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她?
在宫里头放肆扇了风迁一耳光的,怎会是叶家的小女儿…叶漂?
看清女子容貌后,风乔生出的第一念头,竟是将风迁藏起来,永永远远藏起来…
如此,他与叶漂才可没有交集。
前世的茗会上,他们两兄妹遇上了叶家两兄妹,因着她与叶泊有过一茶之缘,便结伴同行。哪知经过一方书架时,拥挤的众人将其碰倒,恰好向走在最后的叶漂砸去!风迁当时离叶漂最近,想也未想便飞身扑倒她,护在她上方保护她。
两人谁也没有被砸到——倒下的书架被风乔飞身一脚架住,缓住了倒势。
事后,叶泊常说是她救了叶漂,而叶漂这丫头却心心念念是风迁救了她。
兄妹两个人,明明都在场,分别把不同的人当做了救命恩人。
但若是没有那方书架子,叶漂与风迁,到最后也只可能是一对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而已。
所以,重生之后,她阻止风迁去茶会,极力避免他与叶漂再次相遇。
然而…他们却还是在不同的地方相遇了。
就好像她与叶泊,就算如何想避,缘分到了究竟是避不开的。
叶漂看了眼挡在“登徒子”面前的女子,眨眼间心头只叹丽颜倾城,一掀眼帘,视线却定在了面前女子手持的油纸伞上,大惊:“这把伞你从哪里来的?”
风乔随着她的目光抬头,只见纸伞上的朱梅灼灼生辉,一时回忆起了那嬉笑着在风雪间躬身为她撑伞的男子,张了张口,不知如何形容与叶泊的关系,于是反问道:“别人送的。这把伞有何问题么?”
“这伞上的梅花是二哥他花了三个下午跪在冰冷的地上完成的。”在她印象中,她从来没有见过叶泊如此认真地做着一件事,由此可见这伞的重要,“你可知二哥当时画梅花时多认真多虔诚么!这样费尽心血完成的伞,他竟然送给了你!”
风乔抬手,以指尖轻抚过那一朵朵红得让人不禁想泫然泪下的腊梅,忽然想起了叶泊当时的说辞——“随意勾了几朵。寒梅清冽,配姑娘恰好。”
随意…他的随意,究竟是隐瞒了多少的心力在其中?如此轻描淡写一言带过,若不是叶漂说起,她永远不会知道,那个说过想替她撑一辈子伞的男子,究竟是怎样珍惜和爱护她看中的东西。
叶泊…这样的你,怎能让我,不再一次爱上?
“二哥既然能把伞送给你,那么…”思绪中,叶漂的声音传来,只见她露出猜测的表情:“这位姐姐想来一定就是小乔姐姐了。”
风乔一惊,不知她从何得知。
“一定是二哥在烧糊涂的时候,唤过的‘小乔’姐姐了。”叶漂笃定道。
风乔脸颊一赫,随即意识到这话带来的另外一层含义,眉眼一沉,抿紧了唇。
叶泊在烧糊涂时,为何会唤出这个…与前世如出一辙,但这辈子她却从来没有告知他的…小名?
作者有话要说:总觉得…好像很久没更新了。。(捂脸)我悔过!我终于考完了。。。我要勤奋更新!【远目PS:前面十章我会慢慢修一下,争取把风乔的气场修出来,对现在的风乔不太满意…目前只修了前三章,改了微乎其微的东西。
(十二)雨中漫步
春雨润如丝。
京城的春天,带着几分料峭春寒,使得这看似多情的朦朦烟雨多了些说不出的凄凉。
马蹄声滴滴答答从巷子尽头传来,风乔别过头去,只见朦朦细雨中,若隐若现映出了一人一马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抱歉,候了多时了吧。”人未近,叶泊的声音已透过细雨传了过来。
“无妨。”风乔撑着伞牵马走过去,“我既已公子你约好了在此地相见,那么就算风雪再大,我也会等你,会一直等着你来。”话语间,她掀起眸子,笑靥并未达到眼底,目中一波静澜,定定地望着叶泊,不放过他面上的任何表情。
两个月前的良缘灯会,她偶遇叶漂,从她口里得知叶泊曾在烧糊涂时,梦呓过她的小名“小乔”。使得她不得不深思,这个与前世如出一辙,但这辈子她却从来没有告知他的小名他从何得知?
