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错了,我累了,我想回到在21世纪的生活中去。大概,死可以让我实现这个愿望。
我决心绝食了。
在这个阴湿的地窖里,我根本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放食物的篮子下来又上去,一直在想着心事。饿到了极点,根本没有了感觉,大脑愈来愈清明,我想,解脱的时候该到了吧?!
我再一次陷入沉睡,睡着前还想,也许下一次醒来,我就回到我温暖的小窝了。
浑身疼痛,如刀扎针刺一般,身上凉得打颤。我费力睁开眼睛,马上又闭上,太亮了!
“哗”的一声,凉水又一次泼到了身上,我浑身打着哆嗦缩成一团。
“贱人,睁开眼睛,看看我。”平静,狠毒,音质很好,我听出是谁了。
“不睁吗?我有的是办法叫你睁开。”
我咬了咬牙,我死还不成吗?
“想死?别忘了我是谁。你也出身,不会不知道我的名号吧?白色夹竹桃,为什么这么长的名字?因为他们不知道怎么形容我的手段。”
我睁开眼睛,西门紫鸾美丽的脸就在我的上方,她端坐在太师椅上,即使是这个时候,她的晶莹剔透的小脸,乌黑的大眼和微微翘起的眼梢,微丰嫣红的小肿嘴,还有白色绣紫花的袄裙,使她看上去既极端美丽又纯洁高贵。
看到我醒来,西门紫鸾的脸绽出一个温柔甜蜜的笑:“又看到我了?我还以为我们此生不会再相见了呢?我还以为你会宫门一入深似海了呢?”她站起身,纤手轻扬,“把她挂起来!”
两个白衣男子走上前用粗麻绳绑住我的双手,拖着我来到墙壁边挂了上去。手腕被勒得很疼很疼,脚挨不着地,浑身的重量都在手腕上。
“打吧。”西门紫笙的声音还是很平静。
两个年轻的白衣女子来到我身前,卷起了袖子,“噼啪”一声,鞭子打在了我的身上,鞭子上仿佛装有倒刺,倒刺刺进我的身体,又硬生生拔出来。
我知道疼,可是身体仿佛已经麻木失去了疼感。这两个女子不停地打着,我的身体随着鞭子摆动着,如布娃娃一般。我想昏过去,可是上帝听不到我的祈祷,我还是很清楚的听到鞭子打在自己身上的声音。
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讨厌自己强壮的身体。
“看来你身体还不错,”西门紫鸾走近我,“那我们就来点更刺激的。”
我的衣服被剥了下来,皮肤暴露在冬天阴冷的空气中,身体起了一层小疙瘩。我想缩成一团,可是却做不到,手腕和手臂的疼一波波传来。我以为这就是人生最疼的时候了。
可是,西门紫鸾走了过来,左手手端着一碗红彤彤的东西,右手拿着一把刷子。我眼睁睁看着她用刷子在碗中蘸了蘸,然后,开始刷向我的皮肤。
液体刚开始凉凉的,可是很快,变的火辣辣的,一股钻肉入骨的疼痛向我袭来,疼得我的心脏仿佛都缩成一团。我想挣扎,可是根本动不了,只能紧缩着自己的手指和脚趾。我想叫,可是,我告诉自己,我不能叫。虽然我有错,可是,作为人,我要保持最后的尊严。
上帝仿佛开始怜悯我,听到我内心的呼唤,我终于,终于昏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我正泡在温暖的水中,浑身的伤口已不再火辣辣钻心的疼,只余下钝钝的灼烧感。我刚动了一下,发现浴桶旁边立着一个没见过的白衣女子,正眯着眼冷冷的看着我。
我已经发现,白云城的属下都穿统一的白色制服,不过,男女有所差别,男的只在袖口有一些紫色的花纹,而女装在袖口,领口,裙摆都有紫色的花纹。
想到这些,我又想起了西门紫笙,他不知怎麽样了,是不是真的已彻底放弃了白云城。我想起他说起白云城,说起青海湖日月山时脸上的神采,或许,他不会彻底放弃的吧?
