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首扶额,序生,与他斗,你果然嫩了好多…
唐介将序生引到门口,蹲下,将他揽到跟前,凑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然后就看序生包着眼泪嘟嘴看他,使劲摇头:“不要不要!”
“乖,那就按我说的做。”唐介满意点点头,摸了摸他的头,转身进屋。
序生满脸委屈跟着他进来,诺诺对我道:“娘亲,我今天跟蜻蜓姨睡。”
我已不屑于去瞪唐介了,只是靠着床抱手胸前,闲闲道:“很好,又说服了一个。”说着我起身,站在他的面前,勾着嘴角道:“不管你用了什么方法说了什么话,现在,来说服我吧,我洗耳恭听。”
唐介倒不急,先给了碧蜓一记眼色,碧蜓一开始没领会,等到他第二记凛冽了几分的眼神再投过去之后,碧蜓这才明白,急忙拉着序生出去。
很好,我家小丫头,他使唤得很是得心应手!
我对此嘴上没做任何微词,目送他做完这一切,期间还为自己斟上一杯茶,看戏一般看着。
送走蜻蜓丫头和序生,他顺手将门一关。那阖上的关门声,清脆却不动听,反而让我心头冒寒气。
几口喝完杯中的茶,我站起身来拍拍衣衫,随意道:“你可以开始说服我了。”
唐介回头,唇角一扬,看着我缓缓道:“不急,一晚上足够我说服你了。”说罢,他慢步朝我靠近,停在我一掌之外。额头是他呼出来的带着梅香的气息,一抬头,仿佛就会跌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
“很有自信。”我撇过眼眸点点头,嘴上说着赞扬的话,手却做了另外一件事。
“夕,你这么做,是因为你自己不够自信…还是不够信任我?”只见他低头——赫然是我抵在他命根子处的匕首。
“你靠太近了。”我淡淡道出这个事实,并不直视他,也不服输地后退。
他苦笑:“用得着这么…断子绝孙么?”
我挑眉轻睨他:“宛宛不是子?还是说你重男轻女不承认宛宛?”末了勾出一抹笑:“好,宛宛跟我了。”
他黑玉般的眸子忽如白虹闪过,蹦出一丝光芒,让我不由得怔了一下。
就是这怔忡一瞬间,他左手挑过匕首抓住我的手腕向上一举,右手揽住我的腰肢向他怀里一拢。
回过神来时,他的鼻尖已在咫尺之间,我仰着头仿佛向前有一点点就能触碰。
历史小知识:
《宋刑统》为宋朝的邢典。
(七十)前嫌尽释
“宛宛不是东西。”他认真道,“缺了我们谁,她的成长都不会完整。”说到这里,他的眸子沉了几分。
我忽然想起,他的父亲似乎在他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他由母亲养大。
而我的爹娘…
我不禁垂眸,心头又被勾起了伤心事。
“只不过…”他的声音带了丝丝的魅惑,“我想宛宛多个弟妹陪她会更开心的。”
没有去多想他话中的含义,我直接脱口而出:“多个弟妹遭受她荼毒么…”
说到这里,我抬眼,见他脸色与我一样,都是心有余悸。
“再说,序生不够么?”我反问。
“序生是哥哥,宛宛要有一群兄弟姐妹才幸福。”他解释道。
我挑眸:“姐姐?”这个姐姐,从哪里蹦出来?
他抵唇低咳两声:“兄弟妹…”
我继续抓关键词:“弟妹?”
他暧昧看我一眼:“你生。”
“谁的?”内息已然开始在体内流窜。
“自然是我的。”他揽着我腰身的手微微用了力,像是在宣告主权。
“很好。”我只吐出这两个字,很平静很平静。
“…”连他似乎都不太适应我这种平静。
所以,我出手了。
用的,便是那招“水澹澹兮生烟”,借力扭转腰肢,招式飘忽从他手里脱身出来。
紧接着,带了我两分怨气三分怒气四分不甘心的摧花断木的“砯崖转石万壑雷”挥出!
