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手…
风乔正不知该如何评价,便听琉希又开始吐鸟语,吐着吐着,语气一沉,凛冽的杀气扑面而来!
她下意识纵身后退,哪知就在同时,叶泊扯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向后撤。
“她跟你说了什么?”风乔站定后,目不转睛看着琉希问身旁的叶泊。
“她说我不跟她睡就杀了我,顺便杀了不让我跟他睡的罪魁祸首——你。”叶泊哭笑不得,“其实吧,我觉着她就是来杀我们的,只为了听着合理,才在先前扭曲出这么多有的没的条件。”
“这位琉希姑娘跟你的恩怨我们待会儿再算,先顾眼前。”风乔恢复了她的冷静,“此人轻功极好,就不知手上功夫如何?”
“很好哦!”不远处的琉希如猫一般懒懒一笑,十只血红的指甲却在此时毫无征兆地闪现,仿佛勾勒画卷一般,纤指一柔,十股棉柔极难被视线捕捉的丝线直扑二人!
叶泊赶紧拔剑来挡!只听一阵叮咚之后,丝线依旧随风飘在风中,如蛛丝一般无害,待到叶泊竖起剑,风乔才微微抽息。
那柄剑的剑身上,被人坑坑洼洼地洞穿了七只小洞,如无绝对的内力与劲力,绝不可能达到!
“哎哟,”叶泊收起剑,呼吁连天,“都跟你说了跟你睡啦。那么美的女人动起手来真不可爱呢。”
琉希冷冷用鼻子喷了一口气,“你搂着别的女人,护着别的女人,想来也不会心甘情愿让我睡,老娘也不跟你浪费精力!”语罢竟然一纵身,飘然而去。
被留在原地的二人尽皆舒了口气。
然而,下一瞬,风乔倒吸一口凉气…
“快追上她!”风乔大喝,“她去的方向是百姓聚集的壶城!”
作者有话要说:琉希(りゅき, ryu ki),本意是想写“瑠姬”,结果假名一打出来发现了“琉希”和叶流息的巧合,就用了。
总觉得琉希这个名字应该是小清新萝莉的…而不是御姐的。。。
(四十一)着手改变
琉希几个飞纵,那抹艳红便消失在了风乔二人的视野中。
“调虎离山?”叶泊驻足,不再向前追。
“或是…内外接应?”风乔猜测。
“无论是什么,人已经跟丢,如今再深入找也无意义。”叶泊转身,顺手牵住风乔,“与其追她,不如回去迎郑远胜。”
风乔被他牵着往前走,边走边道:“我记得从前,似乎没有琉希这个人。”
叶泊偏头看了她一眼,指着自己:“我似乎一直在。”
风乔意识到自己话有歧义,连忙纠正:“我指的是那个女子,流息。”
叶泊一怔,眼底流过一丝光华,扯唇一笑:“刚刚那声‘流息’,叫的是我么?”
“嗯。”风乔灿然一笑,又唤了一声,“流息。”
时隔一世,这一个仿佛如同羁绊一样的名字于她口中重新被唤出,让两人仿佛又回到从前。
“再叫一遍听听?”叶泊眯眼一笑,开始耍无赖。
风乔睨了他一眼,决定继续刚刚的话题:“前一世我被被水忍重创后,似乎一直在养伤。任凭大人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救援,之后的事…你知道么?”如今两人互知彼此重生,将线索一点一点捡起来串在一起便显得很容易了。
“镜宁并不知道我在此,所以我身边也没有可用的人手,从头到尾,我隔岸观火。”叶泊一脸轻松,“至于有没有这个女人,我就不清楚了。”
风乔又斜瞟了他一眼,“可人家指明要跟你睡。”素未平生之人,可能会如此要求么?
“那估摸着是见了本公子风流潇洒,心生爱慕…”叶泊扬起嘴角,故意抬手在鼻前挥了挥。“只不过这醋味,忒浓了。小乔莫不是在紧张我?”
