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岐笑得可爱:“先生,我不急。”
和白又胖在一起多开心啊!
周胤立在书案前,提笔蘸了些墨汁,飞快地把书目开完,叠好给了林岐:“殿下按照这个书目读书即可,不过我觉得除了读万卷书,还得行万年路,亲眼看看民生疾苦,看看州县以及州县再往下的下层官吏的情况,我认为更重要一些。”
他又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大大的锦匣,递给似锦:“把这个匣子用布包好,交给殿下的亲随。”
又看向林岐:“殿下,这是臣这些年在吏部记录的所有官员的资料。”
“殿下是天之骄子,未来的大周皇帝,单是能够俯身下去,看看蝼蚁般的百姓的人生是不够的,百姓是您的子民,您想要得到您的子民的拥护,得始终同百姓在一起,得了解百姓所思所想,知道底层官吏的情况......”
林岐认真地听着,听罢恭恭敬敬向周胤拱手行了个礼:“多谢先生教诲,林岐必将铭记在心,时刻不忘。”
待林岐离开了,似锦上前,眼睛亮晶晶:“爹爹,你可真厉害,殿下一定能成为一个好皇帝,大周朝一定能够重新兴盛起来的。”
周胤低下头,手指在书案上敲了敲,叹息了一声,低声道:“如今土地兼并太严重了,上层过于奢侈,下层的百姓和士兵过于困苦,若是放任不管,大周朝必将重蹈前宋覆亡覆辙......”
今上洪武帝只想安逸享乐,不思改变,他把希望压在了皇太子林岐身上。
似锦带着春剑回了后花园望花楼。
素心带着国色,幽客、幽兰和香祖四个迎了上来:“姑娘,国色她们四个回来了。”
似锦见了这四个小丫鬟,心里也是欢喜,道:“都回来了,真好。”
又细细打量了她们一番,见这四个小姑娘脸色都不太好,怕是在兰庭受了周老太太不少磋磨,心里颇为怜惜,吩咐素心:“带带她们去小库房,让她们选些衣料一人做一身衣服,一人再给一两银子。今日都好好歇歇,以后用心服侍就是。”
四个小丫鬟能离开吹毛求疵又爱克扣下人的周老太太,回到似锦身边,已是满心欢喜,颇有脱离苦海之感,如今又得了衣服和银子,就更开心了,谢了赏,随着素心去挑选衣料了。
似锦心里激动,闲不住,便取了画板出来,独自呆在卧室窗口,对着窗外的葱郁花木继续作画。
她正画得入神,听到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扭头一看,见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十分稚嫩,正是小丫鬟幽客,当下笑了:“幽客,你来做什么呀?进来吧!”
幽客已经在外面踟蹰了一会儿了,听了似锦的话,鼓起勇气走了进来,立在一边看似锦画画。
似锦看出了幽客的异样,把最后一笔画完,收好画笔,温声问道:“有什么事,尽管和我说。”
幽客犹豫了一下,这才嗫嚅着道:“昨日我在廊下走过,不小心听到老太太和二夫人说......”
似锦看着她的眼睛:“她们说什么?”
幽客索性全说出来了:“老太太和二夫人商量着,要撮合您和威远侯府的二公子......”
她索性竹筒倒豆子,把自己在廊下听到的全说了出来。
似锦听后,又惊又怒,思索了片刻,吩咐幽客:“我都知道了,多谢你。”
幽客连忙摆手:“我原本就想要告诉姑娘的,如今被姑娘要到了望花楼,倒是正好可以说出来,让姑娘早做提防了。”
似锦点了点头,温声道:“你做的对,我都记得。以后你若是愿意,就跟着侍候我吧!”
幽客欢喜极了,连连点头:“姑娘,我愿意,我愿意。”
姑娘待她们这些侍候的人好,她自然也愿意追随姑娘,侍候姑娘。
似锦沉思片刻,开口问幽客:“老太太和二夫人身边的丫鬟,有没有和你交好的?”
