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慧明呵呵笑起来,“原来老衲与文施主当时所想竟是不一样的事物,倘若不是银钱,那就请恕老衲无能为力了。”

文雅说不出自己是好气还是好笑,几十岁的人还玩这种把戏,说出这样的话是否代表着,他不会同意雪玄还俗?一手扶住了坐垫,指甲深深抠进锦缎之中,咬牙道:“你明明知道我要什么,想耍赖?”

“文施主此言差矣,”慧明那双锐目中射出的光芒一点也不仁慈,一点也不宽厚,投在文雅身上,带了几分轻蔑之意,“想要什么就要什么,你当老衲是神仙吗?总不能让老衲去替你摘星揽月吧!”

文雅没再作声,缓抬起头盯着头顶上方那盏小灯看了片刻,心中的情绪已不是愤怒可以形容,原来自己是上了鬼子当了,相信他一句模棱两可的承诺,还不如相信狐狸会开口说人话来的真切。本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发自内心,并未把他的话当回事,可今日听他这么一赖,愈发觉得此人人品有很大的问题,雪玄跟着他,实在很不安全。

“师伯…”雪玄皱着眉开口,“文雅受了伤,请您莫再为难她。”

方才还一脸云淡风轻的慧明听了雪玄的话,蓦然怒了,一跺脚站起身,指住他道:“受伤?难道怪老衲?一路平安无事,到这处若是她不鬼鬼祟祟将你拉进林中,你们绝不会遇险受伤!”

饶是个厚颜之人,也架不住被人当众安上鬼祟之名,更何况文雅的脸皮不但不厚,性子还极为敏感,慧明此话说出,她再也坐不下去了,轰隆站起身,将包袱一扔,高声叫道:“停车!”

车子果然停了,慧明睨着她,淡道:“文施主莫不是想走?”表情还有一番隐意,走便走吧,走了更好对么!文雅看出来了。

莫家兄妹不动不语,冷眼旁观着二人火药味十足的对话。雪玄慌忙站起拉住文雅,摇头道:“不要生气。”

文雅反手牵住他,微微一笑:“你和我一起走,我们不去那劳什子风华国了!”说罢一个用力将雪玄拽向车门,踉跄之后,眼前灰影一闪,下车未能得逞。慧明虽然身材干瘦,但堵住车门还是绰绰有余了。

他垂着眼,合着掌,念着偈语:“阿弥陀佛,文施主要走,老衲也不强留,但雪玄不可离开。”

文雅嗤鼻:“为什么?倒是请你说说理由啊,慧聪大师死了,他便是三宝寺的住持,不属于任何人,不属于其他寺庙,他是自由的,想走便走,你有何理由强留?”

慧明冷哼:“是么?你问问雪玄自己是否愿意随老衲前去!”

话音未落,车帘掀开,中年和尚站在门口恭敬道:“住持,青珉山脚已到,马车不可再行,请诸位施主下车。”

慧明不动,文雅挑了挑眉,僵持片刻还是慧明先转身出了车厢,文雅一扯雪玄的手:“跟我回去吧,风华国真的很危险,你师伯不知对你存了什么心思!”

“我也是这样想。”一直没有开口的莫如凡突然起身走到了他们身后,“未到风华,已觉杀机重重,慧明大师纵然有把握保证雪玄安全,却无法保证你我,文雅…”他的话是对着她在说,“这不是无机,我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如回去。”

她看看他没有答话,雪玄还在低头不语,文雅急躁的又扯了扯他:“真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雪玄苦恼,“可是我要完成师父的遗愿。”

“什么遗愿!”文雅忍不住又拔高声调,“你师父死时又未告诉你有关风华国的事情,那所谓遗愿都是我们两个人的猜测而已,你不要为了莫须有的东西跑去冒险好不好?你看看今晚,这只是个前奏,还有更多阴谋等着你呢,你应付不来的!”

