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何她的脸色如此苍白没有血色?
我放下序生,不禁伸手碰碰摇篮中婴孩的小手,想借此证实这一切是真的,我的女儿还没有死…
在手碰到她的一刹那,我猛的将手缩回。
好冰!
在这一刻,我终于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我的女儿…她真的还活着,但她病了,病得好严重好严重,而且这病是因为我…
一想到这里,我痛彻心扉。
跟在后面的唐介一直没有开口,甚至…连呼吸也是静静的,轻轻的,像是在配合着女婴那低浅的呼吸。
他察觉到了么?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双眸子很像染夕你。”哥哥温润的声音响起,“你看,她睡着的时候,就像一个落入凡尘的小仙子,让人想疼到心里,但是…”却听他一个转折:“醒着的时候,那简直…还没学会走路就这么会捣蛋了,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哥哥苦笑,“我记得染夕你小时候没那么淘气啊…”
额头降下三滴汗,我也记得我小时候很安分来着,女儿先天如此的…呃…淘气?那只可能是——
我与哥哥几乎是同时转头,望向唐介。
只见罪魁祸首呆呆地望着摇篮,甚至没有注意到我们的注视,只是抬足上前了一步,却又停下像是不敢再上前一步,仿佛眼前的摇篮就像易碎的陶瓷,轻轻一碰就会碎作一地。
“夕,”他忽然转过头抓住我的手,“是…真的吗?她还活着…?”
被他抓着,甚至能感觉到他的颤动,这样一个时时挂着自信笑容意气风发的男人啊,他也会有如此不确定的时候么?
我倏地想起,梅弄死的时候,他是第一个看见她尸体的人。那时候,我并不知晓他是女儿的父亲,只晓得他骗了我,记恨与埋怨他骗了我。现在想来,那时心中最痛,恐怕就是他了。
第一次见自己的女儿,见到的就是她的尸体,这样的感觉…
他一开始骗了我对我不起,所以无法向我倾述他丧女之痛。这件事,应该一直梗在他心里,他道不出,却也一直小心翼翼照顾我的情绪,几次提到女儿的事都一副揪心模样,我忽略了,直到此刻,从他紧紧抓着我手腕的手传过来的颤抖,才让我真实地体会到他那时候的悔恨与痛心,还有如今的欢喜。
子方…
对不起。
或许,我应该早一点带你来看她。
“是的,我也是刚知道的。”平复下来的我,手臂一张,从他背后环住他的腰,感觉试图安抚他激动的心情。额头抵着他的背,能清晰感觉到他“咚咚”的心跳声传来。“她还活着,你女儿,也是我们的女儿,她还活着。”虽然,活得那么残喘。
活着,就有希望,不是么?
他身子一转,我又一次跌进那个温暖的怀抱,紧贴着他的胸膛,侧耳能听见他胸腔里面那飞快响亮的心跳声。
他将下巴枕在我肩上,不住地念叨:“太好了…太好了…”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就在我们这边含情脉脉上演着亲情段子,一声低微委屈的呜咽传入耳朵。
我诧异回头,只见我家儿子序生趴在摇篮边上,泪汪汪看着我,那让人想捏一把的粉嫩小脸颊上,俨然印着三条血痕。
再将视线朝下一点,我家女儿张舞着爪子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他,眉毛狠狠拧着。
好吧,我承认我家女儿的眼睛真的很像我,让我心里不免安慰了许多——女儿身上总算有长得像我的地方!
序生看我已经注意到了他,可怜兮兮跑过来扑向我,“娘亲…”
我躬身抱起他,只见序生小脸上三条血痕翻了些皮上来,但幸好入肉不深,应该不会留疤。只是序生那包眼泪在框里转着,委屈着又死活不肯流下来,让我看着心头那个疼啊…
谁家娘亲不疼儿子!
我心疼地将目光瞥向罪魁祸首,呃…
谁家娘亲不偏心向着女儿!
于是,我顿时觉得头大。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儿女成群的困扰?
