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永的右手手劲还挺大,一下就撕扯开了艳丽“丫鬟”的衣襟,露出了一大片白皙平坦的胸膛——这的确是个男的。
周夫人一直在一边细看,认出了这艳丽“丫鬟”正是孙浴泉,当即悄悄拉了拉周胤,用极低的声音道:“看着像是威远侯世子。”
叶女官这时候忽然道:“这不是威远侯世子么?”
众人默然,看看肌肤白皙徐娘半老的周老太太,再看看颇为美丽的周二夫人,最后又看向衣衫凌乱妆容艳丽的威远侯世子孙浴泉,任谁都能脑补出一场艳-情好戏。
周胤内心崩溃,充满无力。
他竭力振作起精神来,尽力挽救此事:“夫人,你扶了老太太回房;似锦,你送两位女官离开,好好聊聊。”
周夫人上前,扶了周老太太起身。
众人忙闪开一条路。
周老太太垂头丧气如丧家之权,整个人都倚在了周夫人身上,在众人瞩目中走了出去。
似锦答应了一声,引着两位女官出去了。
等众人散去,周胤命人叫了韩勇进来,把孙浴泉和重福塞了嘴拖了出去,留下周永和方氏处理家事:“二弟,你和方氏,收拾一下回鄂州老家吧!”
周胤一走,方氏就跪在了地上抱住了周永的腿:“老爷,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
待方氏说完,周永什么都明白了——他的亲娘,和他的妻子,又在给他和两个女儿谋划了。
可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反正今日公主府的两位女官都在场,只有一条法子,那就是壮士断腕。
他心灰意冷,低声道:“我去求大哥,我和你回鄂州老家,留下母亲和觉晓澄明在京城。咱们完了,可是女儿们还得往上走,回了鄂州,她们只能嫁给乡下土老财,一世没有出头之日,白瞎了咱们女儿的好容颜。”
方氏放声哭了去起来:“我都听老爷的......”
作者有话要说:周日依旧三更,这是第一更~
今日推荐我下一本要开的古言《权臣的白月光》,古代市井风言情,女主身份类似《金=瓶=梅》中西门庆之女西门大姐,因为读书时我一直对西门大姐的一生意难平,就打算写一个重生文,让她开心快乐活一次。

☆、第七十三章 解决

周老太太瘫在了正房明间内的罗汉床上。
周夫人沉默地立在那里, 连话都不肯和周老太太说了。
大丫鬟泽芝手脚不停, 拿了枕头给周老太太枕上, 又拿了锦被给周老太太搭在身上, 然后沉默地立在一边, 等着周夫人的吩咐。
王妈妈走了进来,低声道:“夫人, 服侍老太太的那几个丫鬟婆子, 如今都关在西耳房里, 让芙蕖看着;服侍二夫人的丫鬟婆子, 还有那两个姨娘, 也都在东耳房里关着,水芝在那儿守着。”
周老太太躺在罗汉床上,听到了王妈妈的话, 冷笑一声, 道:“我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什么都不怕,王幼琳你也别想把脏水泼我身上, 我是大郎的娘,他若是敢不孝顺,我这就去京兆尹衙门击鼓哭去,看他这官还能不能做。”
周夫人看都不看她, 用帕子拭了拭唇角,吩咐王妈妈:“把侍候老太太的丫鬟婆子,都堵了嘴绑了, 送到东明县的庄子上。”
她和周胤在黄河边的东明县有一个庄子,因多是盐碱地,种庄稼收成不大好,所以专门种一味药材,每年也有不少收益。
周老太太一听,掀开锦被就坐了起来,伸手去拎一边的紫檀雕花小炕桌,要砸周夫人。
谁知紫檀小炕桌太沉,她一手没拎动,正要双手齐上,王妈妈探身过去,一把把紫檀小炕桌抢了过来,放在一边道:“老太太,这个紫檀小炕桌是我们夫人的陪嫁,嫁妆单子上记着的,您可小心点,摔坏了还得赔。”
原本大姑娘住在这里,多安生啊,从不找事,也不挑三拣四。
谁知老太太一住进来,嫌酸枝木家具配不上她老人家,非要跑到库房,挑了一水的紫檀木家具。
真是土得掉渣,还以为酸枝木是乡下常见木头,这可是上好的黑酸枝好不好,比一般的红檀还要贵呢!
