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背后手
紫宸殿内,林世谦恭敬地跪在地上,双手呈上余缙的血书及状词,等待崇德帝说话。
崇德帝一点反应都没有,躬立在他身边的内侍首领常康也没有动,直至林世谦举得双手泛酸,常康都没有接过这血书和状词。
“皇上,这事臣下难以决断,请皇上示下!”林世谦硬着头皮,再次这样说道,心里多少有点惊慌。
皇上看重三殿下,自是不会接下这血书,这是他知道的。原先他想的是将这事达天,以观后效。但此刻在紫宸殿的威压下,先前武装出来的冷静和无畏,就被重重打了下去。
崇德帝听了林世谦的话语,终于有了点反应。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林世谦,暗中突地闪过嗜血光芒,然后快速地隐了下去。
“难以决断…叶世谦,你这京兆尹真是白当了。”崇德帝这样说道,往常康那里看了一眼。
常康立刻便将叶世谦手上的血书等接了下来,然后又静静立在崇德帝身边。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那些血书及状词竟然就化成了粉末,簌簌落在林世谦面前。
林世谦心里一跳,下意识就跪在殿中,诺诺说道:“是是是…请皇上赐话。”
常康露的这一手,立刻让林世谦内心受到了震慑。崇德帝是铁血帝王,十年前的血腥杀戮,并不是作假的!——他猛地想起了这一点,脸色就难看起来。
“叶世谦啊叶世谦,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这个案子你若是决断不了的话,那你这个京兆尹就到头了。”崇德帝脸上终于没有笑容,反而十分平静地说道。
京兆三品以上的大臣都知道。崇德帝的震怒尚不是最怕的,最恐的是他的平静,越是平静,当爆发起来的时候就越难承受。
“臣…臣知道怎么做了。”林世谦立刻这样说道,又觉得背后泛起了汗,瞬间质疑自己先前做的那个选择是否正确。
背后那手的尊荣都是靠皇上的,若对上皇上铁血和常康手段的话。有可击之力吗?他现在做的决定似乎太仓促了!
自京兆府大牢三号监毒杀事件之后。林世谦就时时这样左摇右摆,他知道自己与二皇子的关系,已被天然划分在二皇子这边。可是崇德帝和成国公府太强大,他们都是支持三皇子的,这又让他感到无限畏惧。
到底是更靠近哪一边,他总是迟疑。
林世谦跌跌撞撞退下去后。紫宸殿内就剩下了崇德帝和常康,一时间气氛有些沉凝。
“查这两个人背后的人是谁。监林世谦做法,召老三进宫!”良久,崇德帝这样下令道。
血书状词什么的,崇德帝根本不会信。那两个人是谁,崇德帝也漠不关心。他相信和在意的,是这两个人的背后是谁。当中有什么交扯推进,谋此局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污老三名声?毁老三亲事?可是只要朕站在老三这一边。谁都不敢说些什么!看来,老三和叶家的亲事要尽早决定才是。
没多久,三皇子朱宣明就站在了紫宸殿门口。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惊惧走进了紫宸殿,他不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这龙阳一事传出来的时候,简直将他打懵了,他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唐璩和余涵远这两个人,他连印象都没有多少,更别说会知道他们的死因了。
他们死了就死了,怎么会和三皇子府有关?怎么会有人敢去京兆府告自己?
当朱宣明将褚备召来的时候,才知道那两个人真是被虐杀的,而且褚备和管事们都以为是他的手笔,毕竟这样的事情以前也发生过。
可是朱宣明自己很清楚,以前他或许是糊涂了些下手不分轻重,但唐璩和余涵远这两个人,真的不是他杀的,他甚至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两个人!
这样的说辞,令褚备和管事们一阵沉默。虽然他们面上相信了,但心里却认为这是他的推搪之举。唯一相信他的,就只有秦绩信而已!
刚才,秦绩匆匆来了三皇子府,只是说了一句:“我相信,殿下肯定与此事无关,这是有人在设局!”