我不禁开始联想日后女儿跟儿子一人扯着同一件物事的一头让我评理的场景。那是怎样一个纠结的画面?
愁眉苦眼再看过去,宛宛这小妮子也不认生,瞪着双圆滚滚的眼睛皱着眉扫了我跟唐介一眼,又转而将视线放在序生身上。
哥哥摇摇头,哭笑不得:“谁叫你这孩子去戳她的脸?宛宛最讨厌别人戳她脸了。”
被哥哥这么一说,序生更委屈了,那眼泪眼见着就快要掉下来了。
“序生不哭。”我轻柔地用手绢擦了擦他脸上伤口的边缘,引来他一声抽息,又扯得我心头一拧。按耐住心疼,我哄着:“乖,一会儿娘亲陪你去擦药药,过两天就好了。来…”我抱着他走近摇篮,指着宛宛对他道:“这是妹妹,以后要跟妹妹好好相处。”虽然估计是奢望…
序生顺着我的手看了一眼正瞪着他的宛宛,倔强嘟起小嘴。
这孩子…记仇啊!
没成想,摇篮中的宛宛忽然一改怒目相瞪的神情,眼一弯,“咯咯”笑了起来,挥舞着小手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她的笑容,仿佛让绝望中的人看见了灿烂的阳光,顿时心暖了一片。
怀中的序生也愣了,睁着清澈的眼睛茫然看了我一眼,然后也嘴一咧,兴高采烈地去抓妹妹的手。
行了,我看出来了,小孩子的恩怨果然要他们自己解决,大人插不得手。
我也看出来了,序生这小子,对宛宛毫无抵抗力。宛宛捉弄了他,这明摆着是胜利的笑容,这小子看不出来么?
我一边暗叹自家儿子不争气,被一个小女孩的笑容迷得晕头转向的,一边骄傲自家女儿魅力无边,以后肯定是不会吃亏的了…
我这当娘的不容易啊!
摇篮中笑得耀武扬威的宛宛被一双玉白骨节分明的手托起,小妮子立马停止了笑容,探究地看着抱着她的唐介。
“她叫什么?”他抱着宛宛,回过头来问我。
“宛宛。”哥哥替我答了,“宛宛如丝柳,柳宛宛。”后面又加了这么一句。
一听女儿姓柳,唐介挑眉,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头蹭了蹭怀中小女孩额头,轻喃:“宛宛,我是爹哦…”
这一幕,和谐自然,让我从来没有这么深刻地体会到,父女亲情,血浓如水,真的是什么都无法改变他们之间的那种默契和羁绊。
我想,当唐介见到摇篮中的宛宛时,应当也与我一样,有一种亲切的感觉吧。
然而,如此祥和的一幕,很快被打破——
“臭臭…”序生首先发言,捏着小鼻子抱怨。
“呃…”哥哥扶额转身,已然不想再多说什么。
我将视线往唐建身上一瞥,“不是吧…”
胸前那一片湿漉漉的痕迹…该不会…
“宛宛的爱好,”背过身去的哥哥诺诺道:“喜欢憋着尿在有人抱起她的时候一撒而快,我刚刚忘记提醒了。”
哥哥,你确定你不是故意“忘记”了?
那边,唐介哭笑不得将宛宛抱离自己身体一点,半举着她对着她的小脸正想开口,小婴孩却舞着爪子抓着他的脸,在他脸颊上烙下一枚童吻,顿时让唐介整张脸都亮了。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打你一顿再给个甜头?
不得不说,我家天才女儿拿捏得刚刚好!
