淡一转便波光潋滟,肤色微有些苍白,却丝毫无损他的艳色,反而更使得他整个人仿佛用美玉刻出来的,精致完美。
这就是她的“部门经理”玉府三公子——玉轻尘?!
慕晚晴不是没见过美男,莫言歌、秦淮杨、楚筝也都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但是,他们再美,也只是人间气象,全不似玉轻尘这般,清冷淡漠仿佛来自云霄之外的九天谪仙,使人不敢逼视。无谓胆大如慕晚晴,在这般的艳色下,也不由得屏气凝神,上前恭恭敬敬地做了个万福,轻声道:“三公子。”
040章 “断案好手”
玉轻尘扫了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淡淡一笑,透着一股礼貌的冷淡和疏离,然后就转身离开,朝着长歌轩缓缓而去。在满园的秋色中,那抹月白既清晰又朦胧,仿佛来自天际的湛蓝,飘飘离尘。
“......”慕晚晴则愣在当地,好一会儿才道:“左大安,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三公子吗?”
虽然比不上玉轻尘艳色惊人,但她好歹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少女一个,居然这样被无视?
“那到不是,三公子生性冷淡,除了老太爷,对谁都这样。”左大安耸耸肩,望着那抹摇曳的蓝,眼眸中忽然掠过一抹感伤。
“是吗?我倒不觉得。”慕晚晴歪着脑袋,仍然有些迷失在方才的惊艳中,“你以前说过,是三公子让你救我的,如果他真的性情冷淡,又怎么会救我呢?可见他只是外冷,心却是热的。”
左大安忽然神情怪异地打量她几眼,道:“慕晚晴,虽然我不知道公子为什么就你,不过我劝你别自作多情!”
“你在说什么?”
“哼,别以为我没听见!”想起刚才听到的对话,对玉轻尘忠心耿耿的左大安立刻黑了脸,发难道,“你刚刚在说什么?什么叫做你是三公子的人?别以为三公子救了你就是对你另眼相看,刚刚看他的模样,大概连你是谁都不记得了,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慕晚晴惊讶地看着他:“我是长歌轩的奴婢,当然是三公子的人,你想到哪里去了?”
左大安“......”
慕晚晴忽然醒悟,盯着他上上下下看了个遍,这才鄙夷地道:“左大安,你是不是二十七岁还没成亲,心里不平衡啊?怎么什么事都往那茬事儿上想啊?拜托,你思想纯洁点行不行啊?”
左大安大惭,哑口无言。
“对了,”慕晚晴忽然想起一事,心中暗暗盘算着,道,“刚刚二公子说,三公子要被外放为官了,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