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迷途仙道”,指的是宋真宗赵恒,晚年的确迷途仙道,大兴寺庙,被不少有心人钻了空子。
关于八王探病,历史记载得很模糊,特别是探病之后就在家待了十年这点很蹊跷。关于这点,后文会有更多细节,以后再慢慢解释。但是,碧染的爹和黄峰并不是历史人物,只是小苹果推测,既然蹊跷模糊,死个把人在所难免,历史有时候也会在强权者的施压下掩埋一些事实。
(六)梅枝下手
她倒是帮我找了理由,但语气中的不善,我何尝没有听出来?
“那梅枝又是如何到此地来的呢?”我试探。
梅枝笑靥如花,“我自然是听说姐姐深夜赶来这地方,心下好奇,就赶来凑个热闹。”
我心头一突。
莫非,那黑影,那窥视都是梅枝?!
那我方才所做…
面上却故作镇定,“梅枝这消息可真灵,此时热闹凑完了,可以回去了?”我与她擦肩而过,昂首往前走。
她刚刚没有当场揭穿我,必有什么理由。所以我不能自慌阵脚。
现在想来戳穿我?怕是晚了,我人已经踏出院子了。
“慢着。”她果然是不甘心的,“梅枝想请教姐姐,这三更半夜的,姐姐来此地为何?”
终于问出来了是吧。
任何理由似乎都说不通我出现在此地。我背对着她,眼眸一转,一丝杀气终于没盖住,窜了上来。
是的,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我回头,用杨青玉的脸铁定不好看地妩媚一笑,杀气毕露。
梅枝眼睛一直盯着我,似乎是感受到了我身上冰冷的气息,下意识向后一退,眼眸中有些许慌乱。
就待出手一击!
那两个一直被我忽略的身影却向前一站,将梅枝护在身后。
我眉间一颦,看出这二人身手不弱。
虽不及我,但足够阻挡我。
要除掉梅枝,须得不动声响,造出点声势就完蛋。
要不就什么也不要做。
我气息一沉,又恢复那个唯唯诺诺低声下气的杨青玉。
那两个身影却在此时忽然向我袭来!
我翻手运气,就待反击,却忽然意识到一个事实——杨青玉不会武功,我出手岂不自爆身份?!
犹豫是很可怕的,特别在这个时候…
一瞬不决,我便被点上了穴道。
梅枝笑若桃花走近我,眯眼道:“姐姐,我其实真的很佩服你。孟青竹那般栽污你,你没有倒;婆婆那般讨厌你,甚至多过了我,却没赶你走;相公讨厌你,我百般纠缠他也无法休掉你;整个黄家的人都不喜欢你,你却能够厚颜活得上好。”
我嘴角微勾。真是不好意思呢…我这个人天生不喜欢给自己找堵。自杀这种事情我万万做不来的。
梅枝语气一转,语调千转百回道:“你不走,姐妹们怎么爬得上去呢?”
是了,就是这个目的吧。
我却想不通,她不杀我,又是想做什么呢?
那两个武者只当我不会武功,穴道点得极浅,再过不了多久,我便可以自动冲开。
我没有等到那个时候。
梅枝掏出一瓶药,掰开我的嘴巴灌下去。
毒药?
不、不是!当我闻到那药水的味道时,我心中暗叹一声“栽了”。
媚骨惑心,梅枝给我灌的,正是那能将矜持女子变身为荡/妇的春/药!
我拼命朝外吐,一名武者贴着我的喉咙一捏,我一个气息不稳,就将嘴里余下的药水呛了进去。
完了…
当初在碧门,每个在碧箩山的女子,都有那么一堂课——试春/药。
这堂课,令得诸多女子从此将chun药的味道牢牢记住。包括我。
那般欲/火焚身的滋味,那之后在冰水中泡了一夜的后遗症,通通都成了通过这堂课的碧阁女子的噩梦。
当然也有极个别的例外,比如我们变态的碧门门主碧何。不过那是后话了。
我狠狠瞪着梅枝,后悔刚刚没有付出打草惊蛇的代价杀了她。
梅枝忽略我的瞪视,勾唇极其妩媚一笑:“但愿姐姐有个美丽的春/宵。”然后转头吩咐道:“你们将她扛去柴房。”又对另外一个道:“你去找个‘配得上’姐姐的人。”重重地咬了咬“配得上”,那武者会意,纵身而去。
另一个武者听令将我往肩上一扛,朝夜幕深处走去。
我抬眼看着梅枝的身姿越来越远,渐进飘渺。
到此刻,梅枝是怎样的计划我也大概明了了。无非是发现正室在某个地方与人偷情被发现,然后定一个不守妇道之罪。到时候证据确凿,谁都说不脱了。
我可以摈弃一切,却不能忍受她如同玩物般戏耍我。我不知道她会将我送至何地,等待我的又将是什么。但我知道,等待她的,将是我碧染不折手段的报复!
