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姿犀利瞄了一眼辛夷,“辛夷,那小子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当起说客来了?”
辛夷不答,只是定定看着我,想要从我眼神中确定什么。
“…”连一个外人都看得如此真切,我为何就看不到呢?
为何…就装作看不到呢?
是害怕再次被伤害么?
“到底是…怎么回事?”碧蜓被我们几个人没头没尾的对话弄得摸不着头脑。“那个姐姐爱姐姐?呃…?”最终小丫头被折磨得抱头,与同样好奇的序生一起在墙角茫然对视…
(六十五)又见赌约
荷姿又道:“那他叫真出去又是为了什么?说服她继续为那个男人做事?”
“姿姐…”我试探性唤了声,“您怎么对他成见如此深,该不会一直惦记着他跟哥哥走得近这件事吧…”
荷姿眼神一乱,转身看门外背着我道:“谁管他!”
哟哟,能让荷姿如此不坦率,那看来就是了。
不多时,碧真就跟唐介回来了。唐介神色如常,继续埋头打包裹。而碧真则抿唇颦眉,眼眸里流动着难以置信与温情。
包裹收拾得差不多了,荷姿转过身向碧蜓吩咐道:“蜓丫头,看好你家姐姐,别让她脑子发热又做傻事!”
“哦…好的。”碧蜓木讷点点头。
蜻蜓…你知道你姿姐姐讲的“脑子发热”是什么意思么?
荷姿三女一路将我们送到了山脚,终究到了离别的时候。
荷姿转身潇洒甩甩长袖,大步往回走,那一身松散的红色外衫也跟着抖了抖。“染小妞你尽管去,别太快又哭着回来了!”
末了又加一句:“你那些弟子,我收了!”
…我深切同情我那一院子的女子们。至少我在时,我只是象征性地“磨练”她们,现在荷姿替上了…相信她们会从碧何门主这里学到,真正的“变态”为何物。
定让她们求生早了…求死,迟了!
荷姿是舍不得离别,我知道。
但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我忽然有种预感,下次再见她,不会是在碧门了。
而是在某人身边了吧?
辛夷回头望了一眼荷姿,上前摸了摸我怀里序生的头,“乖乖的。”
序生嘟着粉嫩的小嘴含着泪点点头。
辛夷直起身子朝我摆摆手,“染保重。”然后又上下看了眼已卸去易容的唐介,咂嘴道:“你穿女装的时候挺好看。”说罢转身追荷姿去了。
碧真一个人站在原地,垂眸望了一会儿路边的杂草,这才抬头勾起一抹妖媚的笑,那个从前的碧真在这一抹笑中瞬间复原。
“染,保重。”她笑着对我说道,再扭转目光对唐介道:“他也是。”
唐介郑重点点头:“我会转达的。姑娘你保重,期待与你京城相逢。”
碧真笑而不语,摇摇头转身离去。
转达…原来碧真口里那个“他”不是指的唐介?
不过,看碧真现在的样子,心结想必已经打开了。
因为带着序生不便骑马,唐介特意雇了一辆马车,让碧蜓与序生坐在里面,而我与他坐在外面驱赶马车。
碧蜓自打知道了梅铭梅公子就是唐介之后,发誓再也不跟他说一句话,嘟着嘴使小性子。
其实,蜻蜓啊,真正该使性子的是我啊…
撇过头,看见坐在身边的罪魁祸首一派泰然处之的模样,我终于按捺不住好奇,问道:“你跟真说了些什么?”
唐介扬了扬马缰,淡然道:“也没说什么,就是将蔡大人没能说出口的话说出来了而已。”末了他叹了口气,“我们做御史的,少不了得罪权贵,如果可以的话,便尽量将家人的行踪隐藏起来,为了避免落入外人控制之中。蔡姑娘对蔡大人来说,就是这么一个存在。”
我点点头,表示明了。
只是…若是如此,他唐介干嘛还要将我往京城那个风口浪尖上带?
