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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郁之不紧不慢捋着胡子道:“自慧聪大师去后,书院已有半月未再授学,只因老夫追忆故人心有戚焉,想来也对学生颇有歉意。而今雪玄下山续接禅课,老夫仍授书经语论,不知文姑娘又是擅长何学?”
文雅抿嘴一笑:“院长这是准备重新开课了?”
“不错。”林郁之精神抖擞,尽管领子歪斜敞着,袖子一高一低,头发也梳得不甚整齐,但那炯炯有神的眼睛已射出希望之光,“当年许是看了慧聪大师的面子,州府给了湖畔一个四等的名号,但老夫扪心自问,从未想过更上一层楼,从未敢去参加书学等试,蜗居在此多年尚能心安理得,实在有愧!大师渡我多年未得结果,现下成佛而去才恍如于我当头一棒,”他腾地站起身来,拔高声调道:“不存争抢之心,自也当对得起这四等的名头,对得起乡亲的厚望,老夫绝不能再如此浑噩下去,文姑娘在此,雪玄也至,明日就将学生召来,湖畔书院将重整旗鼓,再履育人之责!!”
慷慨激昂,斗志高涨!林郁之如打了鸡血般大手一挥,仿佛看见满院站遍了学生,齐唰儿地冲他鞠躬高喊:“先生好!”
激动过后才发现身边并无反应,转头一瞧,雪玄仍是平静微笑,文雅坐的笔直,左颊肌肉似乎有些微抽搐。手在半空抖了一气,讪讪垂了下来,不自然地开口道:“文姑娘觉得呢?”
文雅低头捂脸,着实闷笑了几声,林郁之见她不答反笑,略有泄气道:“你是书学局派下来的,自然见多了大书院,我们这破旧…”
“不是。”文雅打断,“林院长多虑了,只是我可能…呃…”
该怎么跟他说呢?看他此时劲头十足,还真不忍心打击他的积极性,自己是留不长久的,早上去那路没见端倪,兴许晚上才会飘雾,若晚上也没飘雾,那总有一日雾起,到那时就要离去,这里毕竟不是自己该呆的地方。想着不由自主又瞥了雪玄一眼,他那光洁的脑门,柔和的侧脸,安宁的神情似有魔力一般,刹见一面之后,心思不知为何总是被他吸引,他是一个和尚…难道这就是佛的力量?
犹豫一阵,文雅道:“好吧,就按院长说的办,不过我家没有男丁,母亲身体不好,如果她来召我,我必得回去伺候。”
雪玄看了她一眼,状有赞赏之意的轻轻点头。
林郁之赞叹:“百善孝为先,文姑娘真是个孝女。无妨,有事你只管告假,还不知你擅授何学?”
文雅得了承诺,心里轻快了些,笑道:“我是专门教学生强健身体的,也就是俗称的:玩!”
林郁之一怔:“玩?文姑娘说笑?”
文雅咧嘴:“可又不是一般的玩,我教了您便知道了,我这门学问啊,能让学生事半功倍,原本三五七遍记不住的诗词书文,背个一两遍或许就能记住了,身体结实,脑子清醒,也是劳逸结合的最好体现。”
林郁之呐然:“文姑娘果然见多识广,尽说些老夫闻所未闻之论。”倏地呵呵一笑:“相信你有这个本事,老夫这就去知会村里各家孩子,明日送来书院!”
他兴冲冲地跑了之后,屋里便剩下文雅和雪玄二人,两不开口,气氛便由方才的热火朝天变作了安静。
文雅并不避讳,大大方方的瞅着他,雪玄也并不尴尬,坦坦然然让她瞅。瞅来瞅去,文雅心叹,这气质这长相,多么漂亮的一个男子啊,怎的就当了和尚呢?实在是有点…亏了。既而转念又一想,若不是佛门清净地,或者也培养不出他的这份脱尘出世的感觉。
看多了电视电影中各式帅哥美男,潮装也好,古装也罢,文雅自觉能吸引她的并不多了,时年不大不小,刚过二十四岁生日,倒也不是个挑相貌的人,见了几个相亲对象都无疾而终,原因就是找不到她所追求的那种过电的感觉。一直想象着,命中天子应该是让她一见就浑身颤抖,心脏麻痹,茫茫然分不清白天黑夜,智商瞬间变成零的男人。可喜的是,她不久前终于找到了这种感觉的一半,颤抖了,麻痹了,同时也有遗憾,仍能分清昼夜,智商也依然存在。本来经过相处或许能将这缺失的一半也找到,但遗憾之余还有些悲惨,那过电般颤抖麻痹的对象竟是…一个和尚?
