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南宫手拉手走着,仿佛回到了以前,没有西门紫鸾的以前。我们走遍了古城汴京。
我们走过一条条小街,走过冰雪封住的湖面,走过红墙黄瓦的宫墙。我身上裹着南宫的披风,不时抬头偷觑他,谁知他正低头看我,双目相对,一股甜蜜涌上心头。
在一个石板街上,遇到一个小吃店,我拉着他,走了进去,点了一碗酸汤水饺,撒上香菜末,两人分吃。吃罢,继续走。走到店铺林立的敦义街,一个店一个店的逛,最后只买了一套祥云斋出的胭脂水粉。
这着走着,我累了,南宫背着我继续走,一直走到郊外,走到了长亭。他放下我,回头,紧紧抱住我,脸紧紧贴着我的,一冷一热。
我慢慢走上亭子,倚在栏杆之上,他猛地捧住我的脸,深深吻下。这吻是那样的绝望,那样激烈。
长亭外,古道边,游鱼,飞鸟牵着马等他。
他走了,驰骋在马上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再也看不到了。
我抚着疼得麻木已经肿起的嘴唇,痴痴望着,耳边仿佛又传来马嘶声。夕阳西下,雪映夕阳,荒凉的古道,世间仿佛只余下我一人。
我拉紧南宫留下的披风,想逃避彻骨的孤独。
游鱼站在我身后。南宫把游鱼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回过头,却呆住了。只见一辆精致的马车静静地停在亭外。
见我回头,一个青衣人跳下车躬身行礼:
我细细一看,长条身材,容长脸面白皙如玉,目如秋水清澈幽深,唇似涂丹嫣红媚妍,好一个男扮女装的美人!我正自沉吟,“她”已朗声道:
“尹寒参加苏小姐。”
声音清而低,如冰下泉流,分明是男人的声音,我不由仔细看了看他,只见他身材虽怯弱,面庞也美若处女,但颔下分明有喉结。
尹寒眼帘低垂,双手捧出一金牌:“皇上派臣来接小姐回去。”我接过金牌,金牌宝光灿烂,镶宝嵌玉,上刻“如朕亲临”四个篆体字。
我把金牌还给他,“走吧!”说实话,我还真是第一次见这种金牌,也辨不出真假,我也不愿费脑筋多想,也不多言。
我直接跳上了车,上车后掀开帘子一看,尹寒准备扶我的手尴尬的伸着,我吐了吐舌,他低下头,抬起的时候,笑容虽已不见,可是笑意还荡漾在眸子中。
“出发吧,尹寒?”
“是!”
我又看后面伫立的游鱼,游鱼还站在那里,似乎还在考虑什么。
“游鱼,走吧!”
游鱼跳上了车,马车向东驶去。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游鱼自己跳下车后,又扶着我下了车。等尹寒停好马车,我们一起进门。
安排游鱼和尹寒住在前院后,我快步走向后院。
后院里很静,很黑,只有我的房间有灯光。我快步走向房间,推开门,房间的桌子上点着一支红烛,烛泪淋漓,快要着完,灯下,赵祯托腮而坐,看着我,微微而笑。我也站着,微微笑着望着他,所有的失意,惆怅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我坐在他对面,也用手托腮。
“饿了吗?”
“饿!很饿!”
“张瑶!”
“是!”
我见过的他的贴身太监张瑶很快吩咐了下去。几个丫鬟穿梭往来,很快,菜上齐了。原来是清汤火锅,旁边配着羊肉片﹑牛肉片﹑青菜等涮菜。火锅滚得正欢,我夹起羊肉片在锅中涮了涮,沾上调料,放入口中。啊,真鲜啊!
我忙不迭的吃着,赵祯也不甘示弱,下筷如飞,把平日的矜持修养都抛在了脑后。
我发现一个鱼片正要夹,谁知赵祯也看上了,我们两个的筷子僵持不下。
“赵祯!”我大声叫道。
赵祯松了筷子,我飞快夹起鱼片投入口中,真是有鱼能吃,夫复何求啊!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赵祯不再和我争了,他帮我涮着菜,涮好后放入我的碟中,含笑看着我吃。我呢,却之不恭,狼吞虎咽,吃了好多好多。
“吃饱没有?”
