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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枝拉了文雅的手,回头看了莫如凡一眼,叹口气道:“许是委屈了文先生,莫看我整日对他吵骂,其实如凡心很好,从不恃富欺贫,年年都做善事,这么些年没续弦,就是因为人太老实。”
“咳!”文雅猛咳一声,差些吐血,果然亲娘看儿百般好啊,无口德一肚子坏水自私自利的家伙在她嘴里这又成了老实人了,瞄一眼莫如凡,一脸当之无愧的表情,够无耻。不能再罗嗦下去,心着急得就要蹦出来了,对着莫如凡不停挤眼,他终于再次上来劝开老娘:“娘,文雅累了。”
仙枝这才放开手,笑道:“他还很会关心人。文先生…你好好考虑。”
文雅忙不迭地点头:“我一定考虑,大娘您回吧,我这就走了。”说着看看莫如凡,语带深意道:“我去了?”
莫如凡淡定点头:“去吧。”
文雅施礼告辞,仙枝热情挥手:“明日让如凡去帮忙,你一个姑娘家不要再做力气活了。”
文雅哪还有心思回话,满脑转悠着莫如凡的教导,忘记了腿上的酸痛,信心十足的朝天边那一轮明月奔去。
“侮辱不以为耻,卑屈不以为贱,艰难不以为苦,恩宠不以为荣,迫害不以为意,度众不以为烦。”念完这一段师父留下的禅本结句,雪玄缓缓睁开了眼睛,陋室微光,他盘腿坐在铺盖单薄的床上,怔怔望着烛火。心平静了,却不是空无一物的静,细微的情绪时而冒出,虽然依靠佛经足以将其按下,胸口却有钝物沉重的感觉。不再想罢,做完一轮呼吸吐纳,他将佛珠放在一旁桌上,转手去解腰间盘扣,时辰已晚,该睡觉了。
万籁俱寂的夏夜,连风也是那样温柔,拂过门窗没有半点声音,雪玄已要就寝,忽听寺门吱呀轻声,不是风,更像是被人推动的声音。扣子又扣起,雪玄拿起烛台出门查看。
旁侧庙堂黑漆漆的,明月照的院中香鼎泛出莹光,没看见人,而寺门确实是开了一条小缝。雪玄奇怪,莫非是有动物拱了进来?举烛台四处照了照,没发现端倪,便走去欲将大门闭紧。
手一触门,忽觉外力,雪玄惊诧后退,大门被推开。
马尾辫散乱,运动衣不整,裤腿挽得一高一低,单手扇着风,口中自语:“大晚上的爬山,也把我累出一身汗!”
“文雅?”雪玄不敢相信,烛台朝她举近,“你怎么来了?”
文雅寒着脸,冷道:“有人规定晚上不能来给佛祖上香吗?”
“呃…”雪玄结舌,“你是…是来上香的?”
文雅嗤笑一声,径直朝院里走去,“不是来上香难道是来看你?”
雪玄默了,忙跟在她身后走向庙堂,将烛台搁在墙边架上,看着她旁若无人的从佛像前拿起柱香。
文雅将香燃起,跪在禅垫上抬头看佛,一盏小烛明灭跳跃,佛像暗影忽大忽小闪得甚为诡异,那白日看来慈悲安详的面容此刻也有几分凶色,将香合在掌间,文雅状似虔诚的拜了三拜,插进香炉,听身后微声:“文…”
“佛祖!”她立即打断,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凄声唤道:“佛祖,小女子心不得静,睡不安稳,直觉走进了死胡同,这才夜入寺中打扰,不知您能否给小女子指条明路。”
顿了顿话头,身后没声音,文雅知道他在倾听,便将身子向脚后跟一坐,摆好姿势开始诉苦:“佛祖,小女子不明白,为何一个情字能困人如此,能将人逼到绝路?不过平凡人而已,求得也只是一份平凡的感情,别人能得好姻缘,我却掉入魔障之中。难得一眼钟情了一个人,心绪便时时系在他的身上,只因他一句贴心的话,便能开心整日,只因他一句无心之伤,便觉心崩神溃,盼着他也能和我一样,有感觉有感情,能给我一点回应。可是如今…不见心痛,见了心更痛,两人哪怕面对着面,也觉隔了天涯海角的距离,若真是平凡人,怎会落到如此境地?佛祖,您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佛像不会回答,只有夜风温柔吹过文雅的颈侧,庙堂里很安静,静得连呼吸声也不可闻,那人在身后仿佛石化。
文雅不回头,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道:“只因,小女子钟情之人…是一个和尚。”
“啪嗒”一声,摆在雪玄身边的烛台突然掉落,烛光瞬间熄灭,庙堂陷进一片漆黑。就在这黑暗中,文雅转头看向门边,那处立着的人开始呼吸急促,一息紧过一息,犹如海潮汹涌。目光渐渐适应了黑暗,月光幽幽投进堂中,文雅看着他,低声道:“佛祖显灵,熄了烛火…小女子明白了,明知不可能为还心存妄念,只会堕进黑暗,落下一身罪孽。”
“文…雅。”他艰难开口,结巴道:“不…不是佛祖…是…是贫僧碰翻了烛台。”
文雅不理会,深深吸了口气,再出声就带了哭腔:“天意!我这罪孽深重之人,只有嫁给鳏夫,与人为娘才能赎罪!”