此刻,留得青山,我不怕无柴。
夜风拂过,扬起一股清新的土味。
这股味道如同甘霖般使意识渐进模糊的我清醒过来。
经过了一次春/药训练,对于此药已经有了一定的抗性,但梅枝分量下得极重,体内的药性终究还是用内力压制不住了。小腹串上一股潮热,欲罢不能。
我到底还能撑多久呢?
梅枝遣人去找了“配得上”我之人,却不知会是谁?
我很快便知道了。
被扔进柴房之后,只听那武者将柴房的门“哐当”一锁,脚步渐远。
柴房初时一片黑,待过了一会,我隐隐约约能窥见窗户的轮廓,及外面透进来的微光。
刻意忽略跳动得飞快的心跳与满身细密的汗水,我竖耳等待梅枝为我准备的“大礼”。
不一会儿,柴房两度被打开,又被关上。
黑影…不止一个,缓缓向我靠来。
一股骚臭与搜水味传来,让我立刻联想到了黄府后门巷子里的乞丐窝。
呵,梅枝可真是会利用当地物资就地取材。
身体渐渐可以动弹,我微微直起身,靠在柴堆上,双颊发烫,喘着粗气。
若在白天,一定是一副媚人的姿容。
我细眯了眼睛,仔细看着来人,衬着微光,两个衣履破旧,形容邋遢的男人映入眼帘。
居然还找了两人来,梅枝真是“体贴周到”。
我闭上眼,微微平息。这二人靠过来之时步子缓慢犹豫,显然还没有弄清楚状况。一旦知道我的情况,恐怕就会同饿狼那般扑上来。
哪怕杨青玉这张脸再不怎么可人,我想乞丐窝的男人也是不会挑剔的。
事到如今,我全身酸软无力,体内欲/火燃烧。他们再靠近一点,保不准我会自己扑上去。
就这样了么?
唇角勾起一丝自嘲的笑。一个时辰前,我还在为自己的计划沾沾自喜,为成功希冀满满之时,却不曾想到,那时候的我,已经被人盯上。
我想起了碧玉奶奶的留训:欲速,则不达。
过于心急报仇,以为抓着了机会,并未曾对周遭一切不确定人事进行调查。就如同梅枝,我以为我最了解的是她的背景,不曾想我忽略的何止一点点。
今夜可算一个教训?
身子越来越烫,我将整个后背完全贴向墙壁,借由墙壁的冰冷降温。
两个男人越发向我靠近,居高临下看着我,一只手朝我的脸伸了过来。
我无意识地想打开,抬起右手往柴堆里一伸,希望能折一枝当武器。
待到我摸到一物,身子猛地一僵。
我眼眸一抬,望向那一个伸手过来的乞丐,风情万种一笑。
正好窗户的微光照在我脸上,将我这一笑完全照射出来。因着这一笑,那乞丐更加肆无忌惮地伸手过来,就快要抚上我的…哦不,杨青玉的脸…
一抹亮光划过眼帘——“啊!!”一声痛吼传来。
柴房四周一定都是无人的,我相信梅枝自有她的办法。
望着手中的短匕,我哭笑不得。
当初进黄家之前,为了必要时的刺杀,我偷偷潜入黄府这疏少人在的柴房,将自己的匕首藏在了柴堆最深处。
没想到今日用它,不为刺杀,却是护己。
面前的乞丐男人捂着自己淌血的断腕,退了几步,满脸疼得狰狞地望着我。
另一个男人见同伴受伤,大骂:“臭娘们!敢反抗!”冲上来就是一脚!
