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接近大永官场顶端的位置就空出了三个来,诸皇子的心思又开始动了起来。这三个位置,每一个都是十分重要的,两道观察使就不用说了,掌管一道的政务,是一道众州的主官,位置自然非比寻常。就连吏部尚书之位,也备受众人关注,因为吏部掌管百官升迁调动,若是自己的亲信任吏部尚书,那局面就不一样了!
再说了,虽然只是空出这三个位置,却牵动着朝廷上下,更替和补充,必定会涉及更多的位置,这是五年一度的大调动,谁不想从中分一杯羹?诸皇子虽然心思欲动,却不敢表现太过明显。自从尚书右仆射一事后,这几个皇子都知道,长泰帝心里若是对这些位置有了打算,那么是怎么谋划都没有用的了。
叶正纯和沈则敬在讨论这三个位置的继任人选,沈华善去了台前治水,不然讨论得更加深入一点。叶正纯看着沈则敬平静无波的样子,颇感无聊,和沈则敬讨论起来的时候,也有些意兴阑珊,没有沈华善那个小老头,就没有人和自己唱对台戏了!想到这里,叶正纯忽而长叹一声道:“人生寂寞如初雪啊!”
沈则敬听了这句话,眉头抽了抽,心想老师这肯定是在想念父亲了,却并没有说话。按照这两个人的讨论,两道观察使的位置不好说,但吏部尚书的人选必定是从国子祭酒卫复礼和秘书监温珪章这两人里面出的!私心来说,沈则敬希望卫复礼能上位,且不论成方圆和卫复礼的关系,就凭沈则儒在国子监任职,卫复礼也会对沈家多关照几分的!
只是,不知上意如何,当然,温珪章上任对沈家也没有什么损失,还是如目前这般了。
五皇子府内,上官长治也在和幕僚讨论相关的人选,这次五年一度的大调动,上官长治的目标不在这三个位置,而是因为这几个位置产生的调动,他盯着的,是四五品官员!这些四五品,虽然现在还不太重要,但过了十来年,必定是朝堂的中坚力量,必定是朝廷将来的柱梁!——这些,才是初升的太阳!
上官长治想得很清楚,能在那些三品以上位置任职的,都是长泰帝的亲信,拉拢过来的可能性不大,不若把目光放在那些具有升迁潜力的官员之上,这样更为有利!锦上添花不如送碳市恩!这个决定,许三思和李可安也极为赞成的。
三皇子上官永平已经能下床走路了,只是身体还是虚弱,看来那一次伤势要调理很久才能恢复如初。这时冼茂信也在建议三皇子保持沉默,让不要轻举妄动,千万不要在长泰帝面前透露想亲信上位的心思!为此,他这样对三皇子说道:“不争即是争,皇上必定看在殿下伤未痊愈的份上,会对殿下多加照顾的。说不定这次会有意外的收获!”
上官永平也听取了冼茂信的建议,专心专意在三皇子府养伤,仿佛对朝廷纷争无知无觉的样子,再一次让叶正纯和五皇子等人对他刮目相看:这个三皇子,渐不简单了啊!
二皇子府就颇不平静,兵部尚书陈知浩已经丁忧,上官承佑损失了一大势力,他迫切希望得到吏部尚书之位来弥补自己的不利局面!可是他舅舅张星华是正四品的太仆少卿,如果要调任吏部尚书,资历上还是差了两等,侧妃姜氏的娘家也没有人能接上这个职位的,这样细想来,二皇子府的势力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他连日来着急不已,连嘴角都起了泡,一方面因为自己这边没有人够资格而恼火,另一方面则是暗自希望老三老五也没能捞到好处。
很快,长泰帝的旨意很快就下来了,升刑部尚书谢同甫为西宁道观察史,升鸿胪寺正卿钱同式为河内道观察使,升永州刺史任弘毅为刑部尚书,升少府监穆修己鸿胪寺正卿,而众人最为关注的吏部尚书人选,则由秘书监温珪章顶上,吏部侍郎楚炎代替温珪章成为秘书监,掌管秘书省事务,而楚炎的位置,则由刑部侍郎周阳煦担任…
这一番调动更替下来,大永官场主要官职都有了极大的调动,这个结果,在很多人意料之中,又在很多人意料之外!
