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子好色一事,由此可见。
(三十四)梅铭遭打
我鼻子一酸,抬手捂嘴,强忍着不让自己情绪过于激动。
又是一棍落下去!仿佛是打到了我心头上,身心俱痛!
“不要打了!”终于一个声音响起。却不是从我口中吼出。
一个红色的身影如烈火从门外冲进来,抓住了正要落下的一棍,挡在梅铭身后,抬头看着三公子撕心裂肺地吼道:“三公子,不要打了!”
正是那大家闺秀,端庄温柔的管初雪!原来为了心爱之人,大家闺秀也有奔放不拘小节的时候!
这管小姐来得真及时啊!早一刻,梅铭还没挨棍子,晚一刻,梅铭就该吐血了。
不得不说,就这美女救英雄的时机,管小姐掐得真真的好!
三公子本来绷得紧紧的神色在听到管初雪这一声大吼之后,柔了下来,好声道:“初雪妹妹怎么来了?”
这一声初雪妹妹,唤得颇是温柔,刹那间将管初雪的身份托高。
他一声“初雪妹妹”,管初雪也不跟他客套了,柔着美眸哀求道:“三哥哥,我求你别打了。有什么话,咱好好说可以么…”
“好、好。”三公子满脸堆笑,使了个眼色给架着梅铭的侍卫,两名侍卫立刻退开,留梅铭一人趴在地上,狼狈至极。
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他被打得如此狼狈了。上次是在开张之日,他吃了霸王餐被秀水楼的打手打出来,那时的我,是心烦。而此时,他又一次被几棍子打趴在地上,我却是…心疼。
抬眼,我不懂为何三公子会对管初雪言听计从,我也不想去管,心心念念的,是地上的梅铭疼不疼,有没有伤到筋骨,家里的伤药还剩没有…
“梅夫人。”三公子一敛脸上笑容,板着张脸看着我:“本少爷言尽于此,夫人好自为之。”
又是好自为之?怎样才算好自为之呢?
目送王府一行人散去,我木讷地上前,扶起梅铭,不等他说什么,张臂拥住他,不经意碰到他挨打的地方,只听他痛楚的抽息一声,“夕,我没事。”
我没有放开他,下巴抵在他肩上,低着嗓音喃喃道:“是不是你不出来,就不会挨打了呢?”
你为什么要出来呢?
感觉手下的铭身子一僵,语气扯淡道:“对啊,我不出来,挨打的肯定不是夕嘛。”
“为什么…要刺激他?”我低声问。
耳边听梅铭“呵呵”一笑,“不引开他注意,难道让他一直瞧着我家美貌如花的夫人看?”
原来是这样!他引三公子发怒,原来是想引开他的注意,让他忘却我这号人物。
眼睛忽然有些湿润,我将鼻子抵在他肩头,低喃:“笨…蛋。”
他的臂膀不够强大,没有能够对抗巨大势力的气量,但是…当他义无反顾挡在我身前直面三公子时,却让人莫名地放心与依赖。
昨晚就发现了,梅铭的身上有一股清冽的味道,好似那寒冬腊月傲雪枝头的梅花气息,让人心神宁静。
本来孕妇就多睡,经此惊心动魄一事,我也累了,于是伏在他肩头,不自觉地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我已身在自己的寝房,身上盖了层薄被,微微侧过头看向窗外,天色已经昏黑。
轻快的脚步声传来,有人悄悄推开门,探进一个头。我低眼一瞥,碧蜓小丫头可爱的小脸映入眼帘。
小丫头见我醒来,不再轻手轻脚,几步飞快向我跑来,扑到我身上,“姐姐你还好吧?”
“没事。”我摸摸她的头,想起睡前靠的那个肩膀,不禁问道:“梅铭呢?”
“公子应该在房里。哦,对了…”碧蜓忽然抬头,转身跑出来,然后端进来一个小碗,飘进一股熟悉的味道。
小丫头将碗端近我跟前,乖巧道:“梅公子说,今天的鱼汤还没喝。姐姐若是醒了,要我一定及时端给你。”
我低头接过汤碗,借着夜色,依旧可见这碗汤不同于以往,没有青葱与鱼渣漂浮。喝一口,清香与鲜味共存,美味至极。于是我多心问了句:“这碗汤…是蜻蜓熬的?”