仿佛看透我的心思,只听他悠悠道:“而将你带去京城,自有我的道理。你届时便知道了。”
他不愿意透露,我也懒得追问。
想起自己现在在京城身份尴尬,再想到前段时间那场废后风波,我不禁问道:“据说前段时间御史集体跪城门,结果一个个被下放,你该不会是下放了才会到这种地方来吧?”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微笑:“夕,我一介小官,跪城门这种事还轮不上我。”
“那你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我追问。
他笑容一敛,认真道:“如果我说,我是为了你呢?”
“…”
马车“骨碌碌“向前驶着,冷透的风刮过来,扬起了我一直披在肩头的青丝。
唐介别过头,伸手托起我一绺头发,垂眸道:“认识你这么久,鲜见你将头发放下来。”
我耸肩:“有什么办法,我一直是嫁过人的‘冉夕尘’,头发自然要盘上去。”
“那…”他手里托着头发抬头认真望着我:“夕可愿意为了我,再次…永远地将头发盘上去?”
我心尖一颤,面上装作没听懂意思谈笑:“好啊,我随时可以盘上去,就一个动作而已嘛。”
“夕,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气氛一转,有些微妙。我脸颊微烧,目光别向路边积雪,试图转换话题:“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啊,去年的这个时候似乎还没下雪呢…”
唐介毫不留情泼我冷水:“夕,这是宣州的山上,去年的这个时候你在杭州。”
我也不去辩解我笨拙转换的话题,顺着他的话继续道:“去年的这个时候,还在杭州被你一碗一碗灌鱼汤,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被你蒙在鼓里。”转眼间,一年就过去了,这一年,真的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唐介面色一囧,抵唇低咳一声,底气不足地辩解:“我那会儿除了没告诉你我是孩子的父亲,其余哪件事情我落下没做?”
“是啊,你除了接生没做,其余的一件没落下。”我反讽道,“终于承认自己是因为宝宝才接近我的了?”
他不接我话头,唇角勾起一丝暧昧的笑:“也是,事不做尽怎么会让你有我孩子的?”
面对这么一个明显将话题歪得严重的调戏,我在心头默念三遍“什么都没听到”论,反问:“这么宝贝你家孩子,当初顺我钱袋的时候还撞那么用力,也不怕一个不小心就把你唐家未来撞没了?”
唐介咧嘴一笑,“这事说来也巧,当初为了得到管事爷信任,才会听从他的指挥去偷街上一个人的钱袋,没成想他指的就是你。原本也不想撞着你,哪知你跟我往同一个方向闪…后来听蜻蜓姑娘指责我要是将你孩子撞没了怎么办的时候,我才知道,当时万分懊恼。”
我“呵呵”一笑,“也是,若真撞没了,那可是你自家孩子,大家各损失一半。”顿了一下,我问道:“你就这么笃定那是你孩子?”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孩子她爹是谁,呵,孩子她爹倒肯定得很。
唐介挑眉:“难道还能有其他可能?”
我故意神秘道:“未尝不可能。”
他眯着眼睛看了我半晌,才恢复正常,耸肩道:“那就当替别人养孩子好了,反正我那会儿不也一直是装作在替别人养么?”
这话…听听!!
一听就知道他不信!
说实在的…我自己都不信,除了他还能有谁。
毕竟,在我的人生中…就仅有那么一次…
咳咳,真不想让这个男人太得意。
于是我瞥了他一眼:“说不定你只是在骗我而已,背上有疤的人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呢?”
他笑了:“我干嘛为了这种事情骗你,还是说你想看看我腿上的疤痕?”说罢他想起什么,恍然大悟一样:“夕想让我脱裤子,该不会就是为了这个吧?”
