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等人在旁边垂首听训,心道:那么多侍候的人贴身扈卫皇太子,谁敢觊觎皇太子,那真是祖宗八代活得不耐烦了。
再说了,皇太子也不是有龙阳之好的人喜欢的类型啊!
林岐喉咙有些干,头也有些懵,坐在那里听了一会儿,忽然开口:“父皇,我渴了。”
洪武帝顿时偃旗息鼓,忙吩咐何琛:“还不给岐儿倒温开水!”
又叮嘱了一句:“水温要凉一些,岐儿不爱喝热水,不过也不要太凉了。”
何琛答了声“是”,急急命人准备温开水。
半盏温开水喝下,林岐彻底清醒了过来,这才接过何琛奉上的热手巾,在脸上胡乱擦了好几下,道:“父皇,这么晚了宣我过来做什么?”
洪武帝这才想了起来,便道:“你给周胤做的那个沙盘嵩山,朕觉得不错。”
林岐眼睛肿肿的,看着特别像小孩子,瞅了洪武帝一眼:“嗯,父皇,我也觉得不错。”
洪武帝:“......”
何琛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道:“殿下,陛下的意思是,这样的沙盘,摆在御书房,也挺好的。”
林岐抬眼看向洪武帝,眼睛亮晶晶:“父皇,儿臣觉得兵部侍郎马正阳不错,他多次出战辽东,从未有过败绩,儿臣以为可以用他镇守辽东。”
洪武帝点头道:“马正阳确实是军事天才,只是此人太贪。”
林岐笑了:“我和他说好了,每年给他一万两银子,让他不要克扣军饷贪污受贿,还让他签了字画了押。”
洪武帝:“......你如何能保证他听你的?”
林岐微笑:“我在他身边放了人,还把他的小儿子安排在我身边做伴读。”
对于马正阳这样有能力有本事,节操却不够的人,只能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打蛇打七寸了。
洪武帝没说话,只是看着林岐。
林岐笑容灿烂:“父皇,您不是喜欢太行山么?给儿臣一个月时间,儿臣给您做一个太行山脉的沙盘。”
洪武帝笑了起来,道:“马正阳一事,待明日内阁商议后再说。”
林岐一听,便知此事□□不离十,也笑了。
回到东宫,林岐没了睡意,便去西偏殿着手给洪武帝做太行山山脉的沙盘。
这时李涵进来了:“殿下,周大姑娘往国公府给您送去了一封信。”
听说是似锦的信,林岐当即起身,用香胰子洗了手,这才接过了信。
似锦在信里约他去周府玩,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说。
林岐沉吟了一下,道:“让康嬷嬷去一趟周府传话,和周姑娘说,我明晚戌时去周府。”
他近来一直在长个子,嘴唇上也长了一层细细的绒毛,虽然不凑近看不出来,可是白又胖每次都爱摸他的脸,白日的话容易被她识破......
还有,声音虽然可以哑着嗓子说话,喉咙却似乎有些明显了,快要遮不住了......
唉,怎么办啊!
对于自己越来越不像女孩子这一点,一向智计百出的林岐,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他当然希望自己长成高大健壮的男子汉,可是白又胖那边怎么办,没了许凤鸣,她会伤心的。
一直到了第二天下午,郑夫人才恢复了精神,命丫鬟婆子把昨日在延庆坊给倩兮和盼兮买的几匹上色绸缎送到蒹葭院。
倩兮和盼兮收了礼物,一起来兰庭,向郑夫人道谢。
郑夫人还要去外书房见周胤,让似锦带着两个妹妹玩,自己往前面去了。
周胤刚处理罢公务,正在欣赏书房鸡翅木架子上摆的嵩山沙盘,听说妹妹来了,当下便道:“请姑太太进来。”
郑夫人知道哥哥公务繁忙,便开门见山道:“大哥,我觉得似锦和乔夙颇为登对。”
周胤挑了挑眉,三两句便把昨日郑夫人带郑轶和似锦去杨柳胡同见乔夙的事给问了出来。
得知似锦居然拿出银子资助乔夙研究苗人草药,周胤不禁也有些动心了:难道似锦的缘分就在这里?不然初初见面,她为何就与人定下这样的资助合同?