小丫头摇摇头,“是公子亲自熬的,我在一旁学着,明天就熬一碗一模一样的给他看!”
梅铭熬的?他不是伤着么?
我将汤碗递给碧蜓,掀开被子下床,冲到梅铭房门前,一掌劈开房门。里面的男子原本是□着上身,是被我这一掌弄得措手不及,七手八脚抓了一件外衫披上,才微笑道:“夕怎么不敲门?”
我见他脸色红润,稍稍安了心,叉腰调侃道:“不就是看一下么,尘不用慌张,你看一下我看一下大家就扯平了。
梅铭左眉一挑,将外衫又拢了拢,一脸看色狼的模样看着我。
目光略略扫了一眼房里的物品,我淡淡问道:“上药了么?”
梅铭从床头摸出一个药品,晃了晃,“蜻蜓姑娘已经给我了,正要上,夕就进来了…”
怪不得没穿上衣。
“你伤的的腰背,自己恐怕不方便吧。”我上前一步,伸出手,“把药给我,我给你上。”
只见梅铭身子缩了缩,往床头靠去,面上笑得难看。
此场景,让我联想起采花贼进姑娘房间时的一幕,只不过此时,我是那色胆包天的采花大盗,而梅铭,却是那朵可怜的花朵…
“你怕什么?”我颦眉,很是不满自己的联想,“怕我非礼你不成?”
没想到梅铭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是的。”停顿了一下,又道:“夕的眼神好像势在必得,令人背脊生寒。”
我…我好冤…我就想看看他背上伤得如何,好平复我罪恶而内疚的心情,怎么从他口中说出来就真跟色女一样…
“尘,你这么怕被我看到…”我扯出一抹笑,调侃:“该不会是背上刻了什么藏宝图或者那个叛逆组织的暗号吧?”激将法!
梅铭也扯开一抹笑,邪邪的坏笑,此笑一出,我顿觉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果然,只听他悠悠道:“夕这么想看…该不会心疼,想以身相许吧?”
“我的确是心疼…”顺着他的话,我意料之中地看见了他脸上诧异的神情,又接着道:“…心疼我家蜻蜓丫头在你受伤了之后,又要接过挑水砍柴的工作了。”
梅铭身子微微一颤,眼中浮出一丝黯然,“我的伤不至于影响到我砍柴挑水,你尽可放心。”
见他左推右推不肯,藏藏掖掖,再联想到他平日里没事调戏两句的痞子性格,不像是迂腐守礼之人,我好奇心大盛,铁了心地非看到不可了!更是下定决心,如果他死活不肯,我就用强压倒他!
咳咳,好像奔放了点…我什么都没说。
两个人就在房中对视,沉寂了不知多久,梅铭终于吃不住叹了口气,撑起身将伤药递给我,然后背对着我,逆着光,将外衫解下。
若忽视那两道的红痕,梅铭的背白皙健硕,倒不像我所想象的读书人柔弱模样。棍伤集中在背部,视线向下,我没来由地浑身一震,半晌回不过神来。
他的腰椎处,有一条横贯的伤疤,约莫三四寸长,依稀可见当时伤口极深。
“夕?”见我久久没有动作,梅铭出声提醒。
我回过神来,手抖到几近拿不稳手里的药瓶,不敢靠近他,稍许平复了心情后才问道:“腰上的伤…哪里来的?”
虽然是问他的私事,我却问得理直气壮,咄咄逼人。
梅铭淡淡道:“一年前上杭州来的路上,遇到山贼。就因此,我又回家躺了几个月。否则,早在大半年前,我就该来杭州了。”
山贼砍的?一年前?
我不自觉地将手指触上那道疤痕,指下的梅铭身子一颤,我没有在意,指尖沿着伤疤滑过,心驰百念。
这样的伤,再深一寸,梅铭就永生无法站立。若真是山贼拦路抢劫,一刀捅向心脏岂不更好?为何偏偏要找死不了的地方开刀?