可是,就算他还能控制白云城又怎样,他会救我吗?不会的!谁会救一个我这样无情无义的女人?
是我主动要离开他的,即使当时已经知道南宫向晚的婚讯,我还是离开了他,他怎么会来救我?
我正在冥想,忽然被人提了出来。原来是那个白衣女子。白衣女子把我放在床上,用一块布巾包住,擦拭干净后帮我换上一套白色袄裙。忽然伸手在我身上点了几下,我的身子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想说话,可是却发不出声音。白衣女子把我放在一个高高的椅子上,又把我连人带椅子安置到了窗前。穿上并没有糊窗纱,我能够清清楚楚看到窗外的景象。
这是一个大大的院子,院子里花木众多,但大部分都萧条光秃,只有几株松柏还苍翠如昔。在院中的小径旁边,种着几株白梅,正在盛开——我怔住了,这不是我和西门紫笙一起种的吗?这是白云城的东京分舵!
可是,西门紫鸾想让我看什麽呢?

窗后窥人,婉言明志

虽是冬日,可院中仍有日光。
只见西门紫鸾在院中慢慢走着,对了,她的姿势有点奇怪,左手搀着丫鬟,右手放在后腰。总不能点了我的穴,让我不能动不能说就是为了让我看西门大美女走路的风姿。
正在疑惑,院门口闪过一道蓝影,等我回过神来,只见一个蓝衣男子正扶着西门紫鸾。我明白了!
南宫向晚,他也来东京了?
“夫人,这么冷的天出来干吗呀?”
“大夫说让我多活动活动的。”
“以后要出来散步,派人来告知我,我陪着你。”
“相公,紫鸾又不是纤弱女子,自己可以的。”
“你还不纤弱?那天下哪有纤弱的女子!”
我呆呆的看着,看着这对夫妻伉俪情深的情形,感觉不难过,真的,他们是夫妻呀!
可是,内心深处,有一根线“嘣”的一声断了。我以前一直告诉自己,南宫向晚爱的是我,是我苏兰,不是别人。我也令自己不想西门紫鸾才是他的妻子这个事实。可是,现在我明白了,他们才是夫妻,而我只是一个小三,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三罢了!
西门紫鸾大概只是想让我痛苦,她恐怕想不到,这会让我解脱,不再执着于月光之下的白杨树下立着的那个芝兰玉树般的男子。
他已不再属于我,他把妻子这个位置给了别人,也把自己的关心和爱给了别人。
院中早已只剩下南宫向晚夫妻两个。南宫向晚扶着西门紫鸾至一梅花树下,夫妻两个赏起花来。他们的声音因为隔得太远,我已经听不到了,只见南宫向晚一手扶着妻子的腰,一手抬起她的下巴,轻轻吻下,辗转缠绵。
我平心静气的看着。
“苏姑娘难道不难过?”白衣女子望着我问道。
我眼睛转向她,转了一圈。她轻哼一声,一把抱起我,摔在了床上。
“我们小姐怀孕四个月了。成亲没多久就有了”她得意的看着我笑,“看来我们姑爷很努力呀!”
我没法说话,只好眨了眨眼睛。
“姑爷对我们小姐真好,好得我们这些下人都不好意思看。”她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慢慢说着。我的心思却转向了别处。
刚成亲都怀孕了,这是很正常的。可是,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呢?和南宫向晚在一起我并没有避孕,和西门紫笙在一起我也没有特意避孕,可是我却一直没有怀孕。按照那样的频率,我早该怀孕才对。
是老天照顾我,还是我有不孕症,看来,后面的可能性大一点。
我是一个不会有孩子的女人。想到这里,我的心一阵寒冷,我喜欢孩子,我想要一个自己的骨肉。我一直不避孕就是想着能有一个孩子,不管是南宫向晚的,还是西门紫笙的,这个孩子都是我的,我会把他养大,带他感受人世间的一切,我会是一个好母亲,可是我却很有可能再也不会生了!
我的泪水流了下来。
“你真的难过了?!好!好!”
