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如此坦诚的她,莫言歌突然无法克制地全身颤抖,不敢给人看见,急忙转过身。
而面对这样的慕晚晴,楚青阳却有着说不出的心慌,连忙喝道:“莫哥哥当然不爱你,没看见他不想看见你吗?”
慕晚晴置若罔闻:“阿牛哥哥,记得我说过的心上的人吗?告诉我,这样对待我,你的心会难受吗?”
莫言歌下意识地捂住心口的地方,莫名的有窒息的感觉,那轻柔如风的声音不住地在耳边回旋:“会难受吗?会难受吗?”他突然有些难以忍耐,暴躁地吼道:“够了!够了!安以晴,你走!走!离开忠勇王府,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我......我不想看见你!”
“王爷,事情还没有查清楚,要三思——”莫安失声道,急忙上前扯住莫言歌的衣袖,想要劝他,却忽然怔住了。
因为,他看见,背对着众人的王爷,竟然也泪流满面......
王爷他也在哭?!
莫安头脑也混乱起来,倒退了两三步,看看莫言歌,再看看慕晚晴,像是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慢慢地安静下来。
所有人中最得意非楚青阳莫属:“听到没?莫哥哥不想看见你,你还不滚出王府?”
“我会走,不用你们赶!”忽然之间,慕晚晴变得很平静,好像这周身的事情都跟她没有丝毫关系一样,甚至,她还笑得出来。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再不走,如何自处呢?她笑着,慢慢地摘下头上的簪饰,耳环,褪下手镯,连玉佩,荷包也一一解下,放在桌上,“除了我自己,我不会带忠勇王府任何东西,因为,我不但要走,而且,要走得彻底,从此,跟忠勇王府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不过,再走之前,总要先把帐结一结。
慕晚晴秀眉微扬,走到楚青阳面前,直直地看着她,忽然笑道:“楚青阳,恭喜你,陷害我成功!不过——”她轻笑着,猛地扬起手,给了她毫不缺斤少两的一耳光。
“你——”楚青阳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顿时大怒,举手就要反击。
慕晚晴微微一笑,伸手抓住她的手臂,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将楚青阳狠狠地摔在地上,“陷害我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先收个头期,以后再慢慢跟你算账!”说着,拍了拍手,潇洒利落地转身,在众人瞠目结舌中飘然离去。
034章 沦落街头
慕晚晴昂首挺胸,气势如虹地走出忠勇王府,神色平静,眼神坚毅,不像是被赶出门的弃妇,倒像是准备奔赴战场的戎装女将,气场十足。走到内城僻静处,她淡定地望望四周,确定没有人经过,忽然神色大改,作泼妇状,一手叉腰,一手指天,咬牙切齿地道:“楚青阳,我XX你XX,※@※#@&※@&......”
正高潮时,忽然凭空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
慕晚晴顿时泪流满面——她这还没吃早饭呢!
还是先到外城解决民生问题再说。结果,到了外城,慕晚晴却发现了一个更可怕的事实:由于她穿越的身份是忠勇王妃,加上跟莫言歌冰释前嫌后,属于比较得宠的那种,所造成的直接结果就是——她身上没带钱!
摸着空荡荡的肚子,慕晚晴后悔死了。她干吗要在王府里耍什么帅,装什么酷啊?那些簪饰、玉佩、荷包,随便拿出来当一个,还不轻松当个十两八两,至少维持她好几个月的生计完全没有问题。
现在好了,够酷够帅,却连个包子都买不起了!
越是这样,街道边的叫喊声偏偏一声声入耳:“包子哎,又香又大的肉包子哎,一文钱两个来!”
那卖家中气十足,一声叫喊,方圆十里都能听清楚,害的她想装作没听见都不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一笼笼热气腾腾,香味四溢的包子,慕晚晴不住地咽着口水,对那些买包子的人羡慕得要死,包子啊包子啊包子啊......
说到包子,她忽然想起来,那次她跟阿牛哥哥.......慕晚晴连忙呸呸呸吐地,再用力跺上几脚,什么阿牛哥哥,臭莫言歌,死莫言歌,大笨牛,大混蛋牛!当初,她恼某人的时候,还记着一天给他三十文钱买包子吃呢,他倒好,干净利落地把她扫地出门,别说包子了,连个买馒头的钱都没给。
谁说最毒妇人心来着?明明就是最毒丈夫心!