“饱了!”我拍拍肚皮,“能吃饱真好啊!”
赵祯一摆手,一个粉衣丫鬟推门进来,在我面前放下一碗银耳花生粥。我尝了一口,好吃,又滑又糯,入口即化,甜而不腻。
“苏兰,我也想吃。”赵祯用渴望的眼神望着我。我连忙舀起一勺粥,喂入他口中。赵祯吃完,嘟着嘴:“还要!”我只好又喂他。
这一小碗银耳花生粥到最后,赵祯比我吃的还多。望着碗里最后一点粥,我笑问赵祯:“最后一勺,你的,还是我的?”
赵祯伸手拿过碗,舀出最后一勺粥,举到我面前,
“苏兰,只要你需要,我能给的都给你。”
“是吗?”我想起了那个尹寒,是男子却长得貌美如花,天生一副小受模样,赵祯不会是男女通吃吧?马上,一句不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把尹寒给我吧!”
谁知赵祯想都不想就说“好”!我愣住了,盯着他看,想看看他打的什么主意。
“我本来就准备把他给了你。”
我很吃惊:“干嘛?”
小赵站起来,走到窗前,打开窗,望着窗外,良久方曰:“你知道,我有皇后。我那皇后…”他仿佛还在斟酌,“气量比较狭小,而后宫那几位,也是…”
“我明白!我收下!”我打断了他的话,免得他为难,“可是那尹寒看上去弱不胜衣,我俩一起出去,说不定还得我英雄救美呢!”
赵祯回过头,狡黠的笑了:“你也看走眼了吧?!他可是父王留给我的死士,江湖上武功比他高的恐怕没几个!”
我沉吟了一下:“把他给了我,那谁保护你?”
“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赵祯坐了下来,“你银子够花吗?”
“够!你知道,我别的没有,银子大大的有。你需要的话,还可以借给你点呢!”
“…”
我和赵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也没什么非要说的,可他一直不说走,我呢,心里空落落的,很难过,很孤独,想他陪着我,不想让他走。实在没话说了,我泡了两杯清茶,拿起一本词集看了起来,他则拿起一本《后汉书》看起来。
过了一会儿,我有点无聊,见他看的是《后汉书》,便问:
“读到哪里了?”
“读到刘秀称帝。”赵祯仿佛若有所思。
我想了想历史上的光武帝刘秀和皇后阴丽华的故事,又想到赵祯的身世,便道:“刘秀真非常人,很能忍,忍人之所不能忍。”
“是呀!只要形势所逼,为什么不忍一下呢?”
看到赵祯仿佛在思考我的话,我又想起了汉武帝的仁慈:
“作为一个皇帝,刘秀最伟大的地方还在于他的仁慈。”
“仁慈?”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每个开国皇帝对功臣都是很不客气的.可是刘秀却找到了最仁慈的解决办法.还有,他的的第一个皇后虽是因形势所逼立的,可是他对她还算不错.虽然不爱她,可是尽量做到最好.”
“不过,他和阴丽华那么多年始终相濡以沫不离不弃,真叫人羡慕啊!”
赵祯望着我:“兰妹妹还真聪明啊!”
我自嘲的笑了:“你是在讽刺我吗?我知道自己很愚蠢,是胸大无脑!不过——”我向他抛了个媚眼,“我至少胸大啊!”
赵祯低头暗笑:“你是胸大,可是,你不觉得太沉重了吗?”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很鄙夷他。
“…”
夜深了,鸡叫二遍的时候,我们都累极了,脱了外衣一人拉一条被子胡乱睡下,很快睡着,一夜无梦。

解君之惑,品汤之鲜

第二天我醒来,已经快吃中午饭了。我躺在床上不肯起床,总觉得好像少点什么,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少了赵祯。不知道他是不是走了。小绿虽然在我房里忙前忙后,可想一想,我又不能问“皇上呢?”,“皇上怎么不在我床上了?”虽然我和赵祯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可是,在这些古人看来,我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了。唉,头都大了。
正在磨叽,门外忽然传来稚嫩的童声:“姑姑,我回来了!”声音不大,但很平静,原来是陈清回来了。我心中一喜,“陈清,快进来!”