自从婆婆去世,周老太太就开始奴隶翻身做主人,她做了这么多年的老封君,哪里被人这样对待过,心里怒极,正要扑过来,可是转念一想,如今这兰庭里里外外都是王幼琳的人,自己独木难支,还是先不要惹她,便抬手在锦褥上拍了好几下,怒喝道:“都是周似锦那小贱丫头害我,这是她做的一个局!”
周夫人即使再好的涵养,也撇了撇嘴。
王妈妈见状,便道:“老太太,大姑娘上午被崇宁公主府的两位女官接走,去给安国公府的许二姑娘上坟祭扫去了,然后又在和您说好的午后回来,阖府的人,可都看着,别空口诬赖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这可是您老人家的亲孙女。”
周老太太无法反驳,恨恨捶床:“周似锦这小贱人,我不会放过她!不会放过她!”
周夫人不想再看周老太太的丑态了,吩咐王妈妈:“你好好照顾老太太。”
说罢,她给周老太太屈膝褔了福,起身带着泽芝离去了。
周老太太刚强了一辈子,哪里会容易屈服?
她恨恨等着周夫人的背影,在臆想中挥刀把周夫人和周似锦一起大卸八块了。
孙浴泉早已平静了下来。
他坐在椅子上,双手不停,把发髻解散,用衣带绑好,又用衣袖擦去脸上的脂粉,理好被周永扯开的衣襟,把自己首收拾得体面了一些。
周胤立在外面,看着屋里的孙浴泉,思索着对策。
孙浴泉如今可真成了烫手山芋。
他不能杀了他,也不能放了他。
杀了他,威远侯很快就会找上门来,到时候家丑就捂不住了。
放了他,他若是出去乱说,那他周胤也别想做人做官了。
思索片刻之后,周胤低声吩咐韩勇:“打断腿,打晕过去,天擦黑时出城,跟伺候老太太和二房的丫鬟婆子一起送到东明县那个庄子上关起来。”
韩勇答了声“是”。
周胤知道韩勇做事妥当,便把这里交给他,自己背着手慢慢走了。
韩勇看了周胤的背影一眼,见他一向笔挺的背有些佝偻,心里一股怒气升腾起来,带了两个打手进了厢房。
他和周胤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弟,最清楚周胤这些年是怎样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因此格外恨周老太太和周永这对母子。
孙浴泉正在想着如何威胁周胤,出去后投奔庆王,帮庆王扳倒皇太子林岐,忽然见眼前光线变暗,抬头一看,却见两个壮汉立在前头,不由瑟缩了一下。
两个壮汉一个上前擒住孙浴泉,一个用布巾堵住孙浴泉的嘴,然后两人齐齐查数:“一,二,三!”
一数到三,两人齐齐抬起右脚跺出,一人跺孙浴泉的左腿,一人跺孙浴泉的右腿,两声“咔嚓”几乎同时响起。
孙浴泉只觉得疼痛从双腿生发,瞬间爆炸开来,疼得大脑一片空白,只恨不得立刻死去,他挣扎着,哭喊着,缩成一团,想要抵御这种疼痛,却被两个壮汉齐齐动手,绑了手脚,只能无助地颤抖着,希望这股剧痛减弱。
最后,他活活疼晕了过去。
周胤来到兰庭,正好遇到了周夫人。
夫妻俩站在兰庭外面,用极低的声音说话。
周夫人低声道:“老太太口口声声说是似锦害她。我让王家的问了伺候老太太和二夫人的丫鬟婆子,应该是她们想害似锦,谁知似锦被崇宁公主府的人接去了,计划没来得及实施,结果阴差阳错,大家都过来了。”
周胤面无表情。
他知道妻子说的应该就是实情。
因为他这位亲生母亲就是这样的人,性格偏执,自私自利,手段毒辣。
她是女人,却仿佛与女子有仇,毒害起别的女子来,手段特别狠毒,即使她要害的这个女子,是她儿子的通房,是她的庶女,或者是她的亲孙女。
当年他在京城求学,兰氏被她发卖到外乡,桐月被她逼得一个小姑娘连夜逃出鄂州进京投奔他,似锦差点也被她害了......
