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两!”
“二十两!”
“二十五两!”

少年最后的价格是三十五两。一个穿着锦裘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上台当场缴验银两,签署卖身契,完事后就拉着少年下台了。看着这个买主猥亵的目光,我不禁为这少年的命运感到担忧。
不过,我并没有担忧太久,很快就轮到我了。拍卖人把我拉到台中间,大声叫卖:“看喽,来看喽!水蜜桃一样的宋女!20岁,别看年纪大了点,看看这白白的脸,看看这水汪汪的眼,真真尤物!十两白银起价!”
我木然看着。
“十五两!”
“十六两!”
“二十两!”
“二十五两!”

“总得让我验验货吧!”一个瘦小男子爬上台子,站在我眼前,色迷迷的摸着我的脸,又狠狠掐了一下,嘿嘿笑着说,“看来不是雏儿,有些爷们儿就爱这一口。四十两!”
他的手粘粘的湿湿的,摸在我的脸上仿佛毒蛇爬行又湿又冷,把我给恶心死了!
台下的人议论纷纷。
“一百两!”台下有人叫道。瘦子回头扫视了一下台下,一个人跃上台来。
这个人看起来皮肤黑黑的,娃娃脸,我的心一喜,原来是游鱼!
游鱼冷冷望着瘦子,瘦子大笑起来:“哈哈,我道是谁,敢和我们嫣红楼作对,原来是个黑蛮子。我出一百五十两!”
游鱼背着手,扫视了一眼台下:“二百两。”
“你,你给我等着!”瘦子凶狠的瞪了游鱼一眼,走到台边,跳了下去。
拍卖人拿起槌子,正要击下,“三百两!”台下又站出一个穿着貂皮大衣的人出价。游鱼还没出声,又有一个声音喊价:“四百两!”
“五百两!”
“一千两!”

场面开始混乱起来。捆绑我双手的绳子早已被我蹭在身后粗糙的石柱上磨断,我悄悄往后台一退,回身跳了下去撒腿就跑。
身后传来嘈杂的声音,但我根本不回头,一直往前跑。跑了一会儿,前面有一个小巷,我就钻了进去。小巷里静悄悄的,前面有一家的门虚掩着,我就钻了就去并把门关上,插上门栓。门的右边就是羊圈,我跑进羊圈,羊圈角落里放着一个破旧的大背篓,有半人高,里面放着干草,我扒拉开干草,小心翼翼的跳了进去,又用干草盖住。大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我蜷缩在背篓里,一动不动,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门被摇动着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家里有人吗?”
“有人在吗?”
一阵提拉提拉的声音传来。接着是门栓被拉开的声音。
“有没有一个宋女跑过来?”
“宋女?”
“白白净净的,挺好看,看起来大概有二十岁。”
“没有啊,我的门一直在里边插着门栓呢!外边打不开的。”
“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刚刚好象有很急的脚步声传来,好像向前跑去了。”
“真的吗?”
“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太祖皇帝的皇后述律平的弟弟阿古只的五世孙萧瓜瓜,我——”
“往前追!”
“我还没说完呢!真是的!”
