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境并不比秦珊愉快多少,像被人用手掐紧一般难受。整个胸口发热,如同被开水粗鲁地灌溉,几乎能往外泛出白气。
从没有过异性让他有过这样强烈的不舒适感。
因为上身完全被禁锢着,秦珊只能腿脚并用地,拼命地蹭蹬着男人的腿面,用膝盖踹击着他的,她的牙齿还在计划着咬他,简直像被疯狂原始人里面的小孩附了身。
感受到对方无比剧烈的抗拒,奥兰多放开了她,女孩从他上体滑下去,翻了个滚回到床的另一边,脑袋陷进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个枕头里。
高强度的深吻让秦珊大口大口喘着气,她盯着天花板上黑暗的灯罩,边猛烈地呼吸,边断断续续地说:“你,不记得我的名字,我知道了。但你应该忘不了,无法忘记这个吻了,不会有女人敢把你亲破皮,对吗,奥兰多。”
“哈哈。”她豪爽又难过地笑了两声,豪爽、难过,这两种情绪风马牛不相及,但她就是可以在一个笑里面展示出来,并且能让人立刻感受到。
奥兰多没有讲话,他深吸一口气,揉了揉金色的刘海,他需要找点东西或者事情去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直到他不经意地瞄见枕畔的手机。像是将要溺亡时分抓住的一根水草,他将黑色的硬板握回手里,利落地掐断计时器。
视野里,屏幕上的数字清晰瞩目,这一切炽热而猛烈的发生,仅仅只用去五分钟四十三秒。
秦珊的呼吸渐渐平稳,她慢悠悠坐起上身,掀开白色的被子,挪到床下,也没有穿鞋,直接赤着脚踩在冷飕飕的地板上,走向了飘窗。
然后,独自一人,躺在了那里。
奥兰多全程观看了女孩儿怄气又矫情的自虐行为,最后将视线定格在飘窗地带。
那飘窗估计就一米多一点的长度,一米七的中国人躺在上面只能蜷缩成小小的一团黑影,他就盯着那一团影子,冷冷问:“你在干嘛?”
“我临时改变主意了,我要睡飘窗。”气鼓鼓的语气。
奥兰多平淡地“哦”了声,然后将床面的唯一一条被子团好,扔到了飘窗少女的身上。后者则是非常气急败坏地抵触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柔软物件,连踢带甩地把被子弄回地板,还一边交替着词汇骂道:“不要!别烦我!拿开!不要你假好心,滚!”
落在地板上的雪白被褥像是被谁一不小心打翻的牛奶。
奥兰多挑了挑眉,下床走到飘窗前,穿过秦珊的胳肢窝,直接俯身将她抱了起来,女孩免不了地又是一番拳打脚踢+挣扎不止,这种弱爆了的攻击在奥兰多看来连蚊虫叮咬都比不上,他钳制着她躺回床上,其间因为自身动作而稍微松动的那几秒钟,对方曾试图要逃脱开他,结果立马被强硬地拉回了怀抱,狠狠撞击在他胸口……
因为这个逃离,秦珊的姿势掉了个位,本来是面朝男人的,这会变成了背靠的侧躺。她的背脊紧紧贴在奥兰多心门口,密切地感受着男人身体传递过来的源源不断的体温……他的小臂结结实实地横亘在自己身前,不允许她离开一分一毫。
完全是,背后抱的姿势。
明明不喜欢我,还要这样一次又一次地给我希望,烦死了,从来没见过这么烦的人。
秦珊的鼻尖好酸好酸,她压抑着自己的眼泪,用手指竭力去掐奥兰多的手臂,去推抵着他如此霸道的接触,根本起不了一点作用,他像盘石那样纹丝不动。被逼无奈,秦珊只能低头,绷紧全身的力气在他小臂上狠咬一口!这一口极其吃劲,肯定疼到暴,男人依然没有松开她,只在她脑后波澜不惊地启唇:
“上次被沃夫咬过之后,你应该多打几次狂犬疫苗。”
秦珊抿着唇,抑制着自己眼眶,防止那些灼热会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但她还是能够听见自己的嗓音带着哽咽的哭腔:“奥兰多,你不要抱着我了,我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很惨,可我就是不需要你的可怜和同情,你这些一时兴起的可怜和同情,只会让我越来越惨。”