给你生?!
我受你家兰姝一掌命悬一线还辛辛苦苦生下宛宛时你去哪里了?!现在还好厚脸皮来叫我生孩子?
你当我碧染就是给你生孩子的么?!招式汹涌扑去,他一时没有留意,躲闪不及被我划破了袖子。
“夕,伤害朝廷命官是要坐牢的。”他好心提醒。
我咬牙冷哼,“我砍的是顺了我银子还混吃混喝的男人梅染尘。”
“…”他抿唇看了我一会儿,大义凛然伸出脖子指指侧颈:“来吧,朝这里。”
他这么一说,我反倒不好下手了。
阿弥陀佛,我那么大火气干啥,好容易老的。
放下匕首,立地喝茶。
“回到正题,”茶水入肚,火气去了大半,我凉凉道:“我留你下来倒是有话跟你商量。”
“你说。”他亦在临位坐了下来,与我一同饮茶。
“如今宛宛是有救了,但在她修炼内功前,我们什么都不能做,更不能带她走。说说接下来要做什么?”
“你的计划是什么?”他不答反问。
“将她留给哥哥。如果你同意,我立刻捎信给他。”
“这样…”他黯淡低头,想了一会儿,才点点头:“这样做诚然对她最好。那你呢?”
“我?”
“你接下来做什么?”
我垂眸,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我在问你吧?”
“好,我回答你,”他一本正经道:“我得回去销假了。你同我一起回去?”
我目光停留在地板上,犹豫了片刻,才答:“我还有事。”
“什么事?”他定要我说出个所以然来。
“三月了。”我抬头朝他涩然一笑:“梅弄的生辰,我想回去拜祭她。”其实宛宛的生辰也差不多是那个时候。
他身子一震,半晌才开口道:“应该的。宛宛能够活到今日,是梅弄的死换来的。只是我…”
我知道他在担忧什么,摆摆手:“你尽管回去,我一个人去就好。”
“夕…”他欲言又止。
“不碍事的,我会将你那份心意带去。”我微笑顿了一下,“然后,我会上京去找你的。”然后,不管什么,该面对的,一起面对。
他眼睛一亮,舒然一笑:“我等你来。”
大事敲定了,剩下的便是…我放下茶杯:“好了,房梁和地板,你自己挑选一个。”说着,我舒展了□子,走向床铺。
身后一热,略一回头,耳畔就能感觉到扑过来的热气。“夕,你在跟我客气?”
我面不改色:“大人,妾身是良家妇女。您如今的行为可是采花了。根据大宋《宋刑统》规定,这后果大人比妾身更清楚呢。”
他微微喷了一口气,像是在轻笑,语气回忆:“夕,我记得柴房那会儿,是你主动扑倒的一名良家…少男啊!”
柴房…如今听到这两个字我就浑身不自在。人生先后两次戏剧性的发展都是在柴房,这地儿在我生命中占了重大而尴尬的位置。盘算着以后有了自家院子,放柴的地儿宁死也不要取名叫柴房,怎么着也得叫…柴屋!
好吧,我又废话了。
但柴房与扑倒良家少男这两者的确让我回忆起了兰姝扑到他怀里那一幕。想到这,语气中不自觉带了些许酸气:“我也记得,当日吕家小姐扑倒这位良家少男的时候,他也没推开来着。”
“夕,我那会儿已经不是良家‘少男’了。而且…”他低咳了声,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半晌之后,我感觉腰间贴上一掌,将我往后一揽,后背就这么靠上了一个温暖的胸膛。“夕…你这可是在吃醋?”故作惊讶的语气中加了调侃。
我不否认,那一幕的确刺眼得紧,就像根刺梗在心里,时时浮现,提醒着我,身后这个男人,并不是我的。
一念及此,便不由得懊恼与不甘心。
或许,也就是吃醋了吧。否则,怎么会有如此强的占有欲呢?
兰姝…兰姝!
