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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只余文雅和莫如凡两人,莫如凡沏了壶茶,给文雅斟上一杯:“文先生请用茶。”
文雅将布包放在桌上,挑眉道:“不用了,衣服还给你,谢谢你的好意。”
莫如凡抿了口茶,笑道:“为何不收?”
文雅睨他:“为何要送?”
莫如凡不直接答话,拐弯抹角道:“你担心的理由都不存在。”
文雅撇撇嘴:“我担心什么你怎么知道?”
莫如凡一笑时,颊上现了个浅窝,人便添了几分亲切,微点着下巴道:“并没有特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需要一套衣服而已。”
文雅扯扯身上衣:“我没有衣服么?”
莫如凡淡道:“文先生是外邦人吧?入乡随俗,况且…今日是净然不对,且算我代他向你赔罪。”
文雅的脸蹭地红了,起身羞道:“我不要,小孩子也不是有心的,是我自己大意,不需要你赔什么罪。”说着便走去门口。
莫如凡端着茶碗轻晃,突然转了个话题:“雪玄师父惹得你不高兴?”
文雅愣怔:“我…我哪有不高兴?”
莫如凡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手拉了门栓,侧头轻声道:“你气我们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文雅惊诧,探手推了他一把,气愤道:“乱说什么,哪有你这样的人?让开!”这男人不但没口德,说话也放肆的很。
莫如凡按住门扇,煞有介事道:“衣服你应该收下,至于晌前之事,你真的不必介意,若是在别人面前尚可算是丢脸,但今日你是幸运,雪玄师父是个和尚,心地单纯,即便看了也不明白,而我…”
他未说完,文雅已怒不可遏,用力撕扯他向后,大声道:“你到底有没有廉耻?竟说出这种话来?我原先说你真没说错,你就是个色狼!”
莫如凡不以为意,嗤笑一声继续道:“而我已成家多年,你在我眼中看来,也不过和净然一般是个孩子。”
文雅闻言呆滞了好大一阵,丢脸的愤怒早被丧气取代,喃喃道:“没有比我更倒霉的女子了,你眼中,他眼中,总归我就不是个女人!”
变身扎佛眼
翌日早饭未见文雅,莫如凡道她定是为昨日之事生气,心里颇不以为然,女人心眼就是小,不过说了句实话也能让她气上许久,管她做甚,今日要带儿子去置些拜忌品,没空再对她陪着笑脸了。
雪玄却不安宁,吃着饭不时看向门口,直到终了也未见文雅出现,匆匆告辞下楼,见她房门虚掩,抬手敲了敲:“文雅?”
屋内无声,雪玄有礼貌,未得答声就站在门口一直敲门,越敲心里越是疑惑,难道她不在?小二路过,见和尚敲门便解了他的惑:“这屋里的姑娘大早就出去了。”
雪玄微愕,忙推开房门,果真无人,床头包袱…也不见了。
怔了一会儿,雪玄转身便走,急步走去楼梯,正见莫如凡牵着小莫下楼,朝他施了一礼道:“莫公子,文雅不见了,贫僧想她可能回了太平村。”
“呃?”莫如凡惊讶,那女人走了?因为…生气?半晌无奈笑道:“你怎能断定她回了村?”
“不能断定,只是猜测。”雪玄眼中现了着急神色,“她的包袱不见了,贫僧想…”
莫如凡瞥了儿子一眼,淡道:“那师父打算怎么做?”
雪玄再施一礼:“贫僧与她一道出门,现下也须去寻她,过几日再来拜访,告辞。”
莫如凡忍住笑意,颔首道:“那好,师父莫急,让在下遣车送你。”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早知这么容易打发,就多刺激那女人几句了,她自己走的,可怪不得别人。
心里正得意,小莫在一边听出了端倪,忽地站到他身前叫喊:“我也要走!先生走了我也要走!”
莫如凡诧道:“净然…你不能走,你娘忌日未过呢。”
“我不管,先生走了我就要走,奶奶交代我的,我要跟着先生!”小莫理直气壮。
莫如凡烦躁,蹲下身哄儿子:“先生只是回去拿东西,过几日还会来的,你就安心呆在爹这里。”
“不行!”小莫意志坚定,怒瞪老爹道:“是不是你把先生赶走了?我要跟着她,她去哪里我去哪里,奶奶说的!”