文雅脑中想着,唇角不自觉的上扬,一派胡言啊胡言,虽不信佛,但也不可拿佛门子弟来做荒唐幻想,更何况他还将是自己暂时的同事呢。英俊的面孔看看作罢,再不能乱想了,搓了搓手,文雅礼貌对着雪玄笑道:“你好,还没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文雅。”
雪玄合掌回礼,开口道:“贫僧雪玄,文姑娘是练武之人?”
出口便是问话,文雅不禁一愣:“武?这个…学过几招。”
雪玄似有了兴趣,“方才听姑娘那劳逸结合颇觉有理,可否请姑娘示练几招授教?”
“咳咳!”文雅猛咳出声,“示练?”这和尚看起来文文弱弱,怎的不好好念经打坐,对武功起了兴致?
雪玄点头:“是否唐突?”他清透的目光配合唇边的微笑,就像冰雪初融时的春风,一时拂得文雅把持不住,慌忙站起道:“你会武功吗?”
雪玄诚实:“不会。”
“哦!好!”文雅爽快应声,实则松了口气,那就放心了,不存在班门弄斧之说,只管耍上两招让和尚开开眼吧,说不定从此就崇拜上自己了,就像她经常用这几招来哄骗小孩子一样。“我就打给你看看,以后也会教孩子们。”
大咧走到桌间一块空地,两拳提至腰间,马步“嗨”地一声扎下,口中喊道:“格斗准备!一!”侧身弓腿,猛力打出右拳,“弓步冲拳!”
“二!”倏地站直,提起单腿朝前一弹收回,手掌成刀同时刺出,“刺喉弹裆!”嗓音洪亮,动作标准,自己也觉得很有气势。
“三!”马步再次落实,转身抬臂挡在脸前,“马步横打!”屁股撅得有点过,往里收收,“四!”抬脚下勾啊,啊啊…没抬稳,翘着一条腿横蹦了两步,一把扶住了桌子,姿势类似小狗撒尿,刹时满脸通红,转头看雪玄,正目不转睛盯着她呢,尴尬道:“我…我这招没打好,我重打!”
雪玄颔首,脸上并无一丝嘲讽之意。于是文雅又扎马步,叫道:“内拨下勾!”这次稳当的抬腿,角度把握得刚刚好,手指成勾从身前掠过,摆了一个大雁展翅的造型道:“怎么样?”
雪玄赞赏:“很好的招式,这套拳叫什么名字?”
文雅自豪:“军体拳,我参加军训的时候学的。”
雪玄自然听不明白,但也未问,又道:“招式朴实,很适合相搏时使用,尤其是第二招和第三招,直中要害,但文姑娘你为何打得如此之慢,还将招式喊出,这会使威力大打折扣。”
文雅呐然:“这个…我不是为了让你看清楚些吗?”教官教她时就这么慢,每打必要大喊招数名称,已经习惯成自然了,无论何时何地为何人演示,她都是这么边喊边打。大家都说好,惟独这和尚…忽觉不对,疑道:“你不是不会武功吗?怎么…?”