“文雅!”随着惊慌的唤声,步子朝她挪来。
文雅叩了头,擦擦眼角站起,平息道:“打扰师父,小女子告辞。”
他僵硬的站着,幽蓝的月光照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能看着她一步步走向堂外,那一句嫁给鳏夫使他念了整晚的静心禅经全数破功,心潮起伏难定,勉强伸了伸手,口中却仍是只能喊出她的名字:“文雅…”
雅字音未平,已走到门口的女人突然一震,“啊!”的尖叫出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身扑向雪玄,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双臂紧搂他的腰,脑袋死死埋在他的胸前,颤声道:“有…有鬼…鬼!”
雪玄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身上就已挂了八爪鱼,直到感觉那乱蓬蓬的头发撩在鼻间,两具身躯已密不透风时,心脏才倏地停跳,立时一阵从未有过的颤栗像惊雷般滚遍全身,由上滚到下,滚过之处无不麻木异常。双手乍在两边,不敢抚也不敢推,就这样一动不动的任她挂着,半晌才知喃喃:“不…不会有鬼。”
文雅苦脸大叫:“有!真的有鬼!”
绝不在计划之中,绝不是刻意非礼,文雅走到门口的那一刹那,亲眼看见门外鼎后有一道黑影飘过。
夜逢采僧贼
淡月柔辉洒落满院莹白,所谓鬼影并没有出现,两人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此时暗堂中安静的连落下一根针也能听得见。
在诡异事件发生的刹那,女人,或者说人的本能便是寻求最近处的保护,文雅起初并未存了占便宜的心思,有此举动全是出于本能,毕竟雪玄是个男人,也有一个可以让女人能够依偎并感到安全的胸膛。
肢体有了依靠,心里稍稍安定了些,屏气凝神竖耳倾听,久未听见身后有何动静发出,文雅将埋住的脸微侧了侧,小声道:“看见什么没有?”