你一定无法理会,也无法理解,这样绝望的甜蜜,甜蜜的绝望,这样一次次被挫败打倒在荆棘,又一次次靠着零星希望点亮自我的心情——
“你是被喜欢的人,享受别人对你的爱慕就可以了,”秦珊用指尖揩去快要坠出眼角的热水珠子:“你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懂。”
你母亲说得对,我年纪还很小,人生还很长,在这样的年龄段,拥有一份喜欢的心意,只会让人耻笑。社会上给这种感情命了个名,叫早恋,因为它真的出现的太早,没有物质基础的加持,没有亲友长辈的祝愿,不管放到谁的视线里,都是可笑又愚蠢的。因为情感再纯粹,也不会有任何重量,它本身就是个空虚物质,没有实体,只能来源和留存于每个人的内心,虚情假意也极难辨别。所以,不要再因为同情和可怜对我好,当局者迷,追逐你已经很累很伤神了,我真的没什么脑筋和力气来辨别你对我的这些示好,到底是怜悯的施舍,还是真心的回报。
“放开我吧。”秦珊抽了抽鼻子,说。
奥兰多抽回自己的那只手臂,就在秦珊以为男人终于要松开她的时候,他又伸出两只手臂,交叉在她的腰腹间,把她重新圈回怀里。
瞳孔放大,秦珊的身子一瞬间变得僵硬。
“睡觉吧,”奥兰多说:“我的确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但我要告诉你,我这一生都不会因为怜悯和同情而去对一个人示好。”
男人的嗓音沉哑而稳重,在深夜里,如同沉进水底的砂石:“这只是一个男人对女孩的拥抱,晚安。”
第四九章
第二天早上,嗯,没错,第二天早上。
人类组和非人类组经过一夜的短暂分离后,于楼下的餐厅里再次会师。
他们准备一起吃自助早餐。
四个人(?)各自挑选完自己的早点,找了个方桌坐下,东南西北。
稍微描述一下彼此的情况——
东,秦珊:昨晚闹得很累,身心俱疲,缩奥兰多怀里没多久就睡着了,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一夜无梦,睡得超级好。
南,奥兰多:睡得还不错,夜里醒来过两次,原因是胸口的湿濡黏滑感非常严重,睁开眼之后才发现是中国人的口水,妈的,这货还死死缠着他,推都推不开……
西,沃夫:守了一夜的吸血鬼战利品,因为人形态没衣服,但又不方便裸奔,披着酒店的性感V领睡袍就下了楼。虽说顶着俩大黑眼圈,还是能吸引餐厅里不少腐国美少年的关注。
北,弗瑞:昏睡一段时间+补充过血液能量后,完全清醒过来,自己发挥职业水准,替自己把两条大长腿里的子弹取出来了。不过还需要一周时间,双腿才能恢复直立行走。Ps:依旧是被人形态的黑狼背下楼的。
在性|事方面一直非常敏锐的血族青年刚一入座就注意到了奥兰多下唇的伤口,他撩起一缕银发,看向正在把麦片往牛奶里倒的秦珊,意味深长地勾唇:
“呵呵呵,原来咱们看起来温柔的中国小处女,还是一只尖牙小野猫呢。”
秦珊觉得他应该是在说自己,抬起头疑惑地对视过去,弗瑞则是朝着桌子对面的金发男人使了个眼色。
秦珊立刻明白了血族在暗指什么,她在心里抹了一把老脸。妈蛋,昨晚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突然之间变得那么狂野,还把奥兰多给亲破皮了,好生丧心病狂……
偷偷瞄一眼奥兰多,男人正在往吐司内侧慢条斯理地抹草莓酱,神情相当淡定,好像完全没听到吸血鬼的阴阳怪气话一样。
妖冶的银发青年凑近她,嗅了嗅:“咦,不对劲,怎么还是处女呢,”血族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哀叹:“难为你了,白瞎了你男友那一副强健精壮的好体魄,结果……鸡|巴的素质跟不上身体的素质唉——”
一把银色的叉子刺开空气,直接j□j青年手里捏着的纸杯蛋糕上!