我左手一伸推开他的右脚,然后又带着他往前一拉,男人被我拉得一个不稳身子前倾,此时我右手已出!
匕首没入胸膛,干净利落!
这才是我碧染的行事风格。
我轻轻一推,面前男人倒地,我没看他一眼,转眼漠然盯向此刻已退至门口的断腕男子,他满脸惊恐难以置信望着我。
不能留!
不能留任何知道我实力的人留存于这世上!
我眼眸一转,全身杀气毕露!
即便我不杀他,梅枝也留他不得。
所以,当我将匕首划过他的脖颈动脉时,我没有丝毫心软。
那个男人倾身倒地,睁着的一双眼睛在夜幕中微亮。我望着他,叹了口气,“害你的人不是我,记住。”做鬼也莫要找我。
见所有威胁不复存在,我硬撑着的一口气也终于舒了出来,随即身子一软,顺着身后的木门滑下去。
整个柴房充斥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将我体内的火完全燃烧起来。渐渐的,我已分不清,那血腥味究竟是他们的,还是那飞快流窜在我身体中的。
左手握拳,指甲刺破掌心,细微的痛楚微微刺激着我的头脑。我凭借着这一丝清明,抬起头来,望着头顶那扇门…
柴房十步远的地方有一个小荷塘。那是我现在最大的奢望。
柴房门锁在外侧,我奈何不得。垂□子,后背与木门摩擦了一下,我无意识呻/吟了一声,声音竟然旖旎得像勾/栏女子的娇呼。
老天,你劈我一记让我就这么过去了吧。
迷糊间,房顶传来砖块碰撞的声音。一阵风透了进来…
好凉,好舒服。
我迷蒙着眼睛,隐约着看见一个人影飘飞下来。

(七)春宵一夜
怎么又来了一个…
我撑着直起身子,右手紧握匕首立在胸前。
借着微光,依稀可见来人是个男子,他踩着镇定的步子向我靠来,一步,又一步…
光是这身形步法,我便得知,此人武功不在我之下。
我握匕的手甚至有些发颤,头一轻,理智飞散,身子向前倾去…
待到我发现时,我的额头已抵在了他的胸膛!
仅得一丝清明,我扬起右手便向他背后刺去…
匕首就要入背,右腕却传来一阵剧痛,手一麻,匕首落地。
男子用右手将我往怀中一揽,我贴着他的胸膛,稍许轻松了些,理智却觉得不妥,口中轻拒:“不要…”声音是平日难以想象的诱惑媚人。
男子握住我的右腕放在他肩上,头一低,贴在我的侧颈轻喃:“不要怕…”
声音有些许压低,但即便如此,也如珠玉般温润,音调沉稳,那似是安抚的轻喃仿佛一阵清风吹入心房,让我僵硬的身子放松下来。
难忍的情/欲已让我无法思考,张手紧抱住面前男子的脖颈,仰头吻上去。
他的肌肤不如他的声音那般珠玉润滑,甚至有些粗糙。我移唇,凑上他的脸颊,拂过鼻梁,轻点眉眼,最后落在唇上…
唇瓣微微有些薄。都说薄唇男子薄情,只是,他薄情与否似乎与此时的我并无太大关系…
面前的男子一直未动,直到我吻上他冰凉的唇瓣,他呼吸顿时轻微一乱,我只感觉自己的后脑勺被一只手按住,紧接着劈头盖脸的吻便盖了下来。
比起我那青涩如蜻蜓点水般的吻,他显然比我更韵此道。滚烫的唇瓣被他含在嘴里,细啄细咬,并不疼痛,却异常舒适。
所有理智在一瞬间崩溃,胸中的火燃烧得更加炽烈,我迫不及待回吻,只想在他身上汲取更多的清凉。
耳边的呼吸声渐进急促,我微眯着眼睛,黑暗中看不清晰他的模样,却能清晰睹见他一双深邃的眸子里透出了情火之芒。
就是这个人么?这个我连名字相貌也不清楚的人么…?
