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服装店后面连接的花园住宅。
轻柔低婉的女性歌声随意哼出,那曲目里本应有的哀伤因唱歌者闲适的心情和夏日的大好阳光削减得浅薄,若窗外蝉鸣抖动的透明羽翼。
赫莲将最后一道小菜搁在桌上然后转了个圈回厨房洗锅,棉布裙摆水波荡漾似蹁跹的白蝶,赫伦就看着她那方裙角,夹了热腾腾一口菜和着米饭吃了。
“别洗了。”
“嗯?”女人还在哼歌,轻轻柔柔腰肢随着音节款款摆动,“我不洗谁洗?你这个贵族大人洗吗?”
“好。”
赫莲回头嗔他一眼,赫伦没接话,埋头又吞了一口饭,“吃饭,凉了。”
“这可是你说的,你洗,不许叫女佣来。”赫莲笑着开干手走回来,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一直以来他都想给她雇个佣人,她坚决不许,什么事都自己做。她觉得挺好的,自给自足,她这种先前落难的女人,又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况且自己动手张罗生活的人生才有意义。
菜是自己做的,有东式有西式,几样摆了一桌还算可口,就不知这位大名鼎鼎的骑士团长大人赏不赏脸了。两人坐在一起慢慢吃,赫伦不喜说话,赫莲也只得陪着他不说,心想着待会他走时给他切盘水果。
“下午一定要走?”
“嗯。”赫伦啪啦着饭。
又是训练新兵的事吧,天生就是操心的料子,“你该学学那公爵,什么事儿一大拨交给属下处理,自己逍遥快活的…嘛,这样说也不对,他也辛苦。”毕竟忙的事情程度不一样,“哎,要汤不,下火的。”
“嗯。”
她拿碗盛了,又给他添了饭,悠悠坐在对面。
过了会,他难得主动开了口,“什么时候去看的?”
“嗯?”
男人用目光指指她的唇,她恍然,这人说话跳步骤跳得越来越猖狂了,“你说歌剧呢,‘魔女与夜莺的黄昏之歌’,我去看了哦,上个月。”刚才无意间哼的就是里面的主题歌,他竟然听出来了。
这么大的男人了怎么对事情这么细心?还是说…对她细心?
虽然是三年前就开始流行的歌剧,不过也是帝都大剧院的经典剧了,如今半个月出演一次,观看的人还是不少。
“嘛,怎么说呢,这故事,还是算是命运的捉弄吧。”她眨眨眼,语气放得轻松,男人没应,过了会才说话,声音一如既往的沉,“和谁去的?”
“我一户送的票,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姑娘呢,隔壁的玛丽想看,我就和她一起去了。”说着笑笑,眸中揶揄,“你以为我是和男人一起去的?谁说女人看歌剧非得跟男人一起去?”
他又没说话了,埋头扒饭。赫莲笑着细细看他,这男人吃饭安安静静的,却没个贵族样,可她怎么就觉得这么好看呢?
恍了个神他就搁了碗,赫莲低头,几盘分量不小的菜横扫一空,一如既往。
她记得几年前她开始给他做饭时他就会把菜吃得干干净净,她又是惊诧又是微笑地望着他,他擦擦嘴,脸上还是没表情,说了两个字,“好洗。”
菜全部吃完了才好洗。
她笑的前仰后合。
看看表,时间也不早,她去给他切水果,他却先一步起来,收了碗筷去厨房,她愣了愣,厨房里传来水声,他还真洗了。
她走到厨房,男人的背是宽厚笔直的,有军人的气势。
“我是开玩笑的,”她走到旁边,“你可是大团长,手要握剑的。”
男人看了她一眼,把碗一个个洗完,湿漉漉的手掌抓过她的手拉到自己面前,女子手指纤白细腻,但还是有了大大小小的薄茧,表情和眼神都是深的,“你不愿请佣人,没关系,以后我来洗。”
她怔了怔。
“我不是外人。”
“你说什么呀?”赫莲笑道,“你可是大团长大贵族。”
就算因父亲的罪过降了家族的爵位,他还是贵族,“我就是个市井女人,还让你高抬贵手不成?你以后要是娶了哪家的千金,这事儿传出去了不是笑话?”