嘴上吓唬着他,文雅心里却越来越慌,原本以为慧明对雪玄不错,带着他完成使命定会放他自由离开,可眼下看来,这个老和尚心机很重,他要复国,却在没找到皇子的情况下就把雪玄带来,他自己想做皇帝的嫌疑真的很大,一将功成万骨枯,雪玄也许只是他的一个棋子而已!

雪玄摇头:“不是猜测。”说着抽手插进胸襟,摸出一个不大的黑色布包,捧在手心道:“师父的骨灰,我带回来了。”

文雅惊诧难言:“你…这…”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温柔的眼睛里又弥出她熟悉的那种忧伤神色,低声念道:“魂梦暂同条,归葬出三袍,风烟望津州,华封西祝尧。这是师父刻在床头的一首诗,我很小的时候便看过了,直到前些时日才明白,师父他是想…魂归风华!”

作者有话要说:蓝颜明天中午更新,保证保证,一定一定!现在太晚了,更了也没人看。。。。 1
60
谁能拒绝魂归故土这样一个理由?更何况,那人是他尊敬挚爱的师父,乍一听来,甚是伤怀。

文雅半晌没有言声,转头看了看莫如凡,他莫名其妙吃吃笑起,拍拍文雅的肩,“那就走吧,保得你一时是一时!”

他唇边一丝无奈又略带嘲讽的笑意就像一根针,蓦然扎痛了文雅的眼睛,扎伤了她的自尊,那笑容里的含义她很清楚,受伤、清醒、发誓、妥协、食言、再受伤,心情就像风筝,忽高忽低跌宕起伏,全在雪玄手中操控,可悲的是,他竟单纯的完全不知自己对她的魔力。

一次又一次的恶性循环,反复到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几时变成这样一个沉沦的人,难道爱情真的让人盲目?俗语说旁观者清,莫小倩不屑的目光说明了一切,在她看来,自己的言行举动定是与傻瓜无异,而莫如凡…一定也在心中瞧不起她吧!

文雅掀开车帘,冲莫家兄妹道:“你们先下,我与雪玄有几句话说。”她的表情褪去了激动,语气有些沉重,惹得莫如凡临下车前深看了她一眼。

车内只余两人相对,文雅坐下,合着眼缄默许久,车外也很安静,没有人说话,只有风过林间沙沙作响。

雪玄在她身前蹲了下来,握住她的手,不安道:“文雅,你想回去?”

她缓缓睁开眼睛,瞳光黯淡无神,望着眼前这张爽净俊美的脸,久违的灰心感觉涌上心头,反握住他的手,文雅点点头:“是,许是走时就太冲动,此时后悔的紧,我…觉得很不安全。”

“师伯会保护你…”

“他只会保护你!”文雅打断他的话,“他不喜欢我,觉得我是你的绊脚石。”

“文雅!”雪玄眼中并未露出急切,他的眼神温柔得有些奇怪,口中还做着劝说:“翻过这座山就到了风华,你不想去看看?”

文雅摇头笑道:“雪玄,你还看不清形势么?风华现在四分天下,正是兵荒马乱之时,你师伯也说他们都想争抢你,定是与你背上的血图有关,他始终不肯说出实话,更让我忐忑。”

雪玄皱起浓眉:“你真的很想知道…”

文雅捂住脸抹了抹,无力道:“其实知不知道与我并无要紧,只因为是你…我不是个喜欢退缩的人,做过决定从不会后悔,可是这一次,不是你打我追闹着玩,是面对一个根本不了解的世界,你我都无自保能力,我…我有不祥的预感,”她再次垂下头,含混不清的声音仿佛从胸腔里扩散出来,“我承认自己冲动了,想了一路,想得头都痛了,直走到这里我才醒悟…我只是个女人,我需要安全感。”

雪玄的面色一点点灰暗下来,他沉默的望着她,她却不把头抬起来,低低又道:“你可能不知道,我无法拒绝你,即便明白有些事不该去做,却还是不想让你难过。不知不觉一直都在听你的话,你…你能不能听我一次?”