叉子的主人倚回椅背,懒洋洋道:“小蝙蝠,你再多说一句,这把镀银……的叉子就不止是飞向你手心的蛋糕了。”
银发血族斜睇他一眼,把一整个蛋糕塞进嘴里嚼啊嚼:“哼,不就欺负我暂时是个残疾人。”
“是断腿鬼。”奥兰多纠正他。
无论何时都跟金发男人站一边的秦珊,赶紧帮奥兰多助攻:“说起来,中国有一款网游,那里面有个职业非常适合你目前的身体状况。”
“什么?”
“唐家堡。”
“压根没听过。”
吐槽失败。
就在这时,啪嗒啪嗒地舔牛奶声音打断三人的交谈。
秦珊看向埋在大碗里的黑色脑袋:“沃夫,你可以像一个人类,那样,喝牛奶吗?”
沃夫惊讶睁大金色眼睛:“啊,我忘了,我以为自己这会还是黑狼形态,昨晚没没休息好,外加最近变来变去的次数太多,神智有点混乱,抱歉。”
奥兰多:“没关系,这样的做法更符合你作为犬类应有的智商。”
沃夫委屈脸,秦珊赶紧走过去揉脑袋顺毛。
弗瑞:“哈哈哈哈哈,黄毛人类,我终于知道你的叽叽为什么那么不给力了,原来是把精力全部用在刻薄毒舌上面啦。”
奥兰多立刻把玩起手边的银刀。
弗瑞:“别和我对视太久,我会忍不住在你的上唇咬个同样的伤口,它们太不对称了,喔,不看了,太他妈受不了。”
秦珊侧身挡住奥兰多的脸:“不行,上唇也是我的。”
奥兰多撇开她乱晃的手臂,把她压回座位:“别闹了,蠢货。”
吃饱喝足,秦珊一行人去前台补订了个打扑克的小包间坐下,准备商议正事。
本来是打算去露天咖啡馆潇洒的,但由于弗瑞行动不便,外加他是吸血鬼没法见阳光,只好作罢。
要讨论的正事,当然是关于伯爵大人的初拥。
由于奥兰多非常大爷,秦珊主动担当代言人,对弗瑞陈述了一下布莱迪的具体情况。
血族青年听完之后直接拍桌而起,哦不,只暴怒拍桌,没办法起身,他说:“不可能,我不会答应为一个癌症患者初拥。”
奥兰多抽出黑色手枪放在桌面:“我带你来只是为了说明具体情况,并不是为了给你选择。”
“我不会去的,杀了我都别想,对于一个洁癖狂加强迫重症患者,让我吸食绝症病人的鲜血还不如用木桩往我心口捅来杀死我,”银发男人修长苍白的食指在桌缘敲了两下:“我真的很搞不懂你,性|功能不行,你去报复人类社会就好,为什么连我们吸血鬼也不放过。”
“慈悲的我当然不会杀死你。”奥兰多唇畔勾起一丝残忍的笑意,他朝沃夫使了个眼色后,披着浴袍的黑发青年立刻站起身来,紧紧地按住了弗瑞的肩膀,不允许他动弹分毫……
湛蓝的眸子微微眯起,金发男人顺手握住身畔墙壁上的一根串着白色珠粒的细线……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下一刻,他用力地将那根线往下方一拽!