思来想去,她也只能得出三种猜想——
其一,他唤的是别的“小乔”。
其二,他已得知她是风乔。
其三,他同她一样,早已认识彼此。换句话说,他…也重生了。
为了印证最后这种发生可能微乎其微的猜想,她刻意说出了前世她最后一次与他见面时说过的最重要一句话,以试探他的反应。
只见叶泊一张脸却笑得跟蜜一般陶醉:“能得美人如此诺言…当真是甜得心都醉了。”说着他作势抬手按住了胸口。
前世胸口那一箭直戳心脏,如今似乎还隐隐作痛,提醒着他,这一世切莫因为这句“我等你,我会一直等着你来”乱了阵脚。
只是,相似的话,在这样的时机,这样的场景下说出来,少了前世最后一面的凄凉绝望,多了窝心的暖意。
他知道,风乔甚少许诺。
她这一诺,足以将那隐隐作痛的伤口抚平,徒余怅然。
他不想让她看见的怅然。
所以他低垂了眸子,故作陶醉地浅笑,没有窥到面前的女子眼波微颤,流过一瞬的失望。
在风乔看来,这的确是风流放荡的公子叶泊会说的话。
也就是说,他之所以会唤“小乔”,只可能是前两种可能。撇去她从未听说过他认识其他名字里有“乔”字的女子,剩下只可能是…
他知道她是风乔。
转念想来,其实,就初见时她张弓对着他那一幕起,他便该猜到她的身份。年宴那夜,他毫无征兆出现在风家去往宫中的必经之地水家大院的巷子,就像刻意等在那里为了给她茶叶。若非知道她会在那一夜从年宴中出来,他又怎能如此掐准时机笃定地等在那里?况且,在见到她一袭曳地的宫装时,他眼中露出惊艳,却无…意外。
他知道她是他的劲敌,却一直装作不知道,总是悄悄然出现在她身边,以他不同于平日的温存待她。这样的人…意图不明,她该如何防?
风乔绷直了身子,握紧手中的伞柄别过头,翻身上马。马背被雨水染湿,连带着将她的裤子濡湿,冰凉凉地紧贴着肌肤。
叶泊见她有些不适地挪了挪坐下的姿势,夹了夹马肚子走到她身侧,躬身替她解开系在马鞍上的蓑衣,递到她手里头,“在我看来,姑娘还是坐马车的为好。”复又另一只手摊在她面前:“伞给我。我替你撑着。”
风乔极其自然地接过蓑衣,将雨伞递到他手里,双手一展将蓑衣披在肩上,“江湖滚打几年,什么风没吹过,什么雨没淋过。你未免将我看得太娇贵了些。”话音刚落,她自己一愣——这般语气,这般默契地交接动作,她似乎在潜意识里,已将他当做前世的叶泊。
叶泊倒没有觉得任何不妥,一手替她撑伞,一手将斗笠扣在她头上,“我从未觉得你娇贵,只是不想你太狼狈。”
“淋场雨便是狼狈么?”风乔转过头去,平视他,“我不想拖公子行程,雨天里头,自然是骑马最快了。”
“姑娘拿主意,本公子言听计从。”叶泊见她穿戴整齐,兀自收了伞,大掌覆上伞上红梅,忽然想起一事,笑道:“前几日归家时,听小妹说在良缘灯会与打着这把伞的姑娘相遇。”
“是有此事。”风乔夹了夹马肚子,“边走边说,别在原地干淋雨。”
叶泊跟上她,始终走在她身侧,明知她早已被太子下聘,却故意唉声叹气调侃:“原来姑娘还没许人家,也不知道姑娘在良缘灯会上可有遇到良人?如果遇到了,还真是我的损失,没能早早抓住姑娘。”语罢眨了眨眼,看着风乔故作深情道:“不知道现在还来不来得及?”他知道自己多此一问。
对于他来说,如今做什么都来不及了。除非他重生回风乔十岁之前,太子尚未下聘时。否则…一切枉然。
可若那时便开始改变,那么风乔便不再是风乔。不再是带着藏鸦行事雷厉风行的风乔了。
