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我…”梅铭欲言又止。
我抬手打住,继续道:“妾身就说梅公子你当初怎么挑上妾身这样的‘货色’,原来是瞅上这点了,妾身心领神会。不过还请梅公子记住我们之间的关系,你的麻烦,请不要加注于我身上!”
这样的桃花,挡得我心烦,还后患无穷,真是受够了!
晚饭的气氛很是诡异,便是连平日里单纯的碧蜓也察觉出不对劲,拿着碗筷,左望望梅铭,右看看我,不好下筷。
“蜻蜓姑娘,”梅铭吃了口青菜,缓缓道:“下次熬鱼汤的时候,请将浮渣捞出来。你家姐姐不爱吃葱,也一并捞出来不让她看见好了。”
碧蜓“哦”了声,看了看我,点点头。
我低头继续扒饭。
“厨房还有剩余的鱼么?”梅铭又开口问道。
“还有半条。”碧蜓一脸茫然看着梅铭:“梅公子难道要…”
海碗?!
我猛然抬头,笑得很难看:“我今天可是喝了的。”
梅铭点点头,“我不是要你喝,只是想告诉蜻蜓姑娘怎么将鱼汤熬得美味一些。”
再美味…你能让它喝起来不是鱼汤么?
我埋头吃菜,缄默不语。梅铭在那边跟碧蜓继续扯怎么熬鱼汤。
鱼汤…鱼汤…先不说汤,就这鱼,大冬天的,鱼也不好抓,十天从渔民那里买了七条鱼之后一直养在那里,每两天杀一条,午时用文火慢慢熬,每日只熬一碗,所有的精华全部浓聚在这一碗里面了。
还真是让我舍不得将它偷偷倒了!
所以我喝,也因为碧蜓希望我喝。
但是,我生个花生大小的孩子,又关他梅铭何事?他凭什么要管我衣食?
我不过就一个他不用负责的用来挡桃花的女子,他这样照顾至微,又算什么?!
心里越想越觉得憋,食欲也跟着大减,我干脆碗筷一放,沉声道:“我吃饱了。”
梅铭与碧蜓停了做鱼汤心得交流,同时转过头来望着我。
起身,我心血来潮道:“我想洗澡。”因怀了孩子,身子笨重,从去年冬月起,我就不曾沐浴了。
“夕,你现在身子不便…”梅铭劝阻。
我别过头,嘴角噙着微笑冷冷道:“梅染尘,我身子是否不便与你无关吧?”
梅铭听我叫他的字,一怔,半晌才诺诺道:“好。”
碧蜓本想说什么,见我神情,估计也是明白我心情不快,噤声不语。
我满意点点头,头也不回地离去。
许久不曾发的脾气,使的性子,一下子爆发出来,其实连我自己都十分惊讶。
呵,因为管初雪闹场子么?
因为烦恼日后种种危机么?
因为屋子里面多了个仅仅只是利用我的梅铭么…
甩甩头,我暗笑自己胡思乱想给自己找堵。
一个时辰后,浴桶热水送到,我将自己整个人全部沉进了水里。
睁开眼睛,让热水进到眼里,酸胀刺痛,一些东西就从眼里淌了出来。
心中一直压抑着的东西,也随着这些东西,一并流了出来。
我摸了摸高高隆起的小腹,半眯着眼睛仰头。
宝宝,你可知道,娘亲…真的不甘心。
却不知在不甘心什么。
或许是羡慕这世间女子,虽极其幸福者少,但大多的,哪怕是嫁为人妾,也有人伴着她,对她负责。
可娘亲与你,却不会有人对我们负责了。
即便以后有人肯娶娘亲,也定会排斥宝宝你。娘亲,不愿。
不愿低声下气去当人家的小妾,不愿被人视作不干净的女子,不愿…孤独终老。
可这些不甘愿,却不得不去面对,笑着,仿似不在乎地面对。
宝宝,娘亲真的宁愿一辈子呆在这水里,静静地陪着你说话。
水里很静,很暗,水面隐隐浮动着光亮。
这一丝一丝若有若无照入水中的光,让人抓不到,够不着,却又让人不愿伸出水面去感受。
憋得久了,片刻窒息。我闭眼运气,死活不肯从水中冒出去。
也不知泡了多久,手掌起了皱也浑然不觉。
忽然整个桶身一震,我还未完全清醒,光裸的手臂徒然被人拉起,下巴被人一托,整个头被半拖着带出了水面。
还未来得及意识到当前是什么情势,后脑就被人一扣,被迫仰着头,炙热的气息贴近,唇上一片柔软。
我倏地睁眼红胀着一双眼睛,眨了眨,眼前才清晰起来,恰好对上梅铭一双深邃的眼睛。
深邃,着急慌张又带着心疼与怒火的眼睛。
冰凉的唇起初只是吸吮,渐渐的,越来越急切,带着怒火地惩罚与霸道的占有欲,又带着缠绵的心酸与怜惜,让我措手不及。
鼻子喷出来的气息火热扑面,烧红了我的脸颊,让我有些晕乎乎的不知所云。
嘴唇倏地被他一咬,我痛得抽息,意识回笼,立马想抬手推开他,他却退开,但仍旧抓着我的手臂,眉头紧锁,定定看着我。
刚刚是什么情形?!
