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诧异。想不到这梅铭在王府恁地吃香!
说到使手段,无非是那几种。梅铭既然决定抛弃这边向往朝廷仕途,王府的权势和名利对他是没有诱惑的。他之所以留在这里,仅仅是为了筹集到上京赶考的钱资,所以过多的钱财他多半也不会放在眼里。那剩下的似乎只有…美色?
“王爷没有女儿,所以想将干女儿许配给我…我当时便拒了。”
干女儿?我呆了半晌,终于忆起这王爷的干女儿是何人——管初雪!
杭州第一美人管初雪!
他、他当真给拒了?!
我捧着自己的心窝替他舍不得,“梅公子啊…杭州第一美人,你就这么给拒了…你、你可真是…”我想说“暴遣天物”,转而又觉得这管初雪离“天物”还有一定距离,干脆留下半句,留着给他自个儿慢慢琢磨去。
梅铭瞥了一眼我不舍的神情,邪魅一笑:“姑娘可知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一种不祥的预感身上心头,我扶额低语:“莫告诉我你跟王爷说你已有家室了。”
梅铭双瞳一亮,哈哈一笑:“姑娘真乃在下的知己!”
知己?!我要是知道你花花肠子盘算的是些什么,早先连门都不会让你进!
但这么一想,我却通透了,他既然图的是这个,我亦正好利用他挡一阵子,何乐不为?
“成交。”我爽快答应。
梅铭摇摇头,“果然是商人本质,交钱交货。”
我嘴角一扬,撒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抬手纠正他:“妾身我如此懂得操持家务,夫君不开心么?”
梅铭嘴角微抽,似乎没有适应我如此“善解人意”的模样。半晌他平静下来后也是温暖一笑:“夕,你如此快速进入角色,做夫君的开心不已啊!”
于是我又被他那一声“夕”震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夫君似乎特别喜爱唤妾身的小字呢!”低头眨眼故作羞涩状。
“夕不开心?”梅铭挑着一抹笑反问,只听他温柔解释:“娘子你瞧,你是染夕尘,为夫是染尘。我唤你‘夕’,你唤我‘尘’,岂不正好?”
传说跟脸皮厚的人相处久了身上的皮都会厚一层,这句话在我与梅铭相处的这短短一刻钟时间里得到了充分验证——我竟然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娇斥:“哎呀,尘,你这么说,妾身多不好意思来着…”
梅铭明显抖了抖,神色有些恍然。
如今的我俩,一个声情并茂,温柔如水,一个双目含羞,娇声柔语,当真如同那郎情妾意的恩爱夫妻。除了一点…
我俩的眼里,都没有那所谓的…
爱。
(二十九)初雪再访
约定一旦达成,以后势必就要住在一道了。
还好我这院儿挺大,房间不少,比起梅铭住的王府拨给他的在山上的草堂,那可是天堂与凡间的区别,于是梅铭当仁不让决定搬进来,作为交换条件,碧蜓往日那些动体力的活儿将由他一力承担。我只当自己雇了一个劳工,自然乐得答应。
梅铭临行前,我忽然想起一事,“等等。”我叫住他。
梅铭转身,脸上一片愕然:“夕想留我今日在此过夜?那怎好…为夫还没有心理准备呢…”
我自动忽略他的痞话,哂笑道:“尘怎知我没有夫君呢?这般大摇大摆认妻,也不怕我真的夫君给你难堪?”
梅铭却认真摇摇头,正色道:“你没有。”
“此话怎说?”
“那日王府跟你相处之后,听了你一些作答,又私下调查了一下…发现很多矛盾之处。”
我心头一震——我的资料竟然如此容易被调查?还一查就被他笃定我没有成亲?面上装作害羞的样子:“尘,想不到当日短短一见…你就对我如此上心了…”
梅铭微笑,仿佛看破我“娇羞”背后的不安,问道:“想要为夫为夕解惑,一件一件道出夕的漏洞么?”