我睁开眼睛,白衣女子正望着我,眼底复杂难测。忽然伸手在我身上点了几下,我马上能动了。她回身从妆台上端了一碗粥开始喂我,我没有反抗,也无力反抗。好几天颗粒未进,即使只是稀粥,也令我的胃很难受。
喂完粥,她把碗放了回去,走过来帮我躺下。
“我并不是因为他们夫妇难过。我难过是因为别的。”我望着她,“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也是用花来命名?”
“我叫烟柳。”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好名字!是你们小姐取的吗?”
“不,是我们城主。”白衣女子烟柳的声音变的温柔起来。
城主,会不会是西门紫笙?
“你们城主看来对你不错,起这样一个好名字,意思很好呢!”我试探烟柳。
“平常名字罢了,有什么好的。”烟柳的脸仿佛有点红晕。
“真的是好名字。比那些花花草草的好。意思是是所有的春花都比不上你。”
烟柳平常冰冷的脸已变得似水温柔,带着一股少女的娇羞,眼神也变得朦胧。我赶紧趁热打铁:
“你们城主不在东京吗?”
“不,不在了。我刚从白云城过来,城主就把东京分舵交给小姐了,把白云城所有的事业,包括我们这些奴婢,都交给小姐了,除了白云城。”烟柳慢悠悠地说着,她看向我,眼神变的阴冷:“我听说,都是因为一个女子。我发誓,如果我见到她,我…”她的眼睛一眯,有一股杀气喷涌而出,我不禁打了个寒战。这时外面有人叫烟柳,她马上在我身上点了一下,又在床柱上按了一下,我身子一斜,连人带被子掉了下去。
我被摔得很疼,不过,这床铺的下面应该也铺着棉被,我身下的触感不凉不硬。下面很暗,我闭住眼睛,半天方张开,还是什么都看不到。烟柳点了我的哑穴,我还是不能说话,就裹着被子闭目养神。我想,西门紫鸾不会放过我的,也不会让我轻易死去,还不知要受到多少折磨。天既不要我早死,那我就勇敢迎战吧!
我想起送我来东京时爹爹担忧的眼神,想起刚认的侄子苏轻水,想起对我千依百顺的赵祯,想起为我放弃了那么多的西门紫笙,我可以放弃南宫向晚,可是,不能放弃自己的生命,因为,我的死,会令很多人难过。
余下的几天,只有烟柳一天来两次,把我翻上来,喂我吃饭,帮我方便。我想,西门紫鸾大概正忙着夫妻恩爱,抽不出空来炮制我。
谁知到了下午,西门紫鸾就来了。烟柳解了我的哑穴后也退下了。西门紫鸾望着我,神清似水,隐隐有示威之意。我咳嗽一下,决定先开口。
“南宫夫人,恭喜!”
西门紫鸾妙目似水流转,巧笑嫣然,“何喜之有?”
我坦然看着她:“恭喜贵伉俪即将诞下麟儿,南宫世家后继有人!南宫老先生一定很欣慰的。”
“你真的为我高兴?”她的脸露出讥讽之意。
“真的。”我平静的说,“或许,我曾经喜欢过令夫,可是,他已因为你抛弃了我。”我望着西门紫鸾,先说出事实令她放松。
“再说,我也看到你们的恩爱了,这是谁都插不进去的。你还怀着身孕,这是你们爱的结晶呀!”
“而我,多惨,他从来都不愿我怀孕,”我望着西门紫鸾,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更哀怨些,“我头脑简单,又不高贵端庄,对男人来说,只是玩物,只是发泄对象罢了。看到你们夫妻恩爱,我想,我早该放弃了。”
西门紫鸾一声不吭,似乎在思索。
我低着头,玩弄着衣带,我想,我在赌她的高傲和自信。
“再说,我早已和令弟…”我哽咽起来,“没有男人会要我这种人尽可夫的女子,我多脏啊!”