但至此,我也打消了抱我家女儿的念头。
淘气?!哥哥,你真的是太赞扬我家女儿了,她那岂止叫淘气…她那简直就是…
咳咳,自家女儿,我要积口德。
(六十八)花也静远
哥哥从石架上拿下一个药瓶,倒出一粒药,放在碗里捣碎了再加水,然后走至唐介身边道:“把宛宛给我一会儿。”
只见他接过宛宛后,将那一碗黏糊糊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东西喂给宛宛喝下,不多时宛宛的脸上透出红晕,衬着张小脸白里透红,再看她那一双清澈的眸子纯洁无暇,当真跟哥哥说的那样,不捣蛋的时候,她便是落入凡尘的小仙子。
“哥哥,你给她喂的什么?”功效如此显著,我对此药表示好奇。
哥哥淡淡吐出一个惊雷的词:“‘序生’。”
序生听哥哥叫他名字,茫然转过头去看着哥哥,唐介也莫名其妙望着他,不明白他此时唤序生的原因。
只有我知道。
此‘序生’非彼‘序生’…
居然…居然喂的是春/药?!
好吧,我知道宛宛的病是寒毒内侵,用春/药以毒攻毒才能平衡。
但是…我女儿才几岁啊?!
不,我女儿才几个月啊?
人家孩子都是吃粮食长大的,我家女儿…吃春/药长大的?
想想都觉得,她不成为奇葩都对不起她这短短几个月就有的经历!
过了一会儿,宛宛又沉入了梦乡。哥哥将她轻轻放进摇篮,与我们坐在一边,向唐介解释着整个事情的始末与宛宛的病情。
“没得治?怎么会?”唐介拧眉,心急如焚。
饶是我知道宛宛的病情,听到此,还是忍不住手抖了一下,正在被我上药的序生因为这一抖又碰到了伤口,抽息一声泪汪汪看着我。
哥哥摇摇头,“以我这几年的医术,仅仅只能稳住她的病情。而我们碧门医术最高的碧辛医女也只能将她从牛头马面那里抓回来。她体内的寒毒必须每日浸泡在药池中才能控制,药材虽贵,但我‘碧云天’还给得起。只是…断不了根,从此以后,小丫头都离不得这间屋子了。”
哥哥的声音越来越低,我的心也跟着越来越沉。
这样的生活,没有了自由,看不到外面的世界,生不如死!
“她体内的寒毒从何而来?”唐介问。
哥哥看了我一眼,才对他说道:“我以为你会知道,染夕生她的时候,被人拍了一掌。这一掌极其阴寒,带了寒毒…”
唐介倏地看过来,抓紧我的手,眼神里面夹杂着难以置信与自责。
我什么都没有告诉他。一开始是来不及告诉他,到后来,也没有向他诉苦的必要了。
因为…
——“谁干的?”他低沉的问话里面夹带了三分寒气,三分怒气,还有四分的…杀气!
是的,他这句我知道迟早会问出来的话,才是我不想告诉他的理由。
谁干的?呵…
子方,若我告诉你,是你家可爱的兰姝,你信么?
你是为了我这句话去怀疑她?或者说…因为想维护她而反过来质疑我?
若是前者,你多半会去找兰姝对质。我不想你与她见面。
而后者…只会让我痛心罢了。
于是我摇摇头:“蒙着脸,不知道是谁。如今最重要的是治好宛宛。”
禁锢在他掌心的手,忽然被翻转过来,被他扣住手腕。只听唐介担忧道:“我听医女说,你会发烧是因为体内带了寒气,虽不会有什么大碍…”
他把完脉,舒了口气,放开我的手,沉思道:“如果是毒,我知道一个人,或许能够救宛宛。”
“谁?”我与哥哥异口同声问出。
唐介抬头看着我:“我…师母。”
花也圣女!
是的,苗疆的圣女花也用毒无双,解天下奇毒,的确是不二人选。
“尊师母是谁?”哥哥皱眉问道。
唐介看着我,心照不宣地一笑。我回头对哥哥安抚一笑:“宛宛或许有救了。”
哥哥见此,明白唐介不会透露其人姓名,转而问道:“你能够请你师母来么?”