雪玄不作声摇了摇头,文雅却没看到,只道他没有回答。静等了一会儿,精神松懈下来,心态便起了细微变化,感官开始深入细致的工作,大脑也运转正常了,原来,自己正搂着他。
双手缠腰,半身紧合,脸庞贴在因浣洗多次而异常柔软的僧袍上,贴近他心脏的方向,那“咚咚”有力的声音略显急速,他是在紧张吗?文雅没有松手,也没有抬头,闭起眼睛细细闻着他身上阳光的味道,男子的气息,这气息不断撩拨着她的神经,无暇顾及他的身体是否在僵直抗拒,早将他的身份抛在九霄云外,一心只在默念,这个俊俏温和的男人是她喜欢的人啊,钟情之人被自己紧紧拥在怀里,这样的感觉幸福得让她想要流泪,如果自己的腰际也能被他的手臂揽住,那就更幸福了。
古今中外的经典爱情片段在头脑中一幕幕闪过,文雅沉浸在自己强迫创造出的幸福感中不能自拔,十指在雪玄身后紧扣,禁不住在他胸前缓缓摩挲着脸颊,喃喃道:“雪玄…也许是我眼花看错了吧。”
头顶没有反应,然心跳明显又有增速迹象。黑暗给了人无穷的勇气,月光从来都有催情效力,文雅的声音如在梦呓:“你想推开我吗?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我喜欢的人就是你,我想…想和你在一起。”
怀中身体一颤,终有回应:“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
沙哑的诵经声蓦然响起,文雅慢慢睁开眼睛,感觉到他的身体僵硬,感觉到他的胸膛发出震动,耳朵贴在那里,仿佛在倾听来自他灵魂的声音,随着经声一遍又一遍,反复又反复,他的心恢复了平缓跳动,而文雅的心…又结了冰。
轻轻松开紧揽的双手,文雅低着头向后退了一步,雪玄行动得到解放,立刻转身,盘腿坐在佛像前,周而复始的诵念心经,声音越来越高,底气越来越足,就像在与人赌气一般。佛祖隐在黑暗处看着文雅,文雅也抬了头怔怔看着它,模糊不清的佛脸上出现了一丝不屑,一丝嘲笑吗?她想她是真的眼花了…
退至门边,望了望雪玄的背影,文雅低道:“你推开我,我可能会好受一点。”他没有回头,仍然在朗声诵经。
走出三宝寺,文雅没急着下山,靠上寺门滑坐在地。与佛斗,其乐无穷?现在的情况看来是佛祖修理自己,其乐无穷吧。一切本该按莫如凡的计划进行,也确实感觉出了雪玄的不安与焦躁情绪,怎料一时眼花出了纰漏,占他便宜,出言诱惑,自己是随心而动了,但和尚怎么可能会接受?
坐了好大一阵,泄气地将头发挠得更乱,低声咒骂了自己几句,文雅起身欲向山下晃去。月色下的太平山,很静很美,远处山峦叠嶂,依稀可辨林木形状,近处草丛中有夜虫间或鸣叫的声音。白日体力劳动的后遗症此刻显现,脚跟落地,小腿抽筋似的酸疼,胳膊也甩得不甚利落,爬上山时倒是有劲的很,现下受了打击,只觉力气全无,一瘸一拐痛苦不堪。
走了不过两丈距离,忽地一阵风过,吹得山林哗哗作响。文雅回头,却非故意,只不过下意识的那么一回一瞥,却让她“蹭”地停了脚步,瞪着眼睛睫毛不眨,看斜上方那三宝寺的墙头上竟蹲着一坨庞然黑物。
文雅回头瞬间,正见大黑物一耸,从墙头跃下,直落入三宝寺院中。文雅使劲揉揉眼睛,再看看四周,确信自己没被雪玄气成老花眼,联想之前在鼎后看见的那一闪而过的黑影,骇得倒吸一口凉气,身上酸痛倏地又消失了,回身拔腿就往寺中跑去,这两个黑影的形态若不是鬼…那就分明是人!
跑到寺前,大门还是自己带上的那般模样,文雅呼哧呼哧喘粗气,心中忐忑不定,有人夜入这里是何目的?劫财?一穷二白的三宝寺怕连雪玄自己都养活不了了;劫色?文雅眨眨眼睛,有这么一个既好龙阳又好和尚的采花贼吗?没有时间再考虑那么多了,雪玄孤身一人在寺,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偷偷摸摸定是有目的的!文雅左右观望,门前除了草就是石头,找不到更高级的可利用工具,只得拣了块稍大些的石头掂在手里。
凑近门缝向里观望,没见亮光,还是一片黑蒙蒙,视线刚巧被大鼎挡住,附耳静听,果然有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说话,听不清说的什么,但却绝不是雪玄声音!
心里一紧,文雅后退两步,咬牙“嗨”了一声,冲上去一脚踹开大门,举起石头直奔佛堂,嘴里大呼小叫:“来人啊!有强盗啊!”