风乔偏过头,故意忽略他的问话,感慨:“其实重生之后,很多事都变了。遇上了许多从来没有的人。”比如杜茶薇,再比如…这个名唤琉希的神秘女子。
“那才好玩啊。”叶泊嬉笑,“重复同样的情节多无趣,生活总是这样超乎人的掌控,多了未知,才有它独有的韵味。”
“就如同我曾经算计着不想遇见你,却偏偏屡次与你狭路相逢么?”风乔苦笑摇头。
“那是因为,我也算计着同样的事。”叶泊伸出手指,开始一件件数,“翘了阿漂的邀请,想着避开与你初见的那座山中小亭,于是跟随镜宁的马车回京,哪知原本该在小亭中的你却出现在了暗杀点。”末了他自嘲般笑道:“其实那会儿,我就该觉察出蹊跷。如果没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外因存在,又怎会将原本该发生的事改变?”
“可你后来,却一次又一次像拦路神一样忽然出现。”对于这点,风乔颇是无奈,“有时候走在路上,会忽然想,一回头你是否就在身后,一直跟着我,从未离开过。”
叶泊哈哈一笑:“你就当我是背后灵吧。我只道既然天意注定,又让我遇见了,那不如就将错就错,重来一次。如果因为知晓结局就压抑自己,不及时享乐,未免太浪费老天给的这次机会。更何况,既然前情已改,结局又有何不能改的?”
“如何…改?”
“既然前情的改变因我们而起,如今只要我们没有作为,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便不会有太大的变动。相反,如果我们联手,应该就能避免之后发生的很多事了。”至少,他决计不会傻傻地再重进守卫的射程中,再被射成筛子。
至于如何避免风乔被烧死,或者说…避免她随百里镜息殉情,说服她跟自己走,就需要周详地计划一番了。
毕竟,这场夺嫡大战中,总有一方要败的。
他不可能就为了太子不死,就不上演那场逼宫…
叶泊一愣,脑中忽然闪过一念——只要在风乔嫁给百里镜息之前逼宫,她便不会出现在那座宫殿中了。
这个时机的把握很重要,早一分己方手忙脚乱,晚一刻对手大势已成。
风乔在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这一世,我决不能再让哥哥死掉了。”
“我也不会让阿漂去白白送死。”叶泊以额头抵住她的眉心,“更不会让你死。”
“我不会死的,”风乔闭眼蹭了蹭他,然后抬头坚定地看向远方,“至少…现在绝对不能死。”
“需要我帮你什么?”
“流息…再当一次我的侍卫吧。”
“害怕接下来几个月在军营中睡不安稳么?”叶泊揉着鼻子调侃,“如果你愿意让我当你的‘贴身’侍卫…”他咬重了“贴身”二字,暧昧至极,“与你同吃同住的话,叶流息义不容辞。”
“我只打算让你当普通侍卫。”
“普通侍卫不贴心,”叶泊故意语重心长道,“我想,百里镜息不会在意我这个‘贴身’侍卫的存在。”
为了这个“贴身”侍卫的头衔,叶泊想好了一堆说辞来搪塞众人,没料及还没派上用场,从焓郡带兵赶来增援的李副将一番寒暄替他省略了这个步骤。
李副将依旧如从前那般憨厚单纯,百里笙死后,正职悬空,百里镜息宁愿将其留空,给人遐想的空间,也没有将李副将转正。
他见到出现在军营的叶泊后,眼一亮,或许是几个月前叶泊的身手令他敬佩,竟恭敬地朝叶泊抱拳一礼,“这不是太子殿下亲派的叶侍卫么?”
身为太子亲授副将,他的话无疑大大加重了叶泊身份证的可信度,一时间整个军营里,倒无人怀疑叶泊这个成天黏着准太子妃的侍卫了。
“在下叶流息,”叶泊干脆用上了假名,“副将称在下名字即好。”介绍自己的同时,微微扬高了音量,让在场众人听到。
“不敢当,”李副将连连摆手,又问道:“乔小姐呢?”