他们两个人正想抽丝剥茧,细细分析此事,就接到了紫宸殿有召的消息,于是朱宣明只能听召来这里了。
朱宣明踏进紫宸殿之后,就感到这里的威势朝他压过来,这是天子居所的威严,朱宣明无法抵挡。
他想过崇德帝会震怒不已,他想过崇德帝会冷言质问,他想过崇德帝会又会像上次那样踹他一脚,却独独没有想到,崇德帝会是这个反应。
当他陈述完自己只是遭人陷害之后,崇德帝竟然点了点头,一脸和蔼地说道:“朕相信,这的确是一个局而已,就是针对你的。你且放心,这样拙劣的陷害,朕是不会相信的。”
崇德帝说罢,还亲自将呆愣的朱宣明扶了起来,道不必如此惶恐,这不算什么事云云。
“父皇,儿臣真的没有做过那样的事!真的没有!”朱宣明反应过来之后,抓紧了崇德帝难得心软的时机,再次为自己辩白。
“朕都知晓。这事别有内情,朕已经让林世谦去处理了。你且安心在三皇子府,等着筹备婚事便可。”崇德帝点点头,声音仍是那么柔和。
这么大的馅饼砸到头上,朱宣明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他觉得自己今日的运气跌荡得太厉害了,竟然有些泫然欲泣的感觉。
三殿下红着眼睛离开紫宸殿,然而嘴角却带着笑,他这个样子,被人真切地看到了,也被人如实地送到某个殿阁当中。
“娘娘,三殿下离开紫宸殿的时候,是带着笑容的。林世谦已让人送消息来,道会按照皇上的意思去办。道那两个人想必是留不住了。”有个宫女的声音说道,声音似有忧虑。
“怎么会保不住呢?皇上久居宫中,想必还不清楚外面是怎么样的。常康就算再是人精,都会忽略这两个人的影响的。宫中的人呀,解决问题所用的办法一向简单粗暴,有时候简单粗暴是会起反效果的。皇上这一次,要失算了。”一个女声这样回道。
她的语气婉柔。但意思却甚是强硬。她这个人看着同样如此。明明样貌柔弱不堪,气场却强大自信。
宫女听到这话后,眼神亮了不少。她知道这人不说假话。她说皇上失算,那么就一定会失算!
“说起来,还是多得家中的人及时查到三皇子有龙阳之癖好,不然这句还设不了。那两个人。可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女声说罢,“呵呵”笑了几声。显然心情很好。
“是啊,真的太及时了。家中这些人,还是很有用的。”宫女听见她笑,便跟着附和道。
可是。这世上哪有什么刚刚遇上巧巧的事情?她们能知道这么及时,都是因为有人及时送上消息给他们,这送消息的人。就是尺璧院中的顾琰!
“风嬷嬷可好些了吗?嘱咐杏黄仔细照顾,切不可让风嬷嬷操劳。”顾琰这样说道。很担心在碧海院中养伤的风嬷嬷。
自上次被掳已经过去了好些天了,风嬷嬷仍是躺在床上休养。她受伤太重,伤口很深,一时半会都不会好起来。
“风嬷嬷失血过多,周大夫说这仍需要仔细将养着。”水绿回道,她刚刚从碧海院回来,情况很清楚。
顾琰听了这话,眉头便有些皱。风嬷嬷完全是为了救她,如果不是为了给她解穴,风嬷嬷不会伤成这样。
风嬷嬷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尹洪却带着轻伤逃走了。为了给风嬷嬷报仇,为了给自己报仇,她是一定要做些什么的。
伏在沈度背上的时候,顾琰感到了温暖,更感到了自己的柔弱。沈度、风嬷嬷,如果不是有他们,她还不知道自己会遭受什么。自己,总不能一直这么弱下去。
解除了绝对武力的威胁,顾琰的冷静和清醒便回来了。她觉得既然重生了一次,前世所知那些事,仍是有作用的。
“姑娘,为何要将那个消息递给朱雀东路那些人呢?”水绿见顾琰有沉思,想了想,便这样问道。
这个疑问一直盘在她心头,如今见顾琰脸色稍霁,才问了出来。
那一晚半夜惊魂,水绿如今都心有余悸。当时是怎么稳住尺璧院、见到风嬷嬷浑身是血又是怎样惊惧,这些,水绿都不太想记得。
她有疑问的,反而是顾琰之后的动作。在稳定尺璧院没两天,顾琰就将陈三娘唤了来,让她将一个消息送到朱雀东路的一个杂货摊子。接着,就出现了京兆府那个大案。
水绿跟在顾琰身边这么久,自是知道这两者是有关联的,问题是,此外她就没见过顾琰再做些什么了。
“水绿,这京兆中势力盘根错节,我们在尺璧院之中做不了什么,还不如将事交给能设局的人去做。”顾琰玄而又玄地说道。
一件事得成,不可能是一人之功,顾琰想借那个人的手,往三皇子府和秦绩心上插一刀。在京兆大案出来之前,她都没有想到,宫中那个贵人,竟然可以将这局设到这种程度,竟然可以做到这么狠!