在这一点上,他得感谢太子百里镜息。
“来得及什么?”风乔不解。
叶泊摸了摸鼻子,痞笑:“来得及问一句姑娘,从今往后,无论贫穷富贵,生老病死,姑娘是否愿意…”
“那一日我只是陪兄长去灯会而已。”风乔打断他深情不正经的“告白”,避而不答她是否许人家的问题,一心不想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只是似乎令妹对家兄误会颇深,让家兄连着挨了两记耳刮子。”她咬重了最后几个字,言语间有几分嗔怒。
“哦?这我倒没听那个小丫头说起。”叶泊玩味一笑,“小妹顽劣,古灵精怪,但绝不会无缘由地发脾气。”
“她咬死了家兄是登徒子,欲对她不轨。”风乔无奈地摇头,“并非我这做妹子的毒舌,只是依着家兄那榆木疙瘩的脾性,想来非礼女子这等事,他是不会做的。”
叶泊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眯了眯凤眸,“我想…我大概知道令兄是怎么回事了。”年宴那一夜他小小占了记风乔的便宜,回头便听叶漂哭诉自己遇上了登徒子。他当时还笑言叶家没亏。
如今看来,他叶家与风家的两兄妹互占彼此便宜,还真是…没亏!
在他印象中,风迁的确如风乔所言,性情憨厚,不像是会在大街上欲行不轨的男子。只怕是自家小妹子多想了。“依姑娘所言,倒真是一场误会了。如果姑娘想带兄长跟家妹解释,索要道歉。以我对我家妹子那顽劣的个性分析,我觉着…还是算了。”叶漂和风迁,还是不要再见的好。
“我也是如此想的。误会解释清楚自然好,怕就怕我将兄长领到令妹前,还没开始解释又挨令妹一耳刮子。家兄仁厚,绝不可能打回去,思来想去,还是我家吃亏了,不如就让他们继续误会着,只要不再相遇,就不会有事了。”
只要不再相遇,就不会相爱。他们就只会是一对有梁子的陌生人。
便不会有之后的私定终身,逃婚私奔…
从前的叶家,为了巩固叶家的地位,与叶氏皇族血脉的延续,在大局已定时,将叶漂许给了晋平王作侧妃。
是风乔与叶泊二人,看不惯一对鸳鸯被打散,安排了风迁与叶漂两人私奔。
私奔一开始是成功的,可两人并没有逃出多远。
无论她与叶泊如何从中相助,也无法避免私奔的两人被乱箭诛杀的命运。
诛杀二人的,是叶家的家卫。
叶泊这一辈里,叶漂作为唯一的女子,颇受家里人的宠爱。尤其是叶家家主叶国公,向来对这个孙女疼爱有佳,知道她不喜叶家古板,特意在京郊建了别院给她住,这才将叶漂养得古灵精怪。
但令人心寒的是,下令诛杀叶漂风迁的,正是叶家家主。
即便再是疼爱,私奔一事实在有损叶家声誉,更会令晋平王颜上无光,从而疏远叶家。
在叶家声誉与前途面前,叶漂的命显得何其的单薄。
最后的结果却是——风家长子挟持晋平王侧王妃欲威胁帝位,叶氏王妃以死明志,不为拖累。风迁伏诛,当场断气。
杀人灭口,反手将屎盆子扣到风家的头上,这的确是叶家喜爱做的事。
叶家亦利用这点,激化了晋平王与风家背后的太子的矛盾,使得夺位之争浮出水面,越发汹涌。
于公于私,风乔都不愿自家兄长跟叶家的小姐再有任何牵连了。
“看来跟姑娘达成一致了啊。”叶泊抹了抹脸上的水,正视着前方渺茫不清的路。
“说起来,跟公子来来回回见了不少次,却仍旧不知该如何称呼。”风乔别过眸子看向他,手却不自觉地抓紧了马鬃毛。
这一世的他,还会以“流息”二字糊弄过去吗?