“在里头呢,副将这边请。”说着,将李副将引至风乔的专属营帐。
军营里虽甚少有女子参与领兵指挥的情况,但因当今女皇陛下曾统领三军平定边疆,与将士们同吃同住,如今风乔住进来,以太子的名义协助总督郑远胜退水寇,倒见怪不怪了。
更何况,她是第一发现水寇并及时处理的人,没有她,苏娜镇…乃至整个密阳很可能就被血洗了,哪还有如今缓和疏散百姓的缝隙。
有这样的战功在前,军中兵士谁也不敢小觑这名身份尊贵的女子。
李副将走进营帐,先四处望了望。营帐被分作两格,中间用帘子做屏风,外头一张小床,摆放着男人的衣衫,而里间则摆放着另一张床,床上放着一方小案几,风乔盘膝于床头,伏在案上分析着战局图,听到动静转过头来。
“参见乔小姐。”李副将躬身一礼,一板一眼。
“殿下…怎么说?”能传唤李副将从焓郡领着兵赶来,风乔已甚是感激,但前些日子为了堵住碧江口,情况紧急,她在没有知会太子的前提下,擅做主张砸沉了十艘暗军的战船,自毁实力,却成功阻断了水寇入侵内陆的可能。
“殿下让乔小姐不要犹豫。”李副将恭敬地传达着,“殿下说,小姐做的是利国利民的事,他当支持。所以支了属下领兵来支援小姐。”
狭隘一点考虑,百里镜息在这种争夺皇位的关键时刻不遗余力支援,实在不明智;但从大局考虑,风乔却十分感动他如此做了。
身为一国的太子,如果不能将百姓的利益放在首位,谈何为国为民?
朝廷的援兵迟迟不到,有了百里镜息的援助,战况稍稍有了好转,水寇依旧在水上称王称霸,但一旦上岸,晏军利用山势地形,占了绝对的优势。
而在同时,叶泊源源不断地收到彼岸花的报告,一件连着一件,一件比一件惊悚。
连环事件的起因,是个极大的喜讯——林王妃怀孕了。
子嗣在继承人争夺中占有绝对的优势。就目前看来,无论林王妃肚子里是位小世子或者小郡主,晋平王都要略胜病弱无后的太子一筹。
紧随而来的,却是件愁人之事——微州嫩尖的杜茶薇又一次上京了。原因无它——年关将至,她需为一年一度的茗会做准备了。
她的动向与他无关,会被属下报上,仅仅因为晋平王得了消息后,竟然亲赴客栈为她接风洗尘,之后没事就去拜访她,甚至动用力量,提前跟她这次洽谈的商人们提醒打点,为她的商路铲除一切障碍。
叶泊赶紧书信两封,一封劝告一封警告,分别递给杜茶薇和自己那令人着急的表弟。
半个月后,杜茶薇回道:我很清醒。
伴随她回话的,是第三件事,同样发愁——据说百里镜宁在某一日跟杜茶薇分别后,特别地沮丧,关在房里醉得一塌糊涂。
然后…上门看望长姐的林家庶女林香叶逮着机会,见缝插针。
再然后…次日清晨,林家庶女被封为香叶夫人,成为了王府的侧夫人。
林王妃怀孕期间,百里镜宁纳妾本在常理之中。愁就愁在,一个正妃,一个侧夫人,双双出自林家,不得不让人产生晋平王欲弃叶家而重用林家的错觉。
叶家从来不允许这样的错觉存在,于是盯上了剩下的那个侧夫人之位。
也就由此,引发了第四件…他与风乔都不愿听到的——叶漂被推了上去。
身为叶家的嫡女,叶漂虽无作为,做个妾室却是委屈了她。但叶家更看重的是与当权者的关联,他日晋平王一旦登顶,后宫中亦可有叶家的势力。况且叶漂身份不低,即便是妾室,也会是侧夫人,日后贵妃皇贵妃之位必是少不了的。
前世,叶漂不愿进王府,遂与风迁私奔,结果被叶家诛杀,风迁死不见尸,叶漂则被叶家强行带回,进了王府,一日日消沉,那活泼爽辣的叶漂已死,只剩一具躯壳罢了。
“事已至此,该如何是好?”剧情又走到这关键的一步,风乔面露急色。
叶泊已没有刚收到消息时的慌张,勉强镇定道:“小妹还没进府,但估摸着已经跟风迁在商量私奔之事了。你赶紧写信稳住风迁,越快越好,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那阿漂呢?”若什么都不做,到头来这对苦命鸳鸯还是无法在一起啊。
“阿漂那边我想办法,要么让镜宁主动提出拒绝,要么让叶家打消这个念头。”
可他也清楚,叶家既然能做出这个决定,必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不会轻易便打消念头。
另一方面,如果让晋平王主动拒绝叶家,无疑更加深了他与叶家之间的隔阂,多年来的努力很可能会因这个隔阂产生的嫌隙而崩裂。
无论哪一条路,都不好走。
要是两条路能合二为一变成一条宽敞的大道…?