周夫人看着丈夫,心里一阵怜惜——摊上这样的娘,也不是他的错。
她伸手握住周胤的手,低声道:“子承,我的意思是把老太太和二房的丫鬟婆子全都换了,老家的管家管事都换成咱们的人。今日就送老太太和二房回鄂州老家,不然以后不知道他们再做出什么事来,她们能害似锦,也会害倩兮和盼兮,咱们的姑娘,可不能被连累了。”
周胤思索片刻,点了点头:“我去和周永谈。”
妻子的意思,其实也是他的意思,妻子只不过是怕他内疚,替他说出来罢了。
周夫人道:“其余事情我安排,不过崇宁公主府的那两位女官......”
周胤低头道:“似锦很懂事,她会解决这件事的。”
夫妻俩商议停当,分工完毕,便各自忙碌去了。
似锦知道林岐时间宝贵,而且抹额勒得他眉毛眼睛都难受,便不再多留他,送他和叶女官上了车,故意立在车窗外叮嘱道:“多谢两位女官,改天我亲自上门道谢。”
林“女官”一脸凝重,点了点头,放下了车帘。
似锦目送崇宁公主府的马车消失在拐角处,这才带着素心回望花楼去了。
回到望花楼,似锦才觉察出饿来——今日实在是一件事赶着一件事,到了现在,她连午饭还没吃呢!
似锦吩咐春剑带了小丫鬟香祖去厨房取她和素心的饭,自己窝在卧室窗前的榻上等着。
她悄悄摸了摸自己柔软的肚皮,心道:小凤凰也跟着我饿了大半天,真可怜,我肚皮上还有些肥肉支撑着,他可什么都没有呀......
春剑和香祖用食盒把饭菜送了过来,摆在了小炕桌上。
似锦一看,原来是四菜一汤外加两盘点心。
四菜是松鼠桂鱼、响油鳝糊、碧螺虾仁和清炒小棠菜,汤是莼菜银鱼汤,两盘点心分别是枣泥拉糕和桂花糕,都是苏州风味。
她尝了尝,觉得风味清鲜,浓而不腻,淡而不薄,正是周府厨房的大厨钱妈妈的手艺,不由笑了,道:“夫人看来很感谢我,今日钱妈妈亲自下厨给我做菜。”
钱妈妈是周夫人的陪嫁,厨艺高妙,善做苏州风味,只是一般只给周夫人下厨。
春剑也笑:“钱妈妈的手艺的确是好,不过咱们府里一般人可没机会尝到。”
似锦觉得自己今日功劳很大,把恶心了周夫人好几个月的周老太太和周家二房给赶走了,因此心安理得大吃了一顿,然后回房睡午觉去了。
说不定晚上家里还要有大事发生,她得先养精蓄锐。
傍晚时分,似锦正在房里欣赏以前小凤凰临摹的山水画谱,小丫鬟幽客从外面回来了,一脸喜色道:“老太太和二房的人都被送回老家了,现在兰庭已经搬空了。”
似锦略一思索,问道:“四姑娘和五姑娘呢?”
幽客忙道:“四姑娘和五姑娘被叫到了惠畅堂,老爷和夫人正在和她们说话。”
似锦点了点头,笑道:“你辛苦了,吃点东西歇歇吧!”
幽客笑嘻嘻道:“姑娘,我不累,我和香祖踢毽子去。”
似锦一听,忙放下手中的画谱:“我也踢去。”
她也得多动动了,不然小凤凰一直叫她白又胖,也怪没意思的。
似锦带着几个小丫鬟踢毽子踢得满头大汗,索性要水洗了个澡。
她正晾着头发和素心春剑说话,孙妈妈却打着灯笼过来了:“大姑娘,老爷请你去外书房说话。”
外书房依旧是老样子,晚风轻拂,藤蔓瑟瑟,竹叶飒飒。
周胤原本瞧着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很是俊美,今晚看上去瘦了许多,也有了些棱角分明的意味,似乎更英俊了,是一种颓废的英俊。
似锦看着这样的爹爹,心里还是很愉快的,笑盈盈道:“给爹爹请安。”
周胤正在和书房小厮一起处理书信,挥手让小厮先出去,这才道:“似锦,你还挺开心。”
似锦瞪圆了眼睛:“我为什么不开心?”