“…”这话题歪得貌似有让我走向劣势的趋势啊…
“说起脱裤子,”唐介高深莫测摸了摸有棱有角的下巴,“我想起了一个赌约…”他转过头来,微笑看着我,眼睛里散发着邪魅的光芒。
赌约…
呃…所以我说这话题的走向很不好…
“嗯?夕。”他邪气一笑,“夕的棋品应当是顶好,愿赌服输的吧?”
堵我后路,够狠!
我瘪了瘪嘴,“我只输给了梅铭,不记得跟唐御史大人有过什么赌约。”
下巴被玉白的手一托,被迫直视他,只听他悠悠道:“没关系,梅铭做过的事,我都可以如数做一遍,直到夕你回想起为止。”
听他这么一说,某浴桶旁的香艳画面就涌到脑中,任我怎么驱赶也散不去。
我咬牙恶狠狠道:“曾经我或许脑子有点迟钝没反应过来,这一次你再敢凑过来…”呃…去年强吻我的是个“书生”,我尚且可以说没反应过来而反抗无效,但唐介武功似乎比我好吧?啧啧,还真是找不到点威胁!
唐介兴趣盎然地接口:“再凑过来的话…然后?”说着,头就真的凑过来了。
“我就…”我死命地往后扬,想躲开他,脑中飞速运转着一切可威胁他的东西,结果被逼急了脱口而出——
“我就咬你!”
唐介先是错愕地一僵,半天才眯起眼睛挑眉道:“咬我?嗯?”
说错话了可不可以。
“还是说…”唐介话锋一转,眼中光芒一闪,“夕想转换话题…”
“我一直等着你的答案。”他敛神认真道。
我的答案…
一年前,被问到愿不愿意时,我的答案是肯定的,因为对方是那个纯粹的一味对我好的梅铭。
现在呢?
我愿意么…
貌似…好像…仿佛…还是该死的愿意!
可我真的不想很诚实地告诉他我愿意来着…
(六十六)初雪新嫁
正窘迫不知所措,身后车中一直在睡觉的序生掀开帘子钻出个小脑袋,睡意朦胧地看着我:“娘亲…”
我连忙将注意力转移,一手揽过我家儿子,抱在膝上:“序生睡饱了?”
序生半眯着眼睛,点点头,嘟嚷道:“娘亲,要去哪里?”
我将外袍拢了拢,包住他的头不让风灌入,柔声道:“咱们回你舅舅那里。”
“舅舅?”序生疑惑。
一旁驾车的唐介也转过头来,拧眉看了我一眼。
我不理会他的注视,轻声对序生道:“是啊,舅舅养了序生一年多哦,这次回去让舅舅看看,咱们序生会叫‘舅舅’了,会说好多好多话,舅舅看了铁定很开心。”
“你还有兄弟?”唐介不禁出声问道。
“有的,你还认识。”我低头答道。
怀中的序生明显伸长脖子看了看旁边这位出声的男子,满脸的茫然。
唐介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序生,唇角一扬,哄骗道:“小子,先别学‘舅舅’了,叫声‘爹’来听听?”
“你?”我瞪大眼睛诧异看着他。
“夕,我说过,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真的认了。”
“…”我以为他一句戏言而已,没成想他居然是认真的。
这怎么可以,他唐介的长子,怎么可以是外人的孩子?
“唐序生这个名字怎样?”他自顾自地开始起名。
呃…“好难听。”我嘟嚷。“还是柳序生好听,柳絮丛生。”潜台词很明白了,别想着让这孩子进唐家,不合理。
“那…”他仰头望了望天,沉吟:“那就…唐试问好了。”他垂首看着我,微笑:“毕竟你在碧萝山上那一串‘试问’真的震撼到我了,每一个‘试问’都像是在敲击我的灵魂;每一个‘试问’,都在向我陈述着我对不起你这个事实;每一个‘试问’,都在向我道明我应该如何去珍惜你。”他顿了一下,郑重道:“夕,试问,你我可以重新开始么?”
