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佳俊脸微红,依旧垂下眼帘:“至于你那些花卉盆景,我吩咐人安排了船,到时候随船回京城。”
李栀栀正在等着看尚佳那难得一见的小虎牙,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一阵惊喜,一下子站了起来:“真的吗?太好了!”
尚佳抬眼看她:“…”
李栀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上飞起一点红,讪讪道:“阿佳哥哥,我去看看茶水烧好没有?”
她低着头便往外面走去。
尚佳无意看了过去,却发现李栀栀雪白的裙子上被血浸湿了一大片,看着颇为触目惊心。
他当即起身:“栀栀!”
第 41 章 主仆之辩
尚佳的声音中带着隐忍的恐惧:栀栀会不会…会不会是被她那继母打坏了哪里…
想到这个可能,尚佳不由攥紧了拳头,恨不能把打那个李栀栀的女人挫骨扬灰。
李栀栀已经走到门外了,闻言一愣,呆呆转过身来:“阿佳哥哥,怎么了?”
尚佳大步走了过去,也不顾男女大防了,上前一把摁住了李栀栀的肩膀,声音微微颤抖:“栀栀,你…你看你身后…”
李栀栀诧异地扭头看了看,发现素白纨裙上染上了红,她不放心,又撩起裙子瞅了瞅,呆滞了片刻,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尚佳紧张地看着她:“是不是被那泼妇打伤了?”
李栀栀听了,一点红从耳畔起,瞬间脸便红透了,热辣辣的。
她放下裙裾,一溜烟冲上楼去了。
尚佳:“…”
片刻之后,他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脸也红了。
景秀带着人押着宋彩莲主仆离开了,天和带着两个亲兵牵着马候在李家大门外。
天和正在思忖回京路上打点驿站之事,听到身后大门响了一声,忙抬眼看了过去,却见自家大人低着头走了出来,忙躬身行礼:“大人!”
尚佳“嗯”了一声,没有说话,直接从亲兵手中接过马缰,认蹬上马,一夹马腹,控马离开了。
天和眼尖,早发现自家大人脸有些微红,桃花眼水汪汪的,似乎是在害羞。他这人一向颇能存住事情,也不多说,向那两位亲兵摆了摆手,三人齐齐上马随着尚佳去了。
今日虽然阳光很好,是腊月难得的晴朗天气,可是风中寒意依旧很重,很快便吹散了尚佳脸上滚烫的感觉——他终于平静了下来,在内心深处不得不承认自己没见过世面,是个特大号的傻瓜!
李栀栀羞愤欲死,冲上楼先趴在了床上,用力捶着床,恨不能时光倒流,好让她不出这个大丑!
她的月经好几个月前光临过一次,很快就没了,谁曾想到今日会在男神面前不请自到,而且明显还吓着了男神!
在床上趴了一会儿之后,李栀栀的理智终于回来了,她起身整理了好一阵子,待能够见人了,这才讪讪下了楼。
小樱刚沏好茶出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李栀栀从楼上下来,先问道:“姑娘,您怎么换衣服了?”
李栀栀怕尚佳还在堂屋,便把手指竖到唇边,轻轻“嘘”了一声。
小樱很是纳闷,却没有再问。
李栀栀下楼到了堂屋,这才发现下面已人去楼空,尚佳早就离开了。
她知道尚佳是离开了,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有些淡淡的失望,低着头没吭声。
小樱见李栀栀一下楼便站在那里往堂屋张望,然后又是一脸失望,这才小声道:“姑娘,尚家姑爷已经带着人离开了。”
李栀栀“哦”了一声,身子软软靠在了杨木楼梯上,白嫩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楼梯的把手,似乎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小樱又试探着问:“姑娘,您为何要上楼换衣服?”姑娘的衣服都是早上新换的啊!
李栀栀神魂归位,笑嘻嘻道:“我月信突然来了。”
小樱闻言大喜,道:“姑娘,那你可以和姑爷成亲了!”
李栀栀:“…”
她啼笑皆非道:“我才十三岁呢,成亲最起码也得十五岁啊!”
小樱振振有辞:“大人都说,女孩子只要来了月信就可以成亲了!”