钱同式在任鸿胪寺卿期间,表现极好,接待西燕和出使西燕的事情都办得漂亮,升迁也是应有之义;谢同甫和任弘毅都是长泰帝的亲信,升迁也不让人意外;温珪章接任吏部尚书也是很多人猜中了的,毕竟,论年纪论资历,他都在众官之上。
因此,最令人寻味的反而穆修己和周阳煦的调动,不少官员都在猜测:长泰帝此举,似乎别有深意啊。
穆修己是穆太妃的侄子,穆太妃曾抚养过长泰帝两年,对长泰帝也是极好的,更重要的是,穆太妃和周贤妃情同母女啊,因穆太妃和周老太君在闺阁之时极为要好。周阳煦又升为吏部侍郎,难道这京兆的风向,要变了吗?三皇子真是因祸得福啊,与其他两个皇子相比,这次调动,他是得了不少好处啊。
上官永平高兴无比,不争即是争,冼茂信说的这话确实没有错啊!他安坐在三皇子府养伤,就有这样大的好事落在他头上,这可比前年他去安北任监军惊喜多了。在他的心目中,穆修己当然是自己人,有九卿之一的助力,他当然高兴了,自己的舅舅周阳煦就更不用说了,吏部侍郎比刑部侍郎高了一等,主管官员升迁调动,将来往上走就更容易了。
上官承佑听到消息时自然气急败坏,他感觉自己的路越来越不好走了。母族的势力没有在这次考课之中得到好处,反而让老三的母族上位了,若是老三成亲之后再添了妻族的助力,那不是更如虎添翼了?!他想到这些,不由得埋怨陈老太君死得不是时候,连带的,对陈婉柔也颇有微词,加上陈婉柔还没有身孕,他就更加宠爱侧妃姜氏了。
上官长治听到这些任命,不免有些失望,倒没有像上官承佑那样气急败坏。他主要是因为钱同式高升一事失望,他在鸿胪寺花了那么多心思,也没能将钱同式拉拢过来,如今又来了穆修己作正卿,看来他在鸿胪寺的任职是应该结束了!幸好该做的事情,也做得差不多了,就算离开了鸿胪寺,也没有太大的损失。
至于三皇子舅舅周阳煦的升迁,上官长治根本就不放在眼内,想起属下汇报的关于周家的那些事情,上官长治露出了嘲讽的笑意:锅内青蛙,再有能耐,也蹦达不了几年,就算高升,于他何妨?
接着,吏部又宣布了各官各职的换职或留任等事宜,除了西宁道和河内道,其余五道观察史都换地任职,江南道观察使王备是去年才任职的,还是继续留任;剑南道观察使窦崇成了岭南道观察使,岭南道观察使丁文翰则去了陇右道,关内道观察使蔡松林调到江南道去了…
其余的,大多都加等留任,一时间,外放的外放,进京的进京,各地的驿馆异常忙碌,马市、镖局的生意也好了很多。不管众人有得还是有失,到正月底的时候,五年一度的大调动已经全部安置完毕,下一次要进行这么大规模的调整,又是五年之后了。
第九十四章 探花古文澜
京兆官场的变化,比如两道观察使和吏部尚书的人选,沈宁也是关注的,但她更关注的,是与沈家相关的人员调动。这五年一次的调动,如果没有抓住机会,那就要再等五年了,那就太可惜了。时不等人,所以当下的发展才是最重要的,幸好事情的走向,对于沈家来说,是欢喜的。