雪玄合掌施礼:“贫僧不会武功,但自小熟读各门各派内外功心法招式,别人出招,也能看出端倪一二。”
文雅呆滞,还是班门弄了斧了。
好狗不挡道
林郁之做梦也没有想到,院长亲自上阵,挨家挨户知会学生明日复学竟会是这般结果。
五家中有三家口径一致:“夏收将至,孩子暂缓复学,待农忙后再说罢。”
一家持冷嘲热讽态度:“先生病体未愈,多休息几日才是,不可为我家孩子过于操劳,若再累出大病,又是我们的不是了。”
最后一家更加直接:“夏末秋初后送娃娃去州府学堂,就不麻烦林先生了。”
满怀信心而去,绕小村走了一圈后,林郁之蔫头耷脑的回了书院,见文雅和雪玄等在院中,心里愈发愧疚,恨敲了敲自己脑袋道:“怨我,若不是之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今日也不会落得这般冷清下场。”
雪玄淡然:“林师兄莫要自责,七子是教,两子也是教,做先生尽到本分即可。”
文雅却有些不忿:“为什么又是一个要送去州府的,放着近的学校不用,非跑去那么老远,州里的月亮比这儿圆?真不知道这些家长怎么想的。”
看林郁之长吁短叹,忙又安慰道:“林院长不用急,现在天热了,孩子读书也未必读得进去,就当大家都放个暑假,等过了夏天再开课不迟。”
林郁之又听到一个新名词:“暑假?”
文雅解释:“寒冬酷暑天,不是攻学的好时机,每到一年中最热或最冷的时候,学堂里就应该给学生放假休息休息,缓解一下课业的压力,开展一些有趣有益的课外活动,等到再开学时,学生的状态就会更好,学习的劲头也会大幅提高。”
雪玄在一边轻声道:“劳逸结合。”
文雅眼睛一亮,大声道:“对!这也是劳逸结合,你的理解能力真强!”
雪玄垂下眼睛,温文一笑。文雅却突然觉得自己的表扬似有些夸张。
林郁之就像个小学生,竖着耳朵听文雅说教,越听眼中惑色越浓,喃喃道:“文姑娘,为何我以前从未听过你说的这些,不知你在州府哪座大书院任师?”
文雅嘿嘿一笑:“这些都是前人经过长期办学摸索得出的经验,我并未在大书院里任过师,但道理还是懂一些的。”
林郁之两手一摊:“现在如何?等夏收过了再复学?只怕到那时孩子就更少了,书院已衰,我太对不起慧聪大师了。”
文雅瞧着他难受的模样,心知他也定是后悔之前的懒散作风造下的不良影响,现下除了莫家小子和他孙女之外,学生跑了一个干净,正如他所言,就算秋初开课,学生也不见得会来。湖畔书院空挂了一个牌子,其实已名存实亡。
想了又想,文雅道:“其实,想将学生召回也不是难事,关键是要让家长们看到,书院有了先生,教得也还不错,日后难保不会培养出一两个状元郎来,存下希望,自然就会将孩子送来了。”
林郁之纳闷:“怎么才能让他们看到这些呢?”
文雅看看雪玄,见他也侧耳静等自己说出答案,眦牙一笑道:“广告效应!”
正午时分,太阳毒辣辣的烘烤着大地,三人也不进屋,看着文雅双手齐舞的上下比划,说了一个唾沫横飞,林郁之脸上渐渐现了喜色,额头上烤下汗来也顾不得擦,只知连连点头。雪玄不时向边上动动脚步,只因文雅说得高兴,挥来挥去的手指总是打到他的胳膊。
小厨房里飘来菜香,莫家小鬼蹦到三人中间,大喊道:“奶奶叫你们吃饭!”
文雅咯噔住了嘴,无抓无挠的空虚感立刻由胃中升起,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虚弱道:“好香,我快饿死了…”腿下假意一软,身子斜倒,侧肩倏地被一只手扶住:“小心。”
电击感由肩膀传至心脏,文雅慌地站直,看雪玄收手礼貌道:“文姑娘没事吧。”
酥麻久久不褪,文雅摸上那处,抖着声音尴尬道:“我没事…我是闹着玩儿的。”
雪玄合掌:“贫僧失礼了。”
看着他转身走向堂屋的背影,文雅怔怔出了神,一件寻常僧袍竟能被他穿出风度翩翩的感觉,那宽宽的肩,挺直的背,线条优美的后颈,怎就那么好看?在烈日下站了这许久,半分汗意也不曾见,莫非真是俗话说的心静自然凉?他的手…只触碰那么短短一瞬,没来得及体味究竟是凉还是不凉…
倏地低头默念:“罪过罪过。”又想到哪里去了,摸摸自己一脑门子的汗,想必脸也红成了一团火烧云吧。
一顿素菜吃得倒也有滋有味,填饱了肚子,林郁之和雪玄探讨起了佛理。文雅寻盆寻水,回房放下背包一通大抹大扫,被子褥子全甩上了院中晾绳,哪怕只住一天,这环境也得弄的让自己舒服点。
头上裹着毛巾,文雅用笤帚扫着高壁上的灰尘,一阵污烟滚滚而下,喷了她一脸,连忙扔下笤帚跑出房门大声咳嗽,见门边偷摸别了两个孩子,正笑嘻嘻看着她狼狈的模样。
文雅抹抹脸上的灰,冲他俩一招手:“过来。”
两小童互相挤着走近,文雅蹲下身来,摸摸女童的头笑道:“昨天晚上是你在门缝里跟我说话吧?你叫什么名字?”