果然,宫里面每一个人都不能小瞧!
☆、第112章 惊人真相
林世谦回到京兆府之后,就唤来了少尹耿介、录事参军事唐尧佐,共同商议这一场棺材案。
崇德帝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这一个案件,只能以“糊涂”两个字结束,不管前来状告的那两个人有多少冤屈和不甘,都只能接受这个结果。那两个人,一定要尽快从京兆离开,这事才能不了了之。
林世谦是三品朝廷官员,他行事,当然不会像褚备那样派人将唐有安和余缙杀掉,而是让衙役将他们请了来,好心好意地劝说了一番。
“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您先前不是说过要为草民伸冤的吗?”唐有安听了林世谦的话语,立刻激动地站了起来,愤愤地反问道。
他双眼凹了下去,远远看去像两个窟窿一样,更显得他额头血印触目惊心。
在唐有安愤愤反问的时候,余缙则在冷冷打量林世谦,对林世谦的说话并不意外。先前在京兆府手向“清正廉明”匾额的林大人,或许只是做个样子而已。
“本官理解你们丧子之痛,这是京兆府一点怜惜,拿了这些钱财就离开京兆,回关内府好好过日子去吧,就不用死执此事了。”林世谦将一包银子推到唐有安和余缙面前,这样说道。
他的表情十分可惜,语气也满是悲悯,似是我佛悲悯普渡众生一样。他的慈悲之路,就是劝说唐有安和余缙两个人离开京兆。
“砰”的一声,唐有安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一把将那包银子扫在地下,恶狠狠地说道:“银子我不缺!这一包银子能换我儿子吗?不若我将林大人儿子杀掉。再还你一包银子?”
唐有安双目通红,想要吃掉林世谦一样,他不再自称草民,说出来的话语也没有一点避忌。
反正对于这些官老爷来说,他们这些人性命就像草一样!但此刻,唐有安却不想接受自己是一棵草,不想任人践踏任人采割!
林世谦一听这话。脸色就沉了下来。摆起了十足官威:“唐有安,本官好心劝你们,你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听到这刁民竟口出狂言威胁自己。林世谦也懒得装悲悯下去。对上崇德帝,林世谦会怕,但下对这些刁民,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若不是这事关系三皇子府。以他三品官阶是断不会理会这些事的,这两人还不知好歹!
想了想。林世谦缓和了脸色,对两人说道:“血书已经没有了,你们空口白牙,怎么能告得了三殿下?若是你们有更多证据。本官或还可助你们一臂之力。”
林世谦这是想为二皇子府留有后路,反正官字两个口,如今林世谦怎么说都可以。唐有安和余缙也不在乎。
唐有安听了重重地“哼”了一声,随即就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满脸悲伤地抱着头在痛哭。谁都可以看得出,他为了儿子一事,已经到了快崩溃的边缘。
从头到尾,余缙都只是冷眼看着,仿佛唐有安的丧子之痛和他没有关系。
最后,林世谦说了这么一句:“给你们三日时间,若是三日后你们还不离开,京兆衙役们的水火棍滋味,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这是明摆着的威胁,在林世谦的心中,这是这两个草民只能接受的威胁。可是,他却想错了。三日后,等到的,不是唐可安和余缙离开京兆,而是一大群人涌进京兆来。
这一大群人,是从关内府各州各县聚集而来的。这些人和唐有安、余缙都有些相似,他们都带着两个人仆人,都穿着并不算差的绵绸衣裳。
更重要的是,这一大群人涌进京兆,是为了支持唐有安和余缙两个人,是为了唐有安和余缙这两人伸冤,他们竟然还往京兆府递了万人请愿书,请京兆府定要还普通百姓一个公道!