李栀栀骇笑:“若是七八岁月信就来了呢?”
小樱一脸的忧愁:“咦?这倒是个问题…”
趁小樱正凝神思考,李栀栀忙蹑手蹑脚预备逃走,以回避这场关于月信与成亲的关系的辩论,谁知小樱脑子转动虽慢,可是眼疾手快。
她很快发现了李栀栀的企图,忙一把拽住了李栀栀,一本正经道:“姑娘,可是尚家姑爷已经十八岁了,再不成亲,就是老男人了!”
李栀栀:“…”十八岁?老男人?小樱你确定你的话符合逻辑?
她抬手默默地摸了摸小樱的脑袋。
小樱被她摸得挺舒服的,便坦然受之了。
李栀栀摸了几下,悄悄溜走了,成功回避了这个尴尬的话题。
小樱回过味来之后,预备再去找李栀栀辩论。
李栀栀正拿着那本《玉楼梦》歪在东厢房的炕上读。
见小樱过来,她早有准备,当即开口娇嗔道:“小樱,午饭做好没有呢?我都快要饿死了!”
小樱跟个小母亲似的,最看不得受冻受饿,闻言顿时忘记了自己想来做什么,笑吟吟问李栀栀:“姑娘,您想吃什么?”
李栀栀把书放下,颇为认真地想了半日,最后道:“我好想吃你上次做的那种肉夹馍。烤几个发面饼,卤点肉,把暖房里的青椒摘几个洗好,卤肉加入青椒剁碎,夹到烤的焦香酥脆的发面饼里去,滋味一定很美!”
小樱连连点头,道:“姑娘,只吃干的不滋润,我再给你煮锅小米粥吧?”
李栀栀大喜,从炕上趴了起来,直起身子跪在炕边,双手合十对准小樱摇啊摇,一脸的垂涎欲滴:“我滴小樱啊,你最棒了!”
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如果能够再配上辣白菜佐粥,那就更棒了!”
小樱点了点头:“好啊,上次泡的辣白菜正好可以吃了!”
李栀栀觉得自己快要幸福死了,恨不得抱住小樱用力亲一口:“我爱你,小樱!”
小樱有些害羞,脸都红了:“…姑娘,姑爷知道了会生气的!”
她转身跑了。
李栀栀:“…”
吃午饭的时候,李栀栀吃了两个肉夹馍之后,又就着小米粥吃起了辣白菜。
小樱在旁边看了,担忧极了:“姑娘,你正来月信,敢吃这些冰凉的菜吗?”
李栀栀理直气壮道:“这有什么敢不敢的?我想吃辣白菜,说明我的身体需要辣白菜啊,为何不吃?”
小樱觉得李栀栀说的全是歪理邪说,可惜李栀栀伶牙俐齿,她无法辩驳。
最后小樱悻悻道:“你肚子不会疼啊?”
李栀栀笑眯眯:“不会啊!”她月信来了是真的不疼,这是老天对她的一个补偿啊!
到了夜里,李栀栀正睡得香,却被活活疼醒了——她的小腹腹痛如绞!
李栀栀:“…”宛州真是地邪啊!
又过了两日,兰雅衣舍送来了几大箱衣物。
李栀栀强装镇定,一本正经送走了来客。
待小樱关上大门,李栀栀这才笑逐颜开:“老天,这么多漂亮衣服啊!”
小樱也兴奋极了,撅着屁股趴在衣箱里扒拉了半日,从里面取出了一件齐齐整整绣满了鸢尾花的玉色罗斗篷,观察了半日,心中疑惑极了:“姑娘,这斗篷的里子是用什么皮毛做的,好柔软呀!”
李栀栀也是孤陋寡闻,和小樱一起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到底还是没弄清楚到底是什么皮毛,便故意笑着道:“等你的尚家姑爷来了,问问他吧!”
小樱不由笑了。
而此时的尚佳,正在忙一件大事。
小剧场:
栀栀:“阿佳哥哥,你是怎么处理我那个前后娘宋彩莲的?”
尚佳淡淡道:“打了一顿。”
李栀栀眼睛发亮:“打完呢?”
尚佳瞟了她一眼:“命人送回了姜府。”
李栀栀一脸的佩服:“哟,阿佳哥哥,你真是太厉害了!”
