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秦露的忌日到了。我坚持要去黄港墓地看望他。秦绍很是犹豫。因为离预产期没几天的时间了,他怕出问题。但我毫不动摇,一意孤行。秦绍每每看见我这样,就会妥协,这次也是一样。
天气还是转凉了些,我一手捧着大肚子,另一手被秦绍牵着,一步步拾阶而上。沿路的松柏郁郁葱葱,头上的蓝天一碧如洗。别人眼里是个秋高气爽的好日子,而我的心却是一沉一沉的。
终于走到秦露的墓前,秦绍把白菊放了下来,轻轻地说了声:“露露,我们来看你了。”
我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想到那么可人的一个青春小女孩,被永久停留在二十三岁的初秋。期间这七年,秦绍消化了多久,而我又逍遥了多久呢?
我挣扎着跪下来,秦绍看到后想扶我起来。我向他摆摆手,说:“我和你妹妹说会儿话。站着说,怕你妹妹不听我。”
然后我对照片里露出甜美笑容的女孩,慢慢说道:“秦露,对不起。我知道一句对不起,对你来说什么意义都没有。可除了对不起,我也想不出其它的话来表达我的悔恨。以前我不信命,现在我相信天道轮回,因果报应,生死簿上赏罚功过一条条都记得清楚。这辈子我们家欠了你一条命,如果有来生,请把我的寿折到你身上。我们一家三口,每人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作为子女,我还是厚着脸皮请你原谅我父母,他们已遭到了不测,唯独我还贪恋这个人世。所以我父母的债我来还,我三生的命都由你来定。你要是能够爱屋及乌,不嫌弃我,你投胎来做我的孩子,我愿用我这一世的母爱来照顾你呵护你。”
秦绍扶着我的手臂,想要我起来。我低着头,想也许多跪一分钟,秦露能少生一点气,就执拗地跪在石地上。秦绍摸着妹妹的照片,叹了口气说道:“露露,都过去了,好不好?哥哥看着她开心,才能幸福。你原谅她吧。”
过了一会儿,秦绍又来拉我。他说:“起来吧,露露说她原谅你了。”
我抬眼问他:“真的?”
秦绍认真地点点头:“露露是个善良的孩子,她不忍心让一个孕妇跪她面前的。”
我小心地站起来,腿本来就有些浮肿,站起来时腿麻得不行了。我忽然问秦绍:“秦绍,你当初恨我吗?”我从来没敢和他直面过这个话题,
58、 第十七章 坦诚?爱(2) ...
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疤,轻易动不得。但其实,张嘴问了也就说出口了。
秦绍点点头。
“那你什么时候对我有其它意思的?”我好奇地问。
秦绍看着我:“什么其它意思?”
“就是很复杂的那种啊。电视里演的那样,看着会心安啊,不看会心慌啊。想着会心疼啊,不想会心虚啊。眼里为她下着雨啊,心里为她撑着伞啊。”
秦绍笑了:“你是诗人啊?”
“说嘛,什么时候开始的。”
“很早的时候。”
“多早?”
“你想象不到的早的时候。”
又是这个答案,更早时,秦绍还说在想象不到早的时候见过我酒窝。他给我打太极,我也懒得理他了。也许真的在很早很早的时候也说不定,在最最初,那个算命大师不是说,我23岁时,已种下了因,果终将至么?
10月18日,我的孩子出生。是个六斤多大的女孩儿。秦绍起名叫“秦无伤”。起初我嫌这个名字像个剑客,后来也半释然半默许了。我想这是我们对孩子的美好祝福,伤痕累累过,千疮百孔过,才知晓,“无伤”便是人生最高的愿景了。
59、番外?劫(1) ...