这个名字让我咬牙切齿。两掌啊…两掌!第一掌让我命悬一刻,也让宛宛如今苟延残喘,而第二掌却令我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就因为害怕他不信我,就不告诉他真相么?呵,这么做是不是太便宜兰姝了?
不管他会有什么反应,这事儿,都不会这么算了的。
我终于下定决心郑重道:“子方,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腰间的手一紧,“嗯,你说。”
“我临盆那会儿,有四个人来刺杀我,事到如今我也不晓得他们究竟是什么目的。当日很混乱,是三明一暗,我只顾着应付那三个明着对付我的黑衣人,没有防备背后被人拍了一掌,也就是那一掌,带了寒毒。”这些,我想他已经从哥哥的话语中知道了。
“拍我一掌那人是名女子,身子娇小,声音…很甜美。”我故意顿了一下,见他没什么特别反应继续道:“你知道么,后来在黄家荷塘,兰姝拍了我一掌后,我才发现,她们二者之间的招式如此的相似。而兰姝身边的那个男人,与当日刺客中武功最高那个的招式风格也是一样的。”我没有证据,所以我不能就下结论说那就是兰姝。因此我点到为止,让他自己去琢磨。
他抽息了一声,我感觉到他身子僵了一下,放在我腰间的手已然不自觉用了力。只听他接下我的话猜测道:“你怀疑是…姝儿?可是…”
转折了。所以,果然还是不信的对吧。
我苦涩一笑,不回头去看他的表情,只是低头掰开他的手,才向前踏出一步,身子忽然一轻,我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被他拦腰抱起,径直朝床走去。
他坐在床弦上,将我放在他的腿上,我亦懒得在这气氛有些凝重的时候挣扎,淡淡抬头,对上他那一双墨黑的眸子。
“我信你。”他忽然道。
我怔了一下,才意识过来他说了什么。
信我?就这么信我了?
他沉吟:“我知道姝儿…咳,你口中的兰姝,如今的吕姝不简单。”听到他唤“姝儿”我心里就发毛,他改口得倒是快,快得有点不适应。“我只是不明白,那带了寒毒的第一掌若是她所为,为何第二掌却没有?”
我也不明白,或许是兰姝估计想在他身边隐藏起自己阴毒的掌法,又或许兰姝见我受了她第一掌之后无事也懒得再运功发毒了?
只不过,这两掌,已然成了兰姝欠我的两笔账。
先前忙着养伤,处理跟唐介的纠葛,还有确认我女儿安否,没时间去理会兰姝这号人物。而如今…
仍记得碧门门训:欲速,则不达。
我上一次就因为看轻了这句话,所以栽了大跟头,现在…我有的是时间跟兰姝耗!
所谓秋后算账,便是如此。
既然要一起算,不妨就一件一件都抖出来,理个单子。
报仇能做到我这么有条理的,一条不漏也颇不容易了。
我回头,甜腻地对着唐介一笑,笑得他右眉微抽。“子方啊,你可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他笑得纯良回答:“没来得及告诉你的肯定有,不知你指的那个方面,嗯?”最后这个字语调微微上挑,带了几分调戏。
无视他的调戏,我笑容一沉,厉声道:“比如,‘碧山冰莲’的掌柜是谁杀的?”
他的脸明显僵了一下,张口,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任你处置。”
任我处置?很好。
我侧着身子抬起右手一用力,猛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他不防我有此一举,一时不察竟轻松被我推倒在床上。
随即我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只见他墨发尽散于白色的床单上,偶有几缕缠于胸前与肩畔,却更显得勾人。狭长的凤眸微眯,定定注视着我,黑玉般的眸子如同深潭之水,又仿佛,只有我一个人的身影。
我看着看着,心跳就加速了,脸也不自觉有些发烫。
一个男人,俊美勾魂得让我不淡定了!
(七十一)床畔旖旎
不行不行!现在得问正事!