第 42 章 离开宛州
尚佳的恩师小赵太师赵青携妻子孙氏前往江州查案,回京途中官船路过宛州。
尚佳早和恩师书信联系过,此时便带着景秀等亲随来到了宛州运河码头。
虽是深冬,可是运河码头上依旧密密麻麻停泊着几十艘大船,其中几艘分外的高大轩昂,分明就是官船,无数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待小赵太师的官船在码头内泊好,尚佳便上船拜见了恩师和师母。
他的恩师赵青与师母孙氏相貌都好得很,感情也很好,小赵太师无论到了哪里,都要把妻子孙氏带上的,堪称一对璧人。
赵青夫妇膝下只有一子赵然和一女赵熙,夫妇俩对尚佳这个入室弟子很是喜爱,和待自家儿子是一般的。
尚佳在恩师和师母面前,也是有什么说什么,从不拘束。
倾听了尚佳的烦恼之后,赵青孙氏两口子不禁相视一笑。
赵青含笑道:“阿佳,‘富不易妻,贵不易交’,你做得对,有古君子之风。至于你父亲那边,我替你去说。”
尚佳闻言,极为开心,微微一笑,露出了一点小虎牙:“多谢恩师!多谢师母!”
孙氏一向待尚佳如同亲儿子一般的,见状便笑了:“阿佳,我又没做什么,你谢我做什么啊?”
尚佳也不说话,对着恩师和师母只是笑,那对小虎牙时隐时现,瞧着可爱极了,衬着他那宽肩细腰长腿的好身材,真是堪称芝兰玉树。
赵青和孙氏都知尚佳这孩子不像自家儿子赵然那么嘴甜,都笑了。
孙氏道:“阿佳,该用午饭了,你留下用午饭吧!”
尚佳拱了拱手:“老师师母先用吧,我去把我父亲带(骗)过来,先把这件事解决了再说!”
赵青也不和他客气,点了点头:“去吧!”
又道:“我把佳音还给你,这次查案,他出了大力,你好好赏他。”
尚佳答应了一声,告辞离去了。
他的亲随佳音正候在外面,见尚佳出来,笑嘻嘻迎上来行了个礼,然后道:“大人,没有我在,大家都很寂寞吧?”
尚佳没搭理他,径直下了大船。
跟在后面的天和与景秀都笑了,天和小声道:“佳音,你不在大人身边,大人耳边清静了好多呢!”
佳音做了个鬼脸,伸出两条胳膊,一边一个搂住了天和与景秀,一起跟着尚佳走了过去。
从亲兵手中接过马之后,尚佳无意间往后看了一眼。
佳音见状,当即收回胳膊,绷紧脸皮抬高下巴做一本正经状。
尚佳知道佳音性格跳脱爱说爱笑,倒是没说什么,径直认镫上马回城而去。
回到守备府,尚佳先去内院见自己的亲爹尚学士去了。
因为独生子尚佳即将开赴沧州边境,尚学士至今还没从悲痛欲绝中恢复过来,正怏怏地立在窗前看一盆红梅盆景——这是尚佳特地命玉明给他老人家送过来的。
听到尚佳进来,尚学士也没有回头,而是故意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尚佳闲闲地走了进来,若无其事地问道:“父亲,这个梅花盆景还不错吧?”
尚学士点了点头:“还不错,虽然技法尚显稚嫩,可是已经颇具意境了!”
尚佳低下头嘴角翘了起来——这是栀栀的作品。
他走近父亲,预备先软化父亲,然后再转移到自己想谈的话题上:“父亲,在儿子这里住得好么?”
闻听儿子此言,尚学士顿时有满腹的话要说,当即转过身来:“阿佳,你这府里怎么没生火龙?跟冰窖一般,我都快要被冻死了!”
尚佳垂下眼帘:“府里又没有女人,何必生火龙,麻烦!”