咣铛一声门被关上了,接着提拉提拉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在羊圈外停了下来。我的心被吊得高高的,连呼吸都停了,一直到脚步声再次响起,我才松了一口气。

羊圈逃生,无声生涯

那些人走后好一阵子我还不敢动。很久没有好好吃过饭,再加上逃跑时爆发的超强体力,我已经是彻底的饥肠辘辘了。好容易等到了天黑,我挣扎着出了背篓。在地下干草堆里摸了半天,终于摸到一个尖利的金属物,我就说嘛,羊圈里虽然只有一只可怜的瘦羊,可是只要有羊,就应该有栓羊用的铁钎。我把铁钎放进袖子里,扶着墙走出羊圈。院中间有一棵梧桐树,我歇了一下,然后跌跌撞撞奔向梧桐树,扶住梧桐树又歇了一会儿,才慢慢走向正屋。
正屋门大开着,里面点着一盏油灯,油灯虽然不太亮,但也能照出这是一个很大很空的屋子。屋子靠墙的地方,摆着一张大床,大床上铺着很厚看起来很舒服的褥子,上面还有一床很大很厚的新被子和一个看起来很松软枕上去很舒服的枕头,最最重要的是,床上躺着一个人,一个躺在褥子上,枕着枕头,盖着被子,显的很舒服的人。这个人看起来大概有二十二三岁,皮肤黑黑的,此时正睁着一双又大又圆又黑的眼睛望着我。
我不理他,开始在屋里前前后后找起来。找了半天,什么吃的都没有,连一粒粮食都没有。在我寻找的过程中,那个人一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有眼珠子随着我动来动去,
我扶着墙,慢慢走出正屋,到其它屋子去找。可是,找遍偏房和厨房,一点粮食都没有。厨房里倒是有锅碗瓢勺,可是上面的灰尘都有二尺厚了,真的是除了灰尘外干干净净,。我只好又慢慢走到正屋。
我的哑穴没有解开,只好用手指指嘴巴,再指指肚子,示意自己很饿。
躺在床上的这位理解能力也很强,马上回答:“你饿了?”我赶紧点头。
他笑了,笑得很可恶:“我家里一点吃的都没有的。嘿嘿,你都找过了吧?如果你一开始就问我,那你就可以节省一些体力了。我已经把家里能卖的能当的都给折腾了。”
我指了指他的新铺盖,摇了摇头。
“你是说这新铺盖吗?这是我妹妹今天早上才让人捎来的,我还没来得及去卖了呢!”
我做出有气无力很饿的样子。
“很饿吗?”床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那你把那只羊吃了吧!也是我妹妹刚捎过来的!”
我又惊又喜,瞪大眼睛,做出询问的表情。
“吃吧!反正不吃我早晚会把它卖了的。”这人看起来很豪爽啊!
我等了一会儿,看这人根本没有从床上坐起来的意思,就拿出铁钎在床下的泥地上写了几个字:“怎么吃?”然后拉着他来看。
“嗯,我想想。清炖羊肉最容易做了。不过,烤羊排也很好吃。就两个都做吧!”
我接着写:“那你杀羊,我做。”
“姑娘,如果我愿意杀羊,我会整整饿了一天吗?”
我彻底无语了。我虽然饿极了,可是让我亲手去杀一只温顺可爱的羊,那绝对是不可能的。我唯一愿意杀死的有生命的物种只有蚊子和苍蝇。
我写:“我不敢杀!”
“那你去街口喝碗牛肉汤吧!”
我摸摸身上,西门紫鸾够彻底,我的身上原来的东西一个都没有了,包括发簪,戒指,镯子,甚至内衣之类都没给我留下。我的银票都留在东京住的赵祯的房子里了。唉,我那几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呀!幸亏一直给小绿银子的,不然她和轻水该怎么生活啊!
“我一分钱都没有。”我老老实实的在地上写出来。
“这样啊。枕头下边有个小布包,里面有一些银子。”
我悄悄握紧手里的铁钎,慢慢走近大床。这个人把头稍稍抬起一些,我把手伸进去一摸,就摸到一个布包,打开布包,里面有几块碎银子。
“帮我带一份。还有,你换一下衣服吧。床下有一个包袱,是我妹妹拿来的不穿的旧衣服,让我当了弄点钱花花的。你先穿吧。”
我到偏房换好衣服,把头发简单用手拢一下,用一块破布条扎成今天看到的这边的发型,又在灶膛里刮了半天,才刮得一点点灶灰,把灶灰均匀涂在脸上,我就出门了。
一碗牛肉汤下肚,我浑身上下顿时舒坦了起来,仿佛也暖和了好多。
我指着熟牛肉和面饼,示意老板给我切了二斤熟牛肉,再拿十个饼子。付完银子,我拿着牛肉和面饼,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回去了。
床上的人看到面并没有起来,等了半天看我没有喂他吃饭的意思,才慢腾腾的坐起来,接过碗。我原以为他既一天没吃饭,一定会狼吞虎咽的,谁知他吃面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吃得很慢很优雅,甚至可以说吃得很有气质。
他把碗里的面和汤都吃的干干净净,伸手把碗递给我,然后又舒舒服服躺下了。
我双手合在一起放在肩上,头往手掌上一歪,意思是问“我睡哪里”。
“啊,你自己看吧,想睡哪里睡哪里,客人到了我家都不用拘束的。”
我只好在地下写:“没别的床!”