沉吟了片刻后,周胤道:“杏榜四月十五才发布,那时候似锦也从洛阳回来了,到那时,咱们再谈结亲之事吧!”
郑夫人得了兄长这句话,心中大定:“那我先去和秦夫人说一声,免得被人中间截胡,断了这两个孩子的姻缘。”
周胤想了想,道:“话说的含蓄一些,要保密。”
事关女孩子的声名,可不能大意。
又道:“这几日有机会的话,带乔夙过来让我瞧瞧。”
郑夫人笑嘻嘻答应了一声,回到兰庭,写了一封信,命人送到地藏庵给秦夫人。
乔夙恰好在地藏庵陪伴秦夫人。
秦夫人读了郑夫人的信,当面就问乔夙:“阿夙,你觉得周家大姑娘怎么样?”
乔夙认真地想了想,道:“周大姑娘古道热肠,心地善良,光风霁月,是个好姑娘。”
只因为对好朋友的关心,对医者的爱护,周大姑娘就提出一年一百两银子资助他研习草药,真是好人啊!
秦夫人大喜:“如此甚好,姑母这就带你去周府拜访周大人。”
乔夙有些犹豫:“姑母,天都快黑了,这会儿过去,会不会太晚了?”
秦夫人笑道:“晚什么呀,好事要趁早,咱们这就过去。”
事不宜迟,姑侄俩一个乘车,一个骑马,在暮色苍茫中往周府而去。
于此同时,安国公府的马车在兰庭前停了下来,妆扮得格外娇艳的许凤鸣扶着上前迎接的似锦的手下了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奉上~
下章修罗场~(*^▽^*)
☆、第五十二章 疑惑
兰庭的庭院里已经点了白纱灯笼, 昏黄的烛火透过灯笼照了出来, 越发显得朦胧柔美。
似锦悄悄看了许凤鸣一眼, 觉得她实在是太好看了, 便又看了一眼, 抿着嘴笑了。
许凤鸣知道自己今晚好看得很,也笑了。
到了正房明间, 似锦看了看许凤鸣, 见她穿戴妆饰都甚是正式, 便道:“要不要先喝盏茶, 再去见见我姑母和我母亲?”
许凤鸣矜持地点了点头, 在明间罗汉床上坐了下来。
似锦亲自奉了茶给许凤鸣,道:“我提前沏好的,你这会儿饮用, 温度正好不热不凉。”
许凤鸣端着茶盏, 尝了一口,抬眼看向似锦:“似锦,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
提到这个, 似锦可就兴奋起来了,屏退侍候的丫鬟,凑近许凤鸣,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寻到一个善用黔州苗药解毒的人, 他叫乔夙,想着让他给你看看病。”
许凤鸣只觉得似锦说话时,热气直扑了过来, 他耳朵热热的,心跳似乎也有些快,垂下眼帘略一沉吟:“黔州,乔夙......”
他似乎有印象。
似锦正要接着说话,许凤鸣就想起来了:“是黔州知州乔文澜之子乔夙么?”
似锦点头,杏眼瞪得圆溜溜:“咦?小凤凰,你认识他?”
许凤鸣端起茶盏又饮了一口:“不认识。”
他不认识乔夙,却知道乔夙的情况。
前些时候,为了给似锦挑选未来夫婿,他亲自把今年来京参加会试的未婚年轻举人给过了一遍,这个乔夙是第一轮就被筛掉的,因为他将来回黔州的可能性极大,若是似锦跟着去了黔州,一去千里万里,这辈子他都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似锦了。
许凤鸣很快就反客为主:“对了,白又胖,你是怎么认识乔夙的?”