这一大群人的声势,比起唐有安和余缙当时抬着棺材去京兆府,是百倍千倍有之。原本林世谦还想顺着帝心将此事淡化,如今却是越来越炽烈了。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以唐有安和余缙两个人之力,怎么能号召这么多人,而且唐、余两个人这段时间根本就没离开过京兆。这些人,可都是关内府各州各县的人。
而且,除了关内府之外,靠近京兆的剑南府也陆续来了不少人,目的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为唐、余两人助力!
林世谦知道自己肯定遗漏了些什么,与唐有安和余缙有关的,他肯定是遗漏什么了!这时,林世谦突然想起了背后那只手,原来,那只手的布谋竟如此广阔和深刻,这样一来,三皇子府根本就不能从这事里摘出去了。
“这…太厉害了!”林世谦颓然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道。三皇子府有失,自是二皇子府有得,他应该高兴才对。
但是他此刻却感到惶惑,这等草灰蛇线的设伏能力,他是远远弗如,能力差别这么大,他以后仍卷进朝局之争,真的好吗?——林世谦不由得起了一丝退意。
事已至此,非他这个京兆尹可以控制的了,这么多人不断涌如京兆为两个草民伸冤,这并非一个案件,而是牵涉到整个大定了。
所以,他只能将这万人请愿书并这些人的情况,一一上呈与崇德帝,等待圣裁。崇德帝的选择,他猜不到。
声势如此浩大的事情,自然传到了沈家东园,沈肃和沈度父子,正在说着这事。
“没想到,这两个人背后还有一个那么庞大的权力阶层!刚开始的时候,我都想不明白,这背后之人设局之意是为何。不想,竟然是以一整个阶层权力,来逼皇上不得不处理三皇子,真是好手笔!大定官场,竟有这么厉害的人!”
说这话的,是沈肃。他的声量稍微提高,不知是感叹还是喟叹。
“孩儿也没有想到,唐有安和余缙竟然是乡绅!想必,三皇子府算漏了这一点。”沈度仍是一副波澜不兴的样子,中肯地点评着这一事。
在得知关内府来的都是什么人之后,沈度便能将这些事联结起来了,大体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唐璩和余涵远,只是一个引子而已,不管他们真正死因如何,不管死于三皇子虐杀,还是死于他因,只要他们的父亲关内府的乡绅,他们迟早都会成为攻击三皇子的由头。
如果不是突然涌出这么多关内府的人,沈度还想不到,原来大定的乡绅阶层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
乡绅,是大定的一个特殊阶层,他们主要是及第未仕或落第士子、拥有田地的中小地主、退休回乡或长期赋闲居乡养病的中小官吏、宗族元老等。
他们近似于官而异于官,近似于民又在民之上。他们读过书、拥有一定田产、有一定的声望,是州县以下的势力阶层。
大定以府-州-县为制,是以崇德帝和朝廷官员都没有将目光放在县以下,他们不会轻忽乡绅,却也没有将他们放在眼内。不想,乡绅阶层逐渐成长为一个不容忽视的权力阶层了。
作为权力阶层,意味着乡绅不同于南风堂这样的地方势力,若是随意打击消亡,说不定会引起大动荡。
这些,才是沈肃和沈度推到的真相,才不得不叹一声果然是大手笔。
“这下,三皇子的事不会那么轻易了解了,皇上总要给这些乡绅一个交代,不然其余八府的乡绅都会涌来京兆。”沈肃可以料想到可能会出现的状况。
这些乡绅来京兆支持唐、余两人,真正的原因不在于唐、余两人的冤屈,而是为了权力的需要。他们能影响地方,能影响百姓,必然要朝廷承认他们的阶层,甚至还要求朝廷给予他们更多权力。
就像立国之初,以军功起家的武官勋贵向朝廷索取权力一样。朝廷要维持权力体系,便不能忽视这些乡绅!