我敛了敛心神,躬身凑近他,撑在床上身子半压着他,语气略带威胁重复刚刚的问题:“‘碧山冰莲’的掌柜是谁杀的?”
他微微拧眉,目光深邃,”夕,我承认过是我,我便不能出尔反尔…何况,她的确因我而死。”
这样的回答,足够了,足够说明一些事实了。
比如,冰莲并不是他亲手所杀。至于是谁杀的,他不愿意供出来,想必自有他的一番坚持,我也不想勉强他去破坏自己的原则。
他抬起双手,揽着我的后腰,将我向他按了按,语气依旧云淡风轻,音调却沉了几分:“还有什么想问的?”
他这一用力,我由原本的半跪半坐转换为实实在在坐在了他腰上,上半身一个不稳整个趴在了他的胸膛上,姿势着实尴尬。
我因着这姿势,脑子瞬间乱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个盘旋在脑中的问题此时不经大脑脱口而出:“那会儿在黄家,兰姝抱你为什么没推开?”
一问出来我就后悔了,这、这什么语气…我自己都被酸到了!
不出意外地听他“呵呵”一笑,“夕,你果然是吃醋了。”
我已经够窘了你干嘛还要说出来!
不对啊…明明是我居高临下威逼他,怎么成了受迫于他了呢?
意识到这点,我扭腰挣扎着想从他双掌中脱离站起来,从而扭转局势。
却听他倏地低吼:“别动!”
被他这么一吼,我身子蓦地僵直,趴在他胸膛上一动不动。
一时间,两个人都静止了。
就是这静止的一刻,“咚咚”心跳声此起彼伏,也不知是我的,还是他的,亦或者是我们彼此的。
紧贴的身躯隐隐透出滚烫的温度,穿过衣料传过来。耳畔的呼吸不再平稳,带了几分浑浊。再看身下之人,盯着我的狭长凤眸中已然带了些许迷离春/色,
他将头别向一边,带过一缕青丝半遮住他的薄唇,隐约可见他微张着的唇隐忍地低喘,连带着双颊泛起了微红,凝着春/水的目中仿佛没了焦点。紧接着,附在我后腰的桎梏消失了,只见他一双修长的手摊开,覆在两侧的床单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曲起,带起了手下床单褶皱一片。
这样的他,陌生而令人心动。
看他死命地克制自己,我不禁玩心大起,故意将脸颊凑近他的鼻尖,将刚刚的问题再问了一遍:“为什么没推开兰姝,嗯?”学他的语气,将最后这个“嗯”字上挑,韵味做足。
他敛眸,看着我的灼热眼光中,带了些许的无奈和窘迫,“那你可听见她问我为什么你可以她却不可以了么?”
我点点头。
“你可以扑倒我,因为你中了春/药。”他解释道。
我顺着他的话反问:“难道她也中了?”所以才有了那句“她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他嘴角一扬,带了抹讽刺,“她中没中我不清楚,但是我一不留神…咳咳。嗯…那样了。”
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不禁笑开了来,多日来的郁结一扫而空。他一直不愿意提及,原来只是因为难以启齿。
若说扑倒唐介这件事上,诚然我是个成功的典范,兰姝的药恰恰用错了对象,若是她用在自己身上的话…
的话…?
想到这,我抬眼,话还没问出口,就听他一副了然地看着我,决然道:“即使她用到自己身上,我也不可能…”
说得很好听。
“说起来,”由刚刚的对话我忽然想起一事,调侃道:“当日在黄家,唐大人您怎么就这么好心地‘管闲事’呢?”
他哭笑不得,“夕的意思是我不该管,由着你被折磨?”
我微眯着眼睛,戳了戳他的脸,没好气道:“这等闲事,以后还是少管的好。”
他邪魅一笑:“夕,相信我,比起自导自演,我更乐意观看一场春宫戏。”
听他这么说,我哈哈大笑,捧起他的双颊嗔道:“原来你才是坏人。”
因着这个动作,我往前蹭了蹭,于是又听到他一声低喘,眼角微微可瞥见原本起褶皱的床单已在他掌中凝成了团。
“夕…”他的嗓音低哑,音调中带着浓浓的情/欲,“你…癸水来了吧。”
呃?“嗯…你怎么知道?”