女童点点头,俏皮的金鱼缳一漾一漾:“我叫林妙。”
“哦,林妙啊。”文雅作出惊奇的表情,“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名字呢? 妙妙,真是妙!”
林妙咯咯就笑,男孩不满了,大嗓门道:“我的名字比她的好听,我叫莫净然!”
文雅笑道:“是啊,你的名字也很好听,不过比名字好听可没什么用处,先生明日就要给你们上课了,现在想先看看谁更聪明好不好啊?”
林妙歪头:“怎么看呢?”
“谁答我的问题答得多,答得准,谁就是最聪明的。”
两个娃娃都点了头,一抹狡诈笑容爬上文雅嘴角。
“一群小鸭子在河里游泳,左边三只,右边两只,一共有几只?”
莫净然挠头之时,林妙已脆声叫道:“五只!”
“我左手有五根手指,右手也有五根手指,加在一起共是几根手指?”
莫净然仍在挠头,林妙又叫:“十根!”
“真聪明!”文雅再次摸了摸林妙的头,惹得莫净然一脸不高兴。
“继续啊,我们这个国叫什么名字?”
“无机!”两个孩子一同大叫,文雅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无…无鸡?那有没有鸭啊?哪方的历史中出现过这么一个国家?听也没有听过,实在太荒谬了。
“皇帝是谁?”
两个孩子你看我我看你,半晌同时摇头:“不知道。”
文雅皱眉思索不语,这是一个没有史书记载过的国家,可能在另一个时空,也可能是被遗漏,自己无意穿过时间隧道,竟还是场架空游,而原本所在的那个时代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失踪而发生变故?能来此地游一游也算奇缘,想要回去,恐怕那条路还是关键。
正想得入神,胳膊被轻触了触:“先生,你还没说我们谁更聪明呢。”
文雅忙挂上笑脸:“都很聪明,都很聪明,晚上我给你们说故事听,如果能完成我交给你们的任务,就更聪明了。”
蒙尘陋室经过一下午的打扫整理,已干净敞亮了许多,仙枝老太见院中那被褥着实脏的不像话,径直扔出了门外,从家中抱来两床被子送给文雅,直道不能让先生受了委屈。文雅感激之余与她多唠了几句家常,却不料又惹她哭了一场,念叨着儿子不孝,媳妇恶毒,惟独一个孙儿还算乖巧听话云云。文雅强撑着微笑安慰她,心中却对她咒骂媳妇不以为然,那莫如凡的确让人讨厌,但莫净然的娘已然逝去,不论生前为人如何,恩怨都该随风消散,对死者还是尊重些的好。
暮霭天沉,一天又过去了,院子里挂灯的时候,仙枝老太将莫净然留在院中,独自回了家。几人吃过饭,林郁之打水进房给两个孩子轮流洗澡。文雅去那官道又跑了一个来回,依旧不见轻雾的影子,返回书院,晃到半扇大门边斜靠,手撑着侧首门边,静静看着前方一湖水影,心中焦躁莫名。垂柳依依,月还未起,湖上已有光回玻镜,远处高山层峦,林木郁葱墨绿,忽听身后脚步,珠串轻碰微声,男音道:“文姑娘正赏湖景?”