叶泊灵机一动,意味深长看了一眼风乔,然后埋头摊开纸,抬起了笔——
“阿漂,此信看完后务必烧掉。因为你无所不能的哥哥我,将很不负责指点你一条泛着馊味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
花了一周的时间修改《兄神妹煞!》的出版稿,终于在4月1号(这选的什么日子)交上去了!【为拖延症鼓掌!
码3000字一小时我自豪,看3000字也要一小时的我表示我想撞墙…就跟当年做英语阅读一样,看一句话要看半天才能理解是什么意思…阅读能力低下,大概就是说的我这样的…
搞不好现在看英语都比看中文快…【PIA灰!
(四十二)春夜序曲
十一月,万物开始萧瑟冷清,淇州海岸线的战事却火热进行着。
而结果,总是一喜一悲交叉而至。
喜的是,星河入海口被堵住,水寇进不去内陆。
悲的是,被林果儿说服出动的林家的大船同样出不去…
再喜的是,淇州到底是林家船队的地盘,林家出动了无数的小船,卸下所有的士兵,让大船在吃水线最低的状态下用小船拖着从沉船间缝隙处的浅水通过了。
再悲的是,大费周章将船拖出来,耗费了人力物力财力,刚一出港,便遇上了水寇的主力军,船身比林家的船大上五倍不说,还带有发射火球的装置,林家的船就这般成了敌军的下饭菜,英勇化为灰烬。
但由此,淇州军也算见识了水寇的真正实力。那些一开始咒骂河道被沉船堵上需要大费周章拖船的士兵们,一个个乖乖闭上了嘴,无比庆幸入海口被堵,此等大船威胁不到内陆。
于此同时,水寇上岸了,足足有两万人之多。
水寇的作战方式可以说是极其不成章法的。
进可打,一堆人散成一盘沙冲上来。大军成战阵出城相迎,很容易便被这盘散沙乱了己方阵脚,待到各个小方队分散开来,才知水寇用的是各个击破的战术,表面是分散着的,实中却透着一股子凝聚力,散中有力,乱中有理。这种打法,令人无从适应,短时间无法攻克。
退可出海,两万人飘在箭羽射程之外的海上,看着见,追不了,军中士兵个个捶胸顿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在自己不远处耀武扬威,恨不能化成一条鱼,游过去将船戳个底朝天。
“这样干望着着实不是办法。”风乔立于临海的屋脊之上,负手眺望。
“他们总会上来的,”叶泊慢慢悠悠道,“在海上,他们称雄称霸,在陆上可就是我们的地盘。而陆地却比海上有决定性的优势。”
“淡水,食物…么。”风乔接道,“可这场战役,从头到尾我们都处于被动。他们近在咫尺,随时随地都会攻上来,给我们的应对时间太短。将士们来来回回的折腾,精神上明显有些吃不消。”
“既然如此,那便主动出击吧。”叶泊眼一弯,眼角溢出抹狡黠,“正面出击不行,咱就走旁门左道试试,不信戳不穿它的船。”
于是,一支藏鸦的刺杀队伍出动了,队中十人,个个水性极好,避过周遭巡逻的小船,游至大船附近,以锥破船底。哪知水寇的船底不知为何材质所造,普通的锥子竟然戳不破那厚厚的船底,一队人只好无功而返。
就这样消磨了半个月后,彼岸花和藏鸦同时从京城传来线报。
叶泊拆开信封,一目十行,嘴角扯起一丝意料之中的笑容。
背后,风乔放下信纸,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来,指着手中的信问道:“是不是你的馊主意?”