似锦笑了,道:“我姑母和乔夙姑母秦夫人当年是闺中好友,带我去看秦夫人,恰巧乔夙也在,聊了几句,我发现他对苗人草药和解毒都很有研究,就想着让他给你看看脉息。”
许凤鸣眼睛看着似锦,道:“怕不是恰巧碰到吧?”
似锦不禁也笑了,道:“也许是姑母和秦夫人想撮合我和乔夙吧,哈哈!”
许凤鸣垂下眼帘,把玩着手里的薄胎甜白瓷茶盏,低声道:“黔州可是很远的。”
似锦颇以为然:“是很远啊,所以我想了个法子,你且等着。”
她起身去了东暗间,很快就拿了一份文书过来了:“小凤凰,你看看,我拟定的合同,是不是很严密。”
许凤鸣接过合同,就着小炕桌上的烛台看了起来。
他看的速度很快,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
合上合同后,许凤鸣看向似锦,眼睛发亮,声音都比平时高了些:“你每年资助乔夙一百两银子,然后还让他每年到京城一趟,路费由你承担?”
似锦见她不似平时婉约,简直是要生气的前奏,忙伸手到许凤鸣背后,一边抚着,一边道:“哎呦,小凤凰,顺顺气,你听我解释。”
她的财产的最大头,可是许凤鸣的六千两银子,也就是说,资助乔夙的银子,许凤鸣是大股东,因此得好好向大股东解释一番。
还没等似锦开始解释,外面就传来素心的声音:“姑娘,咱们有客人了,姑太太请您一起去迎接。”
似锦怕许凤鸣闹起来,一边双手环抱着许凤鸣,一边问素心道:“是什么客人呀?”
素心在细竹丝门帘外道:“姑娘,是秦夫人和乔公子。”
许凤鸣哼了一声,道:“原来这位乔公子已经登堂入室,可以进入内宅来见女眷了。”
似锦有些无奈:“我们是通家之好嘛,这又有什么!”
她这时候还抱着许凤鸣,整个前胸都贴到了许凤鸣胳膊上。
许凤鸣起初没感觉到,后来觉得不对,便不再动了,低声道:“白又胖,放开我。”
似锦继续紧紧抱着她:“那你别吃醋啦!”
许凤鸣简直无语:“我什么时候吃醋了......快放开我!”
这种感觉太怪异了。
似锦见她真生气了,忙松开了许凤鸣,往后退一步,笑容灿烂:“小凤凰,你陪我去迎接客人,好不好?”
许凤鸣起身,理了理被似锦弄乱的衣裙,道:“走吧!”
似锦见许凤鸣耳朵有些红,便伸手摸了一下,觉得甚热,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你的耳朵有些热,是发烧了么?”
若是发烧,正好让乔夙看一看。
许凤鸣随着她往外走,口中道:“没发烧。”
这时候素心已经打开了细竹丝门帘。
似锦和许凤鸣一前一后出了明间。
在前面的似锦略等了等,待许凤鸣跟上了,这才继续低声道:“待会儿让乔夙给你看看,他不怎么会悬丝诊脉那一套,到时候我想办法,让他给你望闻问切一番。”
许凤鸣心里泛酸:“连悬丝诊脉都不会,妄称什么名医。”
似锦一边和许凤鸣一起往大门那边走,一边低声劝说她:“小凤凰,你就听我一次吧,乔夙很厉害的......”
许凤鸣如今一听见“乔夙”这两个字,心里就不舒服,却不再多说了。
郑夫人正在大门内候着,见似锦带了个姑娘过来,就着门楼两侧挂着的灯笼看了过去,却一下子呆住了:“似锦,这位是——”
这个女孩子也太好看了吧,小脸雪白,凤眼朱唇,鼻梁挺秀,清冷而又脆弱,如春风中枝头盛开的雪白梨花,又似云端的仙女儿,极致脆弱,又极致美丽,这样的容颜,这样的气质,这全大周也是头一份吧?!