哗——
秦珊这才注意到,原来他们坐着的这个包厢座位旁边有个白色的百叶窗,而这个房间刚好朝阳……奥兰多一拉下操控的线绳,百叶窗的所有叶片就会一下洞开,刺眼的阳光会马上从这一条条小缝隙中投射进来……
果然,血族青年在强烈日照的攻击下,某些脆弱敏感的肌肤部分开始冒出一丝丝白烟,他喉咙里溢出痛苦的呻|吟,拼命地想要避开这种强光的灼烧。但黑发男人正死死禁锢着他,外加他两条腿都受到枪伤无力动弹,目前压根没有逃离的可能,只有一直承受酷刑和折磨的份……
可恶,还说什么特地为了他订的隐蔽包间,结果在暗中进行这种变态的计划。
“啊……不要……求你们了……”苍白的面容扭曲,殷红的嘴唇微张,吸血鬼非常艰难地祈求着。
哗——
百叶窗阖上,包厢重回阴暗。
奥兰多:“为我的兄长初拥。”
弗瑞喘息:“不行,不可能……”
哗——
冒险的血族:“噢……不行,啊,好痛,放过我,别这样……你们干脆杀了我吧……求你们了……”
哗一下关闭。
金发男人冰冷开口:“初拥。”
血族:“想都别想……你们太过分了……”
哗一下开启。
弗瑞浑身痉挛,找外援:“好痛,沃夫,你居然帮着这帮残忍的人类欺负我……”
沃夫故作纯真:“咦,我记得狼人和血族本来就是世敌种族吧?我只是在借人类之手来对付共同的敌人罢了。”
弗瑞:“呜,混蛋,我快要被烧死了……好疼……”
太血腥残忍的画面了,中国女孩再也看不下去,默默和奥兰多借到手机,背过身去玩游戏……嗯,你们继续。
关闭。
“初拥。”
“不!”
开启。
“初拥。”
“啊啊啊啊啊啊痛死老子啦,好好,我答应你,为,为你哥哥初拥,初拥……人类实在太可怕了……”
金发男人勾唇,利落地拉好百叶窗,悠悠然坐回原位:“知道就好。”
****
下午,奥兰多让其余三个人在餐厅等,自己打算动身去修道院附近取车。
刚准备出发,他接到一个电话,来电人是曼妮,他的母亲。
按下接听键,女人悲痛又迫切的哭腔从那边传来,听上去像是随时都会晕过去:
“奥兰多,上午的时候,你哥哥就在去医院的路上昏了过去……这会我刚接到病危通知书,你快点赶回来,让他见你最后一面……”
第五十章
不能再等,奥兰多放弃去取车,直接折回餐厅把其余三个人塞进了计程车。
一路风尘仆仆来到王室私人医疗机构的时候,露西医生已经在门口等候他们多时了。她穿着白大褂,两只手插在衣兜里,眼睛里布满血丝,眼眶也红了个透,稍远一点看都不怎么能找得到眼白。
秦珊听布莱迪提过她几回,却没想到这名女医生这么年轻,而且是个亚裔人。
她和自己一样,黑发黑瞳,五官柔和,肌肤是健康美丽的小麦色。不过她并非华人,而是新加坡人,在国内念完本科后就考到英国读研,紧接着全家移民,她从此留在了这个优雅又复古的雨霾之城。
奥兰多第一个下车,看得出来他很迫切,露西言简意赅地对他陈述了一番布莱迪的情况:“高烧,神志不清,无法正常进食,颈部和腹部都出现肿块,贫血情况非常严重。”
“我们实在控制不住晚期癌细胞的转移。”她说完这句话,眼泪就流了下来。
奥兰多急着去看他哥哥,只留下病房号码,并嘱托门童去前台取一把伞来,就快步跟上露西医生走近医院大厅。
秦珊这间私人医院是一栋方形的灰色建筑,外形很像是一座稍微缩小版本的白金汉宫,医院前面有大片草坪和人工湖,中午的阳光非常好,隐没在花团锦簇中央的小径上,有不少年轻的护士在推着病人在散步,做复健,吸收新鲜空气。
秦珊先推开车门从上面跳了下来,她接过门童的黑色雨伞,嘭一下撑开,交到了沃夫手里。
为了四倍的肉丸子,我们的苦力小狼狗只能继续打着伞,背上身高一米八多的血族青年,朝建筑物里慢吞吞挪去。
秦珊主要要求揽下遮阳工作,却被银发青年一口回绝:“你个子太矮,而且你那个角度撑伞很容易有阳光泄露进来。”
秦珊有几分心疼地斜视哼哧哼哧地沃夫:“那只能辛苦你了,小家伙。”
弗瑞呵呵了两声:“小家伙?他要是小家伙我就是纯真无邪的襁褓男婴。”
黑毛男人面露不悦,立刻做出要把伞柄放低引入日光的姿势,没骨气的血族赶忙求饶:“不,不要这样,刚才的百叶窗之刑烧我烧得还不够本吗!”