雪玄听着她的话,看着她烦恼的模样,黑眸忽明忽暗,表情若有所思,心底升起丝丝疼痛,原是自己,原来拿走她欢乐,抹去她笑容的罪魁祸首是自己。

良久,松开她的手站起身,轻道:“是我连累了你。”

文雅晃晃脑袋,“如果我不甘愿,谁也连累不到我。”

“种如是因,收如是果,若无我先前强留,你今日不会如此烦恼。”雪玄摸了摸她的头发,叹道:“师父在世常教导我要事事忍字为先,我却没有做到,冲动的又何止你一人。”

“是,不止我一人,还有你,还有莫如凡,也要考虑到他的安全,虽然他有武功,但我觉得他也很不安,毕竟这里不是无机。”她说了莫如凡说过的话,更深的领会到了这句话里隐含的严重性,“所以,”文雅仰起头,努力绽出一个微笑,“我们回去吧,回太平山好不好?”

“阿弥陀佛!”雪玄合掌抵住了自己的前额,倏地低低念了一段经文,再与文雅对视时,眼底已一片清明,“心魔困我许久,若不是遇到歹人,若不是你今日提起,或者我的私念还会越生越多。”

文雅迷茫的看着他,“私念?”

雪玄苦笑,“我居然刚刚才悟透这个道理,只想着留住你,日日看到你,却不曾想过要怎样保你平安,就如今日遇袭,若不是莫公子,你可能…我竟无法救你。”

文雅下意识看了一眼车帘,喃喃道:“忘了对他说声谢谢,习惯是件可怕的事情。”

“你说得对,”雪玄深深吸了一口气,“前路祸福难定,早当为你考虑,不该强留你在身边,更没有理由要莫公子莫姑娘遇险,你们…一起回去吧。”

文雅蹭地站起身,惊愕道:“我是要和你一起回。”

他的表情出奇的平静,语气却十分真挚:“正如我方才所说,种得皆有因,我除了要将师父骨灰送回风华外,也想借此机会了结我背上图腾的因果,若是逃避,一世无安。”

被爱情蒙蔽眼睛和智慧的又何止文雅一人,那如千万只手抓心挠肝的感觉让人失去了理智,只会凭着本能行事,文雅的本能是冲动,雪玄的本能亦同样,两个人在这场纠结的游戏里混乱不堪,稀里糊涂地绑在一起送到未知门前,那扇门开了之后,迎接他们的会是什么?祥和美好还是大难临头?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后者占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所幸一场暗林袭击使他们止步在未知门口,雪玄并没用太长时间便重拾佛慧,相反,自以为已冷静下来的文雅,此时却更加混乱了。

她坐下又站起,仿如热锅上的蚂蚁,“我就是为你而来,你不走我怎能走?”

“你若不走,莫公子宽厚,自然也不会走。”雪玄的一句话让文雅呆怔片刻,他在想什么?

听他又道:“关于周详二字,我今日才懂!累人也是罪孽,有你陪我一路,足矣。”

“雪玄。”文雅尽量沉下声音,显出自己的严肃,“如果走,我一定要和你一起,你师伯…我不放心。”

他拉起文雅的手,合在两掌心中,柔声道:“我虽不聪明,却也能看出人心优劣,你相信我,师伯他不会害我的。”见文雅仍是疑虑重重,他微微一笑,“前些时日我一直有些害怕,只有看到你才会觉得心安,唯恐你会离开,徒为你,为自己寻了许多烦恼,不过到了这青珉山下,得知你想回头,我竟不再怕了,文雅,你可知道为什么?”