她记得幽客很会交朋友的,和周夫人房里的小丫鬟菡萏就是好朋友。
幽客抿着嘴笑了:“姑娘,我和二夫人房里的小丫鬟翠儿关系还不错。”
似锦不由笑了,低声交代了几句。
幽客出去后,似锦默默思索着对策。
对周老太太和周二夫人这样的人,是绝对不能退让的,她们会觉得你的退让就是她们的胜利,会更变本加厉坑你害你。
最好的法子,就是积蓄力量,予以反击,而且必须一击必中。

☆、第七十一章 墓园

似锦心中有了谱, 起身伸了个懒腰, 却发现外面夕阳西下, 已是傍晚时分, 便出去用香胰子洗手。
她正洗手, 韩勇媳妇却来了:“姑娘,菁姑娘说谢谢您的礼物, 她最喜欢那个牡丹花双面绣炕屏, 还有那几盒牡丹饼和桂花糕。她画了梅兰竹菊四幅画, 制成了炕屏, 让我给您带回来了。”
上午似锦让韩勇媳妇去了一趟王学士府, 把自己从洛阳给王菁带回的礼物送了过去。
似锦闻言大喜,忙道:“拿来我看看。”
韩勇媳妇把用红毡裹着的四幅炕屏拿了出来,展开后摆在罗汉床上, 请似锦欣赏。
王菁爱画写意, 她这四幅梅兰竹菊,纵笔挥洒,墨彩飞扬, 极为灵动。
似锦正欣赏王菁画的梅兰竹菊四君子炕屏,外面传来倩兮和盼兮的声音:“大姐姐在吗?”
她不禁笑了,道:“在呢,快进来一起看菁表姐画的炕屏。”
倩兮和盼兮一起走了进来。
盼兮一进来就道:“大姐姐, 我让人和厨房的人说了,我和二姐的晚饭送到你这里,我们在你这里吃。”
似锦点了点头, 了然道:“双胞胎烦人了,对吧?”
盼兮气哼哼道:“哎,不提也罢,提的话会再烦一次。”
似锦蓦地想起前世,双胞胎一起进了宁王府,成了宁王林嵘的妾室,后来景和帝登基,宁王被削去爵位,贬为庶民,双胞胎不知所踪,心里不胜唏嘘。
同是周家女儿,却各自走向了不同的人生......
前世她还会暗自妒忌倩兮和盼兮嫁得好,这一世却不会了,原来小凤凰还活着,这便是老天给她最好的礼物了。
因此她谁都不妒忌,谁也不羡慕,自己心里满足又充实。
似锦和两个妹妹用过晚饭,郑夫人才从外面回来。
姑侄四个在房里聊了一会儿天,倩兮和盼兮就起身告辞了。
送走两个妹妹,似锦拉住了郑夫人,眼睛笑成了弯月亮:“姑母,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听完似锦的话,郑夫人当即一拍手:“我的天,我的天呐!”
她又拍了一下手:“居然是天下人人皆知的‘帝者师’和墨尘!郑家祖坟上冒青烟了!能跟着和先生学习,谁还去读那劳什子圣贤书,郑轶是真的不想读这些不实用的圣贤书。”
郑夫人激动得很:“似锦,我明日就回去,如果郑轶同意,我过几日就带着他过来。”
想到郑轶居然有跟着大师和墨尘学习的机会,郑夫人当真是激动万分,也不肯睡了,指挥着小福小寿她们收拾行李去了。
似锦:“......”
她未曾有过儿女,不过她代入一下想了想,若她是郑夫人,小凤凰是郑轶,她也会因为小凤凰能跟着和先生读书学习而激动的。
这样一想,似锦就很理解姑母的激动和雀跃了。
另外,周老太太和周二夫人明日就要使坏了,姑母不在场也好,免得被恶心得受不了。
第二天卯时,似锦带了春剑和小丫鬟幽客,随着郑夫人去给周老太太请安。
郑夫人急着回去,随意寻了个理由,和周老太太解释了一下,又和周夫人道了别,便急急离开回洛阳了。
周老太太今日出奇的和颜悦色,略说了几句,扫视了一圈,道:“王氏要处理家务,方氏要出去为我买上好人参入药,倩兮、盼兮和觉晓澄明还得去桃夭阁读书——那似锦就留下陪我吧!”
似锦神情凝重道:“祖母,今日真是不巧,我上次和崇宁公主约好,今日要备办祭礼,一起去公主的表妹,安国公府许二姑娘坟上祭扫。”
周老太太:“......”