“呃?你要早来一天好了,我妹妹以前睡的床刚被我给卖了。”
我默不作声,脱下皮袄放在他的脚头,爬上床,拉过一些被子,枕着袄睡下了,进入梦乡前想的是“牛肉汤真香啊!床褥真暖和呀!被子真的很厚很大…”
这一觉睡得真是香啊!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我在床上躺了半天,才坐起来。只见我脚头还睡着一位,此时正望着我,眼神清亮,看来已经醒很久了。看到我看他,他微笑了一下,眼睛望向别的地方,可是身子一动不动,就是没有起来的意思。
我穿好衣服,来到院子里一看,院子里还有一口井,井口还有辘轳和水桶。我试了好几回才打上来半桶水,用这半桶水把厨房的大水缸洗干净后,我又再接再厉把水缸盛满水。然后刷洗锅碗瓢勺还有锅台加筷子。
最后,厨房看起来干净多了,我又烧了点水,把面饼和牛肉加热一下,漱了漱口,洗了一把布巾擦了擦眼睛。我站在厨房里盘算了一下,得买油盐酱醋,还得买一些粮食。
我端了一碗开水来到堂屋,示意床上那位坐起来,把水递给他,看着他喝完,又端来面饼和牛肉和他一起吃。我先吃完,等着他吃完,我在地下又写道:“你叫小瓜瓜还是萧瓜瓜?”
“不是大小的小,是萧太后的萧。”
“买粮食,路怎么走?”
“出门往东,走到尽头,就是猪马大街,再往右边走几步,就有一个粮肆。”
我在偏房找到一个铜镜,用水磨了磨,勉强能用。我对着镜子,又往脸上抹了一点锅灰,看到手的颜色和脸不太陪衬,就又弄点锅灰均匀的涂在手上。然后就出门了。刚走到猪马大街,就看到一个熟人——游鱼,游鱼正和一个黑衣男子站在一起说话,黑衣男子背对着我。
我装作毫不在意,慢慢走着,可是眼睛却密切注意着游鱼。我不能跟着游鱼走。如果跟着他走的话,那么,我只能当南宫向晚的情妇了。我已经很累很累,也很烦,不想再招惹这对夫妻了。让着夫妻俩自己窝里斗吧,别拉上我就行!
到粮肆了,粮肆门口摆着几个袋子,里面装着分别装着大米,小米,玉米,绿豆,黄豆之类粮食。我买了半袋面粉,几斤大米和几斤玉米糁,老板是位大娘,看我是个哑巴,倒也爽利,买卖还算公平。买齐粮食,我又进了相邻的粮油店,买了些需要的东西就准备回去了。
走到路口我下意识的望了一眼刚才游鱼站的地方,游鱼已经不在那里了,那个地方站着三个白衣人。我正要走,忽然其中一个白衣人回身做了个手势,我一下子呆住了,赶紧加快步子。走到小巷深处我的步子才慢了下来。
那个白衣人是王小四!跟了我很久的王小四!我怎么会认错!可他穿的是白衣服,是白云城的白衣服!他是西门紫笙的人,还是西门紫鸾的人?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我实在不敢随便相信别人了。
回到萧瓜瓜家,他还在床上躺着,没有睡着,也不愿起来,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是真的太懒呢,还是一个修炼顺应天性之道的道家门人,呵呵!