她只看着他清澈的眼睛便看透了他的内心,很想说一声“知道。”喉咙里却如塞下硬物,生生哽住了。

雪玄低念了遍佛偈,“原来正是你在我身边,我才不能心安,只怨我私念太重,悟透太晚,累你始终不能开心。”

文雅别开脸,颤声道:“我没有不开心。”

“我很想念太平山。”他轻搓着她的手,忽然转了话头,“那里是我的家,我要回去的。”

莫小倩靠在马车不远处的一棵树杆上,扬手来回扇呼着蚊子,不时小声嘀咕道:“这是准备让大家等他俩到半夜么?”一场谈话竟谈了小半个时辰,无奈慧明不催,旁人也不敢吱声。

莫如凡靠在另一棵树上,眼望暗蓝天空怔怔出神,对莫小倩的牢骚充耳不闻,实则也在焦心等待帘掀人出,若等来的结果是上山…莫如凡心内自嘲,自己真是疯得够呛了。

车架上脚步咔哒一声,两人忙都直起了腰,看雪玄独自一人从车中走出,跳下车架,手里拎着包袱。

莫如凡没有看他,疑惑盯着车帘,那处却再没有掀开,也再无人走出。

雪玄径直走到后方马车,对着盘腿坐在架上的慧明道:“师伯,可以走了。”

“咳咳!”慧明下了车,颔首道:“好,这便登山。”明明看到文雅没有下车,他却连问也没问,手一挥便率一干和尚向山脚走去。

莫如凡有些诧异,未想明白哪里不对劲时,雪玄已到身前,朝他施了一礼:“莫公子,请驾这辆马车,送文雅回太平山去。”

莫如凡心里一紧又是一松,张张嘴竟不知道该应他句什么才好。

“啊?”莫小倩一惊,“文雅不去风华了?”

雪玄并未解释,只点了点头:“莫姑娘也一同回去吧。”

前方的慧明突然顿住脚步,回头道:“莫姑娘若要兑现事金,还是跟老衲一道的好。”

莫小倩倏地笑了起来,阴森森的笑声在晚间听起来甚是恐怖:“雪玄,你不错哦,比你师父要强,悟道理悟得很快,”转头看了她哥一眼,“你还是落在下风!”

莫如凡又喜又忧,情绪复杂,早不在意她说了些什么,瞪她一眼道:“跟我回去!”

“嘁!”莫小倩嗤鼻,“现在让我在你和雪玄中选择,我选雪玄!我可认定了他是个宝贝,再说我的生意还没做完呢,能回去么?”说罢柳腰一扭,冲雪玄摆摆手,“快走吧!”

莫如凡忙对着慧明背影高叫:“大师,你能否保证小倩安全?”

“老衲保证!”慧明应了一声,人已在几丈开外。

莫小倩边走边鬼笑不止:“假惺惺的,办再难的事你也没帮过我一分,几时又变得这么关心我?”

雪玄迈步前,朝马车望了一眼,风卷帘边,微弱的灯光时闪时灭,他低声道:“有劳莫公子。”

莫如凡手一伸拦在他身前:“你就这样走了?她就这样回去?”

雪玄抬眼对上他的目光,淡道:“是。”

两人相望片刻,莫如凡收臂:“好,我定将她安全带回太平山。”

“有劳!”雪玄礼貌颔首,擦身而去。

掀帘子看了一眼,那女人窝在车角动也不动,一脸木讷,莫如凡没有进去,就站在门口道:“敢情就是为了认认来风华的路,我们这就回去了?”

她垂着眼帘,没有表情,微点了点头,“回去,”顿了一顿又道:“谢谢你今天晚上救我性命!”

莫如凡默默看了她一阵,听她语气低迷,心知现在不是谈话的好时机,便没再多说,回身车架点燃车头灯笼,拽缰转头,抽鞭“啪”地一甩,马车顺原路返北而去。

行不过三十里,忽闻前方一阵激烈蹄声纷沓,掺杂着男子喝马的声音,莫如凡一惊,忙勒缰慢行,这条路是无机与风华的边界,本就人烟稀少,白日来时也没见过几个路人,现下夜幕降临,怎会有这般大的动静出现?