我被他一席话怔住了,没等我开口,他补充道:“如果可以,就从‘试问’开始吧。”
试问…
我哑口无言。
见我不语,唐介神情一缓,伸手捏了捏我怀中序生的小脸,眯眼微笑道:“来,试问,叫声‘爹’来听听?”
序生送给他一记“你是怪叔叔”的白眼。
唐介笑容一僵,眼角抽搐。
我心中暗自幸灾乐祸。干得好,儿子!
“哎呀呀,好冷啊,我回车里去了。”我故意不回答他,抱紧序生钻进身后帘子里。
唐试问…
子方,试问,我们真的可以重新开始?
我不知道,不知道自己那颗被你伤过一次的心还可以留多少余地给你。
一切,只等你见了女儿后,再作定夺吧。
驶到杭州城里之后,我们一行人便弃了马车,改为步行。
此时的杭州城,一反常态的热闹,刚到城门口就看见汹涌的人潮和敲锣打鼓的声音。
我怕序生个子小被踩到,躬身抱起序生,然后抬头与唐介对视了一眼,“去看看?”
唐介无所谓的样子:“我这张脸是生脸,不怕暴露身份。只要你不怕被熟人认出就好。”
听他这么一说,我默默朝后一退,“那就…绕道吧。”
低着头从人群后面走过,耳边是吵杂的议论声。
“自从这冉夕尘掌柜走了后…哎…”
我恁地低调,听到“冉夕尘”三个字还是忍不住腿闪了一下,缩着头四周望了望,只见唐介靠了过来,把我拢到他怀里,将我半个头隐了去。“别怕。”他低声安慰,声线平缓,淡淡的就透进心弦,让人安心。
我微微舒了口气,竖起耳朵开始仔细听人群中的对话——
“冉掌柜走了,这杭州第一美人管小姐也嫁了,这日子诶…”
“王大爷,你这把年纪了,莫非还想着人家美人不成?”身边的人调侃。
“杭州城的待嫁美人都没了,杭州城的公子哥就没得盼头了,上我这儿买昂贵首饰的男子自然就少了哎。”王大爷叹气。我定睛一看,才发现这王大爷正是曾经与我有过合作的“金枝玉叶”坊的老板。
“难不成以前那冉掌柜也有男子送首饰不成?”路人诧异。
王大爷频频点头,“有的有的。别瞧冉掌柜已嫁了人,狐媚着呢,挺着肚子人家照样将公子哥的魂儿勾走。”
拢着我的唐介步子一停,探究地低头看我,目光中,带了些许的逼问。“这么多人被你勾了魂送你首饰?”
“我没收过…”我好冤枉。王大爷,你我东家一场,怎能如此坑我?
“那这么说来,”路人低头琢磨,“管小姐嫁了人,那些公子哥们也不会放弃的,王大爷您的生意不会受影响。”
王大爷无奈地摇摇头:“人家冉掌柜当年是因为夫家不在身边才可以如此,后来梅公子去了后也没人再买了。再说了,你不看看这管小姐嫁的谁!王府的三公子,谁敢给他戴绿帽!”
依着这话,当年有人就敢给梅铭戴绿帽了么…
等等…王府三公子?!那禽/兽三公子!??
我不禁扶额。老天爷,你又浪费美人了!
