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话么?”佩狄生低低道。“我们的家族从来不是军人,我们的家族早先沉静而又睿智,是临川一带的望族,只是受了妖言的蛊惑,变成现在这样不择手段的生存。捍卫荣誉?战争从来不是什么荣誉!”
“父亲,你怎么能这样说话?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四处都是敌人,他们要我们的性命,要我们的财富,我们不能坐视不管。”芦雪有些激动,过了许久,佩狄生再没有说话。芦雪这才讶异地发现,自己的部下倒了一地,闭合着眼睛,仿佛死了一般。
“你做不了什么!”佩狄生黯然道“为了她的哀伤,你付出的过多了。”
“我不明白,你到底要说什么?”
“你心里知道我在说什么,佩家的一切不过是个骗局,佩老夫人,只不过是一个蛮狠丑陋的谎言,她有什么高贵的身份?!她只会挟制柔弱善良的人。你温顺的哥哥佩二,是嫡生的长子,佩老夫人却把他塞进一个妓女和混蛋的手里,折磨他。佩家盘横结错的关系,也是她狠毒的心机编造而成。”佩狄生宁静的眉目间忽然有了一丝愠色:“我的知己,我至深热爱的朋友,也毁在那个女人的手中,萧如瑟,我的老朋友,我对不起你,我没能保护你的家族。”

 

 

第六十章 相见不如不见

早晨的太阳渐渐升起,夜露打湿萧凝思的衣衫。
萧凝思把脸迎着朝阳,让煦暖的阳光把自己的寒冷冲洗干净。
“感儿——”上官温筠磁性的声音响起,萧凝思不禁一怔。缓缓的回过头来。
上官温筠的脸依旧温和,隐约着玉的质感,清爽的眉目,浅浅藏了一丝忧伤。
“你来了。”萧凝思红润的唇微微开启,心却颤动不已。“你-----还好吗?”萧凝思明亮的目光凝视着上官温筠的眼睛。
上官温筠却轻轻地别过脸去。

 

 

第六十一章 一刀两断

萧凝思忍不住浅笑。
金色的阳光让她披上一层淡淡的光辉。
过去的事情,果然不能再回来了。
“佩家已经瓦解了。你的仇恨,是不是也要就此完结?”上官温筠逼视着感儿的眼睛。
“不。”萧凝思拒绝。
“为什么?”上官温筠紧紧扣住感儿的肩膀。“风州失陷,佩家最后的军队也已经被秦王消灭,你还有什么不满?”
“我没有什么不满,只是我无所事事罢了!”萧凝思推开上官温筠,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情感。
上官温筠怔怔地看着萧凝思:“我好像,从来,就没有认识过你。你把你的心包的那么紧,藏的那么深,你根本就是没有情感的木偶。”
萧凝思绝美的脸上忽然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怎么会认识一个死去的人?她早就死了!感儿早就死了!她不会,再复活了!”萧凝思笑着:“我从来也不认识你,上官大人。”
上官温筠颀长的身体忍不住地颤抖。良久,才道:“秦王已经掌握了天下的局势,你,好自为之吧!”
“上官大人,你这是向我的威胁吗?”萧凝思警惕地看着上官温筠,却看见温筠眼睛里彻底的哀伤。
我不能相信他,萧凝思在心理默默地告诫自己,可是没有由来的,心还是疼痛不已。
他总是阻止我,他废掉我的武功,他禁止我复仇,他自以为是!萧凝思握紧拳头。
上官温筠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挽回了。原本,他不是想伤害感儿,他阻止她,废掉她的武功,完全是想让她不要受到伤害,却没有想到,自己伤她最深。
上官温筠落魄地转身而去。
萧凝思抬头,阳光早已经埋葬进灰暗的云层,没有丝毫温暖的影子。
一丝丝的绞痛让她禁不住地冷汗淋漓。
“雨冰寒嫣——”萧凝思咬牙切齿,却挣不开那毒液长久地控制。

 

 