卢欣然是我化解不了的一个劫。
2001年,从秦露那里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她和我同在美国念书,可心时时刻刻都在啸天身上。露露一向害羞,和那小子青梅竹马十多年,还没讨上个名分。出国了,却做起了名不正言不顺的监工,时不时地打听啸天的最新情感动向。
小男孩小女孩,总是喜欢这样,两小无猜得腻歪,却没人出面敢捅破层窗户纸。我也暗暗提醒过啸天,在感情这事上,男人应该主动一点,总不能让小姑娘先开口说那句话。小子却是铁锤般的心眼儿,也不知道是跟我打哈哈呢还是真没想明白男女之事。
有一天,露露哭丧着脸说,啸天被一个叫卢欣然的女孩拐跑了。我有些震惊,一直以为啸天早晚是我妹夫,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人家给攻占下了。露露茫然地说,那女孩儿真的厉害,听说每天像影子一样跟在啸天身后打转,最后啸天举白旗投降了。
自从啸天有了女朋友后,他更少打电话过来了。露露是个矜持的姑娘,一见到他冷落了,自己即便沉闷委屈得不行,也端着不给他打电话。只是每次见着我就长吁短叹一下。我看不下去,瞒着露露联系了一下啸天。没想到这小子以前说话稀稀拉拉的,现在张口闭口都是那个女孩的名字,一说起来跟倒豆子一样还没完了。我不悦地挂了电话,又鼓励露露积极主动一点,向那个卢欣然学习学习。露露一听,更加受挫,索性再也不在我面前提啸天的事情了。
2004年初,我终于完成学业,听说有人买了我们家古宅,我爸没心思处理,让我帮忙看着办,我就提前回国了。好多年没在国内开车,有些不习惯,在露天停车场倒车时,也格外小心。买完东西刚准备取车,却看见一辆白色的奥迪把停车场角落的临时摊位撞翻了,里面惊慌失措地走出两个女孩来。
一个有着浓黑长发的女孩忙着跑向了摊位,另外一个烫着卷的则仔细研究着车屁股的刮痕。
黑发姑娘穿了件纯白色的毛衣,蹲在摊位捡散乱了一地的钥匙,边捡边和旁边的摊主说对不起。摊主是个残疾人,大概在这里配配钥匙赚点养家糊口的散钱。
烫着卷的姑娘远远地走过来,喊道:“卢欣然,怎么办?车后面那两道痕可深了。”
我听到这个名字,心里有些惊诧,特地多看了眼那黑发姑娘。
她站起来,把所有的钥匙都放到了摊位旁,转身和卷发姑娘说:“刮了就刮了吧。”
卷发姑娘似是心理不平衡:“要我说,就得让他赔。什么停车场啊,怎么能随便让人在这里摆摊呢。我看看这停车场是谁家的去。”
卢欣然拦住了她:“算了。车是我的,要闹也是我闹,你先回去吧。”
卷发姑娘冷得跺着脚:“什么倒霉天啊。我说,谁让你在这里摆摊的?不知道这里是停车场吗?”她对着那个吓傻了的残疾人喊道。
卢欣然忽然大声说:“让你回去你就回去。”
卷发姑娘不满地看了看卢欣然,又气愤地看了眼摊主,不甘心地走了。
卢欣然低下头,把撞斜了的小桌板方正了之后,蹲在旁边跟摊主说道:“大叔,今天这事是我们不对。以前我也摆过摊,跟我妈俩在老家小学门口卖贴纸啊笔芯啊什么的,天越冷生意就越不好做。每天还得防着学校小卖铺的人出来赶我们走。知道您不容易,刚才那人说话您别往心里去。”
摊主还是个哑巴,比划了下手,表示不在意这事情。
我看她白色的长毛衣已经蹭上了小桌板上的机油。她倒也不在意,揩了揩后,说:“大叔,以后我家要配钥匙,指定到您这里来。”
我在国外见过不少暴发户的孩子,大多是被父母送到美国镀个金的,碰到问题总喜欢拍钱出来解决,像她这样已经比较少见了。
我拿出车钥匙打算走人,没想到她忽然跑上来,对着我说:“那个……你会开车吗?”
我终于看清她长什么模样了。眼睛占了几乎一半的脸,该说她的眼睛大还是脸小呢,总之长相令人印象深刻。
我环顾了四周,确定她问的人是我,便说道:“一般在这里的人都会。”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那也不一定,我就是个例外。你能帮我把车停进去吗?我怕停在这里,后面的人不好取车。”
我有些好奇:“你有车但不会开车?”
她不情愿地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好多人有钢琴也不会弹啊。谁让我暴发户的爹……”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恳切地看着我:“你能帮我吗?”