沈则敬因为考课工作办得顺利,吏部也给他加了等,还是留在考功司任郎中,待有其他合适位置空出来,再谋划升职的事情。吏部郎中岑笑白已经顺顺利利致仕了,新调进来的郎中华英卓也不难相处,所以沈则敬还是继续在考功司熬资历。
沈则儒因为出使西燕的出色表现,加等升职,现在还是在国子监,不过已经擢升为国子监监丞了;沈则高也加了等,还是在岭南道,由南海县县令调任为香山县县令,与之前相比,多管了海防事务,对海事也有了不少接触,也算是,朝着自己心目中的位置靠近。
其他的,根据沈则敬对她透露的情况,也都按照计划中的进行,比如大理寺主簿成方圆已经晋升为大理寺丞了;比如兵部郎中许慎行的侄子也如愿地松动了位置;比如礼部员外郎张澍,也加了等,还是任原职;还有兵部库部司主事许光耀等,都是和张澍差不多情况。总之,能办的,沈则敬都尽量办了。
当然,沈宁也知道了揭发邹经亘一事的监察御史汪直等人也都升迁了,汪直现在已经是殿中侍御史了,这也算是他千里迢迢去贺县的回报了。
沈宁最为关注的姑父古恒实的调动,也有了好消息。古恒实的考第为中上,经过沈则敬等人的斡旋,正如沈亦兰请求的那样,古恒实从蜀地调回京兆任职,调入秘书省秘书郎一职,专管图书收藏及校写。
秘书郎这个职位是个清闲职位,没有油水也没有升官前途,在京兆如鲫的官员当中极不起眼。秘书郎虽然位卑职低,却符合古恒实的性子和要求,他只要求返回京兆,清闲的职位正适合他调养身子,古家对沈则敬等人是十分感激的。
古恒实在蜀地过完年之后,就带着家眷,前来京兆了。他的家眷,自然是沈亦兰、古文澜、古文鸿和古文华了。他没有纳妾,因为自己的庶子经历,他再不愿生出庶子来,这一家,人口倒是极简单。
因为人口少,他们一行上京兆来,算是轻车简行了。吏部要求报到的时间是正月底,本来他是没有必要那么早来到京兆的,但是儿子古文澜要参加二月初的春闱,要提前熟悉京兆的环境,古家便早早出发了。他们到达京兆的时候,才刚过了元宵,祥和大街上的花灯都还没有撤去呢。
秘书省给古恒实安置的房子在吉祥巷,正是在西坊的后面,离祥和大街不算很远,附近都是六七品官员的处所,地方倒是不错。在安置好行李之后,古恒实、沈亦兰就带着古文澜、古文鸿、古文华三人上沈家拜访了。
古文华这是第二次来沈家了,想起和沈宁沈宓等表姐们相处的愉快经历,自然是十分期待,古文澜和古文鸿是第一次上舅家,不由多了几分拘谨和严肃,连一向不拘小节的古文澜,也收敛了一番。一行五人,受到了沈则敬和沈俞氏的热情接待。
自从去年中秋之后,没几个月,就又见到了沈亦兰,并且她以后在京兆安家了,来往接触也会多不少,想到这一点,沈俞氏和沈胡氏就很高兴,脸上的笑意就热情了几分,让古文澜和古文鸿也渐渐放松了,开始打量舅家的亲戚。
看着站在院子中的一大群人,古文澜和古文鸿心中感叹:人真多啊!其中有舅舅、舅母、表兄、表弟、表姐、表妹,差不多有二十来个人吧——刚好沈则儒一家也来了。古文澜想想自家统共就来了五个人,这个场面对比也太明显了。吴越沈家,名声果然不是白叫的,不说别的,就说这人丁,也比其他家族要兴旺不少啊!