陈清跑了进来,奔到床边,笑吟吟的望着我。我赶紧拉住他的小手,很暖和,我这才放心。
“陈清,你父亲的身体怎样了?”
“有了姑姑给的银两,请了杏林堂的张太医去瞧了,开的药很对症,已经好多了!”陈清的小脸因为高兴红扑扑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
我也笑了,“那就好,银子如果不够,你尽管和我说。”
陈清看着我,没说话,但泪水已经涌出了眼眶。
我抚着他的头:“傻孩子,姑姑有银子,但是很孤独。你来陪着姑姑,姑姑就不孤独了!你也帮了姑姑很大忙呀!”
陈清望着我:“姑姑,真的吗?”
我笑了,“傻孩子,当然是真的!”
“姑姑,四叔叔也回来了!”
这是窗外传来王小四的声音:“王四参见小姐。”
“好了,你去吃吃饭,然后回房休息一下吧!”我还没起床,自然不能见王四了。
陈清走了,我穿好衣服,洗罢脸,坐在妆台前简单修饰了一下。小绿站在我身后,准备给我梳头。
“小姐,戴发冠吗?”
我正在沉吟,一个清朗的声音已经插了进来:“戴,干嘛不带?还要戴我送的!”
我回过头,赵祯走了进来。我看他打扮不同往日,也和昨晚的便服不同,头戴束发银冠,勒着银色素抹额,穿着黑色箭袖,更衬得目似明星,神清气爽,便有心打击他:
“你送的能带吗?用黄金做还嫌不够俗气,又用黄宝石蓝宝石绿宝石装饰,好不俗气!”
“俗气?哈哈!我还记得某人的要求:好看又值钱!”
“哈!你送的值钱是值钱,可是我丢不起那人!”
赵祯不做声,我偷偷从镜子里看他,见他嘴角噙笑,似浑不在意,便柔声道:“我最近也变得高雅了,不愿再像暴发户,你就给我找几个清雅一点的发冠好了。最好再搭配上合适的簪环佩饰,免得我麻烦…”我话未说完,回头一看,只见尹寒不知何时站在赵祯身后,嘴角上扬,仿佛含笑,忙闭上了嘴,脸马上有点热了。
我不再说话,自己随便盘了个清水髻,插上一把玉梳固定,脸上只拍上自制的茉莉水,在唇上涂了点桃花膏,就站了起来。
中午饭很素淡,绿豆粥,玉米面小馒头,加上四碟小咸菜,倒也爽口。
吃过饭,赵祯还不说走。我回房,他也跟着我回房;我拿起一本书,他也拿起书看起来;我嫌椅子坐着累半躺在床上,他就倚在床的另一侧…如此这般折腾下来,我再愚钝,也知他有心事。
房里只有我们两个,小绿尹寒等人早就知趣退下了。我站起来,推开窗户装作玩赏风景,园中无人。我关上窗户,坐在赵祯身边,等了一会儿才问道:“你遇到什么烦恼了?说来听听。”
赵祯不言。半天,爬起来,枕在我的大腿上重新躺下。我解开他的发冠和抹额,取下发上玉梳,轻轻梳理他的头发。
他的头发很黑,凉凉的,滑滑的,有一股清凉似薄荷的香味,很好闻。
过了很久,赵祯低声道:“我自小最亲的除了父皇,就是大娘娘和小娘娘了。我一直相信我就是大娘娘生的。她很疼我,小时候,我一直跟她睡,总是谁在她的胳肢窝里,很安全,很安心,听她讲故事,讲她的童年,讲她和父皇的过去,讲各地风土人情,讲我未来的责任…我知道她就是我的亲娘,她理所当然的爱我。可是…”赵祯停住了。
其实我知道这段历史,赵祯的生母其实另有其人,是刘太后当年的一个侍女,姓李,孩子归了刘太后,可赵祯的母妃还活着。刘太后也算仁慈,没有杀李氏。
我抚摸着他的头发,轻轻的,一下又一下。我想,赵祯需要诉说,需要倾泄情绪。
“我刚回京,一次宴会后,太后把皇袍披到身上,故意问大臣:‘你说,武则天是个什么样的皇帝呀’。晚上,就有人夤夜觐见,说,说——”赵祯仿佛说不下去了,我摸摸他的耳朵,他仿佛放松了,“太后不是我的生母,我的生母是,是,是李妃。”
我整理了一下思绪,慢慢说道:“你在不知道这个秘密之前,你觉得太后对你怎样?”