文雅回头,暮光照其肌更如玉,眸更如星,表情恬淡平静,唇边依然挂着那让人安宁的微笑。忙放下手臂,不自然地拉了拉中袖,妄想遮住裸 露的小臂,未遂,“是啊,这里的风光真美,空气也没有被污染过,很清新。”
雪玄双眉轻轻一动:“污染…文姑娘言语甚奇,不知仙乡何处?”
文雅笑道:“我家在苏北,你一定没去过的,那里也很美。” 不知为何,心情很有些雀跃,美丽黄昏中,湖光山色前,他…特意来找自己聊天?
雪玄笑容不变,手中佛珠慢捻了起来,缓声道:“贫僧未曾踏出过太平一步。”
文雅倏地吸了口气:“你是说…你没走出过太平村?”
雪玄颔首:“二十五年间,出山寥寥,随师父前来村中讲禅数次。”
文雅惊讶,“难道你一直和你师父住在山上?”
“是。”
文雅抠着下巴想了想,奇怪道:“我觉得你很正常,没有语言障碍啊?”
“障碍?”
文雅不可思议的摇头:“一般常年封闭生活的人,乍一与陌生人接触,都会有些言语上或者举止上的不适应,具体表现可能为结巴,或者说话颠三倒四之类的,你倒没有啊。”
雪玄唇边笑容略略扩大了些,唇纹轻漾,煞是好看:“贫僧多年来一直在说话,每一天说出的话,怕是比常人还要多些。”
“为什么?”文雅不解。没人跟谁说话?跟佛祖,跟植物?他还会自娱自乐呢!
“因为我师父…是个爱说话的人。”提到师父,雪玄目光极为柔和,宁静中泛起一丝忆情,“他总是要我和他说话,即便在生病时,也没有少过。”
“慧…慧聪大师?”文雅语音几近喃喃,她看着雪玄的笑容和目光,又看呆了去。
“是,他是高僧,也是我的恩师。”说完这句话,雪玄停顿了一阵,察觉文雅望着他的表情有些呆滞,轻唤:“文姑娘?”
“嗯?”文雅脸皮僵硬,心突然狂跳不止,听他又道:“天晚了,早些休息吧。”
文雅心中暗悔下午没多干一件好事,掩饰地抬手揉揉鼻子,垂下眼低道:“要休息了?呃…你住哪个屋?我…我去给你收拾收拾。”
雪玄合掌笑道:“贫僧住在寺中,这就回转,明日再下山来。”
文雅愕然:“啊?回山上…不住书院啊?”
雪玄点头。得,拍马屁没拍到点子上,文雅干笑两声,“呵呵,好,你回去吧,走山路小心。”
雪玄未动,半晌再次合掌,“能否请姑娘移步?”
文雅惊诧低头望望,自己并不庞大的身躯也将这半扇门堵了个结实,正堵住了雪玄的去路,慌地闪到院里,尴尬道:“慢走慢走!”
雪玄离院,文雅趴在门里头也不敢再抬,丢人丢大发了,什么特意来找自己聊天…原是想走,却被拦了路,这才多说了几句话而已,好狗不挡道,自己不是好狗!苍天!
一缕朝霞牵引着旭日跃上山巅,太平村迎来了崭新的一天,早起的人们扛起农具下到田间地头,为即将到来的夏收做着准备。有几个孩子也在田边玩耍,拔了狗尾巴草在手中摇来摇去,互相追逐嘻闹,欢快的笑声飘出很远。
一只公鸡带了三只母鸡趾高气昂的晃在田埂边,一时低头啄着地中食,一时仰起大红鸡冠引吭高鸣一番。
孩子中有一人看见了公鸡,踮脚瞧了瞧田边几个正在劳作的大人,清清嗓子大叫道:
头上红冠不用戴,满身雪白走将来。
平生不敢轻言语,一叫千门万户开。
几人抬眼向他瞅瞅,低头又继续干起农活。旁边金鱼缳小丫头不服气的一哼:“我也会!”扯着脆嗓叫得比他还高: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放羊娃龙生稀奇的凑了过来:“你们念得什么诗呀?我怎么没学过?”
小姑娘得意道:“咏鸡诗!你没听过吧,是我们书院的新先生教的,她教了我好多诗,还给我们说狼外婆的故事,说得可有趣了!”