山贼何时也这么讲情调了?
而且…是不是江湖人杀人,都爱砍人腰椎?是不是…很多人都带有这种伤?
怀着满心的疑问,我草草替他上完药,将药瓶往桌上一放,转身就走,中间未发一语。
走至门口,我忽然止步回头,只见梅铭已将外衫披上,不禁出声道:“梅铭,你脱下裤子让我看看?”
梅铭手一抖,外衫从肩头滑落,光滑肩膀毕现。几乎是瞬间,耳根通红地回头,表情仿佛吃了苍蝇那般盯着我。
“我说着玩的,”我摆摆手,表示不用在意,“就看你会不会脸红而已。”说完回头就走。
藏在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梅铭,最好别让我抓到把柄,证明你跟我猜想的一样。否则,我饶不了你!
原本是时刻准备着应对三公子的找茬,结果第二天,我这小铺子却蓬荜生辉迎来了个大人物——八王赵元俨!
因为首次王府不愉快的照面,八王的到来显然没有让我受宠若惊,我不冷不淡一福,“王爷大驾,小店蓬荜生辉。想必王爷是来找我家相公的,请稍等,妾身这就去…”
八王抬手打断,“不必,本王是来找你的。”
我一怔,等着他的下文。
“可否找个能说话的地儿?”
我躬身一退,“王爷请。”遂将他引入后厅,领他上座,奉茶,然后坐下等他道明来意。
“本王今日来,为两件事。”八王幽幽开口。
“王爷请说。”不安与他单独相处,我端起茶杯抿了口。
“第一,为犬子昨日生事来赔罪。”
我端杯的手一顿,没有料到他堂堂亲王竟然能够为了这等事情亲自上门赔罪。想想他这好色儿子该为他捅了多少篓子,难道他老人家就这么一家一家赔罪?!
可亲可敬的王爷呵!
“王爷费心了。”我轻轻放下茶杯,回礼,“妾身并无大碍。相公也只是皮肉之苦,也怪他冲撞了三公子,活该受罪。”总之,我受不起这王爷的道歉,总觉得他这一赔罪,后面接踵而来的事情会压死我。
后面的事情?这第一件事情该告一段落了,第二件事…想必是为梅铭而来。
其实昨日三公子一闹事,之后我恍惚猜到了几分。先前是温柔的大家闺秀管初雪上门来,管初雪能够当上八王义女,凭的应该不仅仅是她爹的那层关系,能够做出如此无分寸的事情,我早该想到有人在背后操控。她跟我晓以大义,让我松口,此为软招;然后昨日是三公子上门闹事,杖责梅铭,此为硬招。
软硬皆施,无非是让梅铭回心转意。
而今日亲自到来的八王…是威胁还是利诱?是来软还是强硬?
然而,我错了。八王是威胁还是利诱我不知道,但,却不是为梅铭。
为我。
(三十五)八王摊牌
“相公?”八王重复了下我话中的这个词,低哼一声,“怕不是吧?”
我心头一紧,面上佯装镇定轻笑:“王爷您说笑吧,尘不是我相公又是谁呢?”
八王冷笑:“你也别替他遮掩了。他梅染尘做得假,就该做好被本王查出来的准备。本王的人上报,梅染尘去年七月离家的时候,可还没有成家,这短短七个月时间,哪里钻出来的位父母之命又怀有八个月身孕的妻子?”
我当场被震得说不出话来,冷汗直冒。
被…被发现了?!未婚怀孕,欺瞒亲王的共犯…
好日子到头了!
“你先别急着慌,听本王说完。本王因为查他梅染尘,顺便也查了查掌柜的你。”八王冷冷笑了声,“你夫妻二人,果然齐心得很!”
什…什么意思…?
我哑着声音惶恐看着上座之人。只听他缓缓道:“猜本王查出什么来了?逸村百口人无一人记得冉掌柜大名!”