佛堂门口飞身飘出一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拦在文雅身前,探手抓向文雅脖颈,文雅本能一闪,却没能快过他的手,脖子被他卡了个正着,听男声急叫:“不要伤她!”是陌生声音。
那人黑衣黑裤黑布蒙面,貌极阴森,果然不是好人,听唤便回了回头。文雅脖子受制,手却自由,正吐着舌头作窒息状,见他回头连半秒也未迟疑,攥着大石头用尽全力抡上了他的脑袋,只听“铿”的一声。那黑衣人僵直转头面向文雅,轻声道:“你偷袭…”手一松,侧歪倒地。
文雅抚颈弯腰猛咳一阵,偷瞄着堂门口还立着一个黑衣蒙面人,石头慌忙再次举起,大叫:“雪玄!雪玄!”无人应声,文雅急了,怒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把雪玄怎么了?”
那黑衣人踱出几步,走到倒地人身边,出手探了探,轻笑出声:“你下手倒狠。”
文雅扶着大鼎,粗声粗气给自己壮胆道:“狠的你还没见识呢,你要不要也来一下!”
黑衣人对着同伴啪啪两下,听他“哎”一声醒转,一把将他拎了起来,轻斥道:“废物,连个女人都防不了!”
那人捂着头,低吼一声就要向文雅扑来,文雅吓得连连后退,岔声叫道:“来人啊!救命!”心里已慌到极点,这荒山野岭的,就算被他们杀了埋尸也没人知道,叫也无用,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到。
还好,没等那人扑上,黑衣人已拽了他的后领,低道:“莫再丢人了。”
文雅在院中转悠,不敢上前,也不愿出去,石头一直掂着,见他二人没动作,又叫道:“半夜三更行伤天害理之事,我要告官抓你们!”
“哦?”那黑衣人慢悠悠道,“你知道我们是谁么?”
文雅气愤:“你们是强盗土匪坏人!雪玄怎么了?如果你们伤害他,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两人突然动了步,朝寺门方向走去,文雅掂着石头警惕的盯着,挪着脚步保持与他们相反的方向,黑衣人边走边道:“口气不小,你那和尚朋友没有事,不过就算有事,你又能奈何我们?”
他们就快走到寺门前,文雅就快绕到庙堂口,黑衣人突然又回头:“你一个女子半夜三更在和尚庙里滞留不去,还与和尚搂搂抱抱,真是叫人开了眼界。”
文雅大惊,那时…那鼎后黑影,是他在偷窥?顾不及与他计较这个了,看俩“歹徒”出了寺门,文雅慌忙丢了石头跳进佛堂,“雪玄?”一声叫出,文雅怔住了。
没有灯,只有月光,然而月光却是那么的皎洁明亮,斜斜投进佛堂,照着生了缺口的黑砖地面,照着翻倒在地的烛台,照着一字排开的禅垫,也照着禅垫上俯身趴着的雪玄。
他的僧袍搁在一旁,身上只着了一条僧裤。上半身…光着。
佛龛的阴影遮住了他面向里方的脸,只有裸 露的手臂和光洁的后背在接受着月光的温柔沐浴。他的皮肤是白玉色的,双臂拢在脑袋前面,肌肉的突块可以清晰看到。修长的颈,宽平的肩,背部线条结实优美,两侧肩胛骨微微耸起,凹出一条笔直完美的沟壑延至窄腰,整背皙白光滑,没有任何异物。
这样美妙动人的一幕在文雅脑中幻想过数次,然真的出现在眼前时,却没有让她血脉喷张,而是倏地捂住了嘴,眼泪禁不住涌了出来。她没急着去扶雪玄,愤愤然又蹦出门外,拣起那块石头,飞速跑出寺门。
夜更深了,山更静了,连虫鸣也消失了,山道上空无一人,两个黑影早已不知所踪。
文雅恨的咬碎银牙,举起石块,狠狠向山下砸去,对着无人山道如野兽般狂吼:“畜生!若让我知道你是谁,一定杀了你!剐了你!把你剁成太监!”吼完蹲身,抱着脑袋呜呜哭了起来,自责懊悔漫上心尖,自己为何要走,多留一会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哪怕跟他们拼命,也不会让雪玄…被猥亵。
抽着鼻子走回寺中,可怜的雪玄还趴在那处无知无觉,不知是不是被下了迷药。文雅也没心情欣赏美背了,边哭边把雪玄翻了个身,捞过僧袍胡乱给他套上,扶他坐起靠向佛龛,抹着眼泪拍他的脸:“雪玄…雪玄啊…”心痛不已,人长的太美就是祸端,藏在深山里也会被人觊觎。
拍了总有十几二十下,听雪玄轻轻吐了一口气,文雅的心这才放下了大半,揽着他的肩再次痛哭:“呜呜…怎么办?”