“姑娘,买包子不?不买的话让一让啦,我要买呢!”旁边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慕晚晴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走到了买包子的摊铺前,挡住身后人的路了。她连忙后退,给那些人让路,突然间鼻子一酸,有些想哭。
***,想了半天的包子,更饿了!
她急忙转移注意力,想别的事情,想她在21世纪的妈妈,想方静,想江小凡,想她离奇地穿越,想那个笨丫鬟絮儿,想她当初爬墙外出......记得她在醉仙楼遇到孟老汉,她给了他十八两呢,不知道他给孙女治病有没有剩余,有的话,能不能还给她啊?
想了想,慕晚晴还是算了,她还不知道孟老汉家在哪呢!
对了,还有那个醉仙楼的小二,她还给过他五百文钱小费呢!五百文啊,能买一千个包子呢,她一天吃十个,也能吃一百天呢,怎么就那么大方给了小费来着——话说,如果她现在去讨,那小儿能给她不?
......
慕晚晴把曾经的经历一遍遍地倒带,忽然猛地跳了起来。
她个笨蛋!在皇宫里,太子楚筝曾经送给她一块玉佩,那可是百分百是她的个人财产,跟忠勇王府没有丝毫关系,她怎么就把它扔在房里的犄角旮旯,愣是没想起来带走呢?她要真回去要,估计某人还是给的,可是......还是算了吧,她丢不起那脸!
唉,饿饿饿饿饿,钱钱钱钱钱,包子包子包子包子包子.....
不对呀,据她看穿越小说的经验,但凡穿越,大多都混得风生水起,差不多称霸一方时空了,怎么她就只能在这对着买包子的摊铺流口水呢?一定是有哪里出了差错!慕晚晴忽然精神大振,认真想着穿越小说中那些女主们崛起的过程。
穿越成为女帝——唉,先天限制,穿错了身体了已经,再说,大环境也不对。
女扮男装,出入朝堂——可惜呀,她学理的。
商场女强人——唉,要有本钱,她早买了无数个包子了。
......
想来想去,慕晚晴发现,现在的她没一条路能走。身为法医,她倒是有一技之长——验尸,不过,估计这精华王朝还没进步到能让女子来做法医,再说,京城这贵地儿,没关系能进去吗?
最后,她得出了结论:她一定是碰上了个后妈!
慕晚晴毕竟是理智而实际的人,她深深地明白,就这么坐在这胡思乱想,天上是绝对不会掉包子的,还是尽快找份工作再说吧!于是,她立刻起身,穿街弄巷,一家家店铺地询问,无一例外遭到了拒绝,只有一家老板对她热忱欢迎,声明包吃包住包上岗培训,而且绝对的高薪,愣让她给拒绝了——那是家青楼。
虽然说,青楼献艺,技惊四座也是穿越常有的桥段,不过,以她的音盲属性,到了青楼那地儿绝对是卖身不卖艺的典型!
忙活了半天,一无所获,反而因为奔波而越发的饿了起来。
慕晚晴正叹气时,忽然心中一凛,感觉背后有人在盯着他,不急不缓地走了两部,急速转头,正好捕捉到五六个彪形大汉来不及躲闪的视线。见被她发觉,那几个人并不畏惧,反而明目张胆起来,就那么直直地盯着他。
慕晚晴警戒地后退:“你们是什么人?”
当头一人上前两步:“我乃是京城小恶霸龙飞虎是也——”
这台词......虽然明知道是情况险恶,慕晚晴却还是很想笑。显然,这些人比当初莫言歌招来演戏的那几个要敬业得多,衣服穿得花花哨哨,半敞半开,打扮是十足的流氓气,但这些人身姿笔挺,走起路来不摇不晃,正直如松,眉眼间煞气深重,浑身上下都透着军人的气息,而且是那种久经沙场,沾满血腥的军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杀气。
靠,敢情她碰上的不止是后妈,还是白雪公主她后妈,居然想要她的命?