沃夫这才得逞地扬起眉毛,回给秦珊一个“放心吧”的眼神,并且笑开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四倍肉丸子。”
秦珊抹平他杂草旺盛般的漆黑头发:“一定!”
一行人很快找到了布莱迪的病房,两个一路斗了一路嘴的非人类在到达病房门口的时候自觉闭上嘴,跟在秦珊后头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装饰非常雅致,壁纸和家具都是很舒服的乳白色,布莱迪的床头柜和窗台边都摆满了绿色的盆装植物,用以净化空气。
它们生长的非常好,旺盛到可以用来当窗帘,但一直照顾它们的病房主人,此刻正陷在干净柔软的床褥里,面容沉静,身体羸弱,用睡美人来形容也不为过。
才几天不见,他的肌肤和嘴唇似乎更苍白了,下巴瘦成尖尖的一道,双眼紧阖,金色的睫毛淡得像是随时会化开的光。
奥兰多和他的母亲站在一起,静静凝视着床上的男人。
病房里没人讲话,如同无声的镜头片段,就好像床上的青年真的只是休眠入梦了一样。
气氛宁静而压抑,坐在轮椅上的弗瑞感到有些无所适从,只好转动车轮来到一旁沙发的阴影里停下,接着抽出茶几下方的杂志搁在膝盖上轻轻翻阅。
秦珊和沃夫小心翼翼地挤到了银发青年身边,和他并排坐,女孩光裸的胳膊不经意地,摩擦过弗瑞的手背,他能马上察觉到来自人类的体温,那么温暖,能烫进心底。他抬头去看白色的窗台,日光从植被的缝隙里钻入房间,滚落在地板上,富有生命力的叶片和茎秆像是大自然的魔法手,能把太阳都染上剔透的绿意。
弗瑞摩挲着挂在轮椅扶手上的银色伞柄,突然间意识到,这里只有他一个,不是鲜活的生命。
这里的每一株植物都会凋零,每一个生命都会亡别,或早或晚。
只有他,能够永远生存下去,以永世的孤独、黑暗和冰冷为代价。所以说上帝是公平,他可以奢侈地赋予你极大的好处,他也可以让你永远得不到另一样你无比渴望的东西。
实际上,弗瑞没有告诉他们,初拥是一种非常复杂和难熬的仪式。
需要在干燥透风的黑暗地下室里进行,要在浴缸里催眠初拥的人类对象,要将对象的鼻口都封住,加入冰块和冷水,在完全麻木的状态下被自己吸掉60%的血液……接着才会向人类的身体里输送自己的血液,循环以上过程直到人类身体里的大部分血液都被替换掉,才算是结束初步过程。接下来,还需要人类自己的自我控制和求生意志,才能顺利获得永恒的生命……
所以,能挺过初拥过程的人,都是个人心智和身体素质都非常强大的人。
还有一点就是,血族不能吸食死人的血液,或者说是将死之人的血液,因为这样的鲜血会使他们变得非常虚弱,甚至,会让它们死去。
病床上的那个人类,生命气息已经极度微弱,和他交换血液摆明是在帮自己折寿,加速自己的消亡。
不过他还是坐在了这里,并且已经坐在了这里。
弗瑞活了几百年,在许多事情上都原则性极强,强迫症非常严重。但是,就在这一刻,他突然想随心所欲一点儿了。
****
病房内的小隔间里,秦珊一行人聚在一起,开始商量初拥的事情。
弗瑞首先就吊儿郎当地描述了一番初拥的具体事项,并且表明自己的观点,他觉得布莱迪可能在塞冰块或者放血那个关节就会承受不住暴毙身亡。
他刻意不提那件吸血鬼会因为吸食病态血液而衰弱的事。
这是个大问题,奥兰多从进医院后,就一直神情凝重,极少开口。
秦珊只能代替他弱弱地问:“就没有简单一点的初拥方式吗?比如互相咬一下吸一下什么的就完成了。”