“有什么好处?”我戏谑地看了一眼她。
“帮我停了车,你晚上就不会因为白天没有对一个可怜无助的小女孩伸出援手而辗转失眠。你知道,发扬公德心什么的,最让人安定了。”她眨了眨大眼睛,干净清爽的气息飘了过来。果冻般的嘴唇正邪恶地翘着看我。
我不知怎的,心跳砰砰地加快了。快三十岁的人了,不应该被这些表象上的纯情而击中的。不过她说得很对,我一直有失眠的困扰,要是我不帮她,也许我晚上真会过意不去而在床上辗转反侧。
我拿过她的钥匙,帮她把车停了个妥当。
她感激地看了我一眼,笑着露出嘴边的酒窝,说:“谢谢!你这样的好人以后一定会有诸多好运的!”
她真的是我的劫,被她这么祝福完,我这一年都很坎坷不平。
故宅的事一直拖着没被解决,不管用什么方法,那个商人都不让步。我让人查了查背景,他是卢氏电子公司的总经理,这几年来他们公司的风头正劲,其实真正发家也没有五六年。这样的人有个习惯,总是以为别人要跟他争的东西是个宝贝,你越抬高条件,他越不让。我索性把这事情放了放,想冷处理一段时间后,再想办法解决。
没想到我回归公司没多久,父亲就病倒了。我翻开公司凌乱的账目,才晓得这几年公司快要成为空壳。我父亲一直没把这样的变故告诉我,现在他病倒了,我才有机会介入。我忙得焦头烂额,连露露说要回国做交换生这样的大事,都没有时间去料理一下。
这变成了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没过多久,露露回国了。我不知道她是去A大做交换生,直到某个阴沉沉的下午,我被A市酒店通知去认领尸体,我才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A市酒店有我认识的同学做高管。他认识我妹妹,所以第一时间绕过警察先通知了我。我全身无力地赶到现场,看见露露惨不忍睹的身体已停止了呼吸,我发疯一样地抱着她,却完全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才能这么决绝地弃家人离去。
后来,我在她的手里发现了一张名片,上面写“卢氏电子公司总经理闺女卢欣然”。我没法把当初见过的善良小女孩和害死我妹妹的杀人凶手联系起来。为了调查,我特意找了当日值班人员。那里的保洁打开1024的房门,告诉我,有一对长得像母女一样的人冲进了这个房间,里面传出了打斗声,哭闹声。没过多久就发生了惨案。
我又查了酒店的记录,看到1024入住人的名字是卢国富。事情立刻变得一清二楚。我捏着名片的手都在颤抖。如果当时我失去最后一丝理智,也许我已经冲出去,结束卢家一家的命了。
然而我那时并没有时间去考虑怎么复仇。我父亲的病危在旦夕,我不敢把妹妹的事情告诉他,只能偷偷把她先安置在黄港墓地。露露的事情,很大一部分是我的责任。她回国后,人生地不熟,我没有时间照顾她陪着她,她才会遭此毒手。我悔恨焦躁,身心疲惫,连处理公司的事情都有些漫不经心。
我知道露露是个害羞矜持的人,她肯定不愿意让警察介入这件事,我只能伺机行动。没想到,恶人总是有人惦记。温家为了抢夺电子市场,已经跃跃欲试了。温父想拉我一起干,我却没有这心思。他们搞的这一套太阴险,我复仇是私事,不想扯到一个涉及到几千口工人生活的公事上去。
我没想到的是,陆轻天会找到我父亲。父亲一如以前的执拗,以死相逼,要我和陆轻天结婚。他不知道露露已经死了,不然,哪怕他是个再苛刻的严父,他也不会再拿自己的命来威胁我。而我又不能跟他说实情,他要是知道露露先他而去,也许他都活不过当天。
陆轻天是我大学同学。她是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女人,以为这个地球都是围绕她在转,连婚姻这样的事情都是靠交易来达成。但我还是屈服于我父亲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让第二个亲人再因为我而离去。
我出任邵阳集团的总经理之后,卢氏电子公司便宣布破产,听说他们家又闹自杀又闹家变。再后来,我听说啸天早已出国,瞒着他的小女朋友突然玩起了失踪。我一打听,原来温父为了防止这小子搞政变,把人家先挟持过去了。没想到在美国,却查出了食道癌来。那小女朋友还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呢。
我想想,复仇这样的事情先放放吧。
60、番外?劫(2) ...