雪玄睁开眼睛,就见一蓬乱草俯在自己肩头抖动不停,吓得向侧一躲:“文雅?你…你没走?”
月光下,文雅的乱发苦脸状如女鬼,边哭边道:“雪玄…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雪玄茫然:“不舒服?没有。”又摇摇头道:“贫僧怎么了?怎会突然睡着了,你又为何哭?”
文雅抽泣:“我们遇到坏人了,我刚走…就有两个坏人进了寺中,你看见他们没有?”
雪玄惊诧:“坏人?贫僧未曾见到有人。”倏地皱了皱眉,手扶上后腰:“背…有些痛。”
文雅咯噔止住了抽泣,他说…背痛?慌忙抓住他的僧袍抽起:“啊,我刚刚没看仔细,你是不是受伤了?”
雪玄骇得一激灵站了起来:“文雅,不要这样!”
文雅急道:“不要哪样啊,你不信我?刚刚真的有两个人进了寺中,不知道对你做了什么,我看到你时,你就光着上身趴在这里呀!”
雪玄怔住,喃喃道:“你说贫僧光了上身?”
文雅连连点头:“那两个畜生不知存了什么心眼,半夜偷偷摸摸的潜进寺来,对你…唉!”
雪玄道:“你走后怎会发现他们?”
文雅一愣,想了半晌才嗫嚅道:“我走没多远,回头就见有人翻墙进寺。”答着雪玄的话,她突然清醒了些,算算时辰,自己刚离三宝寺不久就见了歹徒,随后冲进,一直到歹徒离开,前后不过盏茶功夫,这么短的时间,他们能做什么?猥亵…好象不能成事,那为何要扒雪玄衣服?
雪玄拣起烛台,擦火石点亮,黑了一晚的佛堂终于见了光明。文雅揉揉眼睛,觉得眼皮有些肿胀。听雪玄又道:“贫僧丝毫无觉,几时睡了过去都不知道,若有人进寺,又脱了贫僧衣服的话…他们想看什么?”
文雅看他一眼,终于察觉出了蹊跷,疑惑道:“他们的目的,难道是看你后背?”
雪玄垂头沉吟:“太平山…从未来过外人,怎会…”
文雅瞪着他,脑中忽然浮现了一个人的身影,外人?有的!是他?
出恭路难行
雪玄想了一气想不出头绪,见文雅衣服头发乱成一团的坐在地上,忙道:“你还好吗?与他们正面相对,有没有事?”
文雅摇头:“我没事,他们的目的又不是我。”说着摸了摸喉咙,那人还说她下手狠,大黑物下手也不轻。
雪玄颔首:“无事就好,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惊魂事件带来阴霾,雪玄晕了什么也不知道,可文雅却是亲身经历了与歹徒直面的恐怖过程,很想说自己愿意留下来陪他,哪怕他在屋里睡觉,自己在外站岗也成。这猥琐的想法一生出,文雅先吓了一跳,立刻又鄙视了自己一番,就喜欢他到这种境地了么?已沦落到这般没有品格的境地了么?对他再好,他依然一心向着佛祖,美女在怀仍能淡定念经,高僧潜质初露端倪,对比之下,自己的一举一动好象都在行亵渎之事,纵使雪玄不知笑话,那高高在上的家伙也会暗自偷笑吧,又何必继续出力不讨好呢?
文雅无力叹口气:“好,我这就走。”
说了要走却还是放心不下,于是举着烛台将不大的三宝寺里里外外探查了一遍,确信再无可疑之处,又反复叮嘱雪玄锁门闭窗,睡觉时警醒一点,有异动立刻躲藏云云。
雪玄不嫌其唠叨,耐心听嘱,一一答应下来。将其送至寺门外,雪玄道:“天黑路暗,不如贫僧送你下山?”