“你以为你在演美剧和写小说吗?”弗瑞支起下巴,银发滑过指缝:“吸血鬼没法自己开那个金手指。”
“好吧,”秦珊十根手指不停地交叉着,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奥兰多抬手,用食指在眼皮上刮了一下,神态透出几丝疲惫:“再等等吧,”他也不敢妄自冒险:“等两天,等布莱迪先醒过来。”
其他两人也同意了。
沃夫从来到隔间后,就趴在小圆桌上睡着了,流了许多口水,直到会谈结束,这只疲劳的大狗都没有醒过来,秦珊心生怜惜舍不得再虐待小动物了,赶紧去沙发上搬来一个靠枕让他挨着继续打瞌睡。
午后的日光依旧鲜亮,秦珊陪着奥兰多在医院门前的大广场散步。
暮夏的风带来微不足道的熏热,刮在人脸上非常舒适,花香和蕊粉浮在空气里,淡淡的,若有若无。
秦珊走在奥兰多身侧,她有几次想去握住男人前后小幅度摆动的手,又有点害羞,很奇怪,那么大胆热烈的接吻都经历过了,在这些平淡的小动作上却变得格外拘束局促起来。
所以走了一段路后,她还是放弃了,只抿了抿唇,开口叫身边的男人:“奥兰多。”
“嗯?”
“你可以把担忧啊,难过啊,纠结啊之类的负面情绪分给我一半,”秦珊垂眼去看被自己抬高的手背:“如果你觉得很累喘不过气的话。”
“呵,”奥兰多像是被她这句话给逗乐了,冷哼一声,看着远处的红衫树丛:“你已经很敏感脆弱和抑郁了。同样的事,比别人更容易认为是挫折,同样的挫折,比别人更容易产生负面情绪,同样的负面情绪,恢复起来比别人要花更多的精力。”
“很多事情上都看得出来。昨晚更不用说,和你差不多大的年纪,我已经是独当一面的船长,而你,只知道哭鼻子要别人哄,”男人总结:“像你这样的弱者,还配来帮我承担?”
秦珊捏了捏鼻梁:“你居然把完整体验人类负面情绪后还勇敢选择活着的人视为弱者,这个论点根本不对,”理论的劲头又上来了:“我怎么啦,我哪里不行,不是所有像我这个年纪的女学生都敢独自一人待在国外还计划着当船长夫人的!”
“船长夫人?”可笑的名词,奥兰多立马反语嘲讽:“真是令人惊叹的远大志向。”
“随你怎么说吧,”秦珊揪了揪男人的衣袖,她最近总喜欢对奥兰多做这些细微的肢体触碰,不那么过分,但也足够让她心满意足:“你自己说,对我冷嘲热讽之后,你是不是开心一点了?”
奥兰多并不否认自己的感受,他都有点怕这个中国人闹脾气了,为了保护好自己的上唇,他冷漠地回道:“是的,也就一点的千分之一。”
“那也不错了,这就是我帮你承担负面情绪的方式。”秦珊满意地笑起来。
奥兰多垂眸看了她一眼,这家伙的唇角就一直下不去,真的非常开心,情绪指数飙升到顶置,自我满足度还真低。
他是真的无法理解这个小女孩为什么要喜欢他,虽然喜欢他的女人并不少,但没人像她这样,坚持到这样一种极端的境地。
奥兰多一直对女人存有偏见,这种偏见来源于他的母亲。
十七岁,他的伯爵父亲去世之后没多久,他就亲眼目睹曼妮把希曼尔大公带去了自己的闺房。她向来把卖弄风骚和美丽当做博取名声和维系利益的武器,但是,这件事对奥兰多的触动非常大,因为他的父亲才去世两个月而已。
而他也明晰过来,很多时候,他父母所展示给他们兄弟俩的鹣鲽情深,很有可能都是在逢场作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