我做了一点玉米粥,和萧瓜瓜一人吃了一碗后,剩下的全加了些开水和盐,喂给那只瘦羊了。喂完羊,我牵着它就出门了。这回出来,连王小四也不见了。看来,我此时这身打扮和我平时差距太大,连王小四也认不出来了。我想,我暂时安全了。
到了粮肆,按刚才用手势商量的用羊换了一大袋面粉。契丹一直是游牧民族,所以肉恐怕比粮食贵不了多少,因此我的交换还不算吃亏。让我亲手去杀羊,我实在做不出,只好换粮食了。

完结篇

或许是人在忙碌中时间过得特别快吧,已经是二月了。虽然是塞外,朔风还有些凛冽,可是走在大街小巷,偶尔也能看到攀爬的迎春花绽放出了嫩黄的笑脸,带给人春的喜悦。
我每天都很充实,做做饭,打扫一下卫生,洗洗衣服,没银子了就问萧瓜瓜要,稀奇的是,除了方便和洗澡,永远都躺在床上的萧瓜瓜总能变出点银子来。我呢,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顺带也照顾着萧瓜瓜。
有时出去,也能见到一些白色的身影,但谁也想不到,一个身穿臃肿破旧的老羊袍的契丹哑巴女人就是他们要找的“尤物”。
我只愿在这塞外过一段平静的日子,好好整理一下思绪。朴素的生活,日日的操作,令我的内心平和。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还是常常会梦到那月光下的阁楼,可是,梦中已没有南宫向晚。梦中的我总是那样忧伤,那样惆怅。在梦中,在月光之下,我常常趴在阁楼的窗前,远望绵延曲折的那白杨小径,仿佛在追念一个人,可是即使是在梦中,我也知道,那个人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如一段消逝的青春,远去之后只留下怅惘。
月光下的阁楼,桃花灿烂,白杨静默,可是,却始终是忧伤的,始终是无尽的惆怅,令人只愿在梦中回味而不愿现实再重来一遍。
别了,月光下的阁楼;别了,我的青葱岁月;别了,曾经魂牵梦萦的人…
————————《月光下》第一部《月光下的阁楼》完结


《白色月光》第二部《月光下的宫殿》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

塞外的四月,虽然不像江南那样花团锦簇和风细雨,可也流露出一些春的景象。有一天,我当了冬天的旧皮袍,回来时路过一个僻静的小街。正在低头赶路,无意抬起头,发现墙角一大团粉红,原来是一树桃花。
不知不觉,又到了桃花灿烂的季节。我抬起头,仔细的寻找,发现垂柳已经柳丝飘拂,发现白杨已经有了嫩黄的芽,发现梨花已经满树粉白,发现刺玫已经爬上矮墙…原来塞外的风,也不再凛冽,变得调皮起来,变得有了柔情。
天空中传来鸟的叫声,我抬头一看,蔚蓝蔚蓝的天空一碧如洗,有几只小鸟箭一样掠过,风中传来花的香,传来唱歌的声音,这一切都令我的心愉快起来。
回到家里,萧瓜瓜还是在床上躺着,不过那个又大又厚的被子已经收起来了,他现在盖的是他妹妹几天前托人捎回来的弹墨暗花薄被。他妹妹的名字有点怪,叫萧耨斤,在宫里做侍奉太后的宫女,知道自己哥哥的性子,常常托人捎回一些东西,象衣服,银子,药品之类的。我身上穿的就是萧耨斤捎回的自己的旧衣服,本来是预备让萧瓜瓜当了的,谁知我一看正好能穿,就穿上了。
我做好饭,端给萧瓜瓜,然后自己盛了一碗坐在偏房门前吃起来(我早已在偏房里搭了个地铺)。院子里梧桐树开花了,紫色的花朵,繁密而茂盛,整个院子里弥漫着一股甜香。吃过饭,我把碗收了,洗好后,坐在梧桐树下发呆。正在魂飞天外思接千载,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救火呀!走水了!”“帮忙救火呀!”
我还没反应过来,忽然眼前一黑,一个影子从我眼前窜过,带起了一阵风。咦,怎么回事?我站起身,敲敲墙,萧瓜瓜一般都会答应的,这次怎么了?
我走进堂屋一看,床上空无一人,被子都拖到了地上。
难道那个像风一样的人是萧瓜瓜?他会武功?