赵祯仿佛有点茫然:“很好,非常好。”
“那么,如果你不知道这个秘密,你从来不怀疑他是你的生母?”
“嗯。”
“因为她很疼爱你,很关心你,像一位真正的母亲那样,对吗?”
“是。”
“那她就是你的母亲。”我轻轻捋着他的头发,“生母生下了你,可是养母养大你,给了你一切。你觉得你生母想让你认她吗?”
“…”
“对呀,李娘娘也知道,你只有作为皇后的儿子,才能顺理成章得到一切,她为你考虑,她是一位好母亲。”
“…”
“刘太后没有亲子,出生就抚养你,作为一个女人,我理解她,她一定是把你当做亲生儿子的。把你养大,把你教育的这么好,我想,她也是一位好母亲。”
“可是一个女人,一个有才华的女人,在她的眼里,她的儿子永远都长不大,永远需要她的帮助,你就满足她的愿望好了。”
赵祯不说话,任我摸他的头发,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只差没像猫咪一样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我故意停了下来,赵祯咕哝:“别停别停,你摸得我好舒服,浑身麻酥酥的。”
我偏偏停了下来,揪住他的耳朵,轻笑出声:“听说你的书法很好,是不是叫什么飞白体?”
赵祯开始挣扎:“我的飞白体可是天下知名的!”
我又一笑:“你知道我的字很丑,你教我书法吧!”
赵祯坐了起来,望着我,眼睛弯弯,嘴角上翘,忽然抱住我:“兰妹,我很怕我完不成这个艰巨的任务!”我一愣,赵祯放开我,“妹妹,我怕你太笨,学不会!”我这才醒悟,不由追着他打起来。
晚上,吃过晚饭赵祯才走。我一直送他到了大门口,拍了拍他的肩,不等他离开,云淡风轻,回身就走。
不是不知道,我和赵祯之间已经非常暧昧,可是,我似乎很乐意关心他,也很喜欢他对我的亲昵和依赖,这是种什么感情呢?我不知道,也不愿浪费我单蠢大脑里本来就不多的脑细胞去思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一夜好睡,早上我醒的比较早。起来梳洗罢,准备到院子里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刚到小花园,就见到张瑶站在小径上,看到我,张瑶无声的行了一个礼。我知道张瑶是不会离开赵祯的,向张瑶颔首示意后,就沿着小径去寻找赵祯了。
果然,前边腊梅林里一个白色的身影正在一株腊梅前忙活着什么。我到前面一看,果然是赵祯。
“你不是回宫了吗?”
赵祯头都没回,“回了啊!可是我又来了!”
我忍,我忍忍忍:“你不用上朝了啊?”
“快过年了,已经罢朝了。”
“那你这麽早来我这里干嘛?”
赵祯终于回头了,望着我一脸灿笑:“我想你起得晚,早早赶来给你一个惊喜。”
我腹诽:是有惊无喜吧!
见我不说话,赵祯把背在身后的双手伸了出来,一束腊梅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看着腊梅,没有说话,拉过赵祯的另一只手,手中握着一把剪刀。
我接过腊梅,回过身,“走吧,哥哥。”
赵祯挤过来和我并排,忽然大惊小怪:“兰妹妹,你的脸上是不是什么都没抹啊?”
我随口说:“是不是感觉皮肤细腻丽质天生啊?”
“只不过,只不过有点黄,有点干,毛孔有点大…”
“我有那么差吗?我回头看他,很生气。一看我神情狰狞,赵祯改口,“这些都和你无缘,我阅女无数,没见过比你更美丽更柔媚更飘逸——呕!我要吐了!”