叶泊装傻笑道:“什么?”
“是不是你让叶漂…”风乔顿了一下,理了理说辞:“怀孕的?”
“一半是。”叶泊模棱两可回答。
“你这样,是将他们逼上绝路!”风乔愠怒,“这样一来,叶家为了掩人耳目,更不会放过我大哥的!”此事终究是风家理亏,到头来她父亲风彻如何能出面与叶家撕破脸,从而保住风迁?
“谁说是你大哥的?”叶泊毫不在意一笑,“阿漂不承认,风迁不会有事。”
“可阿漂会有事!”风乔急道,“你叶家能放过这个孩子?”更深一层想,一个将要成为侧王妃的女子忽然身怀有孕,为了给晋平王一个交待,即便叶漂在叶家多么得宠,也难逃…
风乔不敢想下去。
“阿漂也不会有事。”叶泊笃定道。
接下来的发展如他计划一般,叶漂抵死不承认孩子的父亲是谁,并声称这个男人手中握有叶家的把柄,迫得叶家在控制这个男人之前不敢对叶漂下手。
但送子汤却是一定要喝的。
叶漂一碗药下肚,伤心欲绝,伤了身体卧床不起,进王府的日子一拖再拖。
这期间,风家没有任何动静。
风乔写信询问风迁,得到的回执却是:阿漂没有身孕。
“这是…怎么回事?”风乔提着信纸质问叶泊,“叶漂究竟…?”
“没有孩子,从头到尾都没有,阿漂是我最爱的妹妹,我这个当哥哥的,怎么可能推妹妹入火坑。”直到事情稳定下来,叶泊才将计划从头到尾道出:“只是缓兵之计而已,买通了大夫假称怀孕。若我家长辈们松口成全她,便顺水推舟嫁给你大哥,若那群老顽固如前世那般不肯,便依着他们的吩咐来,假装失了孩子伤了身体,谅那群老家伙也不敢将一个病怏怏的叶漂送进王府。”
“兵行险招。”风乔无奈地总结,“只怕你家长辈们接下来会软磨硬泡,势必要将那个不存在的男人套出来吧。”
“由得他们自己去玩。”叶泊耸肩。
“总不是个办法。”毕竟叶漂的身子总有一天会“康复”。
“是啊,”叶泊转身走至书桌前,艰难地提笔,“所以,还需要一个人出面。”末了又叹息一般喃喃自语:“不到万不得已,真不想她出面…”
另一方面,在与水寇打打停停两个月后,也不知是不是由于腊月天的到来,气温骤降,水寇畏寒,性子懒散起来,竟停下了进攻,这一停便是十几天。
趁着这个当,郑远胜下令撤走密阳的百姓,一时间密阳通向邻城的大门随时可见拖家带口的车马,人龙混杂。
这个原本热闹非凡的城池,在两个月间,忽然萧瑟起来。
藏鸦的线报称,水寇大军内部似乎发生了大事,丢了什么重要物事,一艘一艘船挨个地找,全军人心惶惶。
但同时,淇州军不停有兵士在水边失踪,一时间同样人心惶惶。
接到李副将第三次上报,风乔叶泊二人对视了一眼,深知事情绝不简单。
两个月间,淇州军陆陆续续有近百人在水边失踪,联系那批神出鬼没的水忍,两人不难想到始作俑者为谁。
知道,却捉不到,着实让人急躁。
“琉希…”风乔忽然想起这名妖媚的红衣女子,呢喃出声。
“嗯?”叶泊以为她在唤他,连忙转过头看着她,等她下文。
风乔抬眼瞧着他,“你可记得,她说过你若…咳,她就令水忍后退。”能有底气说这样的话,可见她在水忍的地位不低。
“你是说…”叶泊经她提醒,连忙转头问李副将:“壶城目前情况如何?”那会儿琉希隐入壶城之中,他们追赶不及,这么些日子过去了,她必定做了些什么。
“因为大部分密阳百姓涌进壶城,如今壶城乱得很。”李副将如实禀报。
“如何个乱法?”