我强颜欢笑,解释道:“村子里面人口流动本就大…”
“大到从无一人姓冉吗?”
“…”哑口无言,心里只有埋怨荷姿没有给我托好“生”。
“大到逼迫姑娘你改姓么?柳姑娘?!”气势咄咄逼人!
这“柳姑娘”一出口,我顿时万念俱灰。连这个都被查出…我爹当年是谋反罪,我既是罪臣之女,此时被发现…
宝宝,娘亲等不到你出生了么?
我低头,身子抑制不住地颤抖。
“柳御医生的好女儿!连本姓都不认了!”
吃不住了,无路可退,我绝望闭上眼睛,淡淡道:“全凭王爷处置。”他既然支开所有人单独与我对峙,必是有事情要挟,那么我就还有希望。
八王起身,走至我跟前,托起我下巴,逼迫我与他对视,他一双眼睛闪烁着阴鸷的怒火,“因为柳三饮,本王恨不得将你丢去那千万人骑的窑子里活受罪!”
我浑身一抖。柳三饮,正是爹的名字。我不知当年爹与八王有何过节,但今日看来,简直是仇深似海!
“但…”八王眼神一柔,“为嘉如,我定护你毫发无损。”
这…反差太大了吧?着实令人受不住!
嘉如?听他语气,指的该是娘亲陈嘉如。
于是…将他前后两句话一联系,就不难猜到他与我爹是什么仇了——情敌之仇!
怪不得当日在王府他瞧我的神情,眼神悠远仿佛想瞧出别的什么人。而王妃娘娘又问我是不是寿州人氏,是不是姓陈。
果然是娘的熟识!
小时候,娘对我讲了许多故事,我已经不太记得了,但仍记得她告诫我的一句话:“此生绝不入帝王家!”
现在想来,能说出这话,绝不是毫无来由的。
娘与爹在大中祥符元年(注:1008年)成亲,次年生下哥哥。在成亲的时候,八王爷也该二十有三了,在皇族,这个年龄不可能没有娶妻,即便他不愿,周围的人也会逼着他娶。
娘与爹的故事是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八王爷在这段佳话中,到底是路人的存在,还是…
听哥哥说,我与娘长得相似,想必八王也是从这里顺藤摸瓜查出来的吧。
想通彻了这层关系,我也胆肥了不少,问出了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敢问王爷,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何事?”
爹会谋反,我一直不信。
八王冷嗤了声,“鬼晓得当时发生了什么。本王不过进宫探望皇兄,前脚一到,后脚皇兄一命呜呼,正好是喝了你那倒霉爹的药之后才归天的。”
这么倒霉?但先皇久病不愈尽人皆知,凭什么就因为恰好喝了爹的药就定爹的罪?还是谋反罪!
八王看出了我的疑问,接着道:“皇兄刚归天,就有人指着本王说那药是本王指使毒害皇兄的!笑话!总是有人看不惯本王与皇兄兄弟情深,以为本王心怀鬼侧。”
我点了点头,大约明白了当年所发生的一些事情,方才开口:“王爷今日来,就是准备来吓我的?”
我问得一本正经,他“哈”的笑了一声,“梅染尘拒婚欺瞒我,无非想逃离我。他就不想想,初雪只是我的干女儿而已。”
“所以?”我谨慎望着他,总觉得他会说出很震撼的事情。
“我能有一个义女,难道就不能有第二个?”八王转眼看我,目光如炬。
果然一鸣惊人!
他这话…是想收我做义女?!
我张了张嘴,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
拒绝?我没立场…把柄还在他手中。
同意?那不跟卖了梅铭一样?
我镇定下来,叹了口气:“同样的,梅铭公子可以拒得了王爷的第一个义女,亦可以休得了王爷的第二个义女。”
“他不会休你。”八王语气笃定。
“是,”我承认,“他没跟我拜堂,没资格休我。他只会离开我,装作休了我。”
八王摇了摇头,“他不会。”然后诡谲一笑:“他既然能够替你挡棍子,将你护得严实,就不会舍得离弃你。”
舍得?他梅铭,会有舍不得的事情?