古文澜这样想着,上前一一见过舅舅、舅母等人,见过了沈余宏等表兄弟和沈宁等表姐妹,互相见面寒暄之后,才分处论事游玩开来。古恒实是有事和沈则敬等人商量的,去了书房,古文澜兄弟两人,自然跟着沈余宏等人去前院了,古文华则高高兴兴地迎了上来,跟着沈宁、沈瑶等人去了青竹居,叙说分别后的事情来了,表姐妹间亲亲热热,欢笑连连。
这是沈宁第一次见到古文澜,前世的探花郎古文澜,相貌风度果然是好的,难怪会被整个大永朝都传颂!古文澜年纪很轻,和古文华很相像,男生女相,眉目间有流转顾盼之意,却没有半点妓楼小倌媚态婉转的风尘气,乃是别有倜傥风流意味,显然这相貌的主人和京兆众士子的严肃守礼或谦谦翩翩并不类似。不论才华,就说这相貌,也配得上探花郎这三个字。
榜上前三士,风流数探花,古人诚不欺我啊!沈宁心里道。没有想到古文澜长得这等样子,才学也那样惊艳绝伦!人不可貌相,确也如是啊。
古文华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和这些表姐妹见面了,时间虽然短,可是毕竟过了年,似乎大家也不一样了。沈宛抽条了很多,胖胖的婴儿肥开始消失,所以显得瘦了不少,沈宓还是内向害羞的样子,但话也多了不少,大表姐沈宁,就更不用说了,眉目间越发沉静了,那漆黑的仿佛看不到底一样。沈宁虽然笑意盈盈的样子,可是古文华有点怕她,总觉得靠近她身边有一种威压感,就像是面对外祖父和舅舅一样,无形中她和沈瑶等人更亲近一些。
沈宁也不在意,她多活了一世,年纪比这些小姑娘大多了。和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就算再融合,也有些违和感,何况她现在还在想着古文澜的事情,没心去计较古文华和谁更亲近的事情。
她从古文华口中得知,古文澜是来参加今年的春闱的。是了,去年姑父没有在蜀地死去,古文澜自然也没有丁忧一事,以他的才学,来京兆参加春闱那太正常了。去年秋天,他就通过了乡试,成绩不俗,乃是蜀地乡试的第二名。他此次来参加春闱,信心也是不少的,却也颇为紧张,毕竟大永人才济济,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榜上有名,古文华也不知道大哥能不能进入殿试,语气间担忧得很。
听着古文华的担忧,沈宛后知后觉地说:“二哥今年也会参加春闱的,我瞧见他并没有紧张的样子,应该春闱也不难吧?”她今年八岁了,却还是不太清楚春闱是什么,只知道是考试,想来二哥一点都不紧张,天天还往外跑的,应该也不难吧?
听着沈宛的童言童语,青竹居众人都笑了,古文华的担忧也少了很多。也是,功夫在考试外,大哥平时都刻苦认真,乡试成绩也不错的,我应该对他有信心才是!古文华心里暗暗道,决定回到吉祥巷之后要好好鼓励她大哥一番,增加他的信心。
再说古文澜和沈余宏等人在前院中也很热闹,京兆和蜀地的风物人情差别甚大,大家都饶有兴致地讨论各地的不同。古文澜口才极好,在他的介绍之下,沈余宏等人感受到的,不是蜀地的苦寒,而是其中的惬意和舒适,连那蜀犬吠日,都被他描绘得生动不已,迷蒙里和小伙伴们在玩迷藏,也是最开心的事情。
沈余宏和古文澜讨论了春闱的事情,两人都已做好准备的了,就等着二月初去参加了。这一次沈余宣和沈余平也会去参加,考究一下自己在国子监的所学,所以也在一旁认真听着他们说话,对即将到来的春闱,既期待又紧张。
“先生说我经义尚可,作诗一道却略差。听母亲说,表兄的诗作是很出名的,这些天,还是请表兄多多指教才是。”古文澜一脸谦虚的样子,加上他相貌长得很好,沈余宏等人对他也很有好感,听到他这样说,自然忙不迭地答应了。
诗词之道非一朝一夕之功,可是沈余宏经过游历江南、主理如流处等事,眼光境界都高了许多,也总结出了一些经验,此刻他也不藏私,将自己总结的经验说给古文澜听。
“赋到沧桑句便工,这句话是有理,却不必时时奉为圭臬。前朝大安最为繁荣之时,涌现出不少千古风流的诗句,不必一味追究境界深沉,也不必一味追求气象盛大,更不能雕琢装巧。作诗,关键是抒怀,意气自然,散发流畅,自然就有所得。考官也会有判别的,妙手偶得的天成文章,反而更能让考官喜欢呢。所以经验就是究本真纯言,去雕琢匠气。”沈余宏毕竟比古文澜年长了几岁,虽说才学之上达者为师,每一个人却都是有所长和所短,所以他这一席话,对古文澜出动很大。
究本真纯言,去雕琢匠气…古文澜久久不语,咀嚼着这句话,仿佛明白了些什么。以前先生就说他太过在意境界气象,力有不逮却每每成了无病呻吟,所作之诗总不能引起别人的共鸣,不一定要字字珠玑,却一定要畅尽心中意,原来作诗一道,是如此啊!