她和二儿媳方氏商议好了,让方氏以出去买上好人参为理由乘了马车出门,中途拐到威远侯府,带了扮作丫鬟的孙浴泉回来。
而她则想法子把似锦留下,待孙浴泉一到,就关在房里成了好事,然后再要挟周似锦,让她不得不答应嫁给孙浴泉。
见周老太太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似锦当即又加了一句:“祖母,我午后就回来了,到时候我直接来兰庭陪您,您看怎么样?”
周老太太算了算时间,觉得这样更好,铁青的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些,道:“还算你孝顺。”
算是答应了下来。
出了兰庭,天还没大亮,灰蓝色的晨雾弥漫在天地之间,很是凉爽。
似锦一边走,一边想着心事,把各项事情都计划周全。
她带着春剑刚回到望花楼,幽客就回来了,因为跑得太快,小脸通红额头冒汗:“姑娘——”
似锦忙道:“别急别急,先缓缓再说。”
她吩咐素心倒了一盏茶给幽客:“先喝口水。”
幽客缓了缓,把茶慢慢喝了,这才道:“姑娘,我刚才装作和翠儿闲聊,翠儿说二夫人说是去买人参,却根本没拿银子。”
似锦心道:方似芳没带银子出去,应是去接孙浴泉了。
我倒是没见过穿女装的孙浴泉呢!
这下可要见一见了。
见幽客发髻上只扎着两朵绒花,并无其它钗饰,似锦便吩咐春剑:“把妆台上盒子里的那一对银花拿过来,给幽客戴吧!”
幽客接了银花,红着脸道了谢:“谢姑娘赏。”
似锦又道:“幽客,你平时不用干活,得空就在府里转悠,有了什么消息就回来告诉素心。”
幽客答应了一声出去了。
似锦这才觉得渴睡得很,便脱了衣服,钻进被窝里继续睡回笼觉去了。
一直睡到了辰时,似锦才醒了过来。
距离她和林岐约定的巳时还有一个时辰,似锦不紧不慢,先要水洗了个澡,又细细妆扮了一番,打扮得粉妆玉琢,甜美娇艳,穿上姑母新给她做的素白底樱花纹样缎面窄袖褙子,系了条碧色缎子锁边的八幅裙,便在房里候着小凤凰派人来接她。
果然刚到巳时,周夫人就派了小丫鬟菡萏过来:“大姑娘,公主府的叶女官和林女官来接你,正在惠畅堂等着呢!”
似锦一愣:哪里来的林女官?是小凤凰么?
想到小凤凰穿女装,似锦不由自主笑了起来,带了素心,随着菡萏去了惠畅堂。
周夫人正在惠畅堂陪着崇宁公主府的叶女官和林女官说话。
叶女官是见了很多次的,彼此都很熟悉。
只是这位林女官却是第一次来,周夫人不免有些注意她。
林女官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生得身材高挑,胸前平平,腰肢纤细,脸小小的,戴着抹额,眉毛斜飞入鬓,目若寒星,唇红齿白,实在是个小美人,只是有些瘦。
林女官不怎么说话,只是含笑旁听而已。
似锦进来之后,彼此见礼罢,便把视线投到了那位林“女官”身上,很快就认出了这位林“女官”,正是易容后的小凤凰——林“女官”高挑纤瘦,上衣是件月白杭绢衫子,系了条五色线掐羊皮金挑的油鹅黄银条纱裙子,正是似锦送给小凤凰的十七岁生日礼物。
叶韶红总共带来两辆马车,林女官陪着似锦坐进了前面的马车,叶韶红便和素心一起坐进了后面的马车。
似锦和林“女官”并排而坐,两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端然而坐。
待马车出了周府,似锦一下子便笑了起来,伸手去摸林岐额头上戴的抹额:“小凤凰,你是不是用这个抹额,把眉毛眼睛吊起来的?”