萍水相逢,我知道,与他,今夜之后,人生再难相遇。
即便相遇,也不要相认。
今夜,是初遇,也将是最后一面。
想到这里,我加深了这个吻,手指从他的肩膀向后背滑下,指尖描绘着他的身姿,想借此牢牢记住,这个将会我生命中烙下印记之人。
他的身子在我指下轻轻颤动了一下,勾唇一笑,放开了这个吻,沿着脖子细吻下去。
一阵酥麻沿着他的吻晕开来。“嗯…”又是一声我所不熟悉的轻咛从我嘴里发出。
神智已越渐模糊,留在我脑海里的最后一件事,是明早将会出现的一个胜景——大家闺秀,深闺贵妇,被人发现在柴房里面行苟且之事…
我已不耐烦去想过多,此时此刻,我只想,全身心地投入在这属于我人生的盛典中。
我所不知的是,在这纠缠与欢爱之间,一场阴谋正在酝酿中…
那个推动这场阴谋的,是我;而这场阴谋中的牺牲品,正是黄峰…
当晚,御医黄峰,被人暗杀于茅房之中。
一场大火席卷黄峰的卧室,火光照亮了夜空,仿佛为黄峰送行。
整夜,黄府的下人忙着挑水灭火,忙着救人,忙着找在卧房里失踪的黄峰,根本没有察觉到失踪的我。
清晨,大火熄灭,只留一堆废墟。下人们忙了一夜,舒舒筋骨准备休息一下,却听一声尖叫,在这劫后余生终于平静下来的黄府搅起惊涛骇浪。
而我,彼时正躺在柴房的血泊中,睡得正香。
一夜的耳畔厮磨,血汗交融,我终究还是没能如同往常那般早早醒来。事实上,我是被一声开门来抱柴的柴火丫头的尖叫声吵醒的。
我背对着门的方向,睁眼,微微想移动身子,却发现身子酸痛无比,像是一根一根骨头都被什么人折了一般疼痛无力。
记忆复苏,关于昨夜一个一个的片段滑过脑海。
脸颊瞬时被染红,我赶紧垂眸,检查了一□子——衣衫完好,除了我倒在血泊里面,侧身皆被染红之外,并无异样…
不要误会,这并不是我的血…好吧,极大部分都不是我的血,而是那两名我被杀死的乞丐所流。
昨夜那名男子已然没了踪影,像是留给我一场似苦似甜的梦境,除了全身的酸痛是证明,我竟然找不到任何关于他来过的痕迹。
就连衣衫也被他整理得如此完好,至于落红…身下那一大滩血染在我衣服上,没人会怀疑其中会有我的处子之血。
只要没人脱开我衣服来查看。
唯今的情形很清楚了,我与两个死人躺一起,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继续装昏,这样才能够最大程度减轻自己的嫌疑。
柴火丫头的尖叫引来了一大群人,其中管家慌乱的声音传来:“夫人,夫人醒醒!”
我会醒过来才怪。
管家见久叫我不醒,慌了,连忙吩咐:“快,你们几个,把夫人抬去翠玉阁!你,去请大夫!”
几个人七手八脚上来抬我,我装作毫无知觉任他们抬起,经过管家之时,只听他咒骂般低语:“造孽啊,先是老爷,再是少夫人…我黄府到底得罪了谁?”
老爷?我身子一僵,意识到情形不对。
黄峰怎么了?
***
幔帐低垂,外面人来人往熙熙嚷嚷,房间里面更显安静。
我第一次如此安心地躺在床上,闭眼静息。
此刻整个黄府,就属我最清闲了。
黄府的人忙翻了天,幸好有人还记得我这个正室,给请了大夫。大夫隔着帷幔把了脉,诊断是气虚体弱,受了惊吓,需要静养。
一时间,所有人便把空间腾给我静养。我很是感激。
受了惊吓是假,多半是大夫听了当时柴房中情景描述之后的臆测。至于气虚体弱…
我发誓,如果有生之年能够再遇到那个男子,我一定会指着他的鼻子大骂:“禽兽!”