我…被…?!
正要发作,却被人一步抢先——“我不知道你在不爽什么,但是,你能不能想想肚子里面的孩子,你要他跟你一起死吗?”
死?我大脑一时转不过来,坐在浴桶里茫然望着面前怒气冲冲的梅铭。
梅铭继续愤道:“你能不能好好将息自己?你可知,你若有一丝的闪失,有人…可是会心疼的!”
“谁?”未经大脑思考,我脱口问出。谁心疼…哦,对了,荷姿会,蜻蜓会,冰莲会,碧真会,哥哥会。除此之外,没人会。
梅铭一怔,眼底光芒闪烁,沉声道:“我,我会心疼。”
(三十二)初生怀疑
“关键是…”我头一歪,回到他上一句话:“我洗个澡会有什么闪失?惹得梅公子这般动怒?”
“你难道不是…”梅铭张口说出半句话,仿似意识到什么,忽然打住,只见他面上一僵,松开我的手臂,然后转身道:“水已经冷了,快起来吧,莫要着凉了。”说罢如风般快步走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起来?我低头,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坐在浴桶里,身无寸缕。
那他、他!他刚刚…
等等…不要慌…
我起身,擦干身子开始穿衣,心思飞快运转着——
他刚刚什么意思?我会有闪失?
难道…
我回望浴桶,眼角忽的抽搐。
他刚刚该不会以为我想将自己闷死在浴桶里面吧?
“学富五车”的梅公子难道不知道世界上有种功夫叫“龟息”吗?
所以说,没武功真可怕。
没武功…
我抬手,看了一眼左臂刚刚被他抓住的位置,五根指印红通通地印在白皙的皮肤上,煞是显眼,偏偏方才想要挣脱时,硬是没挣脱开。
现在回想起来,到底是我当时没有用全力,还是梅铭力气大呢?
一个书生,力气会这么大么?
真的没武功?
王府不会没有树敌,他虽表面上是王府棋师,但谁不知他乃八王得意谋士,出谋划策,引古推今样样在行。难道就不会有人想要去行刺?
还是说…
嘴唇被风一吹,有些干涩,我下意识舔了舔,尝到了腥味,这才发现唇角已破。想起刚刚被强吻一幕,脸颊烧红,接着额上青筋直跳,右手不自觉扶上床柱。
居然敢强吻我!我碧染好歹在碧门武功榜上前几名,算得上江湖二流高手,居然沦落到被强吻?!
可怜我的初…不对,初吻早没了,连次吻都不是了。那我在这里感慨什么?
不就是可怜兮兮没人负责么…
不就是被人怒气冲冲亲了下么…
不就是被人光明正大看光了么…
不就是莫名其妙被怒骂了一顿么…
我到底,在气什么呢?