接下去的七年,我一直忙于壮大公司。我的性格越来越阴沉,可能是因为父亲一直住院,母亲患上痴呆症后,渐渐认不出我,妹妹又和我阴阳相隔。我瞬间觉得孤独,也和一些年轻人出去泡泡酒吧,随便玩玩。可是越玩心里越空虚,有时候躺在自己的房子里,想着人活一辈子,空空荡荡,似乎什么都攥在手里,似乎又什么都没有。
晚上睡觉越来越难以入眠。一个星期里,真正睡着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七个小时。我总是在不同的房间里打转,到了后半夜,更是每隔一小时就换个房间。因为朝向不一样,从几个房间看到的日出也不同。我就这样百无聊赖地度过每个不眠的清晨。
在star会所那天,我看见了卢欣然,有些惊讶她还在上学。说真的,自从卢氏出事之后,我再也没去打听他们家的事情,我刻意去逃避04年发生的意外。没想到,她居然还在A大念书。
不过,时隔七年,她的气色差了很多,不像当初那么青春活泼了。可是,她还是原来那样古灵精怪,和另外一个女人演戏演得过了头。我看着有些想笑,但是想到她塞给我妹妹的名片,又生出了邪恶的念头。
趁她喝得多,我把她带到了A市酒店。当初她父亲怎么对待露露,我就怎么对待她。这样对她来说很不公平,我也知道我很无耻。我甚至怀疑我的动机里有没有为了我自己的私欲这一成分。可是我管不了这么多,那时,和她□是脑子里想的唯一一件事情。
很奇怪的是,做完之后,我竟然抱着她睡着了。我一直以为自己远离睡眠,没想到那天我一口气睡到了早上八点多,差点没让她先我一步醒过来。我匆忙留了张名片,就逃离了。
留名片是我计划中的事情。她给我妹妹留了名片,我肯定要回敬一张。
逃离这样的举动却远在我计划之外的。
接下去的一个多月,没有收到她的任何消息。我特地开车去A市酒店老同学那里打听了一下,问他们酒店最近有没有人闹自杀。看到老同学快要把我吃了的表情,我感到安心了不少。我想她也不至于闹到自杀的程度。又不是第一次。想到这个,我心里略微有点不爽,但又觉得这样的不爽很是诡异。以前出去玩,最怕第一次就敢豁出来献身的。可现在只要一想到还有别的男人趴在她身上做过,我有些不是滋味。
最后我终于接到她的电话。她跟我来谈判了,一脸的紧张不安。我毕竟活了三十七年,装装样子还是会的。我说得又尖刻又冷血,她渐渐有点挺不住。她告诉我家里的事情之后,我反而有些为难。
我可以不报复,但不表示我可以原谅到花钱救赎他们的程度。我妹妹死在他们家手里,现在她爸爸变成这样真是老天有眼。
于是我折了个衷,我给他爸爸少许钱,但是却要她拿身体来换。我想这样,既没有亏欠露露,也没有见死不救。但她说的那条古怪的附加条款有点惹恼我。她这样的脸一点都不适合说□之类的词,她装得好似什么都已玩透,想在我面前赢得优越感,却让我一句“洗完过来陪我”就击倒了。
我摸着她柔软的短发,她一脸僵硬地看着我。我懊恼不已,想着怎么答应了这样的条件。虽然我的生活无聊,我也不需要给自己增加这样的麻烦。可她的眼睛又像在蛊惑我。我顾不得结果,只跟随本性做事。没想到我刚到兴头上,她吐了我一身。
我玩别人的时候,只发生过射人家一身的事。现在倒好,被一个小丫头欺负了。我压着火,让她去洗澡,我自己也去外面的浴室冲了一下。她是憋着一身傲气吐了给我,我就想灭一灭她臭脾气。
我命令她坐上来,她对此显然很生疏,技术什么的就不要谈了,有几下命中我要害,差点没让我一把推下去。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还忍了下来。可是她却没忍住,吐了出来,这次我脸上都沾到了。我恼火得不行,习惯性地一挥,就把她挥地上去了。