我抬头望着西门紫笙,让她看到我涕泪纵横的样子,西门紫鸾面无表情,但紧紧盯着我的锐利的眼睛,和她纤弱的外表不符。
“皇上已经认了我做妹妹,还答应我,要把我嫁给一个丧偶的四品官做填房。我也同意了,毕竟,像我这样的女人,这已经是个不错的结局了。”我低下头,边擦脸诉说。说实在话,我怕西门紫鸾和皇宫里的女人有联系,毕竟,白云城负责的是皇宫的脂粉香料供应,因此,极力撇清和赵祯的关系,免得死了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美人难测,梦中石城

西门紫鸾静静地听我说着,并不说话。慢慢的,我有点惶惑,只好望着她不再说话。
西门紫鸾站起来,仪态万方地在房里踱了一圈,在我面前停下了。
“你以为我是傻瓜吗?”她俯身盯住我的眼睛,“富弼富大人昨天刚刚来过,来找你的呢!”
富弼?好像听赵祯提过。
“富弼大人可是说如果谁帮忙找到你的话,皇帝陛下一定会对他宠命优渥的!”
我不语。
“我不想把南宫世家和皇帝的关系搞砸,我相信陛下也不愿意和南宫世家势同水火。”
我感觉出了点希望,目光炯炯的望着她。西门紫鸾直起身,又开始在房内踱步。我盯着她婀娜多姿的身影,她走到哪里,我眼睛看到哪里。忽然,我想到了,我真傻!我怎么能表现的这麽热切呢?
我想了想,说道:“朝廷的事江湖的事我都不懂,我真的只想等皇上颁了旨意下来,就安安生生成亲,最好再生几个孩子,生活平顺就好。毕竟,我的老父亲身体已经一年不如一年了。”
最后一句话我说的堪称荡气回肠,自认为可以称得上语浅情深了。
西门紫鸾回首一笑,巧笑嫣然:“我想过很多种炮制你的方法,比如,划花你的脸;比如,杀了你;比如,找人轮奸你;比如,把你做成人彘;比如,…”西门紫鸾越往下说,我就越恶心,越恐惧,都快要吐了。
“可是,我觉得这些都不好。我要找到一个既能让你生不如死,又能让谁都发觉不了的办法,”她轻轻抚着微微凸起的肚子,笑靥如花,“我想啊想,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我低下头装作不在意,可是耳朵竖了起来,专心致志想听听她怎么收拾我。可是,西门紫鸾却不再说话了,扶着腰身,袅袅婷婷出去了。
我躺在床上苦思冥想,她能找到什么令我生不如死的方法?难道要杀我全家,杀完再奸,奸完再杀,奸奸杀杀无穷无尽。呵呵,我都有点笑我自己想象力太过丰富。
不过,我从来都不能小看西门紫鸾,她是一个聪明狠毒,武功高强又野心勃勃的女人,和她的美丽纯洁弱不胜衣的外表反差太大,跟她比,我太简单太单纯太愚笨了。我告诉自己,无论如何,我要自己救自己。
可是,我的衣服全被换掉了,西门紫笙给我的那些防身东西都不在,我能怎么做呢?我陷入了沉思。
天慢慢黑了。
其实我早就不知时间了,只知道大概是正月初四初五的样子。烟柳就快要送饭来了。她们每天让我喝两次稀粥,很稀很稀的,碗也很小,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我只能维持最基本的生存需要,浑身连一点力气都没有,身子也瘦了很多,以前的丰腴已不复存在。我看了看胸前,唉,我减肥总是先瘦最不愿意瘦的地方。而且,身上的鞭伤虽然不再疼了,可是,狰狞的疤痕一条条存在,张牙舞爪。
烟柳来了。
喝完稀粥,我躺在床上,对烟柳说:“烟柳,你们白云城原本跟着城主的那些女孩子就你一人在东京吗?茉莉呢?木槿呢?”
烟柳惊奇的看着我:“你认识她们?”
我微笑:“我和皇家的关系很密切,”我把重音放在密切两字上,“因此,和你们城主见过几次面,木槿她们几个也认识。”
烟柳盯着我:“您和皇家是什麽关系?”哈哈,都变成“您”了!