莫如凡恼怒:“不能听你奶奶的!就没教你个好。”
小莫瘪瘪嘴,莫如凡一愣,这表情是…什么的前兆?没等他想明白,小莫的眼泪已飙了出来,一把薅住雪玄的僧袍,大哭道:“哇!我要走!我要找奶奶,找先生,我不跟着坏人爹!”
雪玄不语,莫如凡已慌了手脚,忙拍上儿子后背:“好好好,不要哭,爹带你去找先生。”
小莫满脸苦楚,如受了天大委屈一般,哭声不住,嘴里还在念叨:“坏人爹,赶先生走的坏人爹。”
莫如凡心下凄然,这到底是谁委屈啊?站起身对雪玄道:“文先生身上有银子么?”
雪玄从怀襟掏出小包:“银子在贫僧这里。”
莫如凡叹道:“没银子又怎能回村,想是到哪儿玩去了吧,不如我们出去找找。”
雪玄蹙眉:“文雅会不会走回去了?”
莫如凡瞥他一眼,没吱声,心道:百十来里路走回去,你还真看得起她。
三人出门寻师,由染绿酒楼门前寻起,繁华大街人来车往热闹非凡,路边不少小摊小贩,莫如凡想敷衍着晃悠,却被小莫扯得飞快,三双眼睛前后左右的打量,未见文雅身影。一路向西行至街尾,返转头回寻,仍是不见。在莫如凡的带领下,三人杀入小街小巷做地毯式搜寻。整整一个上午,优州街道几让他们寻遍,犹如在茫茫人海中找那小小一栗,无迹可寻。
阳如火烤,跑了近一个多时辰,小莫满头大汗,莫如凡也有些吃不消,只有雪玄还在不住张望,遍寻不着,莫如凡提议,回酒楼休息片刻再寻,若还寻不着,就派车回村一看。
小莫雪玄无法,只得听从他的安排,三人又匆匆回了酒楼,未近大门前,就见一熟悉身影躬腰抱物冲进楼内。小莫大叫:“先生!文先生!”
莫如凡忙道:“是她么?可看错?”雪玄心内一松,就是她,那身特殊的衣服和那高束的马尾让人过目难忘,她没有回村,一上午又去了哪里?
莫如凡也松了口气,实在缠不过这帮人,两手一摊道:“好了吧儿子,你的先生回来了,现在能不能跟爹去买点东西?”
再次叩响文雅的房门,内里唔哝:“谁啊?”
雪玄微笑:“是贫僧。”
“唔唔,有事吗?”文雅不知在做什么,声音含糊不清。
雪玄想了想,道:“无事,只是早上见你不在房中…”
“啊,你等我一会儿。”
雪玄静静站了一阵,门唰地拉开了,文雅有些气喘吁吁,袖子一高一低,头发也乱糟糟的散着,道:“进来坐。”说罢快步退回床前,两手一通扒拉,将床上物收了个干净,转身看着雪玄踏进屋来,笑道:“你早上找我来着?”
雪玄点头,抬眼时不禁一怔,文雅的衣服…只拉了一半,不但白皙的颈子锁骨都露在外面,甚至还露了半截白色。那是何物,他已看过了。脸颊突然有些烧热,雪玄垂下眼帘,低道:“不知你早上去了哪里?早饭有没有吃?”
“吃过了!”文雅去桌边倒了杯水,一仰而尽抹抹嘴道:“没去哪,就在城中溜了溜,热死我了。”手掌扇着风靠近雪玄:“没与你打个招呼是我疏忽了。”
雪玄眼睛一瞥便又看见那处,头立刻垂得更低,“没有关系,只是见你包袱不见了,以为…”
文雅哈哈一笑道:“以为我跑了?不会的,我事还没办完怎能跑掉,要跑也带着你一起嘛。”突然发现他的不对劲,脑袋低着像在认错一般,疑道:“你怎么了?”