尚天恩是格外讲究格外爱享受的人,京城尚学士府被他给布置得舒适异常,即使是冬日室内也温暖如春,对于儿子这种不讲究不享受的行为,他是格外的不赞成,只是尚佳从小就特别有主意,他这当爹的往往拗不过儿子。
尚佳看了父亲一眼,想到栀栀很欣赏他这府内厨房的大师傅,便道:“至少饭菜还可以吧?”他打算先把父亲的炸毛安抚下去,然后再把话题引到恩师身上。
尚学士不得不点了点头,交代道:“阿佳,你以后不管到了哪里,就把这个大师傅也带到哪里。你太挑食了,有个好厨子也能加碗饭!”
听父亲关心自己,为自己考虑得很细致,尚佳也有些感动,答应了一声,一时无话。
尚学士见儿子难得如此服帖,便趁机开始劝说儿子不要上阵作战云云。
尚佳最烦听他说这个,垂下眼帘略一思索,试着转移话题:“父亲,我老师和师母的船已经到宛州运河码头了。”
尚学士闻言,当即停住了话头,盯着那株红梅看了一会儿,道:“我去拜访赵太师去!”郑太尉家虽然富贵,很值得结交,可大周朝有比小赵太师更值得结交的人么?如果陛下一直膝下空虚,那小赵太师很有可能成为大周未来皇帝的亲爹啊!
尚佳见父亲入毂,心情愉快,脸上却是不显,道:“父亲,那我让人送你去吧!”
尚天恩点了点头,吩咐小厮预备见客的衣服。
尚佳在一边看了,故意道:“父亲,我晚上有空,接您回来一起用饭吧!”
尚天恩见儿子如此孝顺,美滋滋地答应了一声,自去屏风后换衣了。
送走父亲之后,尚佳总觉得心中好像有什么事情一般,一时难以平静,却又想不起到底是什么事情,便也立在窗前看父亲方才赏玩的那盆梅花。
他父亲尚学士虽然在他面前婆婆妈妈的,但是作为大周的文学大家,当今天子的宠臣,如果他老人家愿意的话,可是很能令人如沐春风的,所以尚佳一点都不担心他老师赵青。
尚佳伸手摘下了一朵红梅,突然想起自己忘记什么了——景秀上次回报,说李姑娘带着那个丑丫头去当铺当东西了!
当时他只顾着担心李栀栀是不是被她继母打了,却把这件事给忘了。
现在想来,栀栀怕是手头没有银子,又不好意思问他要,这才去当东西吧!
尚佳想了想,叫了景秀进来。
景秀进来后先行了个礼,然后立在那里,等候着尚佳的吩咐。
尚佳正要开口吩咐景秀去李家送银子,可是转念一想:栀栀年纪小脸皮薄,万一不好意思了,那可怎么办?
这样一想,他当即吩咐道:“你去叫玉明到账上支二百两银子拿过来!”
景秀轻声细气答了声“是”,退了下去。
眼看着就要出发了,李栀栀预备在家里备下酒菜,请顾大嫂和顾小玉过来吃酒话别。
饶是小樱厨艺高妙,可是想到即将到来的分离,席上四人都有些惆怅,根本热闹不起来。
李栀栀心里也有些酸楚。
她在宛州度过了七年时间,这七年虽有母亲活着时的温馨时光,更多的却是母亲去世后她被亲爹和后娘折磨的痛苦记忆。
李栀栀一直以为自己不喜欢宛州,可是临到离开,她才发现她心里难过极了。
故土难离,在她心中,宛州早已成了她的故土。
见顾大嫂和顾小玉情绪也都不好,作为主人,李栀栀有心活跃气氛,便从温酒的热水桶中拿出酒壶,给顾大嫂、顾小玉和小樱都斟了一杯,又给自己斟了一杯,然后笑盈盈道:“我们先饮了此杯,然后开始说笑话,谁的笑话不好笑,谁就罚酒一杯!”