我抿唇摇摇头。错了既然错了,再去回顾,只会让我想扇自己而已,不如不知道,抬头挺胸过日子,就当为肚子里的宝宝作想。
送走梅铭之后,碧蜓跌跌撞撞从院墙飞进来,一见我就拉住我的手:“姐姐!我听说好多人找你的麻烦,你没事吧?”
我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蜻蜓辛苦了,我没事。”早晨的时候,我便派她去碧门杭州阁碧萱那里交接事宜,顺便让萱姐帮我查一下谣言的出口。毕竟我当夜去见哥哥是在风烟的守护下,我自以为应当是无人察觉,却被有心人翻出来述说一番。我难免要怀疑是有人存心找我的难堪。
想起什么,我又加了一句:“若真说发生了什么…那便是姐姐我忽然…嫁人了!”几乎是咬牙切齿吐出这个事实。
“呃?”小丫头一脸茫然。
此事一言难尽,以后再慢慢向她道来。我拍拍蜻蜓的背,吩咐道:“去,到后院腾一间干净的房间来。”
“做什么…?”小丫头仍旧没有跟上我的步调。
“有人很快要住进来。”还是一个男子。我该怎样向小丫头道明呢?
腹中忽然一动,“哎呀!”我惊叫一声,俯身捂着小腹。
碧蜓立马撇开刚刚的疑惑,上来扶我,并关切道:“姐姐你怎么了?
“宝宝…”我扯开一丝幸福的笑容,“刚刚又踢我了。”他一定是知道娘亲我现在很为难,所以为我解了困。
“真调皮!”碧蜓嘟嘴叉腰,佯装不快,“还在姐姐肚子里就这么调皮,一定是个精力十足的男孩子!”
我挑眉,“可别!你没听你姿姐姐说么,是男孩就塞进去重生,简直就是造孽啊!”末了又补充道:“再说,他踢踢,我心里也安宁了,只当小家伙在与我问好。他若真停歇了下来,我反倒要着急了。”
每一次胎动,我都能深深感觉到,在这个世界上,我还多了一个与我血脉相连的亲人,这个小小的生命,在今后很长的一段路程,将会牵着我的手陪我走下去。每每念及此,就会有无法言语的温暖涌上心头。
次日,梅铭果然搬了进来,自此,王府棋师做起了我这“碧染夕尘”的苦力,砍柴挑水修房顶,他一力承担。
之中哥哥又派风烟来问候了一次,我将前因后果尽数告知,他未说什么,只道叫我小心身子。
然而,伴随着梅铭到来的,还有麻烦。
第一到来的麻烦,来自杭州第一美人,管初雪。
上一次她临走前客套说还会来拜访,此时此刻倒真应验了,只不过,这梅铭梅公子已经“从”了我,她这次来却是为了妆点什么给谁看?
管初雪还是一如既往的雪肌娇颜,大家闺秀模样。只见她着一袭火红衣裙,背脊直挺,镶紫花的红色裙摆随莲步轻移波浪浮动。不得不说,荷姿也喜爱穿红色,但姿姐能将那一袭红色穿得颇是潇洒豪放,而管小姐穿来,却衬托出了她苍白的病容,离上一次拜访我已过了这么许久,她的脸色仍旧苍白如雪。只是不同于上次的是,她下巴微微扬起,盈盈美目不复当日柔情脉脉,带着睥睨之色。
再看身旁的奴仆,也不再是从前的恭敬多礼——当时毕竟有求于我,跟我客气我很理解,那现在他们一副鄙夷怒视的模样,我可不可以理解为管初雪今日不是来找我打扮的?
一念及此,心头便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管小姐,我可不可以不要奢望你的再次拜访?