“自从被染红过一次后,对这种日子‘没齿难忘’!”字句间透着咬牙切齿。
“…”您能不能别一直惦记着那件事,我很窘迫。
“所以…”他的目光穿过我,望着顶上床帐,语气中带了几分软弱地求饶:“别再折磨我了。”
我凑近他,胆气肥了些许,对着他吹了口气,挑衅道:“如果我执意要折磨呢?你骗我那么惨,我不该折磨你么?”
他依旧看着床帐不看我,咧着嘴苦笑:“这种销/魂的折磨,介…受不起。”
我张了张口,没有说出什么,只是坏心地将唇凑到他嘴角边,咫尺便可触到,却又偏不吻下去。
他屏住了呼吸,没有焦点的眼眸蓦地深邃,接着嘴角泛起了一抹专属于梅铭的痞子笑容,我大感不妙,就听他说道:“受不起…也得受!”
话音刚落,我只觉得背上被覆上一手,瞬间天旋地转,背脊刚刚触到床板,铺天盖地的吻便盖了下来,抵死缠绵。
“唔…”事情…有点不按自己的套路走呃…我果然是高估这个男人的定力了!
他微眯着一双迷离的眼眸,原本贴在我后背的左手钻进中衣里,沿着我的背脊摩挲,手中的细茧带着特有的质感拂过,引得我一片战栗。
“嗯…”柴房那夜的事情很模糊了,如今算是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胸口中那把呼之欲出的情/火。
还是把被自己挑起自作自受的情/火。
衣衫在不知不觉中被解开,兜衣外露,霜寒露重的,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口却燃着一团火焰。一时间,冷热交错,让我如临冰火两重世界。
意识渐进飘忽,忘了自己想做什么,只能感受到一只手在我身上肆虐,而另一只手…我留着仅存的清明别过眼眸,只见床单被那只手揉成了不知道什么东西,指节青筋突起,像是要把那层床单戳破那般用力。
比起那只手,在我身上放肆这只就温柔多了,像是顺着我的脾气,轻抚中带着势在必得,强势中又带了怜惜。刚柔结合,让人欲/罢不能。
空气中的温度急剧升高。
许久,他才离开我的唇,趴在我的身上喘粗气。
“本想折磨你,到底是折磨了自己…”说完了这句话,他飞快离身,站起来,转身,开门冲出去。行动间一气呵成!
当晚,据说一俊美男子从客栈后院的池塘钻出来,墨发湿嗒嗒地贴在脸颊与颈侧,吓晕了一个起来方便的男客,从此这客栈女客人满为患,阴盛阳衰。
次日清晨还能听见小二在嘀咕:“谁那么眼瞎啊,那池水那么浅,要寻短见也不该往哪儿去啊…”
听到这句话时,我正在喂序生喝粥,手一抖,大半勺子的粥淌没了。转过头望坐在左侧的始作俑者,只见其泰然自若端着碗,一派自然地吃着小笼包子,动作优雅,仿似小二口中的人与他完全无关。
从前是面不改色扯谎,如今是泰山崩于前而若无其事装傻。此人自从梅铭转型之后,这境界又上了一层!
我亦装作云淡风轻问道:“你昨晚上哪儿去了?”一整晚都没回来。
“钟离县景色绝佳,月下漫步更加怡人。我瞧着不错,挺心旷神怡的。”他继续淡定吃着自己的包子。
神怡了一晚上…
我心领神会点点头:“去往京城这一路会有更多美景等着大人你,祝大人一路顺风。”
“这么快就要赶我走?”他苦笑,终于松开了筷子间的包子。
我轻飘飘道:“子方尽可以在这里多作逗留,饱览钟离县的美景。妾身不奉陪了。”
碧蜓一听,苹果脸上笑容一扬:“姐姐,我们回去了么?”