想靠向路边已来不及,迎面冲来的不是马车,竟是几匹高头大马,灯笼的光芒让他们很容易便发现了马车的形迹,“吁”声过后,马头便抵上了马头。

“什么人!”粗犷高声喝起,莫如凡没有答话,低着头,手指悄悄摸上腰际。

“你是何人?”唰唰几声兵器出鞘。莫如凡也将扇柄握在了手中,抬头镇定道:“生意人。”

“莫兄?”惊疑不定的声音响起,莫如凡一怔,自己坐低,他们坐高,自己在明,他们在暗,若不是这一声太过熟悉,他当真不知是被谁认出了身份。

扇柄又悄悄松开了,莫如凡拱手笑道:“乔公子!原来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树洞去。 1
61
领头高壮马匹上端坐的白衣男子正是乔初,只见他一个纵身跃下马背,靠近车架抱拳:“果然是莫兄,没有想到会在这处遇到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莫如凡神色自如,“送一位风华的朋友过来,这便要回优州了。”

“是这样。”乔初面上未起疑色,颔首道:“原来莫兄也识得风华国的人。”

“不错,多年的老朋友了,”莫如凡问道,“不知乔公子又是因何而来?”

乔初微微一笑,“也是来找一个朋友,前些日子他不告而别,叫在下甚为担心,听闻是到了风华国,这才一路寻来。”

风动车帘,光亮透出,乔初瞥了一眼,又道:“莫兄车上有人?”

莫如凡极自然的点头:“家妹正在休息。”

“哦?”乔初惊奇,“莫非是小倩姑娘?她也与你一道来了?”

“唔。”莫如凡答得含糊。

乔初没有追问,后退一步道:“只怕在下朋友贸然闯进风华会有危险,在下必须赶去了,不耽误莫兄赶路,夜黑风急,一路多加小心,我们后会有期!”

莫如凡抱拳,“后会有期!”

乔初挥手,几匹马让开了路,莫如凡又冲他一点头,甩手就要挥鞭,心中暗叹风华果然是个是非之地,乔初一马当先来开道了,云王爷必定会紧随其后,无非是些争抢之事,但过程其中的凶险却难以预测,离开是非越远越好,回家,是个明智的选择!

马匹嘶鸣一声,扬蹄便要前行,身后突然响起沙哑的女声:“乔初。”

两人都愣住了,莫如凡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回头斥道:“你出来做什么?快进去,我们要赶路了。”

文雅的脑袋卡在车帘和车框之间,眉耷眼垂,“我有事。”

乔初看见她,直怔了半晌才开口:“你没去风华?”

文雅摇了摇头,“你爹来了么?”

“来了。”乔初朝空荡的来时路望了一眼,“明早便能赶到。”

文雅掀开帘子,“你能不能上来坐一会,我有点事想问问你。”

乔初略一迟疑,回头对另几位骑马者吩咐道:“遇到了朋友,你们在前方桐林等我,片刻即到。”

那几人未多言语,整齐冲他抱了一拳,鱼贯撤开马身,朝青珉山方向奔去。

文雅出言留他,莫如凡心中不爽却也无话可说,只得抬手:“乔公子请。”

乔初撩衫上架,躬身进厢前转头露齿一笑,“原来文雅也是莫兄的妹妹。”

莫如凡哼了一声权做回应,将马缰系好,熄了车头小灯,随后也进了车厢。

看着乔初在对面坐定,文雅有气无力的挠了挠头发,结巴道:“你…你没什么事吧?”

乔初莞尔:“怎的担心起我来?你以为我会有什么事?”

文雅耸耸肩,“谁知道呢,我想…也许我们跑了,你会受到你爹的责难。”

乔初煞有介事的点头:“被你说中了!”

文雅一惊:“他真的责怪你了?”

“是啊…”乔初状似无奈,“一夜大雨,太平山泻下山洪,冲倒了树木,冲坏了农田,竟把两个大活人也冲得无影无踪,你说我怎能不背上一个保护不力的罪名?”

他说得严重,眼睛里却满是笑意,文雅睨了他一阵“嘁”声撇嘴道:“你是小王爷,是老王爷的亲儿子,他又怎会责怪你呢?不要骗我了…”

文雅此话说出,忽见乔初面色一暗,眼睛里的笑意淡了去,他瞅瞅莫如凡,正色道:“你既然已来风华,此时为何又要回去?”