“哈哈。”叶泊开怀一笑,“当日问姑娘芳名时,姑娘以‘萍水相逢的路人,不足以互告姓名’这个理由回绝。如今在姑娘心里,我与姑娘,终于不算路人了么?”
风乔抿唇撇开眸子,“这一路前去江南山庄,总是要彼此称呼的。”总不能一路上‘公子’来,‘姑娘’去的。届时人多了,谁还知道唤的是谁?
“在下姓叶,姑娘唤一声‘叶公子’足可。”叶泊摈弃了“流息”这个名字,转而告诉她真姓,好过日后两人呼知身份后,指责对方欺骗自己。
风乔微微一怔,没有料到他的诚实。
却听叶泊又道:“那姑娘呢?”
风乔浅笑,直直看着他,反问:“小女子小名‘小乔’…公子不一直知道么?”既然猜不出他知道她身份之后的企图,不如开诚布公,摊开了说,省去她猜疑。
叶泊脸上有一瞬的错愕,随即扶额:“漂儿那张管不住的嘴,回头非得缝起来不可。”
“事到如今,请叶公子务必回答我…”风乔直了直身子,目不转睛盯着他,正色质问:“你…又是从何得知我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出去旅游了…于是没来得及更新。等着吧!这周一定会找个时间双更的!(握拳)不过,虽然更新不勤…但每章貌似比较肥…【魂淡每章就比平时的3000字多了500-1000字而已好意思说咩!?PS:这两个人还真是阴差阳错…跟对方说一句“我是重生的”会死啊…!!再PS:不过如果对方不是重生的。。。。这句话说出来会被当成神经病+精分…
(十三)互揭身份
叶泊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将头别到风乔看不见的方向,咬了咬牙。
叶漂这篓子捅得!让他该如何交代?
重生这等匪夷所思的事,说出来会有人信么?恐怕风乔只会以为他胡诌理由隐瞒其他意图吧?
他不愿被她怀疑。
心头转了转,他恢复满面春风,回头对风乔“嘿嘿”一笑:“姑娘…觉得呢?”在回答不上时,反推回去才是硬道理。
风乔一瞬不转地看着他,摆明了不吃他这套。
“其实…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叶泊见她不语,只好摸摸鼻子,开始“坦白”:“那一日在山中小亭时,我想问姑娘的芳名…哪知道姑娘却以‘萍水相逢’拒答,于是我就…”
“说重点。”前世好歹知道他的劣根性,风乔何尝不知,反推问题与拖延时间乃是叶泊的两大回避问题的惯用手法。
“还记得当时,我以‘京城第一美人比起姑娘不算什么’为由作答。寻常女子听了这般赞美,多半会娇羞…”
“这等甜言蜜语,我又怎会信以为真?”风乔睨了他一眼,“我既然不信,又怎会娇羞?”
“这也是。姑娘这般清醒,实在难得。”叶泊顺着她的话意点点头,却徒地转折:“只是…姑娘家丫鬟的反应却过激了点。寻常男子甜言蜜语赞美自家小姐,做丫鬟的,或高兴,或斥责对方轻浮,而你家丫鬟却像是急着辩解什么。我当时便疑惑了,这又有什么值得辩解的?辩解自家小姐不如风乔?还是说…”他抬眼定定看着她,“只因自家小姐,原本就是风乔?”
风乔心头一跳。
如此细微之处,竟被他揪了出来,准确无误地成了他判定她身份的凭证。
叶泊笑睨了她一眼,接着道:“只是当时尚不确定,直到茗会那日…才确定。”
提及两人狭路相逢的场景,风乔不由得问道:“你那时如何笃定我会经过此处?”