冲凉出来,才看见她脑门上挂了彩,正傻傻地躺地上,连喊疼的声儿都没有。我一个头变成两个大。真是前世的冤家,才过来一个晚上就成这样了。
虽然说她有安眠药的效用,但代价实在太大,要是每次都要被她吐一身,才能换来抱着她入睡,也就算了。本来是场交易,现在却搞得像是我强迫人家一样。于是,我也懒得再去找她,继续往返于公司、会所、住处三点一线的生活。我不爱参加各种名目的招待会,太虚张声势的事情我都不感兴趣。
A大照例给我发了邀请函,让我作为嘉宾参加学校的迎新晚会。我本来兴趣寥寥,打算和以往一样,汇点钱过去表示一下心意就算了。可想到我不联系小丫头,也没见着小丫头联系过我,心里落空,就去了。这一去倒是让我见识到了,丫头的本事不是盖的,比她小十岁的新生舞台上,都能看见她的身影。穿着一身古怪的衣服,摆弄着更为古怪的动作,只是脸上的表情,让我想起了七年前,穿着白毛衣蹲在停车场摊位前的样子,真诚质朴,单纯得可爱。
她后面的小男孩正有意无意地瞄着她。行啊丫头,一把年纪了还能老牛吃嫩草,刚入学的新生都没放过。
我找了个借口,出了大礼堂,给她打电话。我没想好让她出来干什么,聊聊天,赏赏月?似乎不太可能,我妹妹要被我这样不要脸的哥哥气哭的。
我还在想做什么,她却不耐烦地看着手表。我一激动,就又把她压身下了。她的头发还没干,身上有好闻的沐浴露香味,淡雅清新,我有点兴奋,刚想办事,却发现丫头有备而来,系了条复杂的皮带出来。我知道她倔,没想到倔成这样,我想,今天不把你这脾气改过来,我就不姓秦了。我命令她不准吐,她却还给我一句“啸天救我”。
我才了解,她还没忘记他。我以为啸天消失了这么久,她早就该忘了。现在年轻人的感情都跟快餐一样,哪里还能支撑上十年的?
后来,她似乎是失去了意识,抱着我又哭又闹,把我当成了温啸天,柔情似水一般亲吻我。我拨开她的手,她却亲得更凶。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让人当做影子过呢。我不停拍开她,她却粘人得像无尾熊,还露出了迷人的酒窝。
我一看这样的酒窝,就随她去了。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等她闹累了,自然就睡着了。
我让她每周六过来一趟,一是想每周好好睡一次觉,二是……我也很想念她的笑容。年纪上去了,越来越喜欢没心没肺单纯的笑。她一笑,我不仅心动,连肝都颤。要说神魂颠倒是不是不适合这样的岁数了?可我就这么栽在这丫头片子上了,这丫头片子不仅是我的仇人,心里还有我上门不成的准妹夫,想想真是不甘。我自然要做一些让我舒心的事情,我把那个碍眼的纹身给洗了,还让她去看了看我养的两匹狼。她踏实了不少,不过,我也不会做过分。每次她过来,我就是让她陪我躺在床上而已。要说出去都有些丢人,可我还是这么做了。我还特地给她买了她喜欢的沐浴露。我依稀记得七年前第一次见到她时,也是这样的味道,可见她很喜欢。
这么一天天过着,我心里那点空虚也慢慢被填补了。因为每周有一天能睡得踏实,精神也好了很多,周六去打高尔夫球挥杆成绩也看涨。很多人都说我越活越年轻,当然有部分人纯属吹捧,但我一想到晚上还有个热抱枕,心情总归有些飞扬。那些拍马屁的话就照单全收了。有一次我正挥着杆呢,旁边球童就递过来电话,说明叔有急事找我。明叔看着我长大,什么心事都瞒不过他老人家,一个紧急电话竟是说这丫头跑到我那儿熬粥来了,害得我扔了球杆又飞车往家里赶。
快四十岁的人了,还这么贱了吧唧地赶过去,就为了喝一口青菜火腿粥。要营养没营养,要新意没新意,我还喝得心满意足。这年头,包养个情妇也不容易,我看周围没一个人活成我这样憋屈的。