雪玄施了一礼,佛珠捻动起来:“文雅,若是觉得热,可盘腿打坐静心,你的衣服…不可这般。”
文雅瞧瞧自己的前胸,又瞧瞧他,撇撇嘴巴道:“你又想说什么呀?昨天还没说够?皮相虚幻物,经过你的教育我已经悟了,在别人面前我包得严实些,在你面前我还怕什么,你是眼中无物的高僧嘛,全脱了我也不怕,反正你看我只能看到一堆白骨。”说着手拽拉链,倏地滑了一滑。
雪玄大惊:“文雅不可!”
文雅见他反应,先是诧异后又疑惑起来,慢慢将拉链拉到顶端,歪头到他脸下道:“你到底怎么了?”
雪玄挺直的鼻尖竟然渗出了细汗,向后退了一步道:“贫僧亦受文雅之教,悟明男女有别非礼勿视之理,昨日唐突,请你原谅。”
文雅眯眼看了他半晌,嗤笑道:“你眼中看万物不是全都一样么?怎的又男女有别起来?”
雪玄平了一口气,轻道:“还记得曾有一日,贫僧与你说过礼与名吗?”
文雅挑眉:“记得,怎样?”
雪玄颔首:“昨日你不甚高兴便是因为我们的失礼,虽然在贫僧眼中皮相虚幻,万物皆如是,但人在尘世中仍要受礼之缚,与人交往礼不可缺,男女有别有距,也是礼中之一,未经允许视人体貌,实乃失礼之举,但贫僧昨日未悟,只道神魄大同,贸然与你说教,却忽略了其中这个‘礼’字,是贫僧之错。”
文雅无语,半晌嘿嘿笑出声来:“雪玄啊雪玄,你已经没救了。”
雪玄愕然,不明她意。听她又道:“不管怎么说,礼也好不礼也罢,我在你眼中看起来不还是跟楼下跑堂的,跟大街上要饭的,跟你看过的任何一个女人,或者说任何一个人没有不同不是么?”慢悠悠又走去桌边倒了杯水,继续道:“我若拿把刀把脸给划花了,你也看不出丑俊来不是么?”
雪玄不答,实则是不知该怎么答。
文雅回头,冷道:“你比那莫如凡更可恶,出去吧,我要洗澡了。”
雪玄心底突然涌出一阵烦躁,说不清由何而来,冲上心尖便变做了滚油一般,浇的那处似被火烧,张口也只能吐出两字:“文雅…”
文雅盯着他,突然抬手将拉练唰地拉下,白光一晃,雪玄转身就走,半句话也不能再说,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文雅撇嘴:“万物大同,好心情全让你搅和光了!好好大你的同去吧!”
洗了澡,跟小莫打了会儿岔,又睡了午觉,文雅一下午没有出门。
晚饭时分,莫如凡左等右等不见两人上楼,便差人去催。雪玄心情不佳,但牢记不可失礼,一喊便上来了,惟那女人叫了两遍还回话“稍等。”莫如凡心内不爽,简直分不清主客了,拿什么架子呢,少一个吃饭的少浪费粮食。
几样斋菜,几样荤食,两人坐的僵硬,小莫已耐不住饿伸手去抓了,被三请四邀的文雅才缓缓推开房门。进门便施了个怪模怪样的女礼,捏着嗓子道:“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
小莫伸到牛肉上的爪子停住了,莫如凡瞪大眼睛,不错眼珠子的盯着她,雪玄的佛珠顿了捻动,目光中只有惊讶。他们看见了什么?
文雅立在门口,一身合体的雪白长裙,领口对封,开到颈下,领边绣有红莲,腰部紧收,托出上身曼妙曲线,双袖上窄下宽,一晃风情万种,下摆延至脚踝,修长飘逸,脚蹬一双白底红花的绣鞋,与那红莲遥相呼应,一头乌黑长发不再束成马尾,全数披在肩上,只勾了两指绕在后脑,耳边余了些柔软的发丝,显得温婉动人,面庞轮廓柔和,下巴尖尖,嘴唇红润,杏眼一双秋波盈盈,眉毛略显英气,虽未施脂粉,仍算得上美丽十分。
见了他们的表情,文雅心内得意万分,面上自然,轻声道:“吃饭吧。”手提裙边,无限优雅的落座,左手持袖,右手拿箸,看了看还在呆愣中的三人:“不吃么?”