京兆府衙和三皇子府都以为唐、余两人是蝼蚁,不想这蝼蚁背后有这么大的权力!这样一来,事情便难以解决了。
“皇上想必会很苦恼,三皇子可是皇上选定的太子,还有三皇子府与叶家的亲事,成或不成,还是个未知数。”沈度这样说道。
三皇子府属意国子祭酒叶端的孙女,这在官员上层不算什么大秘密,三皇子有龙阳之好这事一出,这亲事就不好说了,就是不知皇上对三皇子能维护到什么程度。
“皇上自有定断。唐、余之冤或能得伸,三皇子府出血定然不少,这事你不要出手。”沈肃想了想,提点道。
他是很乐意三皇子府出血,但若是沈家再出手的话,沈肃怕会适得其反。
父子两人一时无话,心中都在想着,这么大的手笔,究竟是谁所为呢?针对三皇子府的,定是三皇子府的敌对势力了。
不知为何,沈度想起了那一晚顾琰说的话,这个手笔,他总觉得有些熟悉,但是想起唐璩、余涵远这两个人的死状,又觉得并不是顾琰所为。
那么,究竟是谁呢?
(章外,乡绅权力的问题,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话题呀,大家喜欢可以去找找看。另外,的确每次收到粉红都很开心,咳咳,当然也是压力,我会加油的!)L
☆、第113章 毒后
不管真正谋布乡绅阶层的人是谁,如今崇德帝所遇到的情况,就让他心情不甚美妙。
一个权力阶层的出现,必然需要分权,这对如今的大定来说,不算大冲击,但对崇德帝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
官职名义上是公器,但实际上是帝王的私器,很多时候,崇德帝是将这个私器牢牢握在手中的。这些乡绅本身,不是崇德帝欲给权的对象,但天道滔滔大势如此,崇德帝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如果不是这些从关内府、剑南府涌来的乡绅,崇德帝根本就记不住唐璩、余涵远这两个名字。如今,他是记得了,还会一段时间都忘不了。
“除了这些乡绅,那两个人背后还有谁?”崇德帝问着常康,想知道之前的调查有了什么结果。
“奴才查过,林世谦事前似知此事,唐有安和余缙收到的加急信,非从三皇子府送出,而是走了二皇子府的门道。”常康躬身回答道。
“是老二?”崇德帝挑了挑眉,颇有些讶异。这个事情,以老二的本事来说,可做不到这么周详。
“线索是这么显示的。”常康照实回答道。事实上,当他查到当中有二皇子的手笔时,也颇感吃惊。二皇子一向表现平庸,如这次真的是他设局,那以往大家都看漏眼了。
“以后对老二府里,多看一看。朕要知道他是真平庸还是韬光养晦。”如果经由这一事可以多一个聪明的皇儿,崇德帝还会觉得稍有安慰。
说到了老二,他就想到了老三。老三是他最寄予厚望最看重的,原本打算明年初就立其为太子的。却没有想到,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不管怎么说,事情都要顺延一步了。
唐璩和余涵远这两人毕竟是三皇子府的幕僚,如今那些乡绅们来势汹汹,京兆府已经招架不住,三皇子府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再不能一味压下去了。
京兆府衙役都快握不住水火棍了。御史台那些官员。似乎已卷起袖子开始写弹状了,最主要的是那些乡绅们的万人请愿书,正在不断往京兆百姓中散发。这让崇德帝觉得,他不能再在紫宸殿中观望事态发展了。
“常康,召老三进宫。”崇德帝给常康下了这个口谕,便闭上眼睛等待朱宣明的到来。
且说。在三皇子府务本楼内,秦绩踱来踱去。似乎下定了决心一样,凝神对朱宣明道:“殿下,唐璩和余涵远一事,三皇子府必定要交人出去。这人,地位还不能低!殿下,您要交的人只能是褚备。”
说到褚备这个名字。秦绩特地压低了声音。他知道褚备对三皇子忠心不二,从三皇子出宫建府的时候开始。褚备就是三皇子府的长史了,这么多年了,殿下肯定不舍得。
不舍,便不得,就算殿下再不舍,都要弃了此人。
“褚备不行…”朱宣明下意识地反驳道,褚备是他母妃那边的人,从他很小的时候,褚备就陪在一旁了,直到褚备任了皇子府长史,都没有逆过他的心意。
若没了他,朱宣明去哪里找这么忠心耿耿,且得信得用的长史?