我下意识端起身侧的茶杯,故作镇定地抿了一口平复心情,才平静道:“小姐今日来的颇是时候…”她上次来恰好是我休业之时,这次想必是事先打听好了,也不必让我破例了。
也因此,周遭稀疏两三客人都将注意力投向这边,一双双看热闹的眼睛闪闪发光。
管初雪在众人瞩目中上前两步,走在我身前不远处停下,纤纤兰指与身子两侧的裙摆布料过不去,百般缠绕。再抬头看她,大小姐也不拘谨,一双亮瞳正视着我,抿着嘴唇欲言又止。
我不卑不亢地回视过去,生了好奇之心,心里千转百回她会说出的话。
两两对视,一时间,整个铺子寂静了,依稀可闻门外车马行人之声。
管初雪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这双眼睛此时正对我千言万语道不尽地委屈、苦楚、不甘、羡慕及其种种管小姐想说却没有说出来的话。我很不配合地装作什么也没看懂,噙着微笑静静等待。
其实我也蛮期待的,传说中的杭州第一美人,大家闺秀,会不会做出点什么不那么闺秀的事情。
半晌之后,管小姐的嘴唇又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吐出半言,只是姿势变了,改抿为咬了…
美人的红唇眼见快被咬破,我这看着的人颇是为她不值。
“冉…梅夫人。”管初雪终于开口了,语气不情不愿地唤我,然后又哑了声。
结果不止我等得不耐烦了,她身后的婆子也急了,几步冲上了握住管初雪的手大声为她鼓气:“小姐,几句话与她说明了便是,这般唯唯诺诺岂不长他人志气!”
哦?管初雪要说的话竟然关乎“志气”?
当日她直言爱慕梅铭,我曾佩服过她的直爽,今日之事,到底是重大或者难以启齿到何种地步?竟让她期期艾艾…
我的背后忽然凉飕飕飘过一股凉气。
碧蜓及时出现!
“姐姐。”小丫头小心翼翼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无视屋内气氛穿过管初雪走至我跟前, “今天的鱼汤又该喝了。梅公子快回来了,他若发现姐姐没喝…”说着话,手上递过那碗,顿时一股腥味扑鼻。
小丫头碧蜓没有认出梅铭是当日撞了我的人,只是折服于他的才华,却又不亲近他,或许是我事后灌输给她的梅铭的尴尬身份,她亦一并将梅铭当了半个自己人半个外人。
而梅铭,自从搬来之后第二日发现我饮食过于清淡,便吩咐了碧蜓,哪怕我不爱沾荤腥,每日一补的鱼汤必须得喝!若被他发现没有按时喝,晚饭后他亲自熬,用海碗灌!
一个文质彬彬的翩翩佳公子说出“用海碗灌”这样的话,着实让人惊吓。我还好,因为还算了解他的恶劣本质,可单纯可爱的碧蜓小丫头却被梅公子镇住了,当真言听必行,每天定时一碗,瞪着我喝下才满意。
知道他们都是为了我好,于是再是不喜欢喝,也捏着鼻子服下。而今众人当前,其中还有个来意不善的管初雪,我捏鼻子自然是极其不雅,但要我不捏鼻子,我闻着这鱼腥味却必定眉毛打结,面容扭曲,届时更加不雅…
为难…
我闪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期待地望着碧蜓,希冀她能将这碗暂缓,而小丫头端着碗汤,睁着一双单纯的大眼睛扑朔扑朔等待着我,希望我能尽快喝下。
对视了半晌,我阵亡,心虚地别过眼。与小丫头那双清纯闪亮的,能反光的眼睛对视,我真的是吃饱了撑的。我摇了摇头,双手视死如归接过那碗鱼汤,靠在膝盖上,低着头望着碗里油波荡漾,青葱与鱼渣共浮水面,顿时反胃。
“咳咳!”某婆子的咳嗽声让我意识到有位主儿被我彻底忽视了,歉意地抬头,只见管初雪在那婆子的鼓励下似乎终于鼓起了勇气,要将话语一并吐出来。
我正了正神色,当即不再去想鱼汤的事情。
管小姐也正了正神色,舒了一口气开口道:“梅夫人,希望你以大局为重。”
我一怔,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开场白。
大局?啥大局?
莫非我喝个鱼汤也关乎你的大局?
周遭几个客人纷纷竖起了耳朵,静听其变。
(三十)地位危机
管初雪不慌不忙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缓缓投向那几个看着我画出来的发髻样式的大娘们,眼光并不凛冽,只是平平常常地瞧着她们。
几位大娘浑身不自在了,很识相地三两结伴离去,还带上了门。
我目送她们离去的身影,心里却明了,等待我的,或许会是狂风暴雨。
直到她们的脚步声消失殆尽,管初雪才回过头,端庄看着我,解释道:“梅夫人或许也知道,王爷一心想留住染尘…公子,公子却因夫人的原因婉拒,毅然上京。夫人难道不以为,这是阻了公子的大好前途么?”