“…”唐介微微颦眉,“师父与师母行踪不定…上一次见他们已经是三年前了。”
心头的希望有小半掉了下去。
“你能找到他们么?”我焦急问道。
他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点头:“应该能。”
听他这么说,我站起身来,“事不宜迟,尽快动身吧。哥哥,宛宛就拜托你了。”寻找花也圣女和静远道长期间,宛宛还是得一直留在碧云天,接受每日的药池浸泡。
哥哥给了我一个安抚的笑:“放心交给我吧。”
交给哥哥,我自然放心。
原意是我跟唐介两个人去,哪知序生死活拉着我不放,饶是哥哥来哄也没办法打消他要黏着我的决心。
拗不过,只好带上了。带上了序生,自然也就不能把蜻蜓一个人丢在杭州,也只好一并带上。
几经波折,才通过唐介与其师父特殊的联络方式在钟离县的一座山谷里面找到他们夫妇二人。
安置好碧蜓和序生,唐介硬是拉上了我,与他一起去见他的师父师娘。
初见传说中的静远道长,与我想象中差不多,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气度沉稳,举止间略带仙风道骨。但是…他身边的那位美貌少女是谁?他女儿?
唐介抱拳行礼,恭敬道:“师父,师娘,徒儿携妻来叨扰了。”
师娘?!
吓死我了,还好刚刚没把那句“女儿”问出来。这、这也太年轻了吧?!传言中美丽的花也圣女如今也该四十来岁了吧?
只见花也捂嘴一笑,“子方,你媳妇呆了。”
声音像酿的花蜜那样甜,完全想象不出她的真实年龄。
只不过,这一句话说得亲切,传说中的人物一下子与自己拉进,看得出是一位好相与之人。
唐介拍拍我,“见过师父师娘。”
我这才回神,感叹道:“花也…圣女驻颜有方啊!道长也是仙风道骨…”师父师娘这称呼,现在暂时免了吧…我还没过门呢。
花也眼微微一眯,睨了一眼唐介:“子方,你媳妇儿不认我们啊。”说罢竟抬袖抹眼,作伤心状。
“…”这让我说什么好。
“子方家媳妇,你的气色…”静远道长拧眉,走过来:“可将手给我把脉?”
我依言伸过去,只见他把了一会儿后,眸中闪过一寸光芒,若有所思地回过头,看了看花也。
“怎么了,相公?”花也也走过来,接过我的手腕,半晌才轻轻一呵:“‘一日之寒’?相公,想不到咱俩隐居多年,这种毒掌还在逍遥法外。”
唐介颦眉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静远道长负手在后,悠悠道:“只怕是我师弟和远的杰作。只是从脉相来看,这一掌不是特别淳厚。子方媳妇,你可见到出掌的人是谁?”
我望了一眼唐介,闭眼摇了摇头:“蒙着面,只知道身姿娇小,而且声音…也是名女子。”
花也呵呵一笑:“小和远能耐了,徒弟都带出来了。”
静远道长叹了口气,“子方,不瞒你说,我与我这师弟一直都有嫌隙。和远一直喜爱研究些阴毒之物,也是因为如此才被逐出蜀山,没想到他更加嚣张了…你媳妇这毒已然去了大半,剩下的不碍事,只是冬天要注意保暖,手脚易寒凉,也容易伤风。”
这么说…还是没得治?
我失望地垂眸,眼角瞥见唐介上前一步恳切道:“师父,我女儿在出世时,将我妻儿身上的大半寒毒都带了去,如今饱受折磨,恳请师父救她!”
花也神色一敛,正色与静远道长对视一眼。只听静远道长道:“也不是不能治,蜀山有套心法可以驱寒排毒,我见你媳妇儿也是习武之人,倒是能将这套心法传于她让她自己调理。”
“可师父…蜀山心法不是蜀山弟子才能…”唐介踌躇。
静远道长摆摆手,“莫去管它。再说你妻女本就因蜀山弟子而伤,蜀山就该负这个责任。只是这小孩子练此心法恐怕还为时过早…”他没有说完,又叹了口气。
我眼睛一亮:“这么说,女儿长大之后,也同样能用这套心法排毒?”
静远道长点了点头:“只要她能撑到那个时候。至于之后落不落病根,我不能保证…”
我欢喜摇摇头:“没关系,有救就好。”
宛宛有救了!