赵祯跑开了。
我站在小径上,并没有追过去。我感觉赵祯有了一点改变,但又说不准什么改变,不过,更腻着我倒是真的。
中午吃过午饭,我和赵祯呆在书房里。赵祯懒洋洋的躺在贵妃榻上,手里端着一杯酒;我坐在窗前弹着琴。
“兰妹妹,谈得不够投入。”
我停下,整理了一下心情,重新开始弹奏《高山流水》。
“兰妹妹,我从没觉得咱俩是知音。”
我改!我停下,想了想,弹奏起《梁祝》。一曲终了,赵祯却没发出一点声音,我有点好奇,回头一看,赵祯眼睛不知看着什么地方,神情朦胧,好像想起什么往事。
我没打扰他,站起身,点燃了一根檀香。
檀香袅袅。
“兰儿,我想起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外面下着雨,你坐在灯下卸妆,长长的头发垂下,像水一样,还有一股幽香,”赵祯轻轻的说着,“后来,你熄了灯,躺在床前榻上。雨淅淅沥沥下着,啪啪直响,可我的心很静很静,闻着你的幽香,我想,一生都这样过下去该多好。你躺在我的身边,我想,还要什么皇位,还要什么权势,这样就好。你睡着了,我挨着你,感觉…全心的满足。”
“回到南阳,看着你被南宫向晚伤害,我恨不得杀了他,可又怕你伤心;心里还有点窃喜,这样你就会和我更接近了吧;可是又不忍心看你伤心,我就派人去和西门紫鸾做交易,希望能保护你;多想让你进宫,可是我不敢,你是那样的笨,你会被人吃掉的,我也保护不了,我愿你能爱自己爱的人,能自由自在,过自己想要过的日子。”
“…”
不知什麽时候,我也躺在了榻上,和赵祯挤在了一起,我抚摸着他的头发,他的额头,他的单眼皮,他高高的鼻子,他线条柔和的下巴…我也愿这样的日子就这样延续。
檀香的香氛若有似无,时浓时淡。

晚上,赵祯非要吃过饭才走。他走着后,我们大家都坐在客厅里
大厅里点着好几支蜡烛,灯火通明,中间的火盆烧得很旺,王小四坐在火盆边看着火添着柴。小绿在教我裁剪,苏轻水(我给陈清取得新名字)拿着一本《春秋》在小声读,尹寒在旁边指导他,游鱼拿着一块丝巾在擦他那把短剑。
整个房间里有一种和谐和温暖。
我们似乎都愿意这种这种寒冷冬夜的温馨延续下去。
“小姐,你要的宵夜来了!”厨娘端着托盘推门而入。
我的脑子还在想“我什么时候要宵夜了”可是鸡汤的香味已经飘了过来,我就不再做声,大概我交代过了吧。
喝了一口鸡汤,真鲜啊!和我以前和的鸡汤都不同,多了一种好像植物的清香,有一股特别的鲜美味道,令我想起一句话“鲜得舌头都要吞下去了”,我又喝了一口,舍不得咽下去,在舌尖徘徊品尝,对了,还有一股麻麻的,辣辣的味道!
厨娘笑道:“小姐,我想给你好好补补,用两只柴鸡熬了一个多时辰,加上各种调料熬成。很有养分的。”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马上招呼厨娘:“做得多吗?够不够给这屋里一人一碗?”
厨娘慈祥的脸都要笑开花了,“有一大锅呢!足够足够!”
“麻烦你盛来吧!”
汤端上来了,可是除了小绿和轻水,谁都不伸手。我端了一碗,站在尹寒面前,盯着他,非要喂他一勺,直到尹寒接过鸡汤,一下全倒进嘴里。接着是游鱼,最后是王小四,他们都用一种平常很难想到的速度把鸡汤倒入口中并且咽下。
我很开心,开心之余,就又喝了两碗这又鲜美又美味又大补的鸡汤。
在昏倒之前,我想我有点明白什麽叫自作孽不可活了!