我赶紧出门去看看。
原来是巷口萧兀纳家做午饭走水了。我赶到的时候,火刚刚被扑灭了,萧瓜瓜显得很狼狈,头发有点烧焦了,脸上又黑又脏,正站在门口端着碗喝水呢,主人萧兀纳抱着女儿萧胡尔正在感谢他呢。见到我过来,大伙都笑着打招呼,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大家都知道我是萧瓜瓜一表三千里的哑巴表妹,平常对我就挺热情。
我笑了笑,拉着萧瓜瓜就走。
“回头见!”萧瓜瓜扬了扬手任我拉着回家了。到了家里,我关上大门,在地下写了一行字:
“你会武功吗?”
“会呀!”
“会解穴吗?”
“一般的会解。”
我很生气。
“那你为什么不帮我解穴?”
萧瓜瓜很无辜的看着我:“你没让我解呀!我还以为你不想解呢!”
我气冲斗牛,一把把萧瓜瓜推了个屁股着地,走进偏房,“咣”的一声关上门,躺在床铺上生闷气。
我在萧瓜瓜家住了两个月了,这两个月,我做牛做马,***,鞠躬精粹,肝脑涂地的伺候萧瓜瓜,他居然会解穴却不告诉我,我最讨厌这样的人了!冷血,无情,没人性,眼睁睁看着我当了两个月的哑巴!真真真气死我了!
我要罢工!
我在床铺上躺了一下午。
到了晚上,我出去到街口买了一碗牛肉汤端回家,坐在正房门口,吃点肉,喝口汤,仔细的,慢慢的品尝着。
萧瓜瓜叫起来:
“表妹,我饿了。”
我不理他。
“表妹,你在喝牛肉汤了?”
“表妹,我好饿。”
“表妹,你去帮我买碗牛肉汤,好不好?”
无论萧瓜瓜怎么哀求,我都不理他。最后,听到萧瓜瓜的声音越来越有气无力了,我来到他的床前,拿着铁钎,开始在地下写字,萧瓜瓜探着身子看着。
我只写了两个字:
“解穴。”
“我答应!”萧瓜瓜躺回床上,眼里满含委屈,“可你得给我买牛肉汤和面饼。”
我点了点头。
“明天给我做饺子。后天做卤面——”
我用力在萧瓜瓜头上敲了一下,以表达我对他的贪得无厌的反感和厌恶。萧瓜瓜马上闭嘴,可是眼睛却忽闪忽闪,好像在控诉我的粗暴和野蛮。我正要再打他一下,忽然他伸出手快如闪电在我颈上点了两下。
“你——”啊,这是我的声音,我会说话了?我摸了摸脖子,咽了口唾沫,试图再发点音,“萧——瓜——瓜”,声音有点暗哑,大概是长时间没有说过话的缘故。
我不理萧瓜瓜,自己练习说话。能再次说话的感觉真好呀!
“我快饿死了!”萧瓜瓜真的快要变成萧挂挂了,快要饿挂了!
我慢条斯理的拿了点银子,给他买了碗牛肉汤。
萧瓜瓜端着碗,喝了一口,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绿光,因为我对着牛肉汤爱得深沉!”
夜已经深了,微风轻轻吹过,带来花的香味。在我的强烈推荐加生动描述下,萧瓜瓜终于离开了他那个至少两个月没换过床单的床,和我一起靠着墙坐在院子里享受“春风沉醉的晚上”。
“你怎么这么懒惰?”
“我这叫懒惰吗?这叫逍遥!这是我们逍遥派的修炼之道。”萧瓜瓜叫起来。
我彻底被雷着了。难道金庸金大侠也穿越过?逍遥派!
“你们掌门叫什么?无崖子么?”
“无崖子?没听说过。我们的掌门就叫萧——瓜——瓜,门徒只有一人,还是萧——瓜——瓜。”
这萧瓜瓜要么不想说,要么就是在装神弄鬼。
“你们逍遥派的武功厉害吗?”
“只要每天都能够躺在床上修炼,就会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也,最终达到圣人无名,神人无功,至人无己,那就是无所待的逍遥之境了!”
看着萧瓜瓜满脸的神往和陶醉,我很不好意思的说:
“我听不懂,能不能通俗一点。”
萧瓜瓜瞟了我一眼,继续“毁人不倦”:“其实就是我们逍遥派不像别的派,要下苦力,要流汗水,只要心无挂碍躺在床上就可以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表妹?”