如今看来,哥哥与荷姿她们已经稳定了她的病情,撑到练好内功绝对不是问题。
我这边是欢天喜地了,完全忽视了我家不太与人亲近的序生和还是没长大的孩子的碧蜓还在客栈里面。于是当夜幕降临,忙完了这边后,回到客栈推开门看见房间圆桌一头坐着埋头吃饭的碧蜓,远远的另外一头坐着握着勺子搅了一桌子汤水的序生时,我这才意识到将这两人放进在一起是多么错误的决定。
坐在靠门这一头的碧蜓见我回来,飞快地站起来扑到我怀里圈住我的腰:“姐姐,序生他咬我踢我呜呜呜…”
我不知所措地摸摸她的头,抬头看着那头的序生扔了勺子,摇摇摆摆跑过来使劲推开碧蜓抱住我的腿,然后指着碧蜓大叫:“坏!欺负我!”
“…”这两人,究竟是发生了何种纠纷?
(六十九)分配房间
腰间忽然放上一只手,将我往后一揽,我仰头一看,只见唐介一双眸子深邃,将我上半身紧搂在自己怀里。
如今这是什么情况?上半身在唐介那里,腰被碧蜓圈着,腿被序生抱着,三人还暗自较劲互相往自己那方扯!
你们干脆把我扯成三半一人一份就舒服了!
就是这互相较劲的一幕,还恰好被推门进来的小二撞见。
“呃…”小二尴尬一笑,正要退出去。
我岂能放过这绝佳脱身机会?“慢着!有事?”
小二身子已退出了大半截,低着头道:“客官,今夜来了几位客人把整个客栈给包了,能否通融一下…”
“赶人?”唐介手上不放人,冷笑一声,“根据大宋《宋刑统》规定,强行逐客的后果你家老板可知道?”不是细致地说出哪条哪款记载了什么,只是丢出一个疑问句,让听者自己去琢磨后果。
来了来了,这人的本职!
小二抬头瞄了一眼他,想必也知道此人不好惹,赔笑:“这位客官,我家掌柜的意思是能否请你们几位行个方便,退间房,四个人两间房挤挤…我家掌柜也看你们是两男两女才这么考虑的。若客官答应,今晚的房钱可以折半给。”
碧蜓与序生皆是抬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瞅着我等我拿主意。我回过头,意外瞥见身后唐介的眸中流过一丝光亮,然后见他微笑道:“省钱的事儿,自然好办,我稍作休息便将我的东西移过来。”
小二一听对方松口,乐得合不拢嘴,急急忙忙便跑去通知掌柜这个好消息。
我颦眉挣脱开他,正好碧蜓也放手了,问道:“姐姐,我们今晚怎么睡?”
听她说出我的疑问,我不由得瞪了一眼唐介:“你干什么答应?”
“省钱嘛。”他眯着眼笑。
我弓腰抱起抱着我腿的序生,睨了唐介一眼:“你很缺钱么?”
“现在家里多了两个孩子,总要存点钱养孩子吧。”他一副贤惠持家的模样说道,“况且,夕你想想,我们若不应,少不了纠纷,明的他们赶不走我们,但暗地里饭菜动点手脚就不好了嘛,况且这个县城里面客栈原本就少,再换也麻烦了。”
“那你说说,怎么分配今晚的房间?”我抱着序生没好气道。
“我不要跟序生一起!”碧蜓抢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也是…看这两人吃饭时候那架势,估计也是不好相与的。
序生不能跟碧蜓,更不会跟着唐介这个“怪叔叔”一张床,那序生就肯定与以往一样跟我了…
关键是,剩下一间房,总不能让碧蜓这个未出阁的姑娘跟唐介挤吧?
想到这里,我叹口气,还是决定从序生下手:“序生,你今晚上跟这个叔叔睡好不好?”说着指了指唐介。
序生顺着我的手看过去,嘟着嘴嫌弃地看了一眼唐介,不肯。
那嫌弃的小眼神…啧啧,不知道受尽京城女子吹捧的唐御史大人看了有何感想?