我手一抖,手中鱼汤碗差点就脱手,为了保险起见,我将鱼汤放在桌上,口中默念“海碗啊海碗…”试图以他事来转移注意力以求平静。
细细一想管初雪这话,我啼笑皆非。她这话的主次是反了吧!在梅铭心中,我就一可以用来利用的路人甲,有她说的这般抛弃前途也要维护的重要?好吧,就算这其中实情她不清楚,但梅公子却是因为毅然上京,才将我拖出来,目的是婉拒王爷口中的联姻,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管小姐这般又是何苦…
再说,梅铭抛弃了这边,上京赶考这样的举动居然被视为毁灭前途…你让人家皇帝情何以堪?
心里面这么小小一转,我抬眸笑盈盈看着管初雪,反问:“所以呢?”
她方才那句话中,差点唤梅铭“染尘”,想必对梅铭还是没有忘情吧…
管初雪被我这么一反问,张着嘴哑了半天,眼神慌乱四视,语气也不那么强硬了:“所以…梅夫人当以大局为重…”说了半天,又说回来了…
“所谓的大局…恕妾身愚钝,请小姐明示。”我见招拆招,就看这管小姐能将话说到怎样的程度。
管初雪贝齿轻咬,瞪了我眼,道:“夫人,还请劝阻梅公子,莫要拂了王爷的好意!”
哦呵!终于说出来意了!
莫要拂了王爷的好意…八王爷为了留住梅铭,要他娶你管初雪,于是梅铭就当乐呵呵地欣喜若狂地八抬大轿来迎?
于是就因为他还惦记着我这“糟糠之妻”,拒绝了这门婚事,我就成他拂逆王爷一片“好意”的罪人了?
话说到这份上了,我再与她绕圈子便是明摆着装傻了。“如果,我家夫君从了王爷的好意…”眸波微转,我凝视着管初雪一字一句道:“那妾身当处何位?”意思很明白了,梅铭娶她管初雪之日,是否就是我碧染被赶出家门之时?
赶出家门?呵,从我家被赶出去?还是说…王府准备让梅铭入赘进去,留我一个“原配”独守空房?
虽说梅铭于我,只是一个充门面的摆设,但事态欺到这个份上,我再不反抗,以后来我这铺子的客人,估计就是来看笑事的了…那这江南之地,我自然也待不下去了。
事关今后的出路,我势必得争出个输赢来!
管初雪听我这么说,以为有了希望,双眸一亮,雪颜顿时染粉,娇羞之情不言而喻。
旁边的婆子见有了起色,连忙帮腔道:“这件事请夫人放心,小姐进门之后,绝对不会嫌弃你将你赶出去…”王府自然是不会明目张胆将我赶出去,这我知道,毕竟人家王府气度还得保持。
不过…听听这话!我与管初雪一来一回都说得颇是隐晦,并没有道明婚嫁之事,这婆子一张口,这事儿,就低俗得跟市场杀价了。
管初雪听了“小姐进门之后”这一句,原本粉嫩的双颊顿时红得跟血染一般,拉了婆子的衣袖娇斥:“秦妈妈…什么进门,人家还没有…”
我在心里嗤笑一声——你是没有…但是你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逼迫我点头让你“有”不是么?
那叫秦妈妈的婆子柔声安慰管初雪:“小姐你怕什么,这事儿早说出来,大家也好心里有数,免得日后扯得不清不白。”瞧瞧人家婆子,多有远见,连日后都考虑到了。
我这边翻白眼,那边秦妈妈转过身来,先前慈祥地笑脸一沉,硬声道:“老婆子我是直肠子,小姐不好意思说,我便在这里代替她说了。冉夫人若是识大体考虑大局,将这事儿做得漂亮,梅府还是有你一席之地的。日后梅公子升官加爵,侧夫人之位定然是夫人您的!”