文雅扯了扯嘴角:“有何不可?把朋友送到就好了,难道我还非要给自己找麻烦么?”抚了抚手腕,低道:“不管怎么说,我们跑了,你爹一定大发雷霆了吧,累你受斥也非我愿,不过…”

“不过帮他离开太平山,对你来说却更重要些对么?”乔初了然的口气让文雅有些微愤,毕竟朋友一场,初始又怎能想到他是带着目的接近,不帮雪玄离开,难道要把他送进狼窝里?

翻了他一眼,说话便没那么客气了,“除了犯人,每个人都有享受自由的权利,他人无权随意剥夺,我帮他,是不想看他失去自由,有错么?”

乔初抿着嘴,静静望了她一会,扬眉道:“没错,但你不解详因贸然帮忙,只怕好心办了坏事。”

文雅猛地欠起背,前倾向他:“我正是想问你这个,你方才说贸然闯进风华会有危险,这是什么意思?雪玄他正跟在慧明身边,怎么会有危险?”咽了口口水,战兢说出自己的猜测,“莫非…慧明会对他不利?”

乔初摇头,语调满是嘲讽之意,“慧明国师是他的师伯,又怎会对他不利呢?”

“兜吧,”文雅一叉胳膊靠回去,冷道:“你若不肯答我就直接说,不用跟我玩反问兜圈子的游戏,说我不解详因,有人肯告诉我么?说穿了,不过是为权力争斗而已,我看得很清楚!”

见文雅生气,乔初呵呵笑了:“并不是件值得隐瞒的事情,只是与你无关,不想你牵扯进来而已。”莫如凡坐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听他二人说话,直听到这句,才轻点点下巴,稍露了些赞同之意。

“嗯。”文雅垂下眼,“明知好奇害死猫,我仍忍不住好奇。”

莫如凡不禁暗叹,还需要掩饰么?还有人不知道她的心思么?好奇…凡与雪玄有关的事情她都会好奇。

乔初自然也很明了,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膝盖,淡道:“其实你说的一点都没错,说穿了,就是在为权力争斗,事实的真相就是这样!”

“细节呢?真相的细节是怎样?”文雅瞄他一眼,唔哝的口气,小偷的眼神惹得乔初又是一阵发笑,直接道:“若是你愿意留在风华,我就把细节都告诉你。”

文雅一怔:“留在风华?我…我已经决定回太平山了,有何理由要留在风华?”

“因为这里的山水风情美不胜收。你见过青珉山了,一定还没有见过落云海,那里有珍贵的红翅膀飞鸟,”乔初不知怎的又扯到了风景上,仰起头感慨道:“真的很美!见过一次的人永远不会忘记它的美丽!这样的大好河山,绝不该被无休止的争地抢夺破坏,更不该让老百姓在水深火热里生活,风华本是个富庶的国家,却白白荒废了几十年的好光景,白白沦为别国觊觎的肥肉,若是外敌来侵,风华上下二心,真不一定能抵抗得住…”

文雅和莫如凡互看一眼,彼此都觉得乔初这番感慨来得突然,来得奇怪,他似乎对风华非常熟悉?

“唉!”乔初的叹息十分沉重,眼光迷茫的望着车顶,半晌道:“文雅,莫兄,你们可知道,若要让一个千疮百孔了多年的国家战火平息,百姓振作,重拾往日美丽,该用什么办法?”

“统一。”文雅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需要一个强大的人来整合分裂,统一国土。”

莫如凡轻笑,“不错,一个兼具能征善战,雄韬伟略的人,或可拯救风华现在的面貌,百姓期盼的…英雄?”

乔初瞥他一眼,道:“风华与别国不同,没有血印正名,百姓不会承认任何一个人擅自称王。”

文雅蹙眉,“这个传说我知道,当年皇子被抱出了风华,就没人当皇帝了,风华人信奉上天神明,只有那位可以把龙眼睛染红的皇子出现,大家才会认可,或许不用动刀动枪,也能将风华统一起来。”

“唔。”乔初默认了这种说法,倏尔叹道:“不过,事隔二十多年,皇子即便回了风华,也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