“并非笃定。”叶泊不想将话说死,暴露自己了解她至深的事实,“只不过估摸着若真是风大小姐,来去年宴定会挑这条人迹罕至的捷径,不如早早在这里守株待兔。果不其然见着了一袭盛装的姑娘。”
“你似乎并不意外。”
“我意外的时候姑娘没瞧见。等着真正见了姑娘一袭盛装,丽颜绝世,惊艳还来不及,哪里顾不上意外了。”说着,他咧嘴一笑,看向前方的神情却有些恍惚,“可惜好处都让太子给兜着了,风大小姐再是艳冠群芳,我等也只有白白瞪着。”
前路胧在朦朦烟雨中,亭台楼阁皆像一场幻梦,笼罩着一层薄纱,让人看不清晰,思不明晰。
然而就在此时,却听风乔冷清地开口了:“既然早已知道我是风家的女儿,叶公子…又何必隐瞒自己的身份?”她咬重了“叶”字,仿佛暗示着他是叶家子嗣。
风家和叶家素来不合,天下皆知。他二人一人姓风,一人姓叶,却在此处并肩同行,实在…讽刺得紧。
“想必风大小姐应当早已猜到我的身份才是。”叶泊舒了舒脖颈,平视着前方,说这话时并没有看着她。
“素闻叶家的次子叶泊生性洒脱,无拘无束惯了,却才智多谋文武双全。但因是世子没有封位,年少时曾因妙语逗女皇陛下一笑,赐‘公子’一号,随之有了‘公子叶泊’一称。”风乔洋洋洒洒介绍完,才转眸看向他,“公子果然…名副其实。”
“风大小姐口中的‘名副其实’指的是哪一部分呢?”叶泊默认,回眸端着笑反问她。
“才思敏捷是实,放荡无形也是实。”
叶泊抱拳朝她扬了扬:“既然知道我是谁,又知我性格怎样顽劣,风大小姐还肯与我同行,不得不让人佩服大小姐的勇气。”
“我允了你,便不会反悔。”说着,她轻拍了马背,加快了步子,同时…握紧了身侧的弓箭。
太子年少时体弱,那些个骑马射箭的师父统统打发到了她处,这才使得她骑□湛,百发百中无虚弦。
如今她与叶泊二人均已摊明了彼此身份,深知彼此乃是己方大敌,就算叶泊如他所言“倾心”她,也不会为了佳人不分轻重。这一路…她不可不防。
叶泊瞥到她握弓的动作,何尝不知她的意图,提唇一笑,悠悠道:“传闻中的风大小姐养在深闺,琴艺一绝,是个足不出户的大小姐。宫中之人也只见过大小姐盛装丽颜的模样,个个皆是称赞大小姐容颜倾城。不晓大小姐行走江湖,一袭简装英姿飒爽时,却是最令人倾心的。”
风乔回以一笑:“你口口声声说着‘倾心’,所言也不过是这副皮囊罢了。”
叶泊却没有顺着她的话辩解,而是接着道:“见识过大小姐‘百步穿熊’的箭术后,由心底折服。只是…”他朗眉一挑,策马行至她肩侧,缓缓道:“大小姐的近身功夫似乎…不怎么好啊…”
风乔一惊,察觉他已至身侧,正想避开,哪知叶泊忽的伸手,一记擒拿欲扣她腰身。她赶紧一扭腰身避开,抽出挂在他马鞍上的雨伞。蓑衣随着她一扭,甩出一片水帘,却见叶泊的手如探囊取物,旁若无人穿过那水帘,准确无误地搂住她,勾她贴近自己。
但同时,风乔的伞顶已抵住他的下腹。
双方僵持不下。
风乔冷静地抬眸瞪向他,于分寸之间与他双目相接,两人凑得太近,乃至于能感受到对方的吐息喷到自己脸上,放肆中带着…暧昧。
叶泊气定神闲地笑睨她,“我记得曾经就说过这样的话。如今又再一次验证了。风大小姐实在该练练近身功夫,这样攻高防低的路子实在不是智举。”如果与其他人近身相斗,风乔并非不能迎敌。只是他实在太熟悉她的反应动作,擒住她易如反掌。
“放任自己身体最脆弱之处被人以棍器抵着,口上却仍旧大言不惭,也实在不是智举。”风乔冷冷地指出了这个事实。同时暗怪自己疏忽大意,不留神便让他欺近了。
又或许是…她早已习惯了他在自己身侧,神思恍惚间,忘记了他二人的关系早已不复从前。