这时,农田里直起一人,笑道:“什么新先生,湖畔书院不是只有一个懒先生吗?”旁边几人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
小姑娘不理大人,一皱鼻子只顾对龙生道:“这个新先生是个女的。”
龙生瞪圆了眼睛:“女先生?”
“是啊,外乡来的女先生,她见多识广,会武功,会唱歌,会跳舞,会念诗,会做游戏,去过很多地方,还去过中国呢。”
“中国在哪儿?”
“我不…”
话没说完,旁边的小男孩一把扯住了她,“别说了,新先生等着教我们体操呢!”
两个娃娃掉头就跑,龙生忙叫:“什么是体操?”另外几个孩子都停了玩闹,耳朵竖向了这边。
小男孩边跑边道:“就是最好玩,最好看的东西!教我们不教你们喽!”
龙生眼睁睁看着他们跑走,心里一阵痒痒,按捺不住对新事物的好奇,半晌猛地一跺脚:“我也去看看!”
广告引奴家
躺在异时空的陌生床被里,文雅翻来覆去折腾到后半夜才睡,并不仅仅因为床铺的陌生,更因为脑中总有个光溜溜的脑门挥之不去,恰似失了魂一般,闭上眼便能看见那安静清澈的双眸,翻个身便会想起那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手指不自觉的又摸上左肩,细细回忆着他扶上她的那一瞬,他的手…究竟是凉还是不凉呢?
任谁也不能体会这种感觉——它无关时空也不限地域,只需十几秒哪怕几秒的时间,心便酥了去。原本四处流浪的视线从此便有了追随的方向,心海里万千思绪忙不迭的闪进角落,留出最大的空间以供此情落地生根。纵使有着世间最强的克制隐忍力,也难逃这一眼万年的劫数。
文雅想着想着便苦了脸,喃喃道:“我一见钟情了,一见钟情。”蓦然烦恼的哼唧一声,扯被蒙上脑袋,闷嚎:“是个和尚!!他奶奶的是个和尚!!”
两个孩子跑回书院的时候,文雅已换了身长袖运动装,马尾高高束着,精神抖擞地站在门口压腿抬臂。时不时跳起前后颠个几步,嘴中“哈!哈!”出声作搏击状。
林郁之抱着胳膊瘪着嘴,站在一边看她动作,半晌忍不住开口:“文姑娘这身衣裳也是今年的新式样?”
文雅嘿嘿笑道:“是啊,不错吧。”
林郁之敷衍的点点头:“倒是利落,不过被人看见的话…定会说姑娘你穿着中衣就出来了。”
文雅不以为然:“你说内衣?我这衣服这么厚实,不会走光的。”林郁之说不得她,抽抽眉毛进院去了。
两个小不点并排站在文雅身前,两双乌黑明亮的眼睛里都闪着期待的光芒。昨儿一晚,文雅用几首简单的诗,一首有趣的儿歌,外加小红帽的故事成功征服了他们,挑起了孩子学习新知识的兴趣,一大早便受她指使前去完成了做广告的任务,文雅眼睛一飘,便看见墙根处探头探脑的几个小身影。抿嘴一笑,大声道:“从今天起,先生每天都带你们玩一个新游戏,每过十天,我们就比赛一次,学得最好最快的,可以得到先生的特别奖励!”
林妙快嘴:“是何奖励?”
文雅得意一笑,从口袋里掏出圆珠笔,走到林妙身前拉过她的小手背,唰唰几下画了朵小蓝花上去,晃晃笔端道:“就是它!轻盈小巧的笔!”
莫净然在一边看得呆了,猛地扯过林妙的手,叫道:“是蓝色的,蓝色的呀!我也要!”
“嘻嘻,好!”文雅毫不吝啬,给小莫也描了一朵,两个孩子欢呼起来:“噢!蓝花蓝花!好厉害的笔!”
余光见墙根处蠢蠢欲动之势,小家伙们你推我我挤你,眼巴巴地看着小莫和林妙欣喜的表情,偷瞄文雅手中那奇怪的细笔,不约而同咽了咽口水。
文雅神色自若,将笔往口袋一揣道:“好啦,先放在我这里,学得最好的人才有哦。我们开始吧,昨日我与你们说,今天要学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