文雅推拒:“不用了,你早些歇息,我想那些人今晚应该不会来了,但阴谋肯定是有的,明天后天大后天,很难说他们会不会再来,今天太晚了,明日你下山来时,我们再细细分析一下详因吧,晚安。”说罢挥挥手掉头便走。
看着她乱糟糟的衣服头发,一颠一颠的背影,雪玄低道:“今晚谢谢你,明日…明日贫僧不下山了。”
文雅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僵了半晌道:“随你。”迈开大步向山下走去,两臂甩得生风有力。
雪玄手捧烛台立在寺门口,静静望着山道,早已看不见文雅的身影,他却始终没有回转寺中。
鸡鸣五更天,朝阳在太平山上露了脑袋,虽还未现万道霞光,但那美丽的橙红已驱散了飘在半山的雾气。空气清冽,风带爽意,田间地头,家禽悠闲漫步,享受着夏季一天中难得的凉快时分。
林郁之早早起身,潦草下了些面条,便开始烧水灌茶,准备工具,等待工匠的到来。诸事妥当,却见平日一贯早起的文雅还紧闭着屋门,林郁之上前敲了敲:“文先生?文雅?吃饭了。”
内里传来迷糊声音:“再让我睡一会儿,累…”
林郁之叹笑,总归是个女孩儿家,没吃过苦的,这劳碌几日便撑不住了,反正也不指望她做工,就让她多睡一会儿罢。
约摸半个时辰,工匠来齐,院墙劈哩啪啦动起工来,林郁之跟脚跑前跑后,要为劳动者做好服务工作,又要看着那几个调皮的孩子莫踢了新墙,一时忙得不可开交。
红日刚跳出山头,林道上并排走来两个男子,一着绿衫,一着白袍,都是单束一指乌发,面貌清俊,气宇轩昂,边走边做交谈,不时发出阵阵爽朗笑声,正是那乔初与莫如凡。
临近书院,两人停步,观望了一阵工景,乔初道:“昨日还同文姑娘说,一而再见,实属奇事,没想到莫公子也是这太平村的人。”
莫如凡笑道:“在下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乔公子,前几日在店中匆匆一瞥,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乔初道:“更没想到的是早间你我同时出门,同时来到这处,欲做同一件事,这便是缘分啊。”两人又哈哈大笑一阵,眼睛却同时睃遍工地,意外的未见到那个本该在这里蹦达的女人。
“林院长!”莫如凡出声唤道,林郁之心不甘情不愿的转过头来,堆上笑脸:“莫公子来啦,这都正忙着呢,不能招呼你进屋坐了。”其实早就看见他了,实在不想虚伪客套,便故意无视,谁料他唤声,救院财神还是不可得罪。
莫如凡向他介绍了乔初,说明了二人前来帮忙的用意,免不了又是一场哼哈客气,客气完毕,莫如凡朝厢房看了看:“怎的不见文姑娘?”
林郁之叹道:“许是这几日累着了,早上起不得身,我寻思着让她多睡一会儿。”
乔初在一旁微笑不语,莫如凡瞧瞧日头,叹道:“日上三竿了,还不起床,懒!”
话音未落,那厢房便吱呀开了门,先探出一头披散黑发,大半遮在脸上,歪着脑袋朝这方瞅了瞅,抬手将头发向耳后拨了拨,慢腾腾地挪出来,脚步有些晃悠。
“嗳!”林郁之叫道:“文先生,早饭在堂屋,快去吃吧。”
只挪出门口三两步,文雅便站住不动,眼睛半晌睁不开,浑身酸疼不止,头脑阵阵发昏,若不是小腹涨痛难忍,她真的爬不起来了。
莫如凡皱眉,朝她走近了几步,边走边道:“一大早就披头散发的扮鬼模样吓人,先去吃饭,呆会儿我有事跟你讲。”
文雅却没看他,眯着眼瞧向后方,疑惑道:“乔初?”
阳光下的乔初,笑容粲然,一身白袍煞是飘逸,尤其旁边还站着不修边幅的林郁之,更衬他颇显几分玉树临风的气质,冲着文雅拱了拱手,没有说话。
莫如凡嗤笑一声,低道:“你倒是很会搜罗劳动力,是你把他约来的?”
文雅眼前看那白色突然模糊一片,晃了晃脑袋轻道:“我不知道,你别挡着我,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