“在被大小姐废了之前,能偷香一口,也不损失。”叶泊丝毫未将她的威胁放在眼里,甚至主动往前顶了顶,任由伞顶戳上下腹,摆明了知道她不会下手。
而随着他的欺近,他亦彻底贴上了风乔,笑眯眯看着怀中美人僵着脸绷直了身子。
风乔不动声色,心中暗恼他对尚不相熟的她举止轻浮暧昧,纤手握紧了伞柄,咬唇心一横,往前一送。
叶泊在见到她咬唇一刻便知她下一刻会对她动手,赶紧躬身,依依不舍推出她之际,薄唇轻轻擦过她的耳垂,不意外看见这一轻擦撩红了她的耳根。
风乔策马行至三丈之外,捂着耳朵回头瞪他。她知道他的身手,算准了下手的轻重,却仍旧在他撒手的一瞬戳到了他。
叶泊慢嗒嗒掉在她后面,捂着下腹抬眼苦笑。知道自己若不在最后一刻慢□形任她戳到,她怕是不会解气的。
“还请公子…自重!”风乔压低了音调,显然已是恼了,恼他知道她是谁后对她仍旧这般儇佻不尊。
“小乔…姑娘,”他压着下腹,痛眯了右眼抬着头对她苦笑,放弃了一直以来的“姑娘”或者“风大小姐”的称呼,第一次在这一世唤了她“小乔”二字,又怕唐突,生生加了“姑娘”的后缀,“你说我现在才追求你,还来得及么?”就算她已经是下了聘的太子妃了,还…来得及么?
风乔心头一震,刻意忽视他眼中难得闪烁的认真,回头背对着他,抵唇咳了咳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半晌才涩声道:“在叶公子的非礼之后,怕是什么都来不及了。”
“也…是。”叶泊自顾自地笑了笑,“走吧,再耽误下去,天黑也到不了江南山庄。”
江南山庄,并非坐落在江南之地。
“江南”二字,取“江山以南”之意,江山即京城,所以江南山庄不过是京城外南郊一座山上的庄子罢了,只因庄主是个隐士,喜爱书画,连着办了好几年的画尊大赛,邀天下画者共竞画技,在画界名声大噪,这才使得江南山庄天下闻名。
叶泊两人加快了脚程,早晨出发,晌午之后便抵达山下。两人将马寄放在了山下,上了去山庄的山路。
雨已停,空气格外清新,带着山里头独有的芳草味,使人心旷神怡。山间抽枝的嫩芽挂着一颗颗晶莹的雨滴,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只是,山路却因此泥泞不堪,十分地难走。
“可惜了小乔姑娘这一双鞋子,”叶泊见风乔一双马靴浸染泥污,摇头叹气,“早知道我就将姑娘捞起来,带姑娘一程,决不让姑娘脚染半分纤尘。”
风乔回睨他一眼,反笑道:“我见公子下盘不稳,为了自身安全,我还是自己走吧。就算整个衣裤染尽尘泥,也好过被公子带着摔进泥坑里狼狈不堪。”她好歹精于箭术,下盘功夫实打实地扎实。
话音刚落便见叶泊脚下不稳,踩上稀泥滑了一下,心头只叹年少时练功偷懒,每每蹲马步时总是想尽了法子偷懒,到头来手上功夫再精妙,也总有脚下力不从心之感,不想她只与他交手过两次便窥出来了。
他按捺下悔恨,抬起脸嬉皮笑脸道:“姑娘放心,就算摔了,我也绝对后仰着摔,绝不能摔着姑娘。”
“公子行得如此狼狈还这般说,着实令小女子…感动!”风乔咬紧了“感动”二字,朝他翩翩伸出纤手,“感动到想问公子一句——‘需要搭把手么?’”
“我摔了不要紧,要是将姑娘一同拉进了泥坑可就不妙了。”叶泊停步,放弃了一步步走与她谈天说地的想法,直起腰身望向山头,指了指,“依姑娘看,这段脚程若用轻功该如何快?”
风乔听后便知道他的意图,继续实打实地一步步朝前走,“我轻功不精,公子请便…”话未尽,只觉自己身子一热,随即一轻,别过眼去却见叶泊已捞起她跳枝纵步,踏足于天际之间。
几个飞纵,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