不止是古文澜不语,连沈余宣和沈余平也都沉默,想不到二哥去了一趟江南就有如此收获。看来,春闱之后,他们也要申请去江南游历一番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啊。
第九十五章 春闱今史
开春的吏事,除了官员大调整之外,还有一件大事也即将要进行,那就是三年一度的春闱在今年的二月初就要举行了。春闱,又称会试,每三年举办一次,是大永的中央考试,也是大永选拔才人的主要方式之一,应考者为天下各道的举子和京兆的国子生。只有参加过会试,并且取得名次之后,这些举子和国子监生才能进入殿试。殿试过后,优异者,方能论绩授官。
当然,勋贵之家和某些封荫子弟,可以避过这一个环节。但是总的来说,参加春闱,获得进士、同进士的资格,然后累积资历步步高升,这才是大永大多数官员的进阶之道。所以历届春闱受到的重视,就可想而知了。
按照大永惯例,春闱是由礼部住持的,考试的地点就是礼部的贡院,考试的时间定在二月初九,每日一场,连考九日。因此,在过年之后,就陆陆续续有举子从各地进入京兆,为的就是提前适应环境,以便考个好名次。
在春闱前后,全国有近万名考生齐聚京兆,京兆的客栈都是日日客满的,却还是有部分考生连吃住的地方都没有。没有办法,举子太多了,客栈根本就容纳不了那么多人。
所幸的是,护国寺和报恩寺,每逢春闱之时,都会借出居客堂的房间供外地贫寒的举子居住,还免费提供一日三餐饭食。这两寺提供的饭食,虽然都是斋饭,却也让一众举子感激不尽,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才是我佛慈悲的体现。
有施就必有受,历届都有不少的举子高中之后前往这两寺还愿酬恩,以感谢护国寺和报恩寺的供养恩德,这样一来,这两寺的名声也更为响亮。护国寺和报恩寺的香火不息不绝,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过年之后,长泰帝任命了主持春闱的官员,这次的春闱,还是由礼部主持,御史台监督配合。其中,礼部尚书魏晋度和御史大夫龚如熙为春闱的主考,副主考是礼部侍郎姜选和御史中丞杨简锐,长泰三十七年的春闱,就由这四个人带领礼部和御史台的官员,负责春闱一事。
因为春闱关系着举子能否踏上为官的道路,想要在大永做官,除了荫封,就是春闱一途了,所以春闱的重要性和艰难度,也不言而喻。总有些才学不成的举子,作舞弊行贿之事,就是为了通过春闱。因此,历次春闱,总会发生不小的事情,甚至还会发生极大的事情,不说远的,就说长泰十六年的春闱弊案,那一年,当时的礼部尚书和御史大夫都因为春闱弊案问了斩,那一年多少人鲜血横流,多少举子的一生都被毁了。
长泰十六年的春闱弊案,虽然已经隔了将近二十年,但是当时的惨状,魏晋度和龚如熙都记得一清二楚。所以这一次主持春闱,这两个人都不敢怠慢疏忽,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前所未有地慎重对待。他们联同姜选和杨简锐,带领礼部一众官员,从出题到布置礼部贡院,整个过程都一丝不苟。
礼部尚书魏晋度更是全程参与的,他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春闱太过重要了,说不定,就是丢人头的事情!所以每三年一度的春闱,就是礼部的苦难之时,也是礼部尚书最任重之时。
二月初六,魏晋度和龚如熙等人来到京兆东南方的如意坊,这里,正是礼部贡院所在地。原本,贡院和如意坊是两个不同的街名,因为如意坊的意头极好,符合了举子们的高中的期望,久而久之,京兆百姓一说如意坊就知道是指贡院了。
贡院平日里是不对外开放的,大门也是紧闭的。如今,这里的大门打开着,围墙边的荆棘已重新放置,将贡院围得严严实实的。走进贡院,只见中间的甬道上不断有官员走来走去,打点和清理着这里的杂物,吩咐着代办细务,显得忙碌又紧张。
整个贡院,已经整洁如新了,还有三日,春闱就开始了,到时就会有举子进入这里,开始他们的人生最重要的一步。这里已经进驻了不少礼部和御史台的官员,他们正在紧张地忙碌着。
魏晋度和龚如熙一行人沿着甬道往北直行,穿过明远楼、至公堂,来到了聚奎堂。礼部郎中戚金钲和礼部员外郎张澍等人则边走边介绍贡院这里的准备情况,道是应试举子和国子生的籍贯、年龄、家状都核对清楚了,贡院内明远楼和号舍都打扫干净了,防止贡院火灾的大水缸也都注满了,笔墨纸砚也准备妥当了,监考官、同考官和巡查官也都一一到位了,座号便览也都准备好了,明日就会张贴在贡院围墙外面供举子和国子生观看等等。
这汇报表明的意思就是:事已完备,就等春闱开始了!