唐介云淡风轻道:“夕,他不愿意。”
“我也要跟姐姐睡!”碧蜓抓着我的衣袖摇晃道:“姐姐,他们两个人都是男孩子,把他们放一起最好了。”
序生和碧蜓都不松口,我又叹了口气,“那我们三人今晚上挤一起吧。子方,你把你的东西放去另外一间房里就好了。”
唐介不动,只是挑了挑眉:“你怎么不问我的意见?”
完了,这里还有位大人没照料到情绪。我哭笑不得问他:“那唐御史有何高见?”
只听他平静道:“如果我说,我想跟你睡一张床呢?”
“咳咳!”我被自己口水呛到。
什、什么意思?他难道是看这里乱得欢快于是忍不住再来插上一脚乱上加乱么?
再联想刚刚他对小二的反常答复,我几乎可以确定他的阴险用心就在于此!
我眯眼看了他半晌,然后没事地转头对碧蜓道:“蜻蜓,你没什么贵重物品在房间里面吧?”
碧蜓摇摇头。
“很好,”我回过头微笑可人对唐介道:“御史大人出门右转,第三间就是您的。不送。”
唐介立在原地看着我,目中墨色晕染开,若深潭不见底。他悠悠道:“还是请蜻蜓姑娘将东西拿出来吧。女孩儿家的东西,放在男人房里始终不太好。”
碧蜓想了想,估计觉得有理,起身跟他走了。
如今房里只剩我跟序生。我不由得捧起他的小脸,细细察看了他脸上的伤痕。伤痕已然淡化下去,我不由得安心。
“妹妹,手冰。”小序生被我捧着脸,嘟嘴道。
我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宛宛,细不可闻地“嗯”了声。
序生抬头想了一下,背书一般道:“肤淡颜苍,乃寒凉之症,肾为主,当用…”
我抱住他打断:“谢谢,序生。”
因为我知道,不管他怎么念,这些普通的治寒凉之症的药都是治不好宛宛的。若是能治好,辛夷早就用了。
“妹妹,会好么?”耳边传来序生担忧的声音。
“嗯。会的。”我这么告诉他,也告诉自己。
宛宛,一定会好的!
不多时,碧蜓推门而入,紧跟着唐介也进来了。
我望了一眼他,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不答,倒是碧蜓走上来扭扭捏捏道:“姐姐,我刚刚想了一下…姐姐这几日东奔西跑也累了,还要照顾序生。蜻蜓不乖,不能替姐姐分忧,还给姐姐添麻烦。”
“…”这般大彻大悟的开场白,蜻蜓丫头你究竟想表达个什么?
“序生虽然是男孩子,但是他还小。为姐姐照顾一晚上序生,我想我能行的!”
哎呀呀,这态度转变得太快了!刚刚不是怎么样都不情愿跟序生相处么?
我扫了一眼唐介,扔给他一记“你跟她说了什么”的质问眼神。
他眨了眨眼,还给我一枚特无辜的笑容。
连我家蜻蜓丫头都能说动,唐御史大人,你…很好!
“序生,来。”唐介朝序生招招手,准备游说下一个对象。
序生嘴一厥,朝我怀里缩了缩。
我也死死护着序生,不想让他被“妖言惑众”了去。
他双手叉腰做闲散状,“夕,你不能永远护着他,他总是要长大的。他如今这么黏着你,以后恐怕会没有阳刚之气。不如让我培养一下?”
我警惕看着他,死不松手。
“序生,”唐介从怀里抓出一包东西,在空中晃了晃,“你来闻闻里面都是些什么药?”
序生的鼻子是出了名的灵,很多东西闻过一次后就能记住,辛夷对他这项天赋赞不绝口,序生也因此不时地卖弄自己的天赋,赢得周围的人夸奖。
说到底还是小孩儿的要糖心性。
唐介在此时提出这样的请求无疑是勾起了序生的卖弄心理。
序生咬牙,小眼神里面已然动摇。
唐介继续下狠药:“序生,难道你怕自己闻不出?”
“才不!”说完就见序生挣开我,踏着小肥腿向唐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