可我也不是傻子,知道丫头不会好端端地来给我熬粥。我让人去调查了一下,一调查没把我气撅过去。她先是给上次舞台上贼眉鼠眼没安好心的臭小子买了粥,又和温啸天去吃了顿火锅,连晚上到我这里报到的事儿都彻底忘了。我还惦记着怎么给她庆生呢,这丫头整颗心早扑到别人身上去了,像我这样倒贴着钱还得哄着她开心的,她不稀罕。
我也不是善茬,见到她的脸,我也常常想起九泉之下不能瞑目的妹妹,心里不是没有矛盾的。她现在不把我当回事,我自有本事让她也活得不开心。我摆了个鸿门宴,看着她在啸天和Shelly面前惊慌失措后,一脸败坏地把她带回来。我原本是想让啸天明白我和她之间的关系,没想到她自己先要在我面前自作多情地保啸天周全,又傻不楞地被啸天羞辱了一番,回了家一脸求死的表情。
我看着她这个样子,想我妹妹当初没想死,却被她一家逼死;现在她来向我求死,我难道还要拒绝了?我真想一把掐死她,可是她眼睛一闭,决绝的样子我又有点恨铁不成钢。啸天这小子有什么好?我妹妹这样,她也这样。我以前对啸天也是疼爱的,后来看他出国躲了这么多年,也看不起他了。回来后,连和女朋友说声对不起的勇气都没有,就会拿着虚弱身体做借口,不像个男人。
最后她恳请我驯养了她。她给我讲的故事有些神叨叨的,但听着似乎是个唯美的故事,后来我特地买了书看了看,觉得好像有那么点意思了。她大概也是被啸天逼得没指望了,每天呆在我这里,也不回学校。看来她定下心来要在我这里过日子了。
我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有些偷来的欢喜。内心里感觉自己像是穷山恶水的偏僻地方成不起亲的残疾人,从人贩子那里买了个媳妇回来,看着她原来宁死不从的刚烈性格,终于也磨了性子安定下来的那种欢喜,里面还夹杂着点忐忑和不安。
61、 番外?劫(3) ...
她是个闹腾的人,一上来要装修房子,把房子都快要拆了,还敢举着大电钻独自一人站在狭窄的操作凳上,我看着眼皮都跳。装修完房子又要养狗,我从来不喜欢小动物,尤其是猫啊狗啊的。我没想答应她,可她眼巴巴地看着我,我就有点心软。又自己给自己铁了铁心,想着不能老让一小丫头片子牵着鼻子走。不料那天开车出门,见一只满是血污的流浪狗也是眼巴巴地看着行人,跟丫头的眼神还有些相像。我车都开出很远了,又倒了车,把它扔进了后备箱。
从此之后,我家里不仅有个闹人的丫头,还有一只闹人的狗。不过有了狗之后,她开朗了不少,被狗一逗,连二楼都能听见笑声。因为她,我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常常在书房办公。她一笑,我就走出去,偷偷拿手机拍了张照片,做了电脑桌面。我以前老笑露露手机啊电脑啊都是啸天的影子,没想到自己也是这傻样。我看着桌面上笑惨了的白眼狼,脸上都不敢露出满足感,怕被露露看见了,会狠狠地怪我。
我活了三十七年,还真没像疼她一样疼过一个人。我这欲望蓬勃的虎狼年纪,在床上也得顾及她的心情。她要高兴了我多要几次,她要没兴趣,我立刻缴枪。
我清楚自己在她心里是个什么定位,所以从来没给她多的钱,我怕她拿着钱跑了;也从来没拿钱威胁过她,这样有伤我的自尊,好似我们俩之间真的只有金钱交易一样。为了掩饰我心里的虚弱,我在她面前装得很凶悍。她表现得很乖,有时候会调皮点,但无伤大雅。有一次,我实在没忍住,在厨房里要了她,她拿桌上的菜开我玩笑,说山药里加了点秘料,我在那边干咳得不行,丫头却笑得前俯后仰。我宠她都宠没边了,以前老说玩我的人还没出生呢,这话还没晾干,就出来这一妖精。我有时候担心自己伪装得不好,她要是知道了真相,不得把我玩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