顾小玉和小樱也想活跃气氛,便笑着举起杯来,顾大嫂见状,也举起酒杯,四人齐齐满饮了此杯。
李栀栀很善于讲笑话,而且能做到别人都哈哈大笑了,她依旧面无表情地抖出最后的包袱。
她抚摸着酒杯想了想,最后开口道:“咱们梧桐巷的梅娘子怀了身孕,她昨夜做了一个胎梦,梦见神仙告诉她,她肚子里怀的是男孩子。”
因为梧桐巷确实有一位梅娘子,而梅娘子确实也怀孕了,顾大嫂她们以为李栀栀要说什么八卦,都专注地看着李栀栀,等她接着往下说。
李栀栀端起酒杯饮了一口,接着道:“今日早上一醒来,梅娘子就告诉她丈夫,‘大郎,现在你身上有的东西,我也都有了。’”
默然片刻后,顾大嫂先笑了起来。
顾小玉和小樱一想,也都红着脸笑了。
众人纷纷道:“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李栀栀微微一笑,端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看向顾大嫂:“大嫂,该您讲了!”
顾大嫂端着酒杯想了半日,方想出了宋彩莲先前住在梧桐巷时闹出的一个笑话。
因为她讲得实在是太活灵活现了,李栀栀、顾小玉和小樱笑成了一团,气氛总算是开始变得活跃了起来。
一时席终人散,小樱去灶屋煮了一壶冰糖梨水,四人歪在东厢房的炕上吃点心闲聊天。
顾大嫂见李栀栀因为饮过酒,晶莹的小脸泛着红晕,丹凤眼流光溢彩,很是美丽,想到这样美丽可爱的李栀栀要远去京城了,她心里也是空落落的,便借着酒意道:“栀栀,人都说京城人势利,你去便去了,若是不顺心,就还回宛州算了!”
她抬手在栀栀肩头拍了一下,打了个酒嗝,接着道:“到时候若我家二郎还未娶妻,你就嫁给我家二郎好了,这件事我还是能做主的!”
听了顾大嫂的话,李栀栀知道自己该脸红害羞的,可是她心中百感交集,鼻子也酸酸的,实在不愿假做羞涩之态,便大大方方笑着道:“大嫂,谢谢您!”
顾家对她的好意,她记在心里了,将来若有机会,一定会报。
送走顾家母女之后,李栀栀单手托腮趴在炕桌上,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悲伤。
良久后,她开口问小樱:“行李全都收拾好了么?”其实问也是白问,因为是她和小樱一起收拾的行李。
小樱心里也是难受,轻轻答道:“姑娘,全都收拾好了,只等明日一早出发了!”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小樱忙起身出去应门。
片刻后,她引着尚佳走了进来。
李栀栀吃了一惊,因为有了些酒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坐在那里仰首看向尚佳,缓缓眨了眨眼睛。
见她这样,尚佳便知道李栀栀又喝酒了,心道:喝吧喝吧,等我从沧州回来再和你理会此事!
李栀栀不知道尚佳心里正在想着怎么炮制她,悄悄滑向炕边,扶着炕边站了起来,端端正正立在炕前屈膝行礼。
尚佳为了避嫌,在靠南墙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把一个锦匣放在了手旁的小几上,然后开口问道:“行李都收拾好没有?”
李栀栀垂下眼帘,乖巧答道:“已经收拾好了。”
尚佳想了想,又道:“明天一早看房子的人就过来。”
李栀栀轻轻道:“知道了。”
尚佳抬眼看了看旁边放的一盆兰草,道“玉明下午带人过来搬运你那些花卉草木,提前准备好吧!”
李栀栀闻言,心里欢喜极了,脆生生答了声“是”。
尚佳没意识到此时自己和李栀栀的情形太过于像长辈对待晚辈,安之若素地坐在那里。
见李栀栀这样乖巧,他心中很是满意,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了敲:“我给你带了些银子,你随手花用吧!”
李栀栀:“…”
她嫣然一笑屈膝行了个礼:“阿佳哥哥,谢谢你!”
见李栀栀笑得这么甜美,尚佳心情也很好,心道:毕竟年纪小,这么好哄,这么点银子都能让她这么开心了,真是小孩子啊!
李栀栀感激尚佳,无以为报,只能扮演狗腿子巴结尚佳。
见小樱端着茶水进来了,李栀栀忙上前接过托盘,倒了一盏清茶奉给了尚佳:“阿佳哥哥,喝盏热茶吧!”