他们绝不是黑松军的士兵!没有任何理由,慕晚晴就是这样的确定,莫言歌绝对不会心狠手辣到要她的命,会这样做的只有一个人——楚青阳!
想到这里,慕晚晴边想,边扫视四周,忽然转身就跑。
众大汉叫喊着,拔腿就追。见他们凶神恶煞的样子,路上的行人心中害怕,纷纷避让。
靠,见她这么个弱女子被众大汉追杀,没有路边不平一声吼也就算了,居然还给让道?一群懦夫!慕晚晴暗骂。这一天里,所有对人体不利的情绪,她经历了一个遍,又没有吃饭,慕晚晴没有天真到认为能跑赢这几个久经训练的士兵手里逃脱,她的目标是不远处的流玉河。身后的呼喊声越来越近。
这场大约1000米的生死长跑,最终慕晚晴以几秒的优势取得了胜利而告终,慕晚晴再以一个标准而优美的跳水姿势一跃入水。等到众大汉赶到河边时,只能看到微波荡漾的碧青色河水,根本看不清楚水里的情形。
憋着气,在水中奋力前进的慕晚晴最后一个念头是,感谢老天爷,这河水没有来个清澈见底!
035章 入宫
楚筝是在当天中午知道忠勇王妃被逐一事的,顿时吃了一惊,犹豫了会儿,来到忠勇王府,却被莫安告之,王爷身体有恙,不见客。一连三天如此,最后楚筝一怒,干脆不理会莫安的劝阻,长驱直入,一路来到书房。
无论什么时候,莫言歌都保持着一种军人的刚硬,站得笔直,低着头,竟是在提笔写字,似乎很是专注。
“别装了!”楚筝淡淡道。他跟莫言歌相交五年,情谊深厚,深知这位好友舞刀弄枪是一把好手,却从来不对琴棋书画之类的文人游戏感兴趣。见他没理自己,楚筝走过去,干脆一扇子打在雪白的宣纸上。
莫言歌不防,一时怔愣,一滴浓墨滴落,正巧滴在这扇上,慢慢地晕散开去。
楚筝转眼,忽然瞧见旁边厚厚一摞宣纸,写满了字,一笔一划都力透纸背,凌厉如刀,似乎带着浓重的怨愤,神色微顿,低头沉思了会儿,好半天才慢慢道:“你还好吧?”
莫言歌拂开折扇,继续写字,浓墨淋漓:“很好。”
“你骗谁?好好地连着告了三天的病,早朝也不上,军营也不去,也不见人,这叫很好?”
莫言歌头也不抬,冷冷道:“有什么要紧的?就算我不上朝,不去军营,不见人,我在府上干些什么,哪一样瞒得过你们的耳目?只怕连我一天打几个瞌睡,咳嗽几声你们都清楚,又来问这些话?”
楚筝一滞,似乎想到了什么,双眼一垂,慢慢地沉默了。
“你......”楚筝本想说你这又是何苦,却又顿住,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莫言歌也不说话,抬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把毫笔往桌上一甩,走了过来,在他对面坐下:“找我什么事?”
楚筝犹豫了会儿,道:“也没什么。”
自从上次醉仙楼那番话,楚筝便知慕晚晴对莫言歌一片真心,刚听说她被逐出王府,还以为是因为先前安以晴与蒋安国之事,莫言歌激怒之下,冲昏了头脑,想来提点他一番。不过,听了莫言歌刚才的话,再联想起之前的事情,以他的决定聪明,自然猜到了三四分,不愿意再触莫言歌的痛处,也就罢了。
见他的表情,莫言歌也知道被他看穿,咬着唇,一拳砸在了旁边的茶几上。
楚筝叹息,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言歌,你是知道我的,虽然贵为太子,但父皇一直偏爱九弟,处处给我难堪,虽有着一帮子大臣维护我,但终究不交心。从母后过世之后,处处如履薄冰,步步小心,深有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我心里清楚,这些年来,若没有你处处扶助我,天知道我会是什么下场。你......你想过后果吗?我知道,你素来是耿直的人,光明磊落,可这事情明显就是九弟的陷阱,你这样做就正中了他的下怀,你何苦让亲者痛,仇者快?”
莫言歌犹豫了下,眼神依旧坚毅,神色带着几分歉然:“楚筝,对不起!”