男人面无表情盯着她。
她觉得都快被他盯穿了,于是脸上笑意越发挑衅明艳,这男人,一定生气了。
赫伦的确是生气了。
结果就是她直接被他抱到厨房台子上,亘在她双腿间,男人强壮力气又大,她无力抵抗,棉布裙子嗞啦一声从中间撕开,将她折磨得全身燥热却只用手指满足她,在湿软颤抖的私密里肆意抽`插屈伸,她被他逼得崩溃,环住他的脖子一下一下地抖,双颊绯红面庞娇艳,赫伦这次是真生气了,他在房`事方面向来不会为难她,她想要什么给什么,她真没想到他还可以这么狠…
可她说的不是真的么?
最后她迅速到了极致,挂在他身上喘息,男人抱着她,安安稳稳的。
“好啦…我错了啦,你洗碗,以后都你洗,烦死你…以后我想看歌剧只和你看好不好…别生气啦…你这莽夫,就会欺负我…”
她没有力气,赌气把话说完,脸挨在他胸膛上。
嘭咚,嘭咚。
他的心跳声。
他抱着她等她慢慢平息,一直沉默,茶色的眸子里光线明灭不清。
末了,他缓缓说,低下了头,女人海藻般的黑色卷发落在他臂弯间。
“六年前你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嘭咚,怦咚怦咚。
那一瞬,她听见他心跳声,快了。
下午帝都阳光如道旁大树枝叶般茂盛,洋洋洒洒的金光,十分衬映帝都辉煌繁荣的景象。
六年前的时候,还不曾是这般生气勃勃的模样。尚处于大陆领土统一的最后关键时刻,胜败定在这一局,人心惶惶,皇室大臣繁忙昼夜不得安宁。
现在想来,他就是那个时候遇见赫莲的。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有赫伦和赫莲的过去,在整个故事中至关重要,另外雅兰和菲特也必不可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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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Chapter 53
六年前,国土与邻国接壤边界是战争的易发地,当时有大量偷渡者企图越过国境来求一席生存之地,其中也不乏他国的恐怖爱国分子携带炸弹自爆,那时是明令禁止偷渡越境行为的,一切必须走国家规定的章程。
可是偷渡的人,还是有的。
当时在军营里听见抓获了一大批偷渡者,嫌疑分子似乎藏匿其中,赫伦当时手上事刚刚办完便去看看了,所有人被围在一圈雷丝网的栅栏里如同被圈禁的畜牧动物,难闻的味道掺合在一起,各色的人各色的脸,聚拢在一起躲闪士兵的目光。
他在那里发现了一个破旧麻布包裹全身的纤瘦身影,在拥挤的人群里跌跌撞撞,应该是个女人,那时只是一晃而过没多大在意,只不过后来嫌疑分子被揪出时,她出乎意料站了出来。
嫌疑犯是他一眼就看出来的,是个年轻矮小的男人,神色和动作完全在自己的估算之内。士兵去架住他时他疯了一般大叫企图自爆,这让当时的情况沉重了不少,火药味四散,士兵手持长枪围在四周不敢贸然靠近,赫伦扫了一眼,准备一手抽短剑将他了结时,那矮男人突然就两眼一翻,啪叽一下晕在地上了。
士兵&群众&赫伦:“…”
那个麻布裹着身体的人站在自爆者身后,收了手,很明显是她把他劈晕了。
她拍拍身上的灰,声音像珍珠落在玉盘上一样,“好了,你们把他拖下去吧,我还不想被炸死。”说着抬头,露出一张白皙沾着污泥的小脸,漆黑剪水的一双眸,细鼻润眉的,少许黑色刘海从斗篷下漏出来,是个东方女人。
士兵轻轻吸气,东方女子,自古以来神秘和古老的代言词。
“啊,别把他杀了,他还年轻,炸弹是可以取出来的,他就是被国家洗脑了才会自爆,你们也可以给他洗脑,他就是你们的一个士兵了,战死了你们也不用慰问他的家属也不用发慰问金,你看多好,人肉炸弹一般都是孤儿。”
说完,拢拢身上斗篷,蹿进人群里了。可她刚才一方惊世骇俗的话所有人都听见了,也看见了,引起了一大方人的注意,想低调都难了。
赫伦不远不近地看着,看着她融进人群。
这就是,偷渡者?