夜色如此美丽,我扯着一脸灿烂的微笑望窗外柳条浮动,只听“卡擦”一声,右手中的床柱木材忽然裂了条大口子。
颇是无辜地收手,我摇头暗叹如今市场水货太多,连张床都恁地不结实,不禁捏!
一觉睡到天亮。次日清晨,天气清爽,蓝天白云朵朵飘,之前郁结的心情一扫而空,当真是孕妇情绪反复无常。我闲适地拉了张椅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顺带…
斧头迎着阳光闪闪发光,刀刃朝下,挥下去,快而狠!
柴块裂了条小口子。
梅铭直起身,双手举斧,连带着柴块,在空中一晃,重重敲下去。
那条口子延长,蜿蜒了整个柴块大半个身子。
我坐在椅子上,托着腮,目不转睛地瞧着他一斧一斧地劈,直到整个柴块被劈成了两半。
毫无取巧,无任何用武功的迹象。
回想他到我这里来的点点滴滴,砍柴挑水修屋顶,他样样都是扎扎实实地做,不快不慢,找不出不寻常之处。
真的不会武功?
那昨夜锁好的大门怎会被打开?洗澡之前还好好的门栓,自梅铭冲进来后就掉在了地上,之后我穿好衣服检查过,木栓分明是因剧烈撞击之后裂开了才会滑落在地上!
一个书生,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震裂一个木头,没有点内力怎么办到?
想到这里,我不自觉又抬头盯向梅铭。
他直起身子,擦了擦汗,别过头来看我,扯唇不自然一笑:“夕看着我做什么?”
“你好看。”我望着他的眼睛瞎扯。
“…”梅铭嘴角微抽,苦笑:“夕,你这么一直看着我,我不自在。”
“尘,你昨晚看我的时候就很自在?”我反讽,“我倒是自在的很。不就被看一下,有什么好不自在的?”
“呃…”梅铭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面色微红,在日光下风姿卓绝。
“既然尘你可以破门而进大大方方地看…”我死咬了“大大方方”四字,“我不过就坐在自己院子里赏赏风景,尘你不必太在意。”
梅铭很快恢复镇定,解释道:“我昨晚只是路过时想起你已泡了半个时辰,敲门询问,你没答。我以为你出了意外,才闯进去的…”
他敲过门了?哦,估计那会我泡水里没听见吧。后来桶壁那刹那的震动估计就是缘于他闯门的一瞬间。
“请问尘是用撞的还是踢的?好大的阵势!”不知不觉,我开始套话。
“我?”梅铭一怔,眼眸斜转,抬头望天,“我是踢的还是撞的来着…当时急于进去,倒没注意。”
我顺着他的语气点点头,“看来这人的潜力真是无限。”随后撑起身来,几步走到他跟前,“借斧头使使。”
“做什么?”梅铭皱眉问道,手却已将斧头递至我手中。
我掂了掂,是普通的斧头。转头对他一笑:“看看能不能激发潜力。”至于是谁的潜力…
我扬斧,作势要劈下去。只不过…
我故意扬得过头,那快速挥过去的斧背向背后梅铭的额头飞去。
会武功的人,不论怎么隐藏身手与内力,有些本能在关键时刻便可以出卖所有。
我赌,赌他梅铭有这种本能!
眼看着锋利的斧背就要劈上梅铭的额头,他却睁大眼睛立在原地像是无法反应过来。
要劈下去么?万一他真的不会武功怎办?
我犹豫了。
就在快发生流血事件的一瞬间,一个突发的事情,让在发力的我忽然失去平衡,身子一仰,斧头“哐当”落地!
在我倒地的前一刻,身后的梅铭似乎也因为下意识想要躲避我的斧头,身子向后一跌,先我一步屁股着地,恰好在背后“接”住了我。
咳咳,也可以说,我恰好压了上去!
至于到底是何突发事件…
缘由肚里这孩子,早不踢晚不踢,翩翩在这时来了气动山河的一脚,怀了娘亲我的好事!
我仰躺在梅铭怀中,眼中所见均是天空朵朵白云,耳中所听是他一下一下有节奏的心跳声,莫名的心安。
“夕…”身后的梅铭搂着我的腰,声音颤抖:“为夫昨晚也就看了你那么一眼,你也不至于谋杀亲夫啊!”