这话…很直!直得向来淡定的我也傻眼了!
侧夫人?!
我一向听人家说,正妻贤惠识大体,会大度地接受并且善待丈夫娶回来的小妾,可、可从未听说过,正妻需要识大体到把正室给让出去的!
这世界真奇妙…
半年前,我稀里糊涂有了孩子。
半月前,我稀里糊涂成了别人“明媒正娶”了很久的妻子。
而今日,难道我又要稀里糊涂沦为人家小妾?
人生如戏啊…可我真的只爱幕后观戏!
我没有忽视秦妈妈的称呼已经从“梅夫人”变成了“冉夫人”,这意味明显了,我这“梅夫人”的头衔即将易主!
我面上平静下来,衣袖下的拳头却不由得拽紧了。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梅铭于我,虽不是真的夫君,我也没有到要管他家务事的地步,但…如今事关我的利益…
想到这,心里不禁有些悲凉。自古以来,无论帝王家,还是寻常大户人家,这妻妾之争就没有断过。大多的男子,一旦稍许富贵,想的不是怎样让妻儿父母吃好穿好,而是想着方儿地多娶一个貌美年轻的女子进门。碧门经历过这样的女子太多了,我从小耳濡目染,又亲自到黄家去体会了一遭,对这妻妾之名更加深恶痛绝。
难道,这世上,就没有一个男子…在有了身家后,仍是一生一世只娶一妻?
我沉默不语,老婆子却是急性子,逼问道:“冉夫人,你到底是应不应?”
“我不应!”语气理直气壮,干净利落!可惜…这话不是我说的。
我心头一跳,抬头,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只见梅铭一袭白衣,推门站在门口,剑眉微拧,神色郑重盯着这一屋子的人。
秦妈妈当即愣在原地,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倒是管小姐,激动地从椅子上起身而立,凝着一汪柔情脉脉望向梅铭。
梅铭却不看她,目光扫了一圈屋内的人之后,便放在了我身上。眼里,有责备,也有…心疼?
责备我能理解,我在这儿就跟人贩一样,就等一点头,他梅铭就被卖给管初雪了。
但心疼…该是我眼花了吧?
我颇是心虚地低头,将手搭在小腹上,喃喃:“宝宝,咱们是外人,什么也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
跟前光线一暗,我抬头,只见梅铭神情自若地伸出右手…我目光一斜,眼角微抽——那碗鱼汤就在他手快触摸到的前方。
海碗…
我相信,风度翩翩的梅公子绝对不会“灌”我鱼汤,但是拿着一盆鱼汤磨着我喝下去却是绝对可能的!
于是我急忙申辩:“刚刚太烫了!所以才放那儿的!”一旁的碧蜓也乖巧地点头迎合。
梅铭嘴角微扬,“嗯”了声,右手端起那碗鱼汤,左手拿汤匙搅了搅,舀起一匙,递至我嘴边,温柔道:“来,温度刚好,可以喝了。再放就凉了。”
眼瞧着那汤匙越来越近,我眼光一转,穿过面对我的梅铭的肩膀上方,瞥见被完全忽视的管初雪极其难看的脸色。
梅铭,你要拿我挡桃花也别这么下狠手啊!我以后还要不要在杭州混了?!
我面上僵硬一笑,用极小声的音调咬牙切齿道:“你一定要在人前秀恩爱?”
梅铭眯着眼暖暖一笑,比方才还要温柔的模样,道:“夕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在人后看不见的地方好好恩爱?”手中汤匙已抵上我的嘴唇。
我顿时觉得全身鸡皮疙瘩一竖,抬眸瞪他,正好对上他的眼睛。我第一次如此靠近他的面容,这才发现,他的一双眸子清透如水,细看却深不见底,让人一不留心就跌了进去。于是我毫不自知地张口喝下那一匙冷得让人背脊发凉的鱼汤。
“看吧。”梅铭收回汤匙,又是一勺,“不难喝的对不?”