第六十二章 往事

芦雪只是怔怔地看着月光下的父亲。
银白色的光芒轻轻地笼着佩狄生挺拔的身形,他的目光又柔和起来,宁静而慈祥地抚慰着芦雪。
仅仅在芦雪一岁的时候,佩狄生就已经不在了,仅留下一张画像而已。
他像画像中那样抚着胡须,只是那胡须已经由黑色变成了全白。
萧如瑟是父亲的朋友么?芦雪不能相信。佩老夫人一直苦苦支撑着佩家,就连自己的姓氏也改成佩,把自己的旧名也抛弃了。她难道真的一直在利用佩家吗?芦雪摇了摇头,她不肯相信。
父亲已经死了。佩老夫人一直是这样说的。
芦雪目光晶亮,笃定起来,可是眼前的父亲是那样的真实。
他的容颜举止,如同那副画像里面的一模一样,不止一次地出现在芦雪的梦里。
他就是画像上的那个人,连着他的目光,连着他的神情。
芦雪的心不停地挣扎着。
父亲已经死了!
可是眼前的佩狄生确是那样的真实。
“雪儿,你是在怀疑我吗?”佩狄生望着芦雪闪烁不定的目光。“我知道你心里的犹豫和怀疑,毕竟我在二十年前就离开了佩家。你在怨
恨我是吗?我没能照料你,没有陪伴你的母亲,却为了搜罗天下的音乐离开了家,一去竟把佩家和我的老朋友全都给毁了!”
佩狄生的目光沉重,随手取出一把笛子,一曲惆怅婉转的调子渐渐荡漾开来。
月色渐渐转凉,凄迷地洒过芦雪的面颊。远处为数不多的士兵轻轻地坐下,静静地倾听者。
伴着笛声,芦雪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母亲温和的笑脸,哥哥手中的纸风筝和糖人。
思乡曲,这是父亲唯一一首不外传的曲子,只有芦雪的母亲会,而且只会上半章。直到她临死前,还一直望着门口,仿佛期盼着什么。芦雪忽然明白过来,原来母亲早就知道父亲没死,她为什么不说?
父亲原来真的没有死。芦雪望着父亲的身影,禁不住委屈起来,泪流满面。
佩狄生爱怜地抚过女儿的面颊,道:“几十年前,两个二十岁的毛头小伙子出去闯荡江湖,说什么要建立一番功业,扬名万世。”
“那便是我和萧兄了,如瑟比我年长些,我就称他一声大哥,我们快意恩仇,打抱不平,做了不少好事,却也闯了许多祸。那一次,南郡遇上了千年不遇的大旱,真是赤地千里、饿殍如山,又有瘟疫横行。我和如瑟主动接了命令去押粮赈灾,路上就被土匪和邪教的人盯上了。蓝苍宁,也就是佩老夫人,正好也卷在其中。”
“那一夜,土匪来袭,妄图劫粮,却被我和如瑟设好的埋伏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大败而归。我们也清楚,只凭我们两个人和几个贪生怕死的衙差根本挡不住土匪的再次进攻,于是连夜逃走。过了几日,土匪果然又追了过来,把我们困在一个小山坳里。在那里,我们碰上了蓝苍宁,那时正是姑娘的佩老夫人。她正焦急地等她弟弟回来,可是等到了我们和一帮土匪。