瞧把这丫头高兴得。
“那我们回去的时候住两间房,我可不可以单独睡…”碧蜓的声音渐小,委屈道:“序生他晚上踢我…”
说到此点我也心有余悸,别看序生个儿小,那双小肥腿有劲着呢,一踢一个狠,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深仇大恨的人。
不时有其他桌的男女食客朝这边看过来,被各种眼神凌虐了几十遍后,我们几人快速用完早餐,果断结账离去。
“那就…京城见?”唐介青丝高束,扣于玉冠之中,整个人笔直骑在枣红马上,风姿潇洒,又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京城见!”
自此,挥手道别。
我往后数年一直在琢磨这一天的场景,不停重复问自己,若是当时与他同去京城,后面很多事,会不会就不发生了…
琢磨了些个年头,我得出一个结论,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我无力改变。但我即便与他一同去了,恐怕也不是我所能力挽狂澜的。
这么一想,我不禁心安理得。
而此时正在遭遇这个场景的我,当然不知道以后数个年头自己会为了这么个场景而纠结,自顾自地将序生往马上一搭,与碧蜓一齐回了杭州。
到了杭州,我先遣碧蜓去给碧萱报平安,顺便带几句话,自个儿则迫不及待领着序生去给哥哥报告此行的收获。
因着上回哥哥说风烟时而出门,怕没人给我开门,于是交了把后门的钥匙到我手上,欢迎我随时去。
哥哥在阁楼上,序生爬楼过于缓慢,于是我进到后院后,就将序生放下,自己一个人独自上楼去叫哥哥。
然而,推门之后的场景让我顿时僵硬在原地。
关于卷名:“尘虑乃冰释”出自刘禹锡的作品《游桃源一百韵》中“道芽期日就,尘虑乃冰释”这一句。全文太长,不一一贴出来了。
这一句在诗中何意义是其次,在这里只为表达凡尘/梅染尘的忧虑已经冰释了,没有了。作为碧染与大人和好的一卷而存在。
(七十二)祭拜梅弄
如果我知道我推门后会看到什么,我怎么着也会在楼下先吼一声,再不然也决计会先敲门而不是依照哥哥所说的“尽管当自己家”推门…
看见房内那张床上男下女上的一双人,我顿时觉得三月春风缠绵得紧,不禁抬头望向云丝缭绕的晴朗天空,感慨:“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桃花开。”
床上的女子原本压着身下的男子,扣着他的下巴将脸俯下,两人鼻息相连,若不是我推门而入,恐怕早就…
然而我这一大大咧咧地推门,两个人顿时朝我看来,下面的神色尴尬,上面的神情自若起身,整了整那一袭从来没穿整齐的红衣,下床朝我悠哉洋哉走来:“染小妞,你随便改诗词也不怕岑参从坟中钻出来找你算账。”
我不怕…真的不怕,比起姿姐你趴我家哥哥身上像是要吃了他的模样,岑参诈尸算什么…
是了,当荷姿压在我家哥哥身上这一副场景被推门后的我睹见后,我着实有些…怎么说呢,姿姐与哥哥有暧昧我早知道,一个是我最亲的兄长,一个是我最…嗯…的姐妹,他俩发展到这个地步我却丝毫不知,不禁无限伤情。
就在我发愣的时间里,哥哥已然起身,理好了衣服,站在荷姿身后数步,目光从荷姿的肩上越过注视着我,“染夕来啦,刚到么?”
“…”撞见了亲爱的哥哥这样的场景,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跟他对话。
“傻了?”荷姿走近我,戳戳我的脸:“看你这副模样,找到救宛宛的方法了?”
我恍惚着点点头,爽落转身:“序生还在下面,我去看看他。”
序生原本蹲在墙角观摩一棵刚刚发芽的小苗,见我来了,欣喜跑过来,拉住我的手往阁楼里拖,边拖还边念念有词:“妹妹,看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