“啊呀!”小莫率先叫起,“先生,你真漂亮呀!像仙女一样漂亮!”
文雅矜持一笑,美女对称赞的最好表现便是微笑而不回应。
莫如凡轻咳一声,摸起筷子道:“吃吧,净然坐好,不要淘气。”倏地向文雅探了探身,低道:“哪里来的衣服?”
文雅笑容不变,牙缝里哼出声来:“你管得着么?”
雪玄怔怔望着文雅,良久才放下佛珠,默默拿起筷子,低头吃饭一言不发。
莫如凡抬手按了按鼻子,低笑道:“你不会去抢了人家衣服铺子吧?”
文雅白他一眼:“你才干得出这种事。”
“那你跟我说说衣服的来历?”
“我偏不告诉你。”
莫如凡坐直身子,笑个不停,“不知道哪间衣服铺子遭了殃。”
四人吃饭,三人都带着笑意,小莫不住大叫:“仙女先生!”逗得文雅咯咯不停,状极愉快,只有雪玄面无表情,吃饭也吃得有气无力。
餐毕,文雅擦擦嘴,看向莫如凡道:“我想在你这里喝杯茶,嗯,还有些事想与你说。”
雪玄闻言看了她一眼,听莫如凡道:“冲这身漂亮衣服,我也要拿些上好的茶叶来招待姑娘了。”
文雅憋不住扑哧了一声,倏尔赶紧坐好,保持淑女形象。
雪玄起身:“贫僧告辞。”不再看文雅一眼,转身出了门,步子迈得沉重缓慢,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自己为何像犯了错似的?自己为何有些不高兴?心上那浇滚油般的感觉又漫了出来,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这感觉让他非常不安,佛珠捻得愈发快速起来。
钱路十八弯
小厮撤走了桌上碗碟,莫如凡果然拿出一个黑色小罐,尖条翠绿捏入青瓷壶中几撮,兑进沸水,清雅茶香萦萦飘出,文雅追着那水气深嗅了一嗅,赞道:“味道很清爽!”
盯着茶烟飘淡了些,莫如凡提壶为文雅斟上一杯,道:“翠山碧雪,今年的新茶,大多贡入宫中,市间很难买到,价钱自就不必说了,文先生请尝一尝!”
文雅翘着兰花指,装模作样端起茶碗,浅浅抿了一口,含茶入喉,做回味无穷状点头:“好茶!”
莫如凡笑了,自己也斟了一杯慢饮,边啜边道:“文先生有何事要与在下说?”
文雅放下茶碗,没有答他的问题,而是道:“莫公子是个会享受的人,从你饮茶的品位就能看得出来。”
莫如凡轻轻挑眉:“人生不过短短数十年,赏美景,品美食,活得洒脱些,方才不枉走过世间一遭。”
文雅笑道:“说得好,正是我欣赏的生活态度,我也希望自己能活得洒脱些,随心所欲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然总有困扰,总是放不开手脚。”说着便叹了口气。
“哦?”莫如凡看了她一眼,“文先生有何困扰?”
文雅仍然不答他的问题,又道:“不知道莫公子对钱是怎么看的?”
莫如凡爽道:“钱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也乃万恶之源,酿悲之因,在下对钱并不看重,挣得,便花得。若说有好处,便是能让日子过得舒心些罢了。”
文雅悠悠仰头,无限感慨道:“莫公子真是让人羡慕。”
莫如凡扯起嘴角:“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有一身好本事赚钱,有一种好态度看钱,有一个好性格花钱,若我能像你这般就好了。”再叹一口气,幽怨的感觉便出来了。
莫如凡笑道:“文先生似有很多心事。”
文雅起身,双手拢在腹前走去窗边,眼看窗外月影朦胧,轻道:“我有心事,我总觉得自己责任很重,压力很大,每日早上一睁开眼睛就开始忧心,一日一日的不得安宁。”
莫如凡不解:“忧心何事?你还这么年轻…”
文雅蹙眉,一字一顿道:“忧国忧民!”