当晚,我们在山坳里躲藏,听见土匪们呵斥呼喊的声音,到了后半夜,土匪忽然说抓住了我们的同伴,要我们交粮投降。正在我们疑惑时,蓝苍宁的脸色一变,惨白起来。萧兄问她是不是她弟弟,她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当时的蓝苍宁帮了我们许多,萧兄不忍心让土匪杀害她唯一的亲人,于是挺身而出与土匪交换了人质,蓝苍宁大概从那时便认定了萧兄,只是萧兄只顾义气,并不知道儿女情长。后来,我们设计消灭了土匪,自己却也死伤惨重,衙差仅剩了一个,萧兄也受了重伤。屋漏偏逢连夜雨,邪教此时又来捣乱。蓝苍宁知道我们再也经历不起,她让我和如瑟与衙差和她弟弟换了衣衫,让我们躲进墙壁里,就在此时,魔教的人突然闯了进来,只见蓝苍宁从容不迫地出手,一刀结果了‘我’和‘萧兄’,又苦苦哀求魔教放她一条生路。魔教不肯,她居然冷笑说这间屋子里她已经泼满了麻油,遇火就着,蓝苍宁手中的火折跳跃起火焰,魔教的人惊诧起来,立刻逃了出去,却紧紧地包围起这间屋子。蓝苍宁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她立刻将屋子里泼上油,将火折子一扔,跳进墙壁。火势立刻冲天,燃烧了起来。我当时虽然佩服她的机敏,但是觉得她心机深沉,杀伐果断,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子。”
“邪教的第一次攻击,就此结束在蓝苍宁的手里。我和萧兄养好伤,带着蓝苍宁,又上路了。路上,蓝苍宁明显地向萧兄示意她的爱慕之心,可是萧兄早就有了心爱的女子,坚决不肯答应,那蓝苍宁又气又急,竟把剑抵在萧兄的脖子上,以死相逼。萧兄依旧不肯答应,蓝苍宁一怒之下,竟然独自离开。”
“我和萧兄总算是福大命大,经过几次邪教围追后,还是把粮送进了南郡。看着百姓高兴地对着我们欢呼叩拜,我们忍不住得意起来,当时真是意气风发。人群中,衣衫褴褛的蓝苍宁怔怔地站了起来,脸上全是脏污和灰黑。一声‘萧大哥、佩大哥’柔柔地唤来,竟又让我们心软起来。一声迟疑和哽咽,让我们不由得怜惜起她来。”
“后来,我们带着蓝苍宁回到了家,回到了邺城。蓝苍宁再也没有提起对萧兄的爱意,我们便放心起来,以为她再不会兴风作浪。几年后,她嫁给了我的大哥,佩家的长子。后来她生了瑞林的母亲。几年后,大哥长眠,佩家的长者也接二连三的死去。开始,我并没有疑心什么。萧兄也成了婚,收敛了性子,去萧城当了太守。我也开始试着收敛性情,渐渐喜欢上了音乐,于二十年前离开佩家,寻觅天下的梵音去了。”
“在途中,我也听说了不少佩家的消息,感觉平安无事,于是就去了偏远的草原。三年前,我忽然接到你母亲的书信,说她的身体快不行了,想要再见我一面,我匆匆赶回来,却被蓝苍宁暗算,捉进了黑牢,一呆就是三年!”