那样翻来覆去不眠不休地纠缠,即便是我这个练了十年武的人也决计受不起的,真怀疑被梅枝灌了春/药的是他而不是我。
从柴房到翠玉阁,耳边人来人往,仆人嘴碎,我也就听了个大概,了解到了今早发生的大事——御医黄峰被发现陈尸于茅房之中,浑身沾满屎尿,死于一刀断吼。而黄峰的卧房被烧得一干二净。
还真是“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呵。
仔细回想,昨夜迷糊中,那个男子曾经离去过一阵,回来之时身上又多了一股血腥与炭灰的味道。我天生对血腥味敏感,所以对这一段还是很有记忆的。
真是人才!我都快被累趴下了他还能飞出去,神不知鬼不觉杀个人。
想必昨夜他是躲在柴房盯梢之时,恰好碰见我中了药,于是“顺手”就帮了我把。
思绪渐渐模糊,我又一次徘徊进了浅眠。
门外却渐渐喧闹起来,我颦眉,不耐烦地翻身朝内,卷起枕头将耳朵堵住。
门“哐当”一声被推开,脚步声涌进。
我不动,静待外面的反应。
丫鬟跟进来,低声道:“大人…这是夫人的房间。”
我背对着他们翻了翻白眼,现在才说,有用么?人都进来了。
只听一个男子谦和道:“打扰夫人休息了。下官奉命行事,还望夫人海涵。”
我不海涵难道你就会滚出去么?不可能对吧,那为何还要请示我?
只是,那男子的声音如流水撞玉,清朗悦耳,给我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我清了清嗓,抬手将垂幛掀开一丝缝,“大人请随意。”声音因为昨晚一夜之后,有些沙哑。
缝隙之外,一个男子躬身一礼,“能否请夫人将垂幔打开…”
怀疑我床上藏人了是吧。
我一个妇道人家,躺床上衣衫不整的,却要我敞开床幔,展示给一屋子人看…然而此等冒犯的言语,一屋子人对无人反对,可见此人身份地位不一般。
我咳了咳,半支起身子,披上外套,抬手拂开床帐。动作优雅,兰指柔美,奈何当初为了装扮杨青玉,将整个手臂都涂上了跟脸一样的肤色。我一双秀白的手此时蜡黄不堪,无一丝贵妇的娇美。
床帐被完全掀开别到两边,床内亮堂起来,我眯了眯眼,待完全睁开,却睹见整个房间只剩下一男一女,其余人全部退至门前。
女子不消说,是服侍我的丫鬟小雨,至于背对着我的那名男子…
该怎么形容他的背影呢?一袭绣墨纹的青碧长袍包裹着凛凛身姿,背脊挺直,透着一股巨大的坚韧,仿似这世上任何力量也不能使他趴下。乌黑的头发全部被束到了头顶,套在一枚庄重精致的墨玉冠中,露出的后颈肤如白玉,仿佛散发着温润光彩。
一个男子,光是背影就如此醉人,这脸只怕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我瞥了一眼站在他身侧,躬身垂着眼眸,不时往上偷瞟外加脸红的小雨。这丫头,平日里粗声粗气大嗓门,走路跟螃蟹一样横着来,今日却像个大家闺秀一般低声下气,碎言碎语。我一开始还真没反应过来是她。
原来世间少女,见到了心仪男子都不过这样。
我抵唇轻咳,“大人,你可以转身过来了。”
其实我也蛮期待这位让小雨也转性的大人相貌到底有多惊人。
(八)清晨事发
他转身过来,仿佛带过来一阵琉璃光芒,照耀着我的眼睛。我瞥了一眼,面上极其自然地垂眸,挪了挪位置,将大半个床显露出来。“大人若想搜什么,尽管搜好了。”
我嘴上淡然说着,心里纷乱万分,即便早已有了准备,男子那俊美非凡的容貌还是给了我震撼,直到此时,脑中的画面依旧定格在他转身过来的一刹那。
他嘴角噙着微笑,给人以温润儒雅之感,仿似这样的人不该在朝为官,而该是那吟诗作词的才子。狭长的凤眸,咋看清澈如水,细看却深邃如云烟缭绕,看不真切。一双眉毛墨黑却并不英气,反而显出一番亲近优雅。鼻子直挺,唇薄如花瓣…
薄唇?