“呃…”莫如凡一愣,“忧国忧民?恕我不明先生之意。”
文雅声音沉重:“每当我捧起白米饭,睡上软床铺时,我就想到在我们的国家里,还有很大一部分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人们,因为战争、贫穷、疾病而导致了他们悲惨的人生,有的失去了家园,有的失去了亲人,还有的连宝贵的生命也失去了。他们在社会的最底层苦苦挣扎,吃不饱穿不暖,每天为生计奔波,劳碌辛苦成了他们生活的全部。”
缓缓转身,看着莫如凡目瞪口呆的表情,文雅眼中漾起盈盈水意:“最可悲的还不是他们,而是他们的孩子,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家庭,温饱尚不能保证,又哪里有钱将他们送进学堂读书习字?即便家长有这个心,也因为现在书院门槛过高,学银过重而不得不望学兴叹,他们从小就要肩负起家庭的重担,瘦弱的肩膀过早扛起了人生风雨,于是一代又一代恶性循环,重复着祖辈的命运!”
“呃…”莫如凡刚发了一个音,文雅立即又道:“这一部分孩子绝对不在少数,谁又能断言他们当中没有优秀的人才呢?孩子是国家的栋梁,是未来的希望,莫公子你想一想,如果无机国里的每一个孩子都能走进学堂学习知识,都有机会参加乡州殿试,都能在各行各业贡献力量,那咱们国家的未来将会多么的强大,再也没有别国敢来觊觎欺负我们,无机将走上空前繁荣昌盛的道路!”
莫如凡几近呆滞的望着文雅发表长篇大论,半晌喃喃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文雅吸了口气,平下激动道:“我想说,我一直在想着怎么能为他们做点事情,为孩子们尽我一点微薄之力,于是我选择了做先生,但坚决不去大书院,只走进穷乡僻壤之中把我学过的东西毫无保留的传授给这些穷人家的孩子们,希望他们能摆脱既定的命运,希望他们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闭目长叹了一声,摇头道:“可惜,这个社会并不会因为我的心声而有丝毫改变,书院遍地开花本是好事,然有些心术不正的人却将书院当成赚钱的工具,富的越富,穷的越穷,华丽的大书院学银再高,也有富人捧场,乡间…真正能让穷孩子读上书,为穷人做点事情的小书院,却总是受排挤,受歧视,唉。”
莫如凡的眼睛闪亮,轻道:“文先生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是不是想告诉我湖畔书院有难?”
文雅瞥他一眼,抬手抹了抹眼角,直接道:“是!若把优州众多书院看做人的话,湖畔现在就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那一个!”
莫如凡露出浅浅微笑,伸手端起茶碗轻荡,却不再说话。
文雅回到桌旁坐下,双手趴在桌上对着他道:“若是湖畔没了,太平村的孩子,还有村周散户家的孩子就再也没有读书的地方,村民们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打粮挣下钱,不吃不喝全部拿出,还不够州府大书院半年的学银,莫公子…他们比不得你,他们是穷苦人。”
“于是…”莫如凡淡道:“你与我说这些,是想要我怎样?”
文雅眼睛眨巴眨巴,继续扣大帽子:“你是从太平村走出来的人,你的根还在太平,致富不忘穷乡亲是做人的基本,我想莫公子比我更懂这个道理。”
莫如凡看着她,抿嘴笑了起来,倏尔越笑越大声,“哈哈哈!原来你是化缘来了。”
文雅也跟着笑了:“说出来很不好意思,但是我一直觉得莫公子为人爽快,方才听你说了对钱的态度,更加觉得我没看错人,湖畔需要百两银子重修,以便通过州府的查试,若达不到要求,就要被摘牌子闭院了。这一百两…”她摸了摸桌上的小黑罐,“也不过就是这罐茶叶钱吧,莫公子…不是化缘,是借好么?”
莫如凡不置可否,斜睨着她道:“你的大道理真是一套一套的,林郁之教你的?”