这管初雪的眼光是有多奇特?从前看上了表里不一的梅铭,现在又嫁给了禽/兽一只。
“管小姐好可怜哦…”跟在后面背着包裹的碧蜓同情道。
“可惜了。”唐介叹气。
“后悔了?”我扯着嘴角反问。
“呃…”他迟疑了一下,才道:“不敢。”
迟疑了?“原来是不敢,怪不得连回答都要思考一下。”我故作了然点点头。
他拢住我的手微微用力,“迟疑是因为我在想怎么答让你完全相信我没有后悔。”
“那你在可惜什么?我看管小姐跟三公子很好。当日你被打的时候,管初雪冲出来拦他他就听了,而且,一个‘初雪妹妹’,一个‘三哥哥’,人家感情好着呢,轮不到你唏嘘。”
唐介笑:“你说是就是。”
人群集中的也只有那么一团,绕过人群,其余的地方倒是静得很。尤其是碧云天。
日上正头,碧云天静悄悄的。
还未拐进通向哥哥阁楼那个后门的巷子,序生头一个挣脱开我的怀抱,踏着小肥腿朝巷子里跑去。
“诶,序生!”碧蜓试图唤住他,然后回头看我:“姐姐…”
“无妨,”我摆摆手,“由着他去。”这个巷子,他恐怕比我们都熟。
唐介环绕四周,颦眉看着我问道:“夕你到这里来…”
“先别问,”我抬手打住他,然后拉了碧蜓的手臂往巷子里走:“跟上序生。”
只见序生几个拐弯,停在那扇木门前,挥起小拳头开始敲打木门,嘴里还振振有词:“风烟…风烟!”
待到我们三人走近了,站在他身后,门才打开。素衣风烟先是低头看了看序生,那张素淡的容颜上闪过一丝诧异,再抬头望见我们三人时,神色已恢复寻常。
“唐公子,”她冷冷道,“主人说过了,这里不欢迎你。”
不欢迎他?从前两次来这里都撞见他,我还以为他是这里的常客,没成想竟然是被哥哥拒之门外者。
既然被拒,为何三番五次的来…难道?
我挑眉,别过头去特暧昧看了他一下。
只见他抬手抱拳,“唐某此次只是随妻而至。”
随妻而至?我眯了眯眼,看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不爽——谁是你妻子了!?
风烟不答他,转而向我礼了礼身,“小姐,主人牵挂你与序生多时了。请进。”说罢转身引路。
我躬身抱起趴在门槛上翻过去的序生,捏了捏他的小脸,转身看了看无奈的唐介与茫然的蜻蜓小丫头,于是对风烟道:“他们是与我一道的。”
风烟步子一滞,回头淡然扫了一眼碧蜓与唐介,然后朝我谦恭点了点头,“随小姐高兴。”
没走几步,就见一缕白色身影从阁楼上匆匆而下,仔细一瞧,俨然是衣衫不太整齐的哥哥。
此时的哥哥,忽然就令我想起了衣衫从来就没整齐过的荷姿。
“染夕。”哥哥欣喜走过来,笑容满溢,“怎么忽然回来了?”
“啊啊…抱…”序生哇哇叫着,张开双臂要他抱。
“叫人哟。”我掂了掂怀中的序生,提醒他。
哥哥苦笑着摇了摇头,“序生从来只叫我‘啊啊’,或许在他心中,我就叫‘啊啊’。”
呃…我晃了晃序生,轻言哄道:“序生,叫舅舅。”
序生转过头,水汪汪地眼睛茫然看了看我,又别过头看了看一脸期待的哥哥。
身后碧蜓低声问道:“他是谁啊?”嗯…碧蜓应该问的不是我。丫头,你不是发誓不跟他说话么?
唐介低声答道:“就目前形势看,应该是你姐姐的哥哥…”
我正感慨“姐姐的哥哥”这种诡异的称呼,就听埋头在我肩上的序生软糯糯地唤了声:“舅舅。”
哥哥的眼里瞬间一亮。
身后的唐介“切”了一声,显然是不满这个把他当怪叔叔的小子这么快就喊“舅舅”,却死活不肯叫他一声“爹”。
真不好意思呢,我也是死活不会支使序生叫你“爹”的。
想从序生嘴里听到“爹”这个字,自己努力去吧!