我该说梅铭演技过好,竟然将王爷也骗过了么?
“总之,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八王悠悠道。
我说王爷,你能不能不要和三公子那么父子,总是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事情?
目送八王出门,我舒了口气,身子一软瘫坐在椅子上,手指还在颤抖。
梅铭赶回来的时候,见到的我,就是这幅萎靡不振的模样。
“怎么了?”他双手捧起我的脸,焦急地问,“我听说王爷来过了?他对你说了什么?”
手臂没有力气,我只能嘴上呵斥:“放手。”
梅铭闻言,终于是意识到自己越礼了,放开手,疑惑道:“到底怎么了?你有没有怎样?”
“梅铭,”我抬眸,冷笑,“你这是在关心我?”
梅铭一愣,然后微笑:“自然是关心你。你是我家夫人…”
“不要演了。”我打断,摇头,“我累了。”
“怎…”
“也没有演下去的必要了。”我斜着眼望向窗外,柳枝还未抽芽,离我十九岁生辰过了才一个月多,我竟然莫名的心累。
梅铭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终随着眼光一沉,咽了下去。
我倦怠地缩在椅子里,缓缓道:“王爷已经知道你我不是真正的夫妻了,你也没有必要…”
“是真正的怎样?不是又怎样?”梅铭反问,“他若不认,我可以名正言顺娶你一次。”
娶我…一次?
宝宝,你听见了么?有人愿意娶你娘亲了。但,却是在这样的条件下。
与我假扮夫妻是为了掩人耳目,到头来,与我拜了天地,还是为了做给别人看。
为什么这个我这辈子唯一说要娶我的男子,是娶我一次,而不是一辈子呢?
哦,对了,他是为了娶我而娶我。这样的人,我可值得嫁?
我闭上眼睛,只觉眼睛酸胀欲泪下,嘴角却勾起一丝笑:“梅公子,为了不娶管小姐,你这本钱下得真是大!”
“夕…”梅铭想解释。
“不用了。”我打断,“不用那么费劲了,不管是娶她,还是娶我,你都逃不脱八王爷手掌的。”
“什么意思?”闭着眼睛,能听见梅铭声音一沉。
“你若娶我,娶的便是王爷的另一个义女。你可以强娶,他也可以强认女儿。是啊,八王爷的义女,谁不爱当?但,你们爱怎样是你们的事,我一个小女子夹在中间…”忽然睁眼,撑起身子站起来,直视着面前梅铭一字一句道:“我累了。”
累了,真的累了。从与他相识以来,麻烦就没断过。身子累了,心也累了。
这一个月的相处,他体贴入微地照顾,让我误以为,可以依靠这个人,不曾想,心只是小心翼翼挪出一个角落,就悬空了。
是的,他可以在我身后随时接着我,却仅仅为了让我挡在他面前,为了掩人耳目。
这样的依靠…呵。
我讽刺地一笑,颤颤巍巍地打开大门,抬头,日头高深,暖洋洋的,昭示着春天的来临。
我的春天,不会来了呢。
终是一脚踏出,留梅铭一个人在原地。
午后用过饭,趁着日头正暖,我裹着件大袍子,闭目倚在庭院里的躺椅上,静静享受冬末初春慵懒的阳光。
既然累了,就多睡一会儿吧,一觉醒来,就又可以精神百倍微笑镇定地面对一切了。
可这偷闲的片刻,上天还是没放过我。碧门杭州阁刚刚发来了消息,前几天我派碧蜓去问的事情有着落了。
过年时门外那个与我百般过不去的大汉据说是接了一个相貌普通的男子的银子,等在我门前要给我难堪。
我思了半天,也没能想起我的人生中,究竟是哪个“相貌平凡”的男子会与我有仇。不是没怀疑过梅铭,他想要利用我,当然可以请个人演场好戏。关键是…梅铭的相貌,虽说不上美男子,但也不至于相貌普通来形容。
到底…是谁?