楚筝愣愣地盯了他好一会儿,想要发怒,却又忍不住失笑,摇摇头,道:“罢了罢了,你这个性子......让我说什么好?”长长地吐了口气,苦笑道,“你愿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你才是莫言歌。算了,我尽量助你吧!”
莫言歌拱手,郑重地道:“多谢。”
楚筝狠力拍了拍他的肩,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们还用说这些吗?”
两人四目相对,知己之感油然而起。
又过了几日,莫言歌销了病假,又恢复了正常的朝会,以及巡视军营。这天,他正处理军务,宫里忽然传来旨意,要他即刻入宫觐见。莫言歌怔了怔,连连深呼吸,边沉思着边唤莫安为他更衣。见王爷比之前有所缓和,想起之前的事情,莫安犹豫了会儿,手上整理着他的衣服,小心翼翼地道:“王爷,徐福那些人这几天是在有些不成话,是不是遣了——”
莫言歌又怔了怔,挥手他:“等我回来再说。”
“是!”
来到皇宫御书房,早有人进去为其通报,好一会儿才出来,躬腰道:“王爷请!”
莫言歌又深吸了口气,迈步进去,殿内摆设简单,皇帝坐在桌后,翻阅着奏折,似乎心情不错,楚筝和楚笙分立两边,除此之外,吏部尚书也在。莫言歌先行了礼。皇帝坐在桌后,令他起来,又挥了挥手,莫言歌会意,站在一边,偷眼向楚筝望去,见他神色郑重,不露一言,就知道自己所猜不错,皇上这次宣他必定是为了青阳公主的婚事。
想到这,沉稳如他,也不禁紧张起来,只是面上丝毫不露。
耳边只听得吏部尚书禀奏道:“皇上所言甚是,臣这就回去处置。不过,还有一事,前太傅玉老托臣向皇上进言,他有一位孙子,名唤玉轻尘,年方弱冠,想求皇上施个恩典,赏他个出身,外放为官。”
“玉老啊,那可是朕的老师啊......”皇帝微微迷茫,道,“原不算什么,就赏他个进士出身吧,外任为官吧!”
“是!”
036章 拒婚
两人又一阵对答,无非是些吏部的事务,又过了许久,吏部尚书才躬身退下。皇帝出了会儿神,瞥眼看见莫言歌,不禁一笑,眉宇间颇有些慈爱之意,笑道:“言歌,前几日你一直告病,如今可好些了?”
“谢皇上关怀,臣已经大好了。”
“那就好。”皇帝笑着,审视着眼前的重臣,数日不见,略消瘦了些,但眼神依旧坚毅,举止从容,浑身上下都有着让人安心的力量,眼神中不自觉地赞赏着,道,“你王妃的事情,朕也听说的,确实为你感到遗憾。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以言歌你的人才地位,还愁找不到更好的女子相配吗?哈哈哈,你应该能猜到朕为什么召你来了吧?”
莫言歌拱手为礼,沉声道:“想必是与青阳公主有关吧?”
以往每次说到楚青阳,莫言歌都是顾左右而言其他,这次居然主动提起,皇帝自觉有望,不由得心怀大慰,抚须大笑,道,“先前,太子跟我说,为人君者,也不好拆散夫妻,要青阳跟你的王妃做平妻,朕总觉得有些委屈了青阳,还有些犹豫。这下倒好!”说着,敛了笑,正色道,“忠勇亲王莫言歌听旨,忠勇亲王莫言歌骁勇善战,为国尽忠,建功赫赫,朕有女青阳,端庄贤淑,正堪婚配,特此赐婚!”
旁边楚笙神色微变,楚筝却抿着嘴,站得直挺挺的,神色木然。
莫言歌深吸一口气,从旁边走出,站到中央,拂衣下跪,缓缓道:“谢皇上隆恩,但,臣不能接旨!”
“朕就知道——”皇帝的微笑忽然僵住,难以置信,“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莫言歌抬头,清晰地道:“臣不能接旨!”