谋杀亲夫?我眼角抽搐。
“我…痛…”我无病呻吟,想将这段失败的经历抹过去。
“痛?”梅铭搂在腰间的手一紧,将我撑起,上下着急打量:“哪里痛?”
然后又紧张地喃喃自语:“莫不是动了胎气?”
梅铭,别咒我!
“扶我起来…”继续装病,我“颤抖”地抬起右手,指着院中椅子道:“扶我过去。”
梅铭小心翼翼将我扶起,我刚想向前一步,脚下一空,整个身子被人捞起!
我惊愕地侧目,梅铭鼓着腮帮子红涨着一张脸,将我横抱起,一步一步稳健地向椅子走去。
“夕,你可知道…”梅铭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嗯?”我侧首靠在他胸前,静静等着他的下文。觉得这一刻,天蓝云白,宁静和谐。
“你真的…很重!”吐完最后一个“重”字,梅铭将我轻轻放在椅子上,末了在一边喘气。
和谐一瞬被打破,我额头青筋直冒,没好气道:“废话,那是我跟我女儿两个人加起来的重量!”
“女儿?”梅铭喘气间诧异抬头,“夕怎么知道是女儿?”
“她必须是女儿!”否则荷姿会虐待他。
“万一不巧是个儿子呢?”
“那就把他变成女儿!”我握拳,说得斩钉截铁。咳咳,跟荷姿呆久了,语言也跟着豪放了。宝宝不要介意哦,即使你真的不幸是儿子,娘亲也不会嫌弃你的…
眼角瞥见那边的梅铭似乎抖了一抖,半晌才道:“那一定是女儿了…”
我挑眉:“你又怎知道?”外人凭什么来指手画脚?
梅铭直起身来,忽然洒出一抹高深的笑:“她既然是…”顿了一顿,才继续:“…你的女儿,自然要听你的。”
但愿如此。
其实,哪怕荷姿不说,我也知道生女儿的重要性。若这个孩子是个女孩儿,我可以带她上碧阁,从此安家碧门,受其庇护。但若是儿子…我便只得留在外面抚养他。
“姐姐!”碧蜓远远地飞奔过来,抓住我的手急急道:“前厅…前厅来了好多人。”
我回握她的手让她冷静下来,一旁的梅铭开口询问:“都是些什么来头?”平日里见的人还不少么?能让小丫头如此紧张,必有来头!
(三十三)三少闹事
碧蜓侧过头去,望着梅铭答道:“好像…是王府的三公子。”
王府的三公子?我松口气,瞥了一眼梅铭,讪笑道:“王府梅公子,找你的。”
“不…”碧蜓抓着我的手,怯生生道:“他们说是找姐姐你的…”
找我的?我与王府公子无冤无仇,素无来往,他来找我…想必是来找我做生意的?
借着碧蜓的手,我撑起身,正要向前跨一步,却听背后梅铭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来者不善。”
我与碧蜓齐齐看向他,一脸不知所云。
只听梅铭娓娓道来:“王府三公子,王爷的第三个儿子赵允迪,性狂妄,重排场,每每出行必是百名仆从侍卫随行。还…好色。虚岁十九,已有姬妾不下二十名,光是来这杭州城半年,便强娶八名女子,其中还有两名是有夫之妇。”
呃!我吓得一缩头,本要踏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怀着一丝侥幸,我小声道:“他…他应该不会对孕妇…”
梅铭没有答我的话,继续介绍着王府三公子的光辉事迹,“这两名有夫之妇,其中一名是喝下了落子汤后进的花轿。”
我第一反应是死死抱着隆起来的肚子,向后退了一步。
第二举动是将碧蜓一拉,捧着她的脸蛋细瞧。天啊,我家小丫头长得这么精致可爱,
刚刚那一见,万一被那淫贼看上了怎办?
然后才愤愤一拍椅子扶手,力重了,拍得我手掌发疼,嘴上气势却不减,“这天底下还有王法吗?!”