她理直气壮道:“如今我可全知道了,原来有人要害我,若是我真中了她们的计,这会儿说不定已经上吊自杀了——恶人自有天报,我为何不能开心?”
周胤:“......”
转念想到似锦生母兰氏当年的遭遇,他一时无话可说。
似锦才不考虑她爹的心情呢,双手合十拜了拜,道:“先前我还想着话本里说的‘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是真的,谁知老天有眼,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她又长长感叹了一声,道:“人啊,还是不要造恶业,免得反噬己身。”
周胤:“你也少说几句。”
他低头整理着书案上的一摞书信:“孙浴泉的腿,我让人打断了,堵了嘴送到东明县黄河边那个庄子上去了。”
似锦默然片刻,道:“爹爹,孙浴泉这人跟毒蛇似的,你以为把他给打死了,说不定天暖和一点,他就又泛过劲儿来,趁你不注意,猛地用他的毒牙在你腿上咬一下。”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爹爹,这样的人,只能让他死。”
似锦一直是开开心心待人宽容的,周胤从未见她和谁计较过,没想到似锦也有这样恨一个人的时候。
他抬眼看向似锦,却发现似锦眼睛里含着泪,嘴唇已经被牙齿咬出血了,不由叹了口气。
泥人也有个土性,任谁被人这样暗害,也不会傻乎乎地要宽容待人。
周胤怜惜女儿,柔声道:“回去歇着吧,让丫鬟收拾一下行李,明日你母亲带着你和倩兮盼兮去温泉庄子上住几日。”
似锦眨了眨眼睛:“双胞胎呢?”
周胤道:“你二叔非要把她们留在咱家,我哪里有时间管她们,明日送她们去善德女学上学去。”
善德女学位于嵩山之中,距离嵩山书院不远,是一所专门收贵族及官员家闺秀的女学,以教学严厉,条件清苦著称。
似锦听了,道:“善德女学啊,很适合双胞胎。希望她俩学成归来,温柔贤淑,德才兼备,不再烦人。”
周胤看了她一眼,不由笑了:“你才烦人呢,回去吧!”
似锦屈了屈膝:“爹爹,以后我二叔不再给你惹祸了,你也开心些,我走啦!”
周胤一怔。
是啊,周永离开了京城,自然不会再与庆王搅和在一起,他倒是真省心了。
周老太太回老家“养病”去了,似锦再也不用卯时以前就起来去给周老太太请安了,可是第二天她还是在卯时就醒了过来。
似锦心情很好,索性不睡了,洗漱罢便带着丫鬟们到花园里荡秋千去了。
到了巳时,周夫人带了似锦、倩兮和盼兮,乘了马车去了城外的温泉庄子。
似锦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
待在温泉庄子安顿下来,她才想起来,自己忘记往金石街林记画斋送封信,告诉小凤凰自己出城游玩去了。

☆、第七十四章 来信

似锦原本懒洋洋地和盼兮在泡温泉, 这会儿想起来了, 就有些着急, 温泉也泡不下去了, 转身要上去:“盼兮, 我有件事得去做,你自己泡吧。”
盼兮反应很快, 见似锦要走, 握住她的脚踝, 一把把她给拽了下来:“大姐姐, 再陪我泡一会儿。”
她自己在这里泡, 怪无聊的。
似锦见妹妹孤独,只得舍命陪妹妹,继续和盼兮泡温泉。
姐妹俩在温泉池里练习了一会儿凫水, 觉得累了便坐在池边说话。
盼兮好热闹, 说道:“我已经求了母亲,让母亲派人去学士府,把蕙表姐和菁表姐都接过来, 明日咱们这里就热闹起来了。”
听说王菁要来,似锦既盼望又担心:“菁表姐能来的话,那可太好了,我就怕舅母把她拘在家里绣嫁妆。”
京城这边高门的规矩就是这样, 姑娘家一旦定了亲事,家里就不让参加交际,拘在家里绣嫁妆。
如今倩兮上课之余, 就是在绣嫁妆。
一般姑娘家的交际,似锦不愿出门,倩兮不能去,都是盼兮一个人过去。
盼兮想到自己也快订婚了,不由有些羞涩,低声道:“大姐姐,世子不知道怎么样,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性子......”