尚佳心里有事,还要出城去军营查看,便没有多留,喝了口茶就起身离开了。
尚佳离开之后,李栀栀坐在尚佳原先坐的位置,看着尚佳送来的盒子——锦盒已经打开了,里面整整齐齐堆放着许多极小的银锭,另有一叠小额银票。
李栀栀心里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默然半晌,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尚佳成功地驱走了她的离情别绪。
尚佳在城外军营又忙碌了半日,待到时近傍晚他才忙完,骑着马离开了军营。
从军营出来,尚佳直奔宛州运河码头去接父亲。
朝中如今隐隐分为三派,一派是以郑太尉和陛下的诸位姐姐姐夫为代表的皇亲国戚,一派是以新任枢密使赵然、小赵太师和边关将领为首的实权派,第三个派系便是朝中两边不靠的文武大臣们。
他虽然是恩师这边的人,但他的父亲却属于第三个派系,即朝中两边不靠的文武大臣们。
如今尚佳听了天和景秀等人的密报,得知父亲在拜访青山道长时与郑晓见过面,并隐隐有了想要接近郑太尉那边的念头,尚佳便决定把他爹这个念头掐灭在摇篮里。
所以他便把父亲交给了恩师赵青。
尚佳觉得只要他爹觉得自己能巴结上赵青,便不会三心二意投靠郑太尉了。
太师赵青正在舱房内与尚天恩喝着清茶谈诗论画,听小厮回报说尚佳来了,不由一笑:这小子来验收成果来了!
尚佳进了舱房,见爹爹与恩师正坐在舷窗边聊天,便上前见礼。
赵青瞧着尚佳笑了笑,尚佳便知道自己拜托恩师的事情成了,不由也是一笑,小虎牙闪了一下,瞧着俏皮得很。
尚学士通过儿子巴结上了从不结交官员的小赵太师,心里美滋滋的,看着自己玉树临风的儿子,笑意从四肢百骸中满溢了出来:“阿佳,我要扰了你老师,和你老师一起回京,你自己走吧!”
尚佳和父亲在外面一向很是父慈子孝,闻言恭谨地答了声“是”,又关切地问父亲:“父亲,那我去给您收拾行李吧?”
尚天恩怡然自得道:“不必,我已让小厮去收拾了!”
赵青含笑看着尚佳一本正经地对着他爹装模作样,心中颇觉好笑。他的独子赵然是表兄永泰帝教养长大的,性格随了永泰帝,心机深沉,表面上却嬉皮笑脸的过于佻脱,赵青自己倒是喜欢像尚佳这样表面一本正经,心中也极有条理,做事很是妥当的类型,因为觉得尚佳表里如一,不像自己儿子表里不一。
傍晚时分的运河码头,金色夕阳照在运河边的沙地和茂密的白杨林上,周围负责警戒的士兵手中长枪的利刃也被余晖镀上了一层金光。
金色的夕阳之中,尚佳孤零零立在码头的高台上,目送着父亲与老师乘坐的官船扬帆远去。
眼看着白色的船帆渐渐消失在前方的荒草枯树之间,尚佳心中升腾起淡淡的离情别绪。
等到船帆彻底消失在水天相接之处,尚佳心中淡淡的离情别绪很快便消散不见了——还有好多事等着他去做呢!
上马之后,尚佳先吩咐玉明点齐五十个士兵去梧桐巷运送花木,又交代景秀带人去搬取李栀栀的行李,待一切安排妥当,他带着佳音和天和纵马往军营方向而去。
尚佳一离开,李栀栀原本那点子睡意顿时全没了,让小樱出去买了无数的麻绳和稻草,然后她和小樱一起往后院忙碌了半日,终于把她要带到京城的那些花木一个个捆绑整齐,只等搬运上船了。
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李栀栀觉得自己刚阖上眼睛,就被小樱给叫醒了:“姑娘,尚家姑爷派了景秀小哥来接您了,帮咱家看门的人也来了!”
李栀栀睁开眼睛,这才发现房中一灯如豆,而窗外黑魆魆的,原来天还没亮。
她闭上眼睛假寐片刻,然后一骨碌坐了起来:“起床洗漱出发喽!”
一个时辰后,李栀栀和小樱乘坐的马车夹在骑兵队伍之中辘辘而行,出了宛州之后便一路向东北方向而去。
从此李栀栀开始了一段新的冒险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