“皇上是我的干哥哥。”
烟柳笑了,望着我的眼睛温柔了许多:“茉莉,木樨,木槿和文竹留在了南宫世家,只有我和铃兰跟小姐过来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方幽幽说道:“铃兰不知现在怎麽样了?我只记得她以前的样子。你们城主得了我的帮忙,好几次戴她来见我的。你们城主那么信任你和铃兰,我不知道你们小姐会不会对你们…毕竟,你们是城主的人,现在城主又落到这种地步,而你们小姐,实在是太深沉,太…”我欲言又止,摇头叹息,“不知皇帝哥哥希望不希望白云城的产业都变成南宫世家的…”
烟柳仿佛看到了希望,看着我的眼睛里有了热切的盼望。我不再多说,只希望西门紫鸾不要那麽早行动。
第二天晚上,烟柳又来送饭了,这次来得比平常都晚。烟柳端出稀粥的时候,低声说道:“今夜子时铃兰过来。”看着我喝完粥,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我给您带来点儿参汤。”
喝完参汤,我感觉力气增加了不少,我看着烟柳的眼睛,用最诚恳的眼神,最诚挚的声音说道:“烟柳,谢谢你。我苏兰从来不会忘记对我有恩的人。”
烟柳离开了,我又被翻到了床下的密室。我躺在铺上,静静等待子时的到来。
时间过得很慢,周围一片寂静,我能够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能够感受到脉搏的跳动。心跳有点快,我很紧张。无论在前世还是在这陌生的宋代,我都是很心疼大脑的人,能不用就不用,而平常我也一直在依赖别人,不愿自己动脑动手,这大概是我第一次真正自己在努力自救吧!我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使自己慢慢平静下来。
我开始设想如果见到铃兰该说什么,设想往下该怎么做。
正在想,忽然身下的床铺开始移动,很快,我又重新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床前站着一个纤细的身影,看起来有点熟悉,我试探着问道:“谁呀?”
“苏姑娘,是我。”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但我还是听出来了,是铃兰。
“铃兰?”我想再确定一下。
“见过苏姑娘。”铃兰向床边靠近了一些。我定睛一看,是铃兰。铃兰是小圆脸,很沉静的模样。
“你们城主怎么样了?”我问道。
“城主他——”铃兰欲言又止。
“城主很不好。他,很不开心。”
我轻轻叹了口气。我想起了我和西门紫笙一起度过的快乐的日子,可是,因为我的选择,那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后悔吗?我不知道。如果上天能够让我重新选择一次的话,我愿意陪着他去青海日月山,去看看他钟爱的白云城。可是,我还有机会吗?他会原谅我吗?西门紫鸾会放过我吗?我会逃过这一劫吗?暂且先顾眼前吗吧!
“他在白云城?”
“嗯。城主只剩下白云城了。他说有一个人告诉他想去白云城玩,所以,白云城不能给别人。”铃兰在床边坐了下来。
“铃兰,白云城什麽样子?”
铃兰不说话,好似陷入深深的回忆。
“白云城在青海湖边,在日月山上。可是在山下,谁也看不见。如果到了白云城,会发现白云城其实就在白云深处,那里云雾缭绕,到处都是高高的松树和柏树,房子呢,都是石头筑成的高高的小楼,沿着街道两边走,一直走,会走到舍生崖,站在舍生崖往下看,晴天的时候,会看到一朵又一朵的白云;阴天呢,眼前就只有白茫茫的云雾,什么也看不清楚…”
铃兰的声音低沉缓慢,随着她的叙述,我仿佛走入了白云城。可是我越听越惊,因为,这也是我前世梦中经常出现的一个梦境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现在我一直都是在睡梦之中,根本都没有醒吗?还是前世不过是一个梦?我是谁?谁是我?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我陷入混乱的思绪之中。

深夜被掳,高台拍卖

“苏姑娘,城主已经知道这里的事了。他已经作了安排。”铃兰低声道。
“安排?”
“城主吩咐不用告诉苏姑娘您的,”铃兰望着我,“我,木槿,木樨,茉莉虽然是城主交给小姐的,可是城主临行前嘱咐我们保护你。他担心以小姐的性格,恐怕不会善了。”
我默默听铃兰说,我原来一直以为我不爱他,不爱西门紫笙,可是,现在我的心却在抽痛。
“小姐的安排只有她贴身的朱碧才知道,我和木槿,烟柳几个她不是完全信任,只知她要在元夜把您送走。”
“元夜?”