“不不。”文雅忙道,“那全是我发自肺腑的话,打心眼里就是这么想的。”
莫如凡把玩着茶盖,笑道:“你送净然到我这处来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目的便是来要钱对么?”
文雅挑着眉毛左右转了转眼珠,没有说话。
沉默了半晌,莫如凡突然起身:“不早了,文先生去休息吧。”
文雅愕然,这算什么?没有回话岂不是白浪费了口水?“莫公子…”称呼没喊完,莫如凡已拉开了门:“请。”
文雅灰了脸色,只得走去门口,却不踏出,耷拉着眉毛看着他,嘀咕道:“莫公子…借一百两而已,我可以打借条的。”
莫如凡嗤笑一声:“一百两是不多,但我的每两银子都是辛苦所得,借给你…你用何抵押?”
“抵押?”文雅怔住,“抵押…可能没有。”人家说的也没错,没有实物做抵押,怎能放心借出真金白银,可湖畔那一穷二白的小破院子,拿什么来抵押呢?
莫如凡颔首:“我考虑考虑再说罢。”
文雅垂头丧气跨出门去,忽听他又唤:“文先生…”
“嗯?”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衣服哪里来的?”
文雅已没了先前高昂的劲头,回身瞄他一眼,无力道:“我换的,用我自己的衣服换了一套。”
“哦?”莫如凡笑抽了肩膀:“哪家铺子愿意与你换衣?”
文雅一撇嘴,“多的是,我一拿出都围上来了,他们不知道多喜欢呢,可惜了我那套防水面料的,”说着拉了拉裙边,“这料子可差远了。”
莫如凡薄唇抿出好看的弧度,轻道:“你为何要去换衣?”
文雅瞅他一眼,小声道:“因为你啊,想和你谈事情,穿规正些省得你把我当孩子。”
莫如凡有些诧然,眸中异芒闪过:“你…你是为了我才穿成这样?”
文雅瞧怪物似的瞧着他,嘴里含糊:“哼哼。”心中却道:为了你个鬼,姐姐是为了钱。
三日转眼即过,文雅愈发焦躁起来,仙枝老太交付的重任在身,莫如凡忙着老婆的忌日忙得不见人影,自然也没有回话一说,自己还在有求于他,忌拜完了该怎么开口要人?文雅整日想着两全其美之法,吃饭睡觉脑子都在思忖,便没有注意到雪玄双眉由拢至展,表情由迷惑至平静的细微变化。
头天受了邀请,忌日清晨,文雅雪玄便随着莫家父子一道,驱车前往优州郊外的梵音寺。据说小莫娘的墓就在寺外山间,今日那寺中有大和尚升座,要开法事,莫如凡觉得这正是冥冥天意,妻子忌日有经相诵,便是魂平念安的好兆相。
车行半辰,遥听禅钟悠扬撞响,远远可见背靠高山,绿树环绕的红瓦庙沿,层层叠叠蔚为壮观,一半建在平地,一半建在山腰,主寺宽大气派的翘檐飞起,宝塔状的阁楼高高耸起,一条林荫道直通寺门,路边有几个布衣小和尚手持经书正匆匆向寺中走去。
路过寺门前,雪玄掀了帘子,眼望方石墙中镶嵌红木大门,足有十尺多宽,上方大匾悬书:梵音禅寺。连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文雅也伸了脑袋去看,打趣道:“雪玄,这可比你那三宝寺大得多了,恐怕里面的和尚也得有几百人吧。”
莫如凡接道:“几百人何止,此寺乃无机国最大的一座禅寺,三任方丈皆是国师,正统座下弟子千人,俗家外寺弟子一万有余,今日寺内有法事,想必可以见到许多高僧。”
文雅瞪大眼睛:“厉害厉害,无机国的少林寺啊。”
雪玄微笑:“身在何处都可奉佛,无寺也无妨,佛在心中坐。”
文雅不赞同:“不管是学习还是参禅,都讲究一个氛围,人多的地方交流才广,你理解的禅经说给别人听,别人理解的说给你听,两下一交流,思路便得开阔,参禅也事半功倍,单只一人参来参去,始终跳不出个人主义的圈子,未免狭隘,还是人多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