楚笙眼角流露一丝惊喜,却不敢表露,乜了眼楚筝,心中暗暗欢喜。
“为什么?你给朕一个理由!”以往,皇帝只是暗中以言语试探,往往刚开个头就被莫言歌截断,心中虽不悦,倒也罢了。这次因为忠勇亲王王妃被逐出府一时,心中笃定莫言歌会接旨,这才正式赐婚,谁知道却被直言拒绝,在两位皇子的眼下,难免有些下不来台,恼怒起来,道,“朕的青阳哪里配不上你,你说!你说!”
“青阳公主一切都好,但,臣不愿意!”
皇帝怒吼道:“什么叫做你不愿意?你竟然敢用这样的借口敷衍朕,”
“臣不愿意娶青阳公主为妻!”憋在心中数日的话说出口,莫言歌心中反而松弛了下来,淡淡一笑,抬起头来,睁着双眼,直视着皇帝,面沉如水,“臣倒是想要问问皇上,臣与臣妻感情深厚,皇上却令太子传旨,要臣休妻,另娶青阳公主为妻,否则就要赐死臣妻。皇上,您凭什么这样做?”
“就凭朕是皇帝!皇帝大怒,拍案而起,“朕的青阳公主对你一片深情,朕给她做个主,不行吗?”
莫言歌平静的面容上带了一丝讥讽:“皇上,臣承青阳公主错爱,惶愧不安,只是,青阳公主对臣有意,臣就要娶她吗?青阳公主是您的女儿,您疼惜她,那臣妻呢?她就活该被休弃,或者被赐死吗?臣妻是与臣自幼定下婚约,如今克尽着妻子的职责,与臣夫妻情深,皇上这样做,分明是仗势逼婚,臣怎能心服?”
“你——”皇帝怒极,却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半晌才微微侧首,犹带怒气道,“后来,朕不是改了旨意了吗?朕已经委屈朕的青阳公主与你的王妃并列为平妻,这还不行吗?”
“不行,皇上,”莫言歌诚挚地道,“臣是个武将,南征北战,到处奔波,极少回府,与臣妻成亲两年,相聚的时候却连四个月都不到。只一个妻子,臣都已经辜负了,哪里还能再来一个青阳公主呢?若真娶了,岂不是辜负了两个人?”
听他言辞恳切,皇帝微微气消。
他素来知道莫言歌的为人,正是个有担当的汉子,正直磊落,虽然书读得不好,但却是真正的君子,也就是因为这样,纵然莫言歌已经娶妻,他却还是想要给青阳赐婚,因为他知道,这个刚正耿直的君子,只要娶了,就会竭尽所能地对她好,绝不会亏待!
“朕明白你的担忧,可是,青阳对你一片深情,应该不会介意。”
“但是,臣会介意!”莫言歌深深地磕了个头,颤声道,“臣自幼父母双亡,被养父养母收养,心中最想要的就是一个安稳美满的家,一个能够让臣觉得安心,觉得快乐的地方。臣要娶的是妻子,是一个要跟臣相扶走过一辈子的人,臣妻足以胜任。臣并不想再娶一个心狠手辣,耍手段,弄心机的人进府,闹得臣家宅不宁!”
皇帝闻言又怒:“你居然说朕的青阳公主心狠手辣,耍手段,弄心机?”
“难道不是吗?上次皇上宣臣入宫,臣妻无故落水,难道只是意外?还有,”莫言歌咬牙,眼中慢慢有莹光浮现,咬着唇,几乎难以成言,许久才慢慢道,“还有之前臣妻被臣逐出府一事,皇上难道不知道是谁的手笔吗?这些日子,谣言遍起,添油加醋,将臣妻传得污秽不堪,皇上难道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吗?这算不算心狠手辣?这算不算耍手段,弄心机?”
皇帝一滞,几乎有些口不择言:“你的妻子自己不守妇道,与人私通,是你自己捉奸在床,难道还有错吗?”
“以前的事情,臣不想再提。但这些日子,臣与臣妻朝夕相处,对她的为人清楚得很,以前的事情,她根本什么都不记得,她连蒋安国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会与他私通?还是说,皇上要臣将臣府上的徐福等奴才连同蒋安国一道审过,将所有陷害臣妻的人一并审出,才肯罢休?退一百步来说,就算臣妻当真与人私通,罪犯七出,休妻与否,也是臣自己做主,与人何干?”