聚奎堂内,魏晋度看着底下的官员,心里也颇为紧张。此前他已经多次来到贡院,这一次,是为了召集春闱相关官员作监考前的提点,代表着某种审慎和宣告,这聚奎堂内是一片静寂。
底下的官员都在等着魏晋度的说话,堂内的气氛是紧张肃穆的。春闱就要开始了,这是礼部和御史台的大事,若是出了事,在场的官员都有责任啊,所以魏晋度少不得再一次敲打敲打众官员,让他们再一次认识春闱的重要性,避免发生任何差错。
魏晋度先肯定了大家的准备工作,说贡院的一切他也看了,都很不错。末了说:“春闱的重要性,在场众人都知道了,我就不多说了,只说一点:必须要谨守其职,尤其是同考官和监考官,你们更要明白自己的职责!这九天,大家还得再坚持坚持。夹带、作弊等事情,必不能发生,若是出现了差错,你们都翻看一下长泰十六年的事录吧。”
他也不多说,就只说了这么几句话,果然一说到长泰十六年的春闱,在场的官员有不少都变了脸色,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当年春闱弊案的惨状,有不少人都记得怎样的!
当下,众官员都齐声保证绝对会忠于职守,更有嘴甜的监考官保证道除了应试的举子和国子生,保证连一只苍蝇都不放进去,更不用说是夹带笔墨纸张了!
礼部诸官员的严肃认真沈宁是不知道的,连日来,她忙得很。先是吩咐夏词使尽浑身解数,煮了许多滋补而不肥腻的膳食,给沈余宏、沈余宣和沈余平三人送过去。接着,又吩咐冬赋和针线房的人一起,用鸭绒代替棉花,根据沈余宏三人的身形,缝成绒衣,做好之后也给沈余宏三人送过去,因为古文澜长时间待在沈家和沈余宏讨论春闱的事情,因此,这样的绒衣他也有幸得了一件。
沈宁知道,春闱九日,既是考才学,又是考身体,她做的这些,正是为了帮助几个人顺利度过贡院九日艰苦的考试。
前来应试的考生那么多,礼部不可能提供多好的膳食,每个考试只能有几个包子和冷茶水,贡院膳食之差是出了名的,夏词的膳食正好让这几个人贴贴膘;更重要的是,礼部为了防止考生夹带,还规定了考生只能穿戴薄棉衣,还要让监考官一一摸过,若是有喀手或异声,还得将棉衣拆了,以便监考官检查。
现在是二月初啊,京兆的二月初,正是最寒冷的时候,薄棉衣怎么能抵挡贡院的冷硬?所以每次都会有不少考试在贡院里饿倒病倒的,这样一来,自然就不能上榜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身体好了,春闱才能考得好!
待这些功课都做足之后,沈宁才松口气,这是她能为他们做的了,其他,就看沈余宏等人自己的了!他们都有自己的真才实学,沈宁对他们也很有信心。何况,据沈宁的回忆,前世的这次春闱,是平静度过的,并不像考课那样会出现大事,所以她也并不担心。
沈则敬和沈则儒也在为这四个人进行考前辅导和提点,他们都是参加过春闱的人,并且都取得了不错的名次,在后来的殿试中,都是进士出身的,所以他们的经验极其宝贵。
关于考试的内容和应对的策略等,这两人此前早就对他们说的了,这次他们主要说的考试环境。大永的春闱这些年虽略有调整,大体却还是一样的,那贡院也是不会变的,尤其是沈则儒还在国子监任职,对于贡院的情况也是十分熟悉的。为此,沈则儒还专门绘了图,给这四个人讲解贡院的结构,让他们对即将要去的地方有个直接的了解,还把贡院的艰苦情况也如实说了,好让他们有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