“刚才那个还是个美人儿呢…”
听见一旁下级军官窃窃私语,他转身离开。
晚上如他所料的出事了。
军人战士在外,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子,自然是要有生理需要的,身为最高首领的雅兰大人便是搅乱军心毁坏风气的好榜样,三五天硬是要附近小镇的姑娘,还要挑好的,不过就他的能力三五成群的好姑娘花痴朝他投怀送抱,自然这种事赫伦也不好说什么,他有时觉得这位公爵大人似乎永远不会拒绝女人爬上他的床,也永远不会对其中某一个女人动真心。
部下那边便比较麻烦,做皮肉生意的女子来慰安就算了,有时候还会从关押的女性犯人中拉人出来轮着享用,这种事不能掐得太紧,也不能任意妄为,曾经让身为文官的恩泽苦恼了很久。
夜里灯火通明,外面一片喧闹,有男人肆意暧昧的笑声,赫伦平时都不甚在意的,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就神使鬼差的出去了。
关押偷渡者的牢前一片沸腾。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东方女人,身上的斗篷被拉扯掉了,里面是一件脏兮兮的及脚踝衣裙,一头海藻般的卷长发烂漫的像夜里盛开的花。她被一个个士兵坏笑着推来推去,几乎要被团团围住了,湿热的男性汗味弥散在空气中,灼灼火光晃在她脸上,没有过多的害怕和惊慌,只不过有些嫌恶地闪躲男人们的触碰。
这女人,到底经历过什么。
士兵们开始调戏她,甚至已经划拳决定享用的先后。
赫伦尚未做出什么行为时,女人大老远看到了他。
“你终于来了啊,怎么这么慢?”
她仿佛认识他已久地冲他笑起来,黑色的眼睛发着光亮,像星星。
后来想起来,也许东方女人身上的确藏有什么神秘力量了罢。
否则他怎么会一次又一次地失常,他还记得他把她带回自己营帐时身旁的军人们是何其震惊的表情,齐刷刷盯着他,比军训还整齐。
最后竟然开始掐自己肉,揉揉自己眼睛,接着士兵一个个互掐。
“天啊,这不是梦吧?”
“赫伦大人原来不是断臂啊…”
“石头一般的大人原来也有需求啊…”
“这不是废话么,赫伦大人还是个男人。”
“…”
…
赫伦:“…”
进帐了他还没开口,只是转了个身,女人又冲他笑,污泥显得肌肤更加晶莹白皙,“谢谢你呢尤利金大人。”
“我不认识你。”他回答的冷漠。
“我也才刚刚认识你。”女人理理衣裙,话说得坦白,“刚才我一这么说那些小兵们都会觉得咱两认识,就不会碰我了。”接着很自然拉了把椅子坐了,在克莱什帝国国王军副首领的营帐里。
赫伦:“…”
女人笑笑,“怎么?”
“…没什么。”
这女人,有够特立独行。
女人先看看他,然后问,“有盥洗室吗?”
“左边。”
天晓得他为什么会回答她。
“谢谢。”她进去了,走路时裙摆飞扬,就那么几步,他第一次注意到原来女人穿长裙能够这么娇娥多姿,即便是条破旧旧的裙子。
女人出来的时候他开始看文件看战报,她便窈窕地走到桌前注视他,然后扑哧一声笑了。
“果然啊,名不虚传呐赫伦大人。”
男人没看她。
“你知道吗,刚才我在牢里听你们这士兵说,你从不近女色?”
男人继续没看她。
“然后你的士兵们是相当关注你啊,他们觉得你到底是性冷感呢还是柳下惠呢还是GAY呢?”
男人继续继续没看她。
“真看不出来呀,”女人靠在桌子上晃动着脚,“你这么强壮的男人…怎么看都不会觉得——不行呢?”