在杭州城的各种憋屈积累,一直没有发泄,其实我一直想这么来一句,今日终于让我吼出来了,末了觉得自己傻得可以。
八王在杭州只手遮天,跟他论王法?呵!
被吓得缩到我怀里的碧蜓泪巴巴望着我,诺诺问道:“姐姐,怎么办…他们已经进来了。”
怎么办?
若我现在是碧门碧染,我会正气凛然操起一把镰刀,趁它夜深人静幽黑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可惜,我现在是身怀六甲的冉夕尘,一个杭州城普普通通的生意女子,做不得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咬咬牙,目光飘向一旁的梅铭,我扯开一抹微笑,道:“尘,所谓夫为天;你现在可就是妾身的天了。护不护得住我这个‘妻子’,可就全看你的了!”轻描淡写将麻烦推给了他。
梅铭挑眉,淡淡道:“三公子还收有変童数名,目前正坚持不懈地要得到‘云天’宵露。夕将我送去,可是准备守活寡了?”
娘的,连哥哥都被这人骚扰!这王府三公子彻头彻尾禽兽到这个境界,也算禽兽界的才子了!
我轻哼一声,“你在王府这么久,不也无事吗?况且…我看相公你模样生得挺安全的!”
梅铭淡淡瞥了我一眼,“王爷面前,他造势不得。但…这三公子,最爱的就是先斩后奏。王爷不在这里,等到找到王爷主持公道的时候,你相公我已经名节不保了。”
原来刚刚还低估了三公子的禽兽程度。到这般境界居然没遭天谴,看来三公子他娘生他前求了不少菩萨给过不少香火钱!
院子里面的我们三人沉默了片刻,这安静当儿,就将前厅的喧闹衬托了出来。嘈杂的人声中一个声音突兀——
“梅家小娘子,本少爷要见你,你躲着做什么?”听这口气,估计是禽兽兄三公子了。
人家点名要见我了,我惨淡地瞅了眼梅铭,叹了口气:“哎,天妒红颜啊…我去了,蜻蜓留屋里不准出去。”然后视死如归地回头,朝前厅走去。
其实三公子长得一点也不禽兽。这是我撩开前厅珠帘之后的第一念头。此人不愧是天家子孙,气质华贵,相貌堂堂,若不看那双沾染了浊气与色念的眼睛,此人倒有几分才子风范。
我瞄了一眼,低头微微一礼,“不知三公子唤妾身来,有何吩咐?”
面前投影一暗,三公子已至我跟前,做了跟他爹同样的动作——托起我的下巴细细观赏,那眼神仿似在考虑怎样将我吃下肚…
“模样生得的确不错。”三公子又说了跟他爹相似的话,不愧是父子!
回忆起当日与八王的对话,我当时是谦虚地回了句,结果后路被堵死。既然这三公子与他父亲说话做事如此相似,我客套话一出,是不是又会被堵死?
我抿唇,余光见三公子浑身穿戴华贵整洁,灵机一动,作势捂嘴难受状,退后一步。
三公子眉一挑,明显不满我此举。
我装作难受的样子,俯身侧到一边干呕,还一边呕一边虚弱道:“公子抱歉,妾身害喜害得厉害…呕…”
三公子一听如蒙强敌,向后退了十尺远,一脸嫌恶望着我。
果然,对付这种整天锦衣玉食的贵公子,留下脏乱印象才是上策!
三公子抵唇低咳一声,“梅夫人,今日本少爷是来关照你的。”
我停歇片刻,一张因难受而扭曲的脸对着他。三公子面色抽搐,咬牙道:“听说夫人手艺不错,本少爷特意想请夫人跟本少爷回府,专门为本少爷挑衣束发。”
胃口不小!可惜我进了那王府,就好比进了那虎口!
“妾身…呕…”——呕死你得了!竟然想把我当丫鬟使!
“你这可是愿意了?”三公子点头满意道。
你哪只禽兽眼睛见我是欣喜接受了?!
我正要答话,梅铭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见我俯身干呕状,赶紧过来扶我,关切道:“夫人可好?”