我一愣,才意识到我刚刚喝下的是什么。
可惜此时此刻争锋相对的一幕,在外人眼里,俨然一副琴瑟和鸣的模样。管初雪一双美目波光粼粼,终于忍不住出声道:“染尘,你就这样的讨厌我?”
管小姐,好样的!
就该这样!你一定得当面与你心上人好好理论,万万不可与我过不去!
“管小姐。”梅铭端着碗侧过身去,沉声道:“梅某这一生,只会娶这一位妻子。小姐的好意,在下心领,在下…高攀不起。”
我无法想象一心爱慕梅铭的管初雪此刻心里面是怎样的冰天雪地,但这样的话,听在我耳里,却甚是悦耳,甚是…暖心。
哪怕我十分清楚,他不过是拿我挡事。
哪怕我真的奢望过,有这样一名男子,肯一生一世只娶我一个,只爱我一人。
哪怕他是平民,无权无势无身家,我也甘之如饴。
终究,只能是奢望吧。
(三十一)沐浴强吻
我垂眸。管初雪捂面夺门而去,奴仆也跟着散了。
梅铭与王府之间,在这事儿上,算是彻底扯破脸皮,僵了。
碧蜓将没喝完的鱼汤悄悄收走,屋内顿时只剩我与梅铭两人。
“抱歉。”梅铭背对着我,轻道,“让你受委屈了。”
我浅笑,“我又不是你真正的娘子,受什么委屈?”话是这么说,我此刻的确没有受委屈,却可预见日后的委屈那是滚滚向我奔来…
梅铭转过身来,看着我,“夕的脸色看上去很委屈。”
有么?
或许有一点吧。与管初雪的梁子,我算是因为梅铭间接结上了!到头来,这杭州,我最终待不下去的。
我委屈难道招惹到你了?!
火气一来,我不怒,反而勾起一抹笑,揶揄道:“尘,管小姐一片真情,又是大家闺秀,才貌双全。若是人家小姐说愿意抛弃身份跟随你,你可愿意娶?”
梅铭皱眉,急问:“她对你说了什么?”
我笑着摇了摇头,“你只管答我便是。”
“不愿。”梅铭答得干脆。
“为什么?”
“管小姐乃王爷义女,我一介书生…”
“我不是管小姐身边的人,”我打断,他无非是想说配不起之类的话,“我看你梅公子眼高于顶,不见得是害怕高攀之人。对着我,用不着说这么体面的话。”
“夕想听实话?”
我撇了他眼,“否则我问你做什么?”
“因为…”梅铭一顿,眼睛注视着我,沉吟:“我不爱。”
“若娶了一位女子,势必得对她负责。我不爱她,自然不是心甘情愿去负责。”
“我只想对我爱的女子负责。”
梅铭目光灼灼,语气是我从未见过的郑重,我一时无言以对。只见他忽然洒出一丝微笑:“这个答案,夕可满意?”
我木讷地点点头,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
“那好,该我问了。”梅铭语调一变,语气有些咄咄逼人:“我若不及时赶回来,夕可是打算一点头就将我卖了?”
他倒识相,用了“卖”一字。
见话题又回来了,我心虚一笑,佯装高深:“你也说了,我从不做亏本生意。”
“那不知在夕的心中,怎样的生意才算盈利?”梅铭反问。
我思索一下,才答:“不点头。”沉默着等对方加价。
梅铭眼中闪过一光:“哦?”
“拽在手里,等着升值。只不过…”我话音一转,沉声道:“也不知梅公子是亏本生意还是赚钱生意。”
梅铭神色一黯,“若不巧是亏本生意呢?”
我耸肩一笑:“既然已经决定不点头,再是亏本,也得紧紧拽手里了。”
看他一脸黯然,我揶揄:“梅公子有意见?”
“夕,”梅铭抬眼看我,苦涩一笑:“我在你心里,当真好比货物一般?”
“哈,”我哂笑,“我以为,梅公子应该很欢喜我们之间的关系。毕竟,我既可以帮你挡桃花,又是一个你不用负责的女子,何乐不为呢?”我就说他当初怎么挑上了我,原来只是因为我不比身家清白的女子,清誉会因此毁于一旦,也因此日后没有理由纠缠着他要他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