“就在两天后。”
“我需要做什么呢?”
“还像以前就好,不要让人看出破绽。”
铃兰退下了。
第二天上午,来给我送饭的还是烟柳。可是我刚喝完粥把碗放下,她就在我肩上和胁下点了两下,我的身子马上软了下来,我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原来哑穴也被点了。
我软在床上,烟柳把我摆正。这时又进来一个很俏丽的丫鬟,手里拿着一个盒子。她坐在床畔,仔细打量着我。过了一会儿,她打开盒子,拿出一个蓝色的瓷瓶,我认出是白云城专用的那种装药物的瓶子。她打开瓶塞,倒了一些在手上,在我脸上涂抹起来。我想挣扎,可是浑身无力,只好眼睁睁看她在我脸上涂抹描画。
她画完脸部,另一个丫鬟扶着我令我坐在床上,她又开始帮我梳头,最后,又帮我换了一身俗艳的衣裙。我知道她们在给我易容化装,只可恨自己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难道西门紫鸾要提前行动了?还是西门紫笙在救我?
正在想着,忽然,眼前一黑,很快堕入梦乡。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体还是不能动弹,嗓子也发不出声音。同时发现是在一个行驶中的马车中,路大概不好,殿的我难受。最糟的是,我并不是躺在车厢中,我躺的大概是车厢下的暗箱。
车很快行驶着,我能感受到车的加速,拐弯。刚开始,当马车经过闹市时,我能听到商贩的叫卖声,顾客讲价声,其他马车的声音;当马车经过村庄时,我能听到车夫问路声,村民回答声,小孩子嬉笑玩闹的声音;当他们在旅店打尖时,我能听到店小二招呼声,店里沸杂的声音,能闻到饭菜诱人的香味。在行进过程中,我能感受到外面人的口音也有了一些变化,刚开始时,还是东京官话,后来,听着有点像现在的北京话,再后来,还有点像北京话,可是带着一种很奇怪的口音。我想,大概马车是一路往北的。
马车上加上我共有四个人,中年车夫相貌普通,放到人堆里就找不到了。乘车的是一对中年夫妇,妻子穿红戴绿,浑身俗艳;丈夫瘦小干枯,穿着一件亮蓝团花锦袍。
只有在夜里,他们会给我一点点食物和极少的水,只有经过荒野时,他们会让我下车方便一下,活动活动。
等周围的话语我勉强才能听懂时,已是一个月之后了。
这时我已经知道我身在上京临潢府,也就是辽国的首都。上京有着浓郁的游牧民族特色,没有东京汴梁的雕梁画栋,到处都是简陋低矮的石头造的房屋;街上来往的人不再穿锦着罗,而是穿着厚厚的羊皮袍,戴着翻毛的毡帽;市场也比较冷清,没有大宋都城闹市的熙熙攘攘…不过我想,我感受最深的还是这简陋的奴隶市场的拍卖台了,因为此刻我正站在奴隶市场的拍卖台之上。
我的易容已经被洗掉了,此时双手被绑,站在台子上等待拍卖,我的哑穴被点,还是不能说话,耳边还回荡着那个中年女人临行前附在我耳边说的话:“小姐让我告诉你,契丹天高皇帝远,契丹的妓院又脏又乱又便宜,契丹的男人很粗野。”我的心中出奇平静,波澜不惊,因为我明白,人只能自己救自己。
台下人很多,有契丹人,也有宋人,有男人,也有女人,有胖子,也有瘦子,有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也有面无表情或者显得凶神恶煞的。他们的眼睛毫无例外都用挑拣货物的目光望着台上这些即将被拍卖的人。
和我一起被拍卖的一共十三个人,大部分一看就是被掳来的宋朝的老百姓,其中有老少三个人紧紧挤在一起,一看就是一家三口。
第一个被拍卖的是一个少年。少年一看就是宋人,长得眉清目秀。“拍卖会主持人”拉着少年的衣襟大声介绍着:“宋国的,15岁,还认识字!长的多俊!十两白银起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