因为他那句第一次叫出来的“夫人”怔了一下,我抬眸死瞪了他眼,谴责他的晚到,但是再也不敢指责他“秀恩爱”了,缘由我昨天白天这么说了句,他晚上就在没人看见的地方跟我“恩爱”了回!
下一瞬我扯开一抹笑:“相公,三公子想请我去王府做客…”说着手掌用力,狠狠一捏他扶着我的手,暗示他代我推脱。毕竟一个家里面,到底还是要丈夫说了算,丈夫不愿意,妻子做不了主。
梅铭收到我的暗示,将我扶到椅子上坐下,然后转身挡在我身前,将我遮个严实,向三公子一礼,“公子好意,在下代拙荆谢公子美意。只是拙荆有孕在身,身体实在不太好。还请公子…”
“梅铭,我一片好意,你想拒绝?!”三公子气势压人,连带着身后百名仆从侍卫一起发力,众人瞪向梅铭,施压威胁。
梅铭却是不慌不忙低着头,镇定道:“拙荆深得王妃娘娘喜爱,公子这般强人所难,王妃娘娘想必也是不愿看到的。”
好样的!竟然拉出了王妃娘娘当盾牌!
我在这边暗暗叫好,那边三公子一听“王妃娘娘”名号,风度全无,怒了:“强人所难?!梅铭,你不过就是我王府养的一条狗!别仗着我父王对你的宠信,就给脸不要脸了!”
也难怪他生气,据说整个王府,只有世子是王妃娘娘所生,其余皆是姬妾所出,平日里估计受的打压也不少,梅铭这么一挑起,就恍若点燃了那爆竹,一下子将怒火炸开!
梅铭施施然站在原地不语,俨然一副恭敬模样。
然而这幅谦恭模样印在那三公子眼里估计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否则他也不会火冒三丈大吼:“竟敢小看本少爷…来人!把这个冲撞本少爷的东西拖下去,狠狠地打!”
事情如此迅速地演发到这个地步,我也不“呕”了,直起身子看着梅铭。仿佛感觉到我的注视,他回过头来,幽怨地看了我一眼,全然一副委屈小媳妇模样。
两个侍卫听令走上来,架起他的双臂将他往地上一按,接着两个奴仆领了两根木杖走上来,立在梅铭两旁。
哟?这可是要真打了?
我本是看戏的脸一沉,敛起玩心站起来,抬眸便见盛气凌人的三公子双手交叉抱胸,瞪了一眼地上的梅铭,目光又飘过来,讳莫如深地看了我一眼。
活脱脱一副“杀鸡儆猴”的神情!
我一个战栗,微微镇静下来后,心驰百念。我现在的身份是梅铭的妻子…嗯,丈夫被人压着看打,妻子该是如何表现呢?
不过,或许我可以借此机会,好好看看梅铭的身手到底如何?
还未等我想出个所以然来,那边已经开打了——结结实实一棍死死地落在了梅铭的背上,一声闷哼霎时从他嘴里吟出。
莫名的,我的心也跟着一抽。
不要打了…
心里忽然冒出这样一个声音,连我自己都是一愣。
握拳,我上前一步,正想出声,却见梅铭转过头来看着我,痛苦的脸上扯开一抹安慰的笑,嘴巴一张一合——
夕,不要看。
他如是说。
八大王赵元俨一共生子十三人,女不祥。其中大多早夭,只留四子活到成年,而这四子当中,又属这第三子赵允迪(1014-1048)在历史上留下的笔墨最多,其原因是他干了一件大事。
三公子面子不小,由太后亲自赐婚娶了太后娘家大臣钱惟演的次女钱姗为他续弦(原配夫人已经死了,算年生,太后是在赵允迪19岁的时候死的,那么他的原配夫人在这之前就死了,不可谓红颜薄命!),太后的意图是拉拢。1044年的时候,八大王死了,三公子在为他父亲守丧期间做出了那么点不人道的事情,历史记载是“允迪居父丧,命奴女日为优戏宫中”,就是成天跟妓女女奴厮混在一起,结果被他妻子告发,不仅伤风化,在那种非常时期更是大不孝!结果是赵允迪被罢黜,不得参加朝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