林岐笑着推拒似锦:“白又胖,你别碰我,我弄这个挺费事的。”
似锦收回了手,眼睛却依旧落在林岐脸上——林岐今日这个妆容,可真是太好看了。
明明还是他的脸,却又不像是他,脸似乎涂了些黄黑色,还算白,却也比平常黑了些。
最妙的是眼尾吊了起来,唇上涂着玫瑰红香膏,嘴唇饱满精致,是清冷轻灵脸上唯一的浓艳之处,犹如白雪上的一朵红梅,令整张脸瞬间鲜活起来。
似锦真想亲一口。
意识到自己竟然对小凤凰有了欲念,而且还是对女装的小凤凰,似锦心里一阵慌乱,双眼直视前方,咬着自己的嘴唇,再不敢看林岐了。
林岐方才被似锦看得脸有些热,心道:似锦可是喜欢女孩子的,她会不会扑上来啊?
嗯,看她这样喜欢,将来我们成了亲,我就可以这样糊弄她了。
心中计议已定,林岐嘴角微翘,眼中含笑,越发得意起来。
似锦一直默念着:周似锦,你可自称是小凤凰的手、脚、肚皮和耳朵,哪里有人的手、脚、肚皮和耳朵想要扑倒本体亲几口的?
周似锦,抛弃邪念,做个人吧!
小凤凰可是你的亲人呀,对亲人起了歪心思,你禽兽不如!
在持续不断的自我洗脑下,周似锦很快变得心如止水清心寡欲起来,这才看向林岐:“小凤凰,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林岐没有说话,却用眼神鼓励她往下说。
似锦便把周老太太和周二夫人要一起害她的事说了。
林岐闻言,抿了抿嘴唇,道:“今日一早周二夫人先去了威远侯府,出来后又和孙浴泉在延庆坊的一枝春生药堂见了面,窃窃私语了好一阵子,又一前一后进了一枝春生药堂的后院。”
“约莫一刻钟之后,周二夫人出了一枝春,身后却多了一个浓妆艳抹的丫鬟。”
他看向似锦:“这会儿这俏丫鬟,怕是已经随着周二夫人进了兰庭了。”
这些人,真是阴沟里的老鼠一般,使出的阴谋也都这么见不得人。
似锦眼睛瞪圆:“小凤凰,真是良强将手下无弱兵,你麾下的探子真厉害!”
林岐原本还没觉得,被似锦一夸,也得意起来,道:“昨日我就觉得那个孙浴泉不对劲,就让人去查他了,他还在臭水巷养了个外室,大着肚子,已经快生了。”
似锦竖起大拇指:“小凤凰,你好厉害!”
林岐被她夸得浑身舒坦:“似锦,你有什么打算?”
似锦缓缓道:“我本来的想法待孙浴泉进了周二夫人的房间,再带了母亲的陪房王妈妈和我爹的奶娘孙妈妈进去搜人的。”
林岐道:“那太便宜他们了。”
他看向似锦,笑得甚是狡黠:“咱们把事情闹得再大一点儿。”
似锦眨了眨眼睛。
林岐凑近她,低声说了起来。
似锦听完,不禁笑了:“这个法子更好。”
永福寺后的墓园早被青衣卫团团围住。
两辆马车驶入了永福寺后的墓园,在墓园门内的空地上停了下来。
清瘦高挑容颜轻俏的林“女官”扶着似锦下了马车,
似锦立在那里,看着墓园内的景致。
她上次来墓园,其实是不久前,却横亘着前世今生。
墓园内依旧青松郁郁,翠柏森森,青石材质的甬道,明堂、神台、香炉、烛台不像上次来时因为下着雨,显得颜色暗淡萧条,而是因为青松翠柏的掩映格外的清净明快。
似锦摆放祭品,林岐烧化纸钱,共同祭奠眼前这座空坟。
似锦想到前世自己死在了墓碑前,心中百感交集。
她看向林岐,发现林岐正在远眺前方的连绵青山,不由微笑:小凤凰这是在看他未来的陵寝之地呢!
啊,真好,小凤凰还在。
似锦上前去拉林岐的手:“林女官,咱们回去吧,陪我回梧桐里,看一场大热闹。”
林岐不肯和她拉手,甩开了她:“俩女的手拉着手,太腻歪了。”
又道:“对了,你二叔也从北邙山回来了,咱们现在走,还能和你二叔同时进门。”
似锦笑容灿烂:“那咱们赶紧走吧!”