哐啷。
大桌上一半文件被扫到地上,女人眼前一晃,就被放倒在桌上了,她吃痛地仰着头看赫伦,丹凤眸子暧昧地眯起来,几缕发丝卷过她有些苍白却娇嫩的唇,挑衅又魅惑。
男人俯□,落下深深浓黑的影,他冷漠的表情似乎也埋在这阴影中了。双手用一种极其冰凉机械的姿态周到而熟稔地摸过她全身。
没有练武的痕迹,没有魔法回路,没有带任何利器和毒,甚至连身份证明也没有。
她身上除了衣裳,什么都没有。
“什么啊,害我白期待一场,一般男人被说不行应该会发怒吧?然后为了证明会强迫我之类的。”女人眯眸子,细细的像猫儿,肌肤上的污浊已经拭洗干净,沾着水珠,潮潮的像花瓣一般。赫伦扫到她五官,清秀却妩媚的一张脸,如下属所言的确是个标志的美人儿,却不是绝色倾城。
没有必要绝色倾城。
他抽身,女人便缓缓支起身体,“如果你想问我白天劈晕那男人的一招,我只能说,我未婚夫只教会我那一招。”说完点点头,语气没有任何转折地补充,“我有未婚夫的,只不过他不要我了。”
赫伦抬眸,女人的表情平静的如同一汪水。
“啊,对了,今晚能睡你这吗?睡你这外边那些男人们以后就不敢碰我了,”说着笑起来,“你是他们厉害的上司嘛。”
那时候赫伦觉得,这个女人一直在演一□角戏。他没有说话,没有任何动作,目光是冷的,气势是骇人的,她却可以自说自话一个人平静而自然地把戏演完。
他最后没有理她,也没有叫下人把她撵走,可能是之前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他不是雅兰,没有应付过女人,他径直进房间睡了,把女人一个人丢在营帐外间。
多么离谱的事情。
夜深的时候他起来喝水,走到外间时在黑暗中察觉了另一个人的气息,警戒了半秒才勉强忆起,似乎有个女人在这里。
她蜷在他工作的大桌下面,一小团,明明这么大的办公地,她却选在这样一个狭窄的地方,将自己缩进去,躲在外人看不到的黑暗世界里。赫伦听见了均匀缓和的呼吸,属于一个女子的浅眠。
第二天醒来时她不在,昨晚披在她身上的毯子叠好了搁在床头,她从整个军营里消失了。
赫伦没有多于找她,继续自己的工作。只不过偶尔会出神,今后在哪遇见黑头发的女子时总会下意识多看一会儿,真的只是一会儿而已,确认面容后,迅速收回目光。
也仅此而已了。
再见到她时是某个重大战役成功后回帝都面见国王,沙场荒芜血腥,尸骸头颅,号角铁马峥嵘,苍白天空见证一次次杀戮,帝都里的人知的只是他们的成功和荣耀。他们披了一身血回来。甚至是轻佻漫笑如雅兰,从战场回来时眸里凌厉沉着的杀意也尚未完整收敛,挽回那抹滴水不漏的笑容也花了少许时间。
欢宴后同僚硬拉着他去喝酒,喝完酒闹着去后街窑子找女人,帝都人向来称那种奢靡混乱放荡男女聚集的地方称为后街。他没去,也没叫马车,径直步行回家宅。
然后在某个巷子里传来了她的声音,他听出来了,几乎在一瞬间。
漆黑脏乱的巷子里几个男人一个女人,女人一只肩膀上的袖子被撕裂,白润的肌肤露了大片,结局自然是英雄救美,俗烂到赫伦开始怀疑起自己的人格。
什么时候自己变成这样了,明明是向来莫不管事的。
他把她带出后街,女人的手一直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最后她松开,绕到他面前,仰起头,还是那张脸,笑意盈盈的,眸子里藏了整个沧海桑田。
“谢谢你,你又救了我。”
“…”
“你回帝都了嘛,国王陛下召你回来的?”