“鸡鸣狗盗,打架纠纷层出不穷。”李副将硬声道,“流浪街头的百姓也不少。”
叶泊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眯眼询问:“丢失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李副将抬头皱眉:“都不是金银首饰一类,百姓们丢的大多是蔬菜肉类,还有成袋成袋的粮食…若将上报的笼统算来,也是笔不小的数目。”
风乔睁大眼,倏地明白过来什么,与叶泊对视了一眼,双双目中隐有深意。
“你下去吧。”风乔挥退李副将,转过身道:“我其实一直在奇怪,任凭大人也提过几次,就算水寇的船再大,到底有两万人要吃喝,如何能撑这么久?”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叶泊放声冷哼,“只怕壶城的官府都以为是临海城镇涌入的无家可归的百姓所为,急着跟自己人过不去了,却不料粮仓是被敌人捅了个洞。”
“任凭大人一直以为是阳书岛在后方源源不断增援,哪知是自己人在‘供给’。”风乔哭笑不得。
“看来…壶城势在必行了。”
***
一入壶城,果然如李副将所说,难民流落街头苦不堪言,仅靠官府每日发放的清粥度日。入冬之后,因为不少百姓没有遮风挡雨的住宿,冻死的饿死的不下百人。
街上太过拥挤,两人干脆跃上屋脊,居高临下俯视。
“到底是我们没有思虑周全,”风乔看着眼前的惨景,心头一痛,“只想着让他们避过战乱,却忽略了他们的根在此,离了根也活不了了。”
“依着任凭,恐怕不会没有考虑到…”叶泊冷笑着猜测,“而是考虑到了却无可奈何,只能顾大局舍小众吧?”
毕竟,若水寇大军真的攻破了密阳,这一群数目不小的百姓,只会成为拖累,届时死伤会更加的庞大。
“依照这样的形势,房少人多,恐怕今晚我们是住不了客栈了。”风乔沉吟。密阳城中的有钱人家不少,这会儿只怕是大撒银子将客栈当家了。
叶泊唇角一弯,提议道:“那小乔可愿,与我共赏一夜江景?”
两人寻了处临江的高树,栖于繁密的树枝间,观碧江自下方悠远流淌。
壶城之所以称作壶城,只因碧江流至此处,河道忽然的宽阔,却又在出城的时候变得狭窄,就像一个巨大的水壶一般。
壶城地势较之密阳趋于陡然,丘陵众多,在碧江流域则比较平缓,山势就像被碧江劈开,围绕着水流而立。可谓依山傍水,可攻可守。
亦可藏人。
入夜不久,风乔二人果然便听山林之中传来一阵悉悉索索之声,定睛一瞧,几十名黑影陆陆续续奔至江边,在这寒冬腊月的天儿里,竟是毫不犹豫跳进水里!
风乔连忙站起来,却在这时,一身影从江对面的树林中飘飞而来,停在二人树下,然后…几根银光闪过!
叶泊大惊失色提起风乔往后仰,直接从树上跳下,二人双双落地,便听腰身粗的树干“卡擦——”一声,轰然倒地!
红衣琉希笑盈盈立于二人不远处,十指的丝线随风飘动。
叶泊警惕地望着这十根丝线,绷紧了全身每一寸肌肉,只听琉希依依呀呀说了一句话。
风乔目不转睛盯着她,“翻译。”
叶泊乖乖翻译:“不会让我们阻拦的。”
“那也要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风乔怒喝,眸中杀气一凛。
琉希捂嘴“呵呵”一笑,扭腰纵身一飞,朝与水忍们相反的方向飞去。
“追哪边?”叶泊紧盯着琉希的身影,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