我忍不住再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依旧如同方才那般儒雅谦和地笑,只是眸子里已经多了几分探究,他身后的窗户透进来的光芒在他身上染上一层薄薄的光芒,衬着他整个人俊美如画。
这些都不是重点。我梳理好自己的心思,重新打量他——薄唇,身姿高挑微瘦…很像…很像…
我聚神仔细瞧他的俊脸。记得昨夜与那人纠缠之时,情到深处,我曾在他身上乱抓,有一下我很清楚,是沿着耳垂下方划过下巴,以我当时的力道,起码也是皮开肉绽。
当时或多或少有些故意,虽然有些对不起那个人——人家说不定在江湖滚打几十年也没留下伤疤,却被我一个小女子抓出了一道疤痕。
结果很令人…失望?面前男子刀削般菱角分明的下巴光洁如玉,根本看不出任何痕迹。
我不禁暗笑自己草木皆兵,昨日的那个男子可是杀手,又怎么会是面前这位大人,杀了人大摇大摆往被害者家里钻。
房间中陷入安静,那男子始终盯着我,弄得我反而不自在,将头别向另处,出声打破沉默:“大人,可还有要搜?”
感觉到侧脸火辣辣的注视消失,一声抽屉拉开的声音传入耳帘。我转头看去,只见那男子站在我的梳妆柜前,一个抽屉一个抽屉打开查看。
压住心中的不耐,我没有说话,只等他一个一个地翻看,却见他的背影一僵。
我勾起一丝苦笑——整个梳妆柜,只有少许几件不起眼的发饰与一把木梳。杨老板嫁女儿,嫁妆里面绸缎衫子倒是不少,这首饰就略显寒碜了,何况我在这黄府混得也不好,仆人们手脏,拿走了我也没有吭声。
一个仆人从门前的仆人堆里钻出来,先对面前男子施礼,然后慌忙转身对我说道:“夫人,老夫人和几位长老要您去一趟厅堂。”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回一声,青玉随后便到。”顺手抓起挂在床头的外袍,站起来套上,我向房中的男子施了一礼,“大人,您若想要继续搜查,请便。民妇须得离去了。”说完,我快步跨出的门槛,向厅堂走去。
等待我的,无非是三堂会审。
一路穿过楼台走廊,到处皆是披麻戴孝络绎不绝地仆人,黄府已不复往日辉煌,那雪白的绫,那漆黑的纱,无不是这一座偌大的府邸即将衰败的前兆。
如我所料,厅堂里面坐满了这个家族的大人物们,除开我平时常见的陶氏坐在上座最左边,其余的人我从未见过,但也能猜想到是旁系的当家们,一个个鹤发长须,有的目中光亮,大放神采,仿佛已经窥见美好的未来,有的目色灰败,暗藏担忧。上座的只有陶氏一个妇人,穿着孝服红肿着眼睛,身子起伏抽泣。
我垂眼,在厅堂中央跪下,行了一大礼,“黄家第十四代媳妇杨氏青玉,见过各位长辈。”
话音刚落,数十道目光便射向了我,还没有人发话,我只觉得面前一个影子一晃,抬头便见陶氏一双染血的凶神恶煞瞪着我,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是恨不得吃了我。
随即,我的脖子便她掐住,身子跟着她前后摇晃,耳边是陶氏撕心裂肺的怒吼:“都是你这个贱人!你来了就没有几天好过!”
我似乎…跟黄峰的死无关吧?呃…快呼吸不过来了。
我抬手装作挣扎,握住她的双手想要掰开她的掌,奈何女人发狂之时潜力都是无限的,我一时间竟没有挣脱开。却听她又吼:“一定是你!是你将外面的男人引进来!所以…所以老爷才会被杀死的!你这个凶手,我掐死你!!”说着,手中力道又重了几分。
绕是我内功再好,也禁不起她这么摧残。心底有小小的火烧起来——你平日里怀疑我就罢了,但今日这件事,我可是受害者!你却要将污水泼我身上!
我闭眼,咬唇,握住她手腕的手加了几分力道,发誓如果她再不松手,或者在没人阻拦,我势必折断这双手。
我可不想死得如此不明所以!
正要动手,脖子上的钳制却一松,我透过一口气,睁眼便看见一眼诧异的陶氏——她的左手腕被一只手捏住高举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