“…”
“听说你们又打胜仗了呢。”
“…”
“一将功成万骨枯,你们都是好狠的人。”
“…”
她跟在他后面,一直一直,末了她突然说,“你借我钱吧。”
又是这样莫名其妙,赫伦忍无可忍,回头盯着她,字句像从冰块里挤出来的,一个个冷飕飕,“你怎么在帝都?”
“嘛,我为什么不能在帝都?”女人眨眨眼,又回到话题上,“你借我钱吧,我可以还的,你那么有钱。”
还?他上下扫了一眼女人,看不出她能有什么能力。
“我真的可以还的哦,当然,身体也行。”她无所谓耸耸肩。
这样不知廉耻的话她这么轻松说出来,赫伦有点不想再见到她,转身就走。
“哎,别走啊,我叫赫莲,赫莲。”女人一把拉住他,“赫是姓氏,莲是名字,莲花的莲。”
一个后街里不知轻重的女人扯上一介上流贵族男子的衣服,这种事情身在帝都的赫伦怎么也想不出来,何其失礼越界的一件事,要是可以甚至能够对那个低贱的贫民判刑,可他就说不出话来,女人眼睛很亮,藏了很深的疲倦,他一直看的清人心的世界,他分明看见她的沧桑疲惫,可她还在笑,毫无道理地笑,就像他一直看不透的雅兰大人一样。
女人还在继续说,“你看,你叫赫伦·尤利金,我叫赫莲,其实你的名字在我们那里,咱们是一个姓氏,一个姓氏就是上祖辈家里有血脉的。”她竟然拉起他的手,在他手心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写下他的名字在她家乡的拼写,勾折的笔锋,细嫩柔软的指尖,一下一下,划在他心坎上,“你看,赫——伦——这样写的,我是赫——莲——”
那夜风很轻,夜很深,月亮很亮。
“疯子。”
末了,他冷笑一声,这女人无理取闹莫名其妙,从怀里抽了一张空头支票签字扔给她,他向来不怎么花钱,支票在他衣兜里折着他都快忘记了。
“拿钱回你的家乡,帝都不适合你。”
他离开的时候,感觉到她一直注视他,注视他越来越远。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冒泡万事如意
下一章,菲特和雅兰开始甜雅兰的过去也要拿出来晒晒太阳
☆、54Chapter 54
他离开的时候,感觉到她一直注视他,注视他越来越远。
那女人非常好意思地从他名头下的账户里取走了一大笔钱。
然后,他在帝都的商业街里,看见了她。
名为“夜莺”新开张的服装店前,她靠在门沿上冲他勾魂夺魄的笑,身上的长裙将她身体的曲线托得玲珑,头发盘起,脸上有细细精致的妆。顾店里人很多,大多是少女,欢声雀语的莺莺响成一片,她就冲他笑。
很明显,她没有回家乡,她拿他的钱在最繁华的商业街里开了一家服装店,就以后数年来看,是家非常吃得开的服装店。
莫名的,开始出现在他的生活里,最后是潜移默化之后最刻骨的嵌入。
“我说了会还你钱的嘛,现在我努力工作来还钱。”她笑,声音静静的,柔柔的,眼神飘过来,骨子里透出的妩媚,“呐,赫伦。”
她靠了过来,女人身体的馨香,女人身体的柔软,女人身体的诱惑。最私密的悄悄话,世上最烈的毒酒,香醇甘甜,回味无穷。
“你说,我当你情妇好不好?地下情妇。”
“你总会找个门当户对的小姐结婚,这没有关系,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我不要的你的钱,不要你的名分,我当你的情妇。”说着在他复杂的目光下无所谓耸耸肩,“贵族男人,养一两个情妇很正常,时间久了等我人老珠黄了你玩腻了不要我了也成,你看,这么好的一桩事儿,我不求你什么,不要你什么,也不缠着你,何乐而不为?”
赫伦依旧面无表情,坚毅的五官斧劈一般,过了很久,他说:“为什么?”