清风吹过,带着江南特有的寒彻,我猛然战栗,小腹又被宝宝一踹。
“咿…”我低低抽息,按住小腹睁开眼睛,却不曾想一个人立于身前。
我心头一颤,竟不知他是何时来的!只见梅铭一袭青天白云袍,一头青丝被玉带绑起一束,垂于脑后,迎着阳光丝丝如瀑。他的右手向我的方向伸来,停在空中,不知所措,注视着我的眼里,带着惆怅与…温柔?
是温柔?还是试探?
我颦眉,直起身子问道:“你找我有事?”其实我更想问他是何时来的,竟然可以在我不查之间来到我跟前,毫无声息!
“嗯。”梅铭随手拉了把椅子和小几坐在我跟前,“看你在养神,没忍心打扰你。”
没想到我刚刚深思到这种程度,一个书生走过来我也没有惊觉。
“有事?”我平淡地重复刚刚的话。
梅铭没有答我,只是专心与手上之事。我低头一瞄,竟是一张棋盘!
“跟我…下一盘?”梅铭将棋盒往桌上一端,抬眼问我。
“我不会。”我淡淡一瞥,闭眼继续养神。
“选白子还是黑子?”他自顾自地继续问。
我闭着眼睛颦眉,“我不会。”
“那夕选黑子好了,可惜没有碧色的棋子…”他完全无视我的话,喃喃自语。
“都跟你说了我不会!”我睁眼低斥,有些不耐烦,又腻着躺椅不想走。
“是不会下?还是…”梅铭将星位四子摆好,随后捏起一枚白子,抬头高深莫测看了我一眼:“还是不会与我下?”话语之间,白子已落。
我斜了一眼棋盘,质问道:“你这可是纯心让我?”他那一子,落在右上角的死角。
最易被围攻的…死角!
柳三饮的名字纯属瞎编。柳氏族谱里面,柳永那一支里面,大哥柳三复,二哥柳三接都早早中了进士。按照这种名字定律,于是碧染她爹的名字就出来了。
关于八王爷探病之后,刘太后指证八王谋权篡位毒害先皇这点,野史中有记载。
古代围棋规则与现代相反,现代是黑子先落,古代是白子先落。
星位四子是古代规则,称为座子制,为了避免下棋的模仿高手而制定的,但是同时也局限了多样性,近代已废。
关于围棋,小苹果真的尽力去了解了,如果有任何不妥,请多多包涵。
(三十六)对弈梅铭
“夕怎知不是诱敌深入呢?”梅铭笑着,将黑子棋盒推至我跟前。
我一咬牙,捏起一枚黑子投到那枚白子的旁边,揶揄:“就不怕腹背受挫?”
他又下一子,却不夹击,而是远远地落到了左侧的中间,又是容易被围攻之处。
我又捻起一枚黑子,正要落下,惊觉自己上当。不是说不与他下的么!
果然是诱敌深入!第一子,我就栽进去了!
心底欲哭无泪,当年被哥哥吊起来的兴致,常常央着他陪我下棋,明明技艺不精却偏偏要难为自己,许多年之后,一摸到这圆润冰凉的棋子,还是忍不住想跟人杀一盘!
“怎么?”梅铭望着我一笑,“棋盘才不过三子,夕就陷入难境了?”
我狠狠瞪他一眼,未雨绸缪知道不!亏你还是下棋之人!
捻起黑子迟迟不落,我扬唇一笑,“这盘赢了你,可有彩头?”
梅铭错愕:“夕如此有信心?”顿了一下,点头:“好,夕想要什么?”
我眼珠子一转,心里略略想过,似乎,不缺什么,也没有要他梅铭要做的事情,除了…疑问!于是我灿烂一笑:“输了尘脱裤子?”
梅铭脸一抽,苦着一张脸看我:“夕,我会脸红的,真的。你不用尝试了。”
“我很认真。”
“呃…我输了就脱裤子,那夕输了脱衣服?”梅铭昵我一眼,似笑非笑。
“尘,”我低头佯作害羞,“人家会觉得你比较吃亏。毕竟上次该看的你都看了,妾身不以为最近多了一块肉可以让你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