脸颊蹭了蹭序生的侧额,我柔声提示道:“看着人叫。“
序生软绵绵挪过头,看着哥哥怯怯又叫了一声:“舅舅。”
“乖。”哥哥眉开眼笑,从我怀里接过序生抱在怀里,这才将视线穿过我,望向我身后的二人,神色一敛。
不等他说话,唐介抢先开口:“宵露公子…或者,该称呼你柳公子,子方终于明白你那时为何掀我棋盘,与我断交。子方自认,那会儿的确有对不住令妹之处。”
一向儒雅的哥哥难得居然给了一记白眼…而那记白眼,啧啧,我终于明白序生那记“你是怪叔叔”的白眼是跟谁学的了。
“但是,”唐介一个转折,“向碧何门主承诺过的话,子方不怕在这里再重复一遍:曾经对夕做的伤害,子方会花十倍心力补偿回来。”
哥哥抱着序生将头别向我:“门主她怎么说?”
门主…叫得这么生疏?我腹诽了一番,无奈道:“哥哥,你不用事事以她做标准的。”
“…”哥哥语结,半晌才了然道:“那她该是默认了。”
我挑眉惊讶看着他。哥哥对荷姿竟是如此的了解?
“那你呢?”哥哥话锋一转,问我。
“…”我知道他指的我对唐介的态度。
但我答不出。
我低着头,“不瞒哥哥,我此次前来…”
说到这里,我顿了一下,只听身后的唐介甚至屏住了呼吸,生怕漏掉了我一个字一样。
我抬头,直视着哥哥:“为宛宛而来。”
(六十七)初见宛宛
哥哥身形一震,半晌才将眸子别到一边,“你都知道了?”
“嗯…”
“那么,”哥哥用眼神指了指我身后的唐介,“你打算带他去?”
“我想,他应该要知道。”
哥哥踌躇了一会儿,将怀中的序生向风烟递了过去,嘴上对我道:“我带你去,她刚刚睡下。”
风烟伸手过来接序生,序生却挥舞着爪子推开她,张开双臂投向我:“娘亲…”
“娘亲一会儿就回来。”我抱过他,轻声安抚。
“不要!”序生死死拽着我不松手,就像我下一刻会消失不见,扔下他不管了。
我叹了口气,无奈看着哥哥。
哥哥无可奈何摇摇头,只好对风烟道:“你带蜻蜓姑娘去把行李放下,顺便安置。我带他们去。”
唐介上前一步,凑近我问道:“要去哪里?”
“见…”我顿了一下,才道:“一个对你很重要的人。”
他不再多问。
就这样,我抱着序生,与唐介跟着哥哥钻进阁楼底层的一个暗道,直通阁楼底部。
途中,我问道:“为什么将蜻蜓支开?”而且是特意支开。
哥哥拿着火把在前面引路,不回头道:“她毕竟是外人。当时掉包的时候,也只姿…门主和鱼真姑娘两个人知道而已。”
我挑眉:“你怀疑她?”
“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哥哥如是解释。
走过一段暗长石道,石门近在眼前。
哥哥推开石门,一股子冗杂的药味扑鼻而来。
只听哥哥解释道:“这间屋子原本是备在这里的药库,作为碧门在杭州最大的疗养治病之地。宛宛稳定下来后,门主她就将宛宛送过来了,让我代为抚养。希望染夕不会介意。”
“怎会?”我笑,“哥哥养她,我感激来来不及呢。”
哥哥点点头,点燃房间里面的灯火,待到看见房内布置,我与唐介都是一声抽息。
这是一间很高很大的石屋,四周都是凿进去的凹槽,堆满了各式的药瓶,中间是一池子水,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池子边,摆放着一个小小的摇篮…
我心尖一颤,瞬间暖了心房。
“过去吧。”哥哥拍拍我的肩。
身子不觉有些颤抖,“子方,你跟着我。”说完,我紧紧抱住序生,借此缓解心头的紧张,一步一步慢慢走过去…
摇篮中的婴孩紧紧闭着双眼,睫毛像唐介的那样长长的,粉唇跟她爹一样薄薄的,小巧的鼻子,皮肤光滑柔嫩。乍看她与普通婴孩没有什么区别…当然,她比他们可爱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