“因为我啊,太寂寞了。”赫莲淡淡笑开,“而赫伦你,是个好男人。”
从那时起,他一直觉得她就是个光彩梦幻的水泡,随时在他眼前破裂消失。
“赫伦,这句话一直算数,我只是你的情妇,最尽职尽责的地下情妇。”
因远离战乱和灾难,洛林斯顿这座南方小城市格外宁静而安详,阶级观念也不似帝都那般严苛,金光耀眼地泼洒在依地势环绕而建的白色高低建筑群中,朱红尖顶瓦与墨绿却发亮的郁葱树林形成鲜明对比。
“啊,老板,请给我这个。”
年过六旬的杂货店老板抬头,原本眯起的老花眼一下子瞪得老大,手中报纸翻了一半随着动作的僵硬而凝滞于空中。
“老板?”
柜台前少女疑惑歪歪头,阳光下一头柔顺银发熠出璀璨星光,杂货铺小小的门口探出一串儿小脑袋,一个接一个小男孩小女孩,全部齐刷刷朝少女直看,痴痴出神。
“啊,好的好的,是这种料酱是吗?”老板赶紧回过神来放下报纸去拿,时不时偷偷瞄她一眼。
哎呀呀,刚才差一点以为是天使下凡呀…这么美貌的姑娘,不知识哪家好福气的小姐。
“真是稀有呢,这种料酱很少有人来买,一般来的都是这儿住着的东方人。”
“呵呵,是吗?麻烦您了老板。”
“不用,不用,”老板受宠若惊,连忙把酱料包好,“姑娘慢走哈。”
“嗯,老板再见。”少女接着露出一个笑容,老板瞬间仿佛看到了一支池中娇美百合抽蕊瓣瓣绽放的全过程,不由得痴了,晃过神来时少女已离开,飞扬的裙角消失在门外。
“看什么看,净知道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还把不把老娘放在眼里了?!”
身后老太太从里间走出来,一声令喝,老头子赶紧捋了一把胡子,装模作样继续看报纸。
杂货铺位于洛灵斯顿比较偏僻的外围,房屋稀稀拉拉,行人寥寥,菲特从杂货铺里走出来没几步不由得停下脚步,拿手遮住了脸上的阳光。
身后的一连串小脚步立即停止了,她转头一望,几个小孩子连忙躲在一旁,还一个个露出半张脸眼巴巴地瞧着她。
“…”什么状况。
回过头时又被这上午夏季炫目的光线刺了一下,眼前一阵花,手上提着的重物却不知何时被消失了,丝丝凉意的阴影落下盖了她全身。
“…哎?”
她抬头,年轻男子立于她身边,苍白修长的手执着一把太阳洋伞打在她头顶,露出了手背上漂亮的骨架,另一只手提着她刚从杂货店里买来的东西。
“菲特。”他对她挽起一个如水的微笑,温暖而英俊。
菲特心跳一时没缓过来,怔怔的,“雅、雅兰?”顿顿,又问:“你不是在工作吗?”又看看他身后,没有随从,也没有恩泽跟着,就他一个人,来到了山下的小镇?
早晨起来时他都还在房忙,连吃早餐都没出来,她也不好打扰,自己出去买东西了。这才过了多久,他就出现了?
“雅兰,你的伤…东西我自己提就好。”
“无碍。”
她听了低下脑袋,这男人绝对在敷衍。
“你想买什么,可以要佣人带,不必一人下来。”雅兰很自然地她和并肩走在路上,“以后出门记得带伞。”
“哦…”她挠挠头,“我自己想看看这个城市…”毕竟对她而言,是新奇的,“而且…”
“而且?”
她偷偷瞟一眼雅兰手上的袋子,里面装的是东方酱汁和一些佐料,摇摇头,“没什么。”
他望了一眼四周,“累了么?”
“嗯?”
他拉她进了附近一家饮品店,玲珑剔透的装潢,散发着一种甜腻的味道,很有帝都的风格。
“我想喝…可可。”
“好。”他叫店主来了一杯,店主是个女人,看到雅兰时愣了半晌,脸红了红,才默默退去了。菲特看看雅兰,简单衬衣长裤,不是华丽精致的衣着,却是干净大气,坐在那儿眼神和下巴微微轻扬,气质一览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