“你——”皇帝再次语结,“等等,你知道你的王妃是冤枉的,你却逐她出府——”
他忽然醒悟,怒不可遏,将身来的奏折全部拂乱在地,来回踱步,许久才停下,咬牙道,“你是故意的,你将计就计趁机把你王妃送出京城,免得被朕赐死,是不是?莫言歌,想不到你也会耍心机了?”
“皇上,您错了,臣没有能力送臣的王妃出京。”莫言歌咬着唇,泪雾迷蒙,一字一字地道,“先前愚钝,自认为行事正当,无愧天地,无愧我心,就万事无惧,除了战场上耍诈用计之外,从来坦诚对人。结果臣现在自食其果,臣的府内,军营里都有别人的耳目,行事无一处能瞒过人去,若想秘密送臣妻离开,只怕最后反而先落到别人手里。所以,臣只能违心冤枉臣的妻子,冤枉她与人私通,把她逐出府们,希望老天爷保佑她平安无事!如非必要,臣何必耍这样的心机?”
皇帝一时之间,竟被震住,望着那道刚硬不屈的身影,居然心中惭愧。
“朕再问你一遍,你娶不娶青阳?”他一字一字地问道,“只要你现在肯接旨,之前的一切,朕都既往不咎。”
莫言歌闭上眼,不用思索就清清楚楚地道:“臣不愿意!”
皇帝终于还是没忍耐住,气得直跳脚,拍桌,道:“莫言歌,你就那么笃定朕不会杀你?”
“皇上您又错了,臣既然打算抗旨,就没打算活着回去。”莫言歌声音很平静,坦然地深深埋下头去,叩首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无论皇上您如何处置臣,臣都叩谢皇上隆恩。!”
皇帝又是恼怒又是愤懑,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丝的心虚,一时间只能死死地盯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事态发展正和楚笙的心意,忙趁机添火加油,道:“父皇,青阳妹妹与忠勇亲王即将婚配的消息已经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他这样拒旨,青阳妹妹以后如何自处?儿臣以为,应该从重论处,杀一儆百,以全皇室之颜面。”
“九皇子,秦王爷!”莫言歌抬起头,脊背挺得直直的,神色安然,“请你弄清楚,谣言不是臣传出去的,臣也不曾表露过一丝一毫这样的意思,真正令青阳公主难以自处的,应该是毫无根据就放谣言出去的人吧?”
“这......”楚笙一阵心慌,只往皇帝处看去。
皇帝狠狠瞪了楚笙一眼,心中既恼怒又失望,再看看莫言歌视死如归的平静,显然真的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可是,他毕竟是难得的将才,为人又忠正耿直,是自己朝中第一等欣赏并信任的人物,即便自己不喜太子,即便莫言歌与太子相交深厚,也不曾半点动摇自己委他以重任的决心。这样的人,若这样杀了,未免太可惜,但如果.....想到这里,不由得恼恨地向楚筝望去,平时你们相交深厚,怎么这当会儿却连句话都不肯说?
这一望之下,只见楚筝正自泪流满面,皇帝不由一怔,道:“太子,你怎么了?”
楚筝闻言,忙拭了拭眼泪,转身跪下,道:“儿臣在父皇跟前失仪,还请父皇恕罪!”
皇帝素知他这个儿子冷静自持,非比常人,难得失态,不绝有些好奇,问道:“你哭什么?”
“儿臣只是心里难过。言歌,身为景华王朝五军都督,堂堂忠勇亲王,位极人臣,可是明知道自己的妻子深受冤屈,却无法为其辩白,甚至还要狠心冤枉她,伤害她,逐她离府,忠勇王妃每受一份苦,在他心中就是双倍的痛,尤其,他还要承受不明真相的忠勇王妃对他的误解和怨恨。倘若,苍天无眼,忠勇王妃孤身在外,有什么万一,那她必将带着对自己所爱之人的怨恨离世,而言歌则算是间接害死了自己心爱之人,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因为不可抗拒的力量彼此伤害,那种伤痛,大概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能明白吧?父皇也许不懂,但儿臣身为局外人,大概只能略知三四,即便如此,也不禁落泪,请父皇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