 

 

第六十三章 西雷之死

太阳已经高高地悬挂在天空的正中央,虽然是仲春的天气,也微微带来一些夏天的痕迹。
萧凝思拭过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朝着西平王的大营而去。
西雷越被独断专行的西非王软禁扣押,不知是吉是凶。
自己于芦雪,没有下手,可是看在佩狄生的面子上,他是爷爷的老友。是爷爷年轻时故事里常会提到少年英雄。只是造化弄人,为什么佩家与萧家竟会到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地步?萧家已经没有人了,佩家也只剩一些老弱妇孺,日子也是岌岌可危,芦雪率众打仗,也是迫不得已的选择,或者,她就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废太子执掌天下的日子也为期不远了,凶蛮残暴的西平王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至于西雷越被软禁羁押,也只不过是西非王害怕他的势力强大,士兵不肯听从自己的指挥,而定下的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罢了。
左铜关。
废太子的兵马在关外呼喝叫战,西非王只是躲在大营里与部下商议大计,却始终没有结果。只气的西非王大骂手下无能,可是众位大将心底都明白的很,西雷越就是太过优异而被西非王软禁,自己虽然平凡,却也不敢出头。再者,左铜关的情形的确不容乐观,废太子势在必得,西非王只剩下这最后的一片落脚之地了。
关外叫阵的声音更加清晰,西非王更加心烦起来:一群没用的废物!西非王暗暗地咒骂着。西雷越的名字渐渐的在西非王的脑海里盘旋,那个自高自大的家伙,竟然不肯听我的命令。屠城,就是要灭除二心,他居然不肯。他这样放过那群贰心的愚民,难免就不是对我的贰心!今天的叫阵,就由他去送死好了!
急矢射来,平非王终于应战。
废太子旗下的阎将军锐利的目光扫视着西非王的军队,西雷越没有在其列。早晨探子谈听说西雷越冒犯了西非王,被软禁起来。据说消息可靠,阎秦的心理多少还是有一些怀疑,西雷越毕竟是西非王阵前的大将,这样随意变更,本来就犯了兵家大忌。难道,这是西非王那老东西的计策吗?不可能,以西非王的愚蠢和狭隘,根本不可能!
正沉思间,西非王的战鼓已经擂响。咚咚的鼓声绵延不绝。
阎秦抬起头,却看见被锁着铁链的西雷越被带了上来。
西雷越的目光沉静,却掩饰不住眼底的一丝愠怒,年轻俊朗的古铜色面庞上,几条鞭痕清晰可见,就连着上半身,也附带着烙铁烫过的印记。
“大将军西雷越,本王命你出战!”西非王高高在上,不容分说的命令道。
西雷越斜睨了他一眼,冷峻的脸上一摸嘲笑。接着就大踏步的走上战场中央,“膨—”的一声挣碎铁链,高高地昂起头:“大将军西雷越在此,贼人哪个来敌?!”西雷越豪气大发,这最后的一战,自己必死无疑,然而自己的生命,就当是送给荷衣最后的礼物吧!荷衣,等着我!我很快就会去见你了!
很快,废太子的人马便有人应承迎战。那人生得孔武有力,满脸的路腮胡子,使一把长枪。
刀光一闪,那枪已经到西雷越面前。
西雷越从容不迫闪身而过,几个回合下来,手无寸铁的西雷越竟是占了极大地上方。
阎秦一直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西雷越,他的骄傲,他的豪情,自己不由得钦佩起来,只是他的所托非人,偏偏是狡黠而又心胸狭窄的西非王,如果他能加入废太子的阵营,废太子一定可以如虎添翼。眼看自己的手下就要命丧西雷越的手中,阎秦刚想上前施以援手,不料一支冷箭射来,却是从敌方的阵营里直指西雷越而去。
阎秦一惊,西雷越也是猛的回头,看见西非王阴晴不定的脸色。好个无情无义的西非王!
西雷越猛地跃起,身回转,硬生生地接住箭,头也不回的扔了回去,那箭劲风带势,恶狠狠地刺向西非王。
西非王大惊,那箭径直而来,连忙拉起旁边的侍卫,挡在自己身前,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那箭蹭过侍卫的手臂,直射进西非王的胸膛。西非王感觉胸前一片剧痛,眼前一黑,昏倒过去。
西非王的军队登时大乱。
阎秦连忙吹响军号,一场混战就此拉开。
西雷越昂立战场中央,双方都是他的敌人,猿臂一伸,几个骑兵便被他拉下马,脖子一歪,便倒进血泊之中。
西雷越抢过一把尖枪,对着眼前所有的东西都刺了起来。
狼烟起,冷兵器的光芒依旧寒冷残酷,任是鲜红的血液也温暖不了。
西非王的军队终于败退下来。
西雷越早已经血红了眼睛,败局已经是必然,自己不属于任何一方!西雷越只是荷衣的将军!
阎秦率众包围了西非王军队里的最后一只困兽。
西雷越的目光坚定,头颅昂扬,仿佛为着什么了不起的荣誉!
当然,那荣誉就是荷衣心里的将军——大将军西雷越!
“西雷将军,我阎秦佩服你豪气千丈,希望你能投诚废太子,再行建功立业!你如果答应,我保障废太子不会为难您!”阎秦凝视着西雷越的眼睛,可惜他只看见那里面的一片毅然决然。
晶亮的尖枪一闪,西雷越仰天长啸。
阎秦小心翼翼地后退几步,凭西雷越的身手,他逃出去绝不是什么难题。
西雷慢慢地回过神,淡淡道:“谢谢阎将军一片好意,天下已定,而且西雷并不需要再建功立业了,西雷的心愿早已经完成,只盼在一场大战中结束这戎马的半生!”
“荷衣!”西雷越忽然仰天大叫:“我来了!西雷越来见你了!”
说罢,手中的尖枪一个回旋,在西雷越的脖颈相接时喷出一片血红。
西雷越昂立不倒。
萧凝思远远地看见了西雷越,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西雷哥哥------”萧凝思慢慢向后退去:“我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第六十四章 佩老夫人之死