似锦一听到“世子”这俩字,就先打了个寒颤,接着才想起盼兮口中的“世子”,指的乃是卫国公世子孟庆元,这才放松了下来,竭力搜寻前世关于孟庆元的记忆。
前世盼兮嫁人后,和似锦不怎么来往。
卫国公府是公爵门第,属于权贵中的上层,而威远侯府早已没落,属于权贵中的底层,不过大家都在京城权贵圈子里,卫国公府的事似锦还是知道一些的。
她记得孟庆元和盼兮婚后感情挺好,孟庆元虽然有几个宠妾,可是似锦回娘家时,曾碰到盼兮带着几个得宠姨娘也回去了。
似锦瞧着几个姨娘对盼兮挺敬重的,盼兮似乎习惯了姨娘们的服侍。
也许盼兮习惯妻妾共事一夫呢?
妻妾共事一夫,是大周朝的常态,却是似锦接受不了的。
她前世之所以掏心掏肺地为孙浴泉付出,就是因为成亲之后,孙浴泉明确地答应她,不纳妾不纳婢,夫妻俩同心同德,好好过日子。
谁知道原来他在外面早有了小刘氏,孩子都生好几个了。
盼兮见似锦怔怔地发呆,扑哧一声笑了,抬手在似锦头上敲了一下:“大姐姐,你发生么呆?真真呆头鹅一个,往日的机灵劲儿都去哪儿了!”
似锦蓦地想起了小凤凰——小凤凰也爱敲她的脑袋。
小凤凰前世因为身有余毒,一直到似锦去世,都没有立后,也没有妃子。
这一世小凤凰若是解了毒,身子恢复了,应该就会后宫三千了吧?
到时候她得建议小凤凰,选妃的话,不要全选一个类型的,那样太单调了,最好各种类型都要,北地胭脂,南国佳丽,西域美人,还有高丽贡女,到时候一定赏心悦目得很......
回到房里,似锦亲自研墨,写了一封信,交给春剑,让她以回家探望她娘的名义,回城把这封信送到金石街的林记画斋。
春剑把信和碎银子收好,正要出去,却又被似锦叫住了。
似锦边想边说:“春剑,你问一下你哥哥,愿不愿意写一份投身文书,投身到我门下。”
她思忖了一下,接着道:“若是你哥愿意,我答应在投身文书上写明每月五两银子月银,开铺子的话,还另有分红。”
经过上次之事,似锦发现自己手里能用的人太少了,遇到事情就束手束脚的,因此有心培养一些亲信。
大周富贵人家的男女奴婢,一般有四个来源,第一种是家生子,也就是奴仆的后代还是奴仆,第二种是犯了罪,被官府发卖为奴婢的人,第三种是因生活所迫投靠富贵人家为奴的人,第四种则是经由媒婆牙婆的手买卖的奴婢。
似锦给春剑的哥哥孙秀的类似第三种,却又不全是第三种。
这种需要写投身文书,不过大周朝的投身文书,与奴婢买卖不同,对主人和门人都有约束力,彼此也都能主动解除投身合同。
孙秀做事灵活,为人忠诚,办事效率挺高,似锦很欣赏他,因此条件开得很好。
春剑闻言大喜——姑娘给她哥哥开出的条件实在是太好了——当即道:“姑娘,我回去和我哥我娘商议一下,明日回来给您回话。”
御书房中,洪武帝正与内阁商议政务,皇太子林岐旁听。
首辅韩朝提出与西洋通商的提议。
洪武帝不待内阁讨论,直接拒绝了:“我朝物产丰盈,无所不有,原不藉外夷货物以通有无,此议不必再提。”
韩朝心里着急,抬眼看向端坐一侧的皇太子林岐。
林岐察觉到了韩朝的求救,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汉人建立的王朝领先各国几千年,大周朝的历代皇帝,已经习惯了站在制高点俯瞰别人,看不到海外诸国一直在迅疾追赶,故步自封,沾沾自喜。
这种故步自封沾沾自喜在洪武一朝达到了顶峰,必须得改变,可是这种改变不是一朝一夕所能达到的,须得水滴石穿,循序渐进,让洪武帝和朝中大臣能够开阔眼界,重视与西洋诸国的交流贸易。
韩朝失望地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议事结束之后,韩朝率领诸阁臣行礼退下了。
洪武帝忙了太久,觉得甚是疲惫,见林岐单手托着脸颊趴在御案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道:“岐儿,来给朕按按肩膀。”
林岐乖乖起身走了过去,立在洪武帝身后,为他按捏着肩膀。
洪武帝发现林岐今日出奇沉默,心中好奇,便开口问道:“岐儿,你今日为何心事重重?”