☆、第七十二章 捉奸

阳光明媚, 秋风飒飒。
诗人周永得到了与庆王同车的殊荣, 含笑登上庆王的豪华马车, 风流洒然地弯着腰拱手一揖:“给王爷请安!”
庆王很年轻, 也很温柔, 声音柔和,笑容和煦:“子远, 在我这里, 你不必多礼。”
周永又是一揖, 这才在庆王对面的倒座上坐了下来。
马车很是宽敞豪华, 里面用的材料全是上好的紫檀, 而靠枕坐垫全都用上好的浅黄绸缎制成,就连车壁上也贴着贡上的浅黄绸缎。
庆王身边各有一个少女和青年服侍,少女十五六岁, 清丽无双;青年身材高大, 浓眉大眼,颇为英俊,倒有几分像死去的威远侯世子孙沐泉。
见庆王点头, 那青年便在车壁上摆弄了几下,从车壁上拉出了一个檀木案,上面摆着银壶和银酒盏。
青年斟了酒,端起一盏奉给了庆王。
清丽少女端起另一盏, 奉给了周永。
周永端着银盏,饮了一口,欣赏着车窗外疾逝而过的连绵青山, 诗兴大发,摇头晃脑吟唱起来:“......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庆王手里擎着酒盏,欣赏着周永俊美的脸,心道:这周子远,长得与他哥周胤还真有点像,不过没有他哥的凛然之气,始终缺少了些韵味。
周胤可真是人才啊,这样的人才为什么会投到林岐那里?
若是握住了周永,周胤会不会投靠过来?
周永吟咏着诗,发现永王正盯着自己在看,心里忽然有些慌——庆王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他虽然想要巴结永王,却没打算献上自己啊!
庆王是个聪明人,见周永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明显慌了,不禁笑了起来,道:“子远唱得甚是好听。”
他喜好的还是女人,孙沐泉只是个例。
他就是喜欢孙沐泉那英俊中带点阴郁的感觉,别的男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想到孙沐泉,庆王心里有些难受。
诗人周永坐在马车里,表面潇洒不羁,内心惶恐万分。
他想要庆王欣赏他的才华,却不想被庆王觊觎菊花。
马车在山路上迅疾行驶,马车里却诡异地静了下来。
忽然马车晃了一下,庆王身边的清丽少女和英俊青年瞬间搀扶住了庆王。
周永刚镇定住自己,却发现车厢向右边歪去,他顿时叫了起来。
庆王紧皱眉头:“都往左边压——”
话未说完,在驾车骏马的“咴咴”叫声中,巨大的车厢脱离了前面的车辕,向右滚了下去,翻了不知道多少滚,最后终于在深沟的沟底停止了滚动。
庆王伤势不算重,他反应极快,用手紧紧抓住了车壁上弹出的那块檀木案,被救出的时候也只是摔断了两条腿。
周永人还活着,伤也最轻,他左臂骨折,其它肢体安然无恙。
那清丽少女和英俊青年最惨——清丽少女从车窗飞了出去,英俊青年在马车剧烈的翻滚中,脖子撞上了那块檀木案,瞬间死去。
庆王的车队进入京城时,已经到了午时。
庆王双腿被固定住了,却依旧谈笑自若,邀请左臂被固定的周永:“子远,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我也算是共过患难的人了,不如到王府和小王一起养伤?”