御剑佩家。
佩老夫人卧在华丽的锦塌上,面色灰败将死的样子。她的目光沉沉地注视着远方,似乎凝望,似乎缅怀昔日的记忆。
“蓝苍宁!”
佩老夫人一诧,连忙寻找声音的来源,却看见佩狄生走了进来,芦雪跟随其后。与佩狄生目光中的怨怒不同,她似乎不敢相信又不得不相信那些事实。
“佩大哥。”佩老夫人嘶哑着嗓子。
“住口!你谋害我们全家还有萧家,你怎么说?!”佩狄生背过脸,不愿意再见到这个昔日的旧人。
“我的弟弟和家不也是救你的时候给毁了吗?!”佩老夫人忽然笑起来,两行眼泪落下:“我当初为什么要遇见你们?遇见姓萧的。难道真是命中注定吗?我的命样曾经批注说:‘心机深沉,纠缠不休,涡旋激流,此生主在富贵沉浮之间。’哈哈哈哈哈,果然如此啊。我带着弟弟远避山中,本来就是做避世修身之想,没想到却还是逃不过万卷红尘、富贵名禄的纠缠。”
“既然知道如此,为什么不趁早离开,反而在我佩家生事害人?”佩狄生握紧拳头。
“哼!生事害人!我就是不甘心,不甘心萧如瑟另娶人,不甘心你们一个个富贵在手,不甘心我自己一个人流落远方!”
“所以你就害了萧大哥一家,把佩家弄得支离破碎?!”萧如瑟血红了双眼。
“怎么?看你的样子是想杀了我么?”佩老夫人的精神陡然好了起来,好像回光返照的样子。
“哼!就算我不杀你,你也活不了多久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吧,又老又丑又病,萧大哥怎么可能看得上你!就算你做了鬼,凭着你的这幅丑怪的尊容,哼!”佩狄生松开紧握的拳头嘲讽道。
“佩狄生!你不要太过分了!”蓝苍宁嘶哑着嗓子咆哮着:“我生前能拆害你萧佩两家,死后也不会放过你们!”
佩狄生如无视蓝苍宁一般,并不予理睬,岔开话题道:“佩家的剑呢?”
蓝苍宁眼珠一转:“我不知道什么剑,别来问我!”
“佩家的封号叫做郁剑,就是以至宝郁心剑而名,你来佩家执掌了权利,宝剑自然由你掌管,而今既然已经证明你对佩家图谋不轨,那郁心剑理应交还。风言乱世,无宝无以镇邪!只要你交出宝剑,过往的一切我们佩家都不予追究。你好好想想吧,你的亲生女儿还在尼姑庵中受罪,你若交还郁心剑,我们便可帮她逃出那受苦的地方!”佩狄生目不斜视地看着蓝苍宁。
她的模样衰老的厉害,灰白色的发丝,橘皮似的皱纹中间一双已经黯淡了光彩的眼睛,昔日美丽的样子已经完全不复存在了!
“她也是你们郁剑佩家的人,你们想怎么对待她干我何事!郁心剑没有,就有我蓝苍宁老命一条,你看着办吧!”蓝苍宁料定了佩狄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也便铁了心,要把郁心剑留给自己唯一的女儿,保佑她在这乱世中得到一份安宁。若是自己贸然将宝剑交出,恐怕佩家会冷落了自己的女儿,反倒叫她吃苦受难。
“老夫人,爹爹他取回郁心剑也是为天下苍生,为这城中的老百姓的安危着想,你难道想看着那些兵戈铁马刺破我们的城池?践踏我们的土地?屠杀我们的子民?你命我挂帅出征,难道不是为了保卫而战吗?”芦雪走上前来。
蓝苍宁只是不理。
“好了,雪儿,她是个没有心肝的人,你不必多费口舌。蓝苍宁,你到底想要什么?你现在就说明白,要不然等你死了,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哈哈”蓝苍宁突然干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佩狄生冷哼道。
“佩狄生,你以为眼前的佩芦雪是你的亲生女儿么?你那么温柔的待她,实在是可笑之极!”蓝苍宁用尽最后的力气坐起身来,拉开床帏,一个暗门露了出来。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佩狄生狐疑地看着蓝苍宁。
她已然是快不行的样子,气喘吁吁地靠在床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佩狄生正要去拉暗门。芦雪道:“爹爹,还是我来吧!”
那门豁然间打开,芦雪只是面无表情。
一个孱弱的女孩脸上盯着一张苍白的面具,仅留的一双眼睛里满是悲伤。
芦雪揭下那女孩的面具,一张与芦雪极其相似的脸显露出来。
芦雪的眼泪落下:“老夫人,我一直就知道,我是芦雪,真正的芦雪,我当年被你掉包的时候,奶娘又将我换了回来,你知道她为什么不能说话么?因为她一直被人封住了哑穴!”说罢,芦雪的指尖往那瘦弱女孩的肋下一戳,那女孩淡淡微笑一下。
“老夫人,谢谢您当年救了我母亲的性命,虽然百霜没有能报答您,可是将百霜囚禁这十多年,也算是一种报答了吧?!”孱弱的女孩微笑着:“老夫人,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那百霜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当年您坚持要把我带在身边,我娘就已经猜到您的用意了,只是碍于您恩人的身份,也就没有说破,把我留在了您的身边。我和芦雪小姐一起玩耍,一起居住,那几个月快乐无比,后来当您把把我们调换,我就已经和芦雪商量好了,由她的奶娘掉包,点我的哑穴。我就一直陪伴在您的身边了,这日日夜夜的陪伴,我一直为您赎罪,老夫人,不要再错下去了。”
蓝苍宁听完这番话,眼睛里的神采又黯淡了许多,灰颓地倒在床上,闭起眼睛,心头渐渐升起一股绝望。
萧如瑟去了,自己的世界就如同没有了色彩,行尸走肉一般!
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了。
“萧大哥!萧大哥!”
蓝苍宁哀叫着。
眼前一片光亮渐渐延伸而来。
四周都是一片的冰冷。
良久,芦雪向蓝苍宁看去。
佩老夫人的脸上已经没有了颜色。
芦雪掀起一直盖在佩老夫人的锦被,那下面,赫然是黑色的寿衣,闪耀着暗哑的光泽!
百霜忽然变了脸色:“老夫人的尸体有毒!你------你------”