我晕,到现在才问,“风萧萧。
“哦。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你不准备回宋国了?”
我陷入了沉默。
“那我就叫萧果果好了。”
“应该叫萧蝈蝈。”
“蝈蝈?”
“我本来不给你解穴就是觉得一个女人像一千只蝈蝈。谁知你话这么少,还不如像蝈蝈呢,热闹!”
我低下头,“那就叫蝈蝈吧!”
是啊,我也有像蝈蝈的时候,那时候我以为他便是我的良人,月光下阁楼的温柔缠绵便是我的一生,哪知道对于我来说,一年半载就可以是一生一世了。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在萧瓜瓜的家里实在是无聊,特别是萧瓜瓜声称修炼逍遥功拒绝蝈蝈乱叫的时候。在这里既没有书,又没有电视,更没有报纸,没有电脑,没有网络,真的是太无聊了!
我信步出了家门,到了骡马市,沿着一条小河一直往东,很快出了城。在城外,河畔是一个小山岗,山岗上是一大片松树林,我躺在河边草地上,晒着太阳哼着歌。
我在想,我到底要怎么办。我不能一直在这个塞外小城躲避。我要到哪里去?
回东京,我不知道怎样和赵祯相处,我想做兄妹,可是赵祯并不一定想。我不想处在那种暧昧状态之下,真真TNND麻烦。说不定哪天还被后宫的女人误会,磨刀霍霍向苏兰。
回南阳,离南宫世家那样近,我不想见到南宫向晚。我也不想见到西门紫鸾,我怕她继续害我,而我连怎样报复都不知,也没有力量,难道我要借助赵祯的力量?不,那样只会让我和他越来越紧密。
西门紫笙呢?我想去找他,想去白云城。
我没有去过白云城,可是,我常常梦到白云城,梦到西门紫笙。或许人只有在经历一些磨难之后才知道自己内心的声音罢。我想和西门紫笙从此生活在白云城,不问世事自在逍遥。
可是,他变了吗?
他在分别时说过:“我放你离开。不过,你要知道,这一去就再也回不了头。我不会等你,也不会再接纳你。”
他会等我吗?我并没有给他承诺,他也没有给我。可是,我总觉得他在等我,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中,这一切我早已迷惑。想着想着,春天的太阳太温柔,令我进入了梦乡。我并不知道,当时,还有一个人也在。如果知道的话,可能,我会少走很多弯路,我的命运会简单得多,我的人生也不再那样坎坷。

四月的草原,覆盖草原皑皑白雪刚刚融化,河流已经解冻,杨树嫩黄的叶子不知何时已经挂满枝头,白色的杨花漫天飞舞。春天的气息使人迷醉,空气中仿佛有一股暖暖的香香的气息。
干净明朗的蓝天飘着几朵白云,春日的白云没有秋天时那么高远和洁净,却有着更柔和的形状。
铺满青草的山岗上,一条河流蜿蜒曲折,远处是一片松林,松枝叶在山风中低唱。西门紫笙静静站在一棵松树之后,望向河边的方向。河边有一位姑娘,正躺在河边的草地上,双眼微眯,仿佛在睡觉,可是春风却带来了她低柔的歌声,才让人明白她只不过是在晒太阳:
“是谁在撩动琴弦
那一段被遗忘的时光
渐渐地回升出我心坎
记忆中那欢乐的情景
慢慢地浮现在我的脑海
那缓缓飘落的小雨
不停地打在我窗
只有那沉默无语的我
不时地回想过去”
歌声温柔低回,自有一种缠绵沧桑之意。
在阳光之下,姑娘的脸显得如白玉一样细腻,形状很美的眉毛下边,眼睛微眯,长长地睫毛在眼睑上留下一片阴影。脸并不小,额头稍宽,可是下巴很尖。她线条稍硬不算很美,但自有一种媚态。
姑娘站了起来,原来她穿着契丹族的传统服装,可是头发却用一根木簪盘在头顶,分明是一个宋家女子。她来到河边坐了下来,脱下鞋子,把脚伸进水中但马上又缩了回来。她把脚放在草地上,试图在太阳下把脚晒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