周永婉言谢绝了庆王的提议。
他愿意庆王做他的伯乐,却不愿庆王爱他的脸——一想到路上庆王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久,周永就觉得毛骨悚然。
他回家多安全安逸啊,慈母、娇妻和美妾环绕着,赏着风花雪月,饮着美酒佳酿,还有大哥在养着家。
庆王倒也没有勉强他,吩咐亲随:“好好把周公子送回去。”
周永被王府亲随扶着下了马车。
目送庆王府马车驶离之后,他这才带着小厮往内院走去。
今日下朝早,周胤正在外书房见人,听孙妈妈说周永受伤了,当下就带着小厮从外书房后面的偏门出去,预备去兰庭看周永的伤势,谁知正好在兰庭外面遇到了左胳膊被固定后吊起来的周永。
长兄如父,周胤站在兰庭外面就教训起周永来。
周永仗着母亲宠爱,根本不把哥哥放在眼里,吊儿郎当站在那里,随便周胤说,反正他一句也不听,待周胤说了一长篇了,他贱兮兮笑了笑,道:“大哥,你若是派给我一个肥差,让我去一展抱负,我也不至于巴结庆王了。”
周胤气得发昏,正要说话,却见两辆画着崇宁公主府徽章的马车缓缓驶了过来,忙拉着周永闪在一边,等那两辆马车驶过来。
马车停下后,叶女官、林“女官”和似锦都下了马车。
似锦见周胤和周永都在兰庭门外站着,心中大喜,忙上前屈膝行礼:“给爹爹请安。”
又给周永请了安。
叶女官和林“女官”也都与周胤周永见了礼。
似锦向叶女官和林“女官”褔了福:“多谢两位女官今日接送。”
周胤也说了几句感谢照顾小女之类的话。
叶女官谦逊了两句,便提出去给周老太太请安。
这时候周夫人得到通禀,崇宁公主府的马车过来了,因此也赶了过来。
众人一起进了兰庭,预备先给周老太太请安。
为了方便行事,不相干的人都被周老太太和周二夫人给支出去了,这会儿兰庭内静悄悄的,就连西厢房的两个姨娘都被赶到蒹葭院看觉晓和澄明两个姑娘了。
周老太太的丫鬟重福正在东厢房明间门外立着,在向东厢房内的周老太太回话:“老太太,我刚去看过了,大姑娘还没回来!”
东厢房明间内酒菜已经摆好。
周老太太正与周二夫人和扮成丫鬟的孙浴泉在围坐在一起谋划,听到丫鬟的回禀,当即大声道:“再去看看,她一回来,就叫她来东厢房,就说我在东厢房二太太这里。”
重福答了声“是”,一转身却见到周胤、周永和周似锦等一大簇人站在那里,吓得“啊”的一声尖叫起来,转身就往东厢房跑。
周胤意识到不对,忙大步流星追了进去。
周永担心母亲被人挟持,也追了进去。
周夫人扶着王妈妈也进去了。
似锦看了林“女官”一眼,两人并肩走了进去。
叶女官见状,也跟在后面进去了。
明间内满是菜香酒香,精致的黄花梨木方桌上摆着六个精致小菜,放着一个玉壶、三个玉杯和三双牙箸,玉杯里斟满了酒,酒香四溢,正是烈酒杜康酒。
周老太太坐在主位,客位坐着一个妆容艳丽丫鬟装束的女子,而周二夫人打横相陪。
周老太太三人谈到待会儿每个人要做的事,事后如何捉奸,如何威胁周似锦,都兴致高昂。
三人谈兴正酣,见瞬间涌入这许多人,都呆在了那里,一时不知该作何应对。
周胤、周夫人和周永也懵了——周老太太居然到了儿媳妇房里喝酒,在座还有一个丫鬟?
丫鬟居然能堂而皇之与二品高官家的老太太同席饮酒?
还是周二太太反应最快,当即站了起来,笑着道:“大伯、嫂子,你们来了!”
又看向周永,惊讶道:“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孙浴泉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怯生生站了起来,便要闪到一边去。
林“女官”忽然道:“咦,这个丫鬟怎么有喉结?”
屋子里本来静得尴尬,林“女官”的这句话如同水滴滴入正加热的油锅,瞬间沸腾炸裂起来,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扮作丫鬟的孙浴泉身上,偏偏孙浴泉正抬手去摸喉结。
周胤看了一眼叶女官和林“女官”,第一个想法是家丑不可外扬,当即笑道:“原来母亲和弟妹在这里招待老家来的亲戚,咱们就不打扰亲戚团聚了,先去惠畅堂吧!”
周永永远都在和哥哥作对,根本不理会周胤,红着眼睛冲上去,左臂被固定不能动,他伸出右手去抓那艳丽丫鬟的衣襟,一抓之下,触手平坦,顿时叫了起来:“这是个男子!”
周胤默然,知道今日之事再难善了,喝道:“周永,你胡说什么!”
周老太太也缓过神来,怒喝道:“阿永,你这是做什么?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