 

 

第六十五章 人神

废太子行宫幽深漆黑漫无边际,又带着彻骨的寒冷。
这古老的宫殿日益的沧桑,到处都是深绿色的苔藓和年代久远的植被。密密麻麻的植物和将近斑驳的建筑自然地组合在一起,仿佛很久没有人居住了。如果有人误入这里,还会误以为是幽灵和鬼怪的巢穴,落荒逃走或者经历一番冒险,看能否把这座古老宫殿的每一个守护神、灵或者其它搜寻完整,或者得到一番奇遇,遇见非人间的力量和事物。这样的宫殿总是会引起人们的这样或那样遐想,只是大多数时候,它总是空空荡荡的一座大建筑物罢了,因为年代太长的缘故多了一丝阴凉和某些长年来累积而来的一种灵性而已。
萧凝思走过那长长的走廊,被一种莫名的感觉缠拢着。走廊外的天空晴朗湛蓝,有朵朵的云层漂浮荡漾。
这古老的宫殿静极了,萧凝思每一声细微的脚步都变得清晰,仿佛被什么放大了一般。
玉一样的皮肤在古老深绿的植物映衬下更加莹润,萧凝思抬起手看着阴影不断地从自己雪白的手背上掠过,仿佛它干净至极,没有沾染过任何不洁的东西。
宫殿内。
废太子的身影在烛光里轻轻摆动。
天下的权利已经完全掌控在他的手里了。
他桀骜的背影颀长,却带着落拓不羁和一丝野性的张狂。在黢黑的宫殿里似乎更带上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一位外来的使节跪倒在废太子的脚下。
“殿下,请求您归还我们的人神—羽。”那使节的衣着虽然简单,但人却带出一种高贵的气质来。
“荒原族的王,您行这样大的礼我可受不起。”废太子转过身来,狭长邪魅的眼睛带过一丝得意。
“殿下,我知道您英雄了得,眼下只要平定战乱,中原您唾手可得。只是人神羽向来是我族的守护神,七年前被您的叔父夺去,从此荒原与中原便没有一天是安宁的,请您看在黎民安生的份上,把守护神归还吧,荒原将感激不尽,自愿年年进贡!”那使节始终不敢抬眼仰望废太子,战战兢兢地祈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