林岐正等着洪武帝问出这句话呢,闻言道:“父皇,你记不记得我的启蒙先生?”
洪武帝自然记得。
那是当年他和许皇后一起给林岐挑选的,当时夫妻两人为此多次吵架,差点反目成仇,最后各自妥协后选出来的。
他一副沉浸往事的模样,道:“我自然记得,泽州名士周群。”
他选的是周群眼界开阔,性子和善,善于与幼童交流。
许皇后看中的是周群是泽州人,父母妻小都在泽州,不至于轻易被人收买,暗害林岐。
林岐道:“周先生大前年带了几个弟子,翻过天山,前往异域游历去了。他曾答应我,会一路记录异域国情,写一部《异域志》送给我——已经两年了,不知道周先生何时回来。”
洪武帝听出了林岐话语中对周群的怀念和慕孺之意,心中酸溜溜的,顿了顿,这才道:“等他归来,若是献上《异域志》,拿来也让朕看看。”
林岐“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对于父皇这样固执的人,与其跟他争吵,不如慢慢渗透,让他不知不觉改变想法。
林岐的目的实现了,就不想再按了:“父皇,我累了,让何琛给你按吧!”
说罢,他起身就走。
洪武帝气急:“......林岐,你这狗崽子......”
他转念一想:朕不能说林岐是狗崽子,这等于说朕是狗,林岐是崽子!
洪武帝当即改了口:“林岐,你这小崽子,答应我的太行山沙盘在哪儿?”
林岐装作没听见,一溜烟走了。
何琛笑着上前,卷起衣袖,用香胰子细细净了手:“陛下,让奴才来按吧!”
何琛正给洪武帝按摩肩膀,外面却传来通禀声:“陛下,太后携苏贵妃娘娘来了。”
回到东宫西偏殿,林岐换了罩衣,继续制作要送给洪武帝的太行山沙盘。
不知不觉他就做了一个时辰。
李越眼看太子殿下又要错过饭时了,心中着急,却又不敢进去提醒,正在着急,李青大步走了过来:“金石街那边送来了一封周姑娘的信。”
李越闻言大喜:“快给我,我送进去给太子殿下!”
林岐正在专心致志用胶泥和刻刀制作白马寺模型,听到李越说周姑娘的信来了,当下道:“快给我!”
李越抬了抬下巴:“殿下,您的手——”
林岐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上沾了不少泥灰,这才放下刻刀,脱去罩衣,起身用香胰子洗手去了。
洗罢手脸,把自己整理得洁净可喜之后,林岐终于读到了似锦的信。
似锦的信依旧是大白话,先说了周胤是如何处置周老太太等人的,意犹未尽地说——“孙浴泉过于歹毒,没有弄死孙浴泉,我总觉得是个祸害”。
林岐读到这里,觉得自己和白又胖真是天生一对,他也觉得对孙浴泉这样从根子上烂掉的人,最好是斩草除根,方不留后患。
接下来似锦说了自己陪着周夫人和两个妹妹前往金水河边的温泉庄子游玩的事,还约林岐有空了也过去——“我常在温泉池里凫水玩,你可以去公主的碧漪园别业,我给你做了一套凫水用的衣服,是纯黑色的,你穿上,我教你凫水。”
林岐不由微笑。
虽然他会凫水,不过让似锦教他似乎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