“殿下,在皇库事中,褚备与姚亮有往来,已经在皇上那里留了底,再有唐璩、余涵远一事,皇上势必不会留他,殿下何不主动将人交出去?还能显得公正。”秦绩继续劝说道,头脑越发清醒冷静。
唐璩和余涵远,还有他们的父亲,只是一个幌子,就是为了对付三皇子府的,可能布局之人握着乡绅阶层这把利刃,这一次三皇子府要受伤了。
一想到这,秦绩心中便一阵心疼与烦躁。唐璩和余涵远死亡、京兆府棺材案、乡绅阶层夺权,这些针对三皇子府布局一环接一环,谋划得异常紧凑,将三皇子府围了个密密实实。
要挣得出来,就只能从三皇子府内部着手,以现在的情况看来,弃掉褚备是最合适的办法,才有可能平息那些乡绅的怒气。现在是势成骑虎,哪里还有不行与否的问题?
听秦绩这么说,朱宣明一时没了话语。秦绩的话是对的,现在不是讲情意的时候,而是三皇子府是否顺利脱身的问题。
“光是教出褚备还不够的,殿下还必须就幕僚一事作出让。至于平息龙阳之癖的谣言,只要殿下亲事一定,自会不攻而破。”秦绩又说起了亲事,这一次,并没有像上一次那样置气。
这下,轮到朱宣明有些讶异了,他很清楚秦绩的心结所在,没想到这一次竟然这么爽快。可见,秦绩此刻是真心实意地为三皇子府打算。
接下来两人又就府内许多事商讨了一番,在崇德帝传召之前,朱宣明便知道自己应做什么了。
未几,京兆府衙就传出了最新进展,道唐璩、余涵远之所以惨死,是与三皇子府长史褚备有关,其人阴险毒辣,常借三皇子权势行事,蒙蔽了三皇子及众多人。
直到这事扬出来,三皇子府才知道府中长史乃是一条恶狼,而褚备本人,对所犯之罪供认不讳。三皇子府当下就将其移交京兆府,定要对其严惩不贷,以伸唐、余两人之冤,以昭天下正义。
至于褚备的具体罪行,京兆官员和各地乡绅们都不在意。他们在意的是皇上已经表态,知道这事只能落到褚备身上了,这是皇上的底线,不可能再进一步下去了。
乡绅们是要借此事来宣告进入权力体系的,以后他们还要继续渗透、活跃,不可能为了唐璩和余涵远这两个幕僚,而继续与崇德帝死磕到底。如果是这样,他们就不是为了得到权力,而是在找死了!
于是,在京兆府判决出来之后,乡绅代表们找到唐有安、余缙这两个人,表示这一场博弈,乡绅们只能做到这一步,不可能再多了,又表示他们已经觐见了皇上,不日就会从京兆散去。
一旦乡绅们离开京兆,就意味这轰动不已的棺材案,要进入尾声了。
唐有安仍是跪请乡绅们再帮一把,三皇子府只是推出一个长史而已,比起他儿子的死,这远远不够!
乡绅代表觉得唐有安已经魔怔了,不由得沉了声音说道:“三皇子府的长史,已经是五品官了,这个用来偿命,还不够?你莫不是想着要三皇子?”
做人,哪里能这么天真?三皇子乃天潢贵胄,就算他真的对唐璩做了什么,又能如何?
这一次,说话的反而是从头到尾沉着的余缙,他向乡绅们道了谢:“这一次的事情,多谢各位了。如果没有各位相帮,我们的儿子死了便死了,遑论伸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