鞭刑加身,反躬自省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了过来,可是周围很暗,什么也看不到,觉得身子下面粘腻腻的,周围的味道也很不好闻。我动了一下觉得身体好象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头有点蒙。
我稍歇了一下,扶着墙站起来,手伸在前边,摸黑向前移,走了大概有五步,摸到又一堵墙,很粗糙。我再接再厉,沿着这堵墙向另一边摸去,过了拐角,还是墙。我有点吃惊,难道我在一个四四方方没有门的屋子里?那我是怎么给扔进来的?总不会是空投吧?
考察结束后,我得出结论:我大概真的是被空投进来的!
起初我还在想到底是谁和我有深仇大恨,想来想去只有西门紫鸾。
想到西门紫鸾就想到她会怎么折磨我,再想到我也确实不对,接着想到自己对感情上的事的拖泥带水,我伸手“啪”的扇了自己一下,又一次想到了自作孽不可活这句话。
时间流逝着,还没人来理我。可是我已经很饿了,我很久没有尝到饥饿的滋味了,肚子咕咕乱叫,觉得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我想,再坚持坚持。
最后,实在不行了,我想起了余华的《许三观卖血记》中许三观的办法。于是,我摸摸身下又粘又湿尿骚味扑鼻的稻草,慢慢侧身躺下,用胳臂支撑着脑袋。
躺好,我开始用意念“炒菜”。
我先到市场上,买一块肥瘦正好的肉,再买一把蒜苗,一个洋葱。回到家,先把米蒸上,然后往锅里倒半锅水,开始烧水。把蒜苗洗一下,切成半指长的段;把洋葱洗好,切成片。
这时,水滚了,把肉整块放进去。然后开始洗并切葱姜蒜。等切好葱姜蒜,就把肉捞出,切成薄片。
把炒锅放在火上,倒入油,油一热就放入八角大料,然后再放入葱姜蒜炸锅,再放入肉片。用锅铲很快搅动几下,再放入洋葱,最后放入蒜苗和佐料。一盘香喷喷的苏轼回锅肉就出锅了!
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入口中,真香啊,肥而不腻,香远益清,回味无穷。正要再夹,忽然,头顶上传来“当啷”一声,一丝亮光透了进来,也打断了我的精神“盛宴”。
我抬起头,可是眼睛在黑暗中呆久了,骤见亮光很不适应,我赶紧闭上了眼睛。
等我睁开眼睛,眼前已经恢复黑暗了,在黑暗中久了,能够模模糊糊看到眼前有一个筐子,筐子里有一碗米饭,一碗咸菜。我拿起米饭凑到眼前,一股馊气扑鼻而来,我把碗又放了回去。闭上眼睛躺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又被饿醒了,胃一阵一阵的抽痛。我想坐起来,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有。胃里虽空,可是脑子却越来越清明。我在想自己的来到这个世界后的路。
初见南宫向晚,这个梦中恩爱缠绵生离死别的男子,我以为这就是老天让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我爱他,很痴很傻。他娶西门紫笙,给我很大的打击,我决心离开他。可是,他却把我掳去。他对我的禁锢折磨却使他在我的内心烙印更深。
到东京后,我不该见他,却纠缠不清。如果以前我是被伤害者的话,那么,现在,我变成了一个别人婚姻的破坏者,虽然我破坏不了他们的婚姻,可是,西门紫笙的确是受害者。这是我的错,我不知约束自己。
对于西门紫笙,不可否认,我是在有目的的勾引他,或许是为了活命,或许是我见色眼开,我成功了,西门紫笙爱上了我,可是他比我聪明,他知道我的目的,正因为这样,我的离开会使他更恨我。
对于赵祯,我也有错,我有意无意对他好,可是,等他爱上我,我却又想撇清;想撇清,却又容许他的暧昧和依赖,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呢?
我以前没想过,想在却明白,是我的虚荣心。
我是一个并不聪慧的女子,所拥有的,不过青春美貌和善解人意。可是,比我美,比我温柔,比我善解人意的女子很多;比我聪明,比我狠毒,比我有势力的女子更多。我想依靠男人,可我的级别还不够保护自己。女人,真正能依靠的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