似锦一看姑母这样子,就知道姑母被许凤鸣妆扮后的模样给镇住了,不由笑了起来,道:“姑母,这是我的闺中好友,安国公府的许二姑娘,她方才来看我。”
许凤鸣端端正正褔了福:“给姑母请安。”
郑夫人慌忙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又打量了许凤鸣一番:“许二姑娘可真是国色天香举世无双啊,我家似锦被比下去了,真是被比下去了!”
许凤鸣:“......”
他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
这时候大门外面传出婆子的声音:“姑太太,大姑娘,秦夫人到了。”
郑夫人顾不得多说:“咱们先出去迎接客人。”
兰庭大门外也挂着两个灯笼,照得大门内外亮堂堂的。
乔夙扶着姑母秦夫人下了马车。
郑夫人带着似锦和许凤鸣迎了上去。
秦夫人一眼看到了许凤鸣,当即认了出来:“这......这不是安国公府的许二姑娘么?”
上次崇宁公主在碧漪园举办的海棠花会,她也在场,对惊鸿一瞥的许凤鸣印象极为深刻,因此一见就认得。
许凤鸣微笑屈膝:“给夫人请安。”
秦夫人忙道:“不敢当不敢当!”
凡人怎么当得起仙女的请安行礼?
似锦笑吟吟屈膝行礼:“我也给夫人请安。”
秦夫人笑着道:“乖孩子,起来吧!”
乔夙给郑夫人拱手行过礼,看向似锦和许凤鸣。
他先是被许凤鸣的容颜给震住了,心道:怪不得人家说灯下看美人,尤胜白日十倍啊......
果真如此!
乔夙内心实在是过于震撼,不敢再看第二眼,红着脸移开了视线。
郑夫人和秦夫人寒暄着一起进了兰庭。
似锦挽了许凤鸣的手走在后面。
乔夙走在最后——他发现这个许二姑娘个子还挺高挑,都比周大姑娘高大半头了,十五六岁的女孩子长这么高,算是比较罕见了。
一行人到了东厢房明间分宾主坐下。
郑夫人和秦夫人坐在罗汉床上,似锦拉了许凤鸣并肩坐在靠北的贵妃榻上,乔夙独自坐在似锦和许凤鸣对面的圈椅上。
秦夫人正和郑夫人说话:“我既然来了,得先去见见周夫人,和她打个招呼吧?”
郑夫人笑了:“这会儿我大嫂正在用晚饭,咱们去了不方便,索性在我这儿用了饭,咱们再一起过去。”
似锦也和许凤鸣在低声说话,她还在继续劝说许凤鸣同意让乔夙看病:“......你就听我一次呗,求你了!你若是听我的,我就......”
怕人听到她和许凤鸣的私房话,似锦凑近许凤鸣耳朵,用极低的声音道:“你若是同意,以后你穿的白绫袜,我都包了。”
许凤鸣才不上当呢,如果乔夙真的懂医术的话,把把他的脉,马上就能揭穿他了;若是乔夙不懂医术的话,让他瞧病又有何用?
因此许凤鸣丝毫不肯退让。
作为医者,经过初见的震撼之后,乔夙再看许凤鸣,就开始注意细节了。
他坐在似锦和许凤鸣对面,起初还是不好意思盯着看的,可是不经意间一眼扫过,他的视线就定格在了许凤鸣颈部。
因怕人误会,他看了数息就移开了视线,心里却在想:这位许二姑娘,喉结似乎比一般女孩子要明显一些。
说明显,却又不是很明显,不细看的话,是看不出来的......
他听力很好,便垂下眼帘,竖着耳朵听似锦和许凤鸣说话。
听了一会儿后,乔夙直接开口问似锦:“周大姑娘,你所说的幼年中毒的好友,就是许二姑娘吧?”
似锦怕许凤鸣说出拒绝的话,用手臂揽着许凤鸣的腰,笑盈盈道:“正是她呢!”
乔夙深深看了许凤鸣一眼,道:“许二姑娘不必担心,您只需让我在手指上采一点血,我自回去试验,试着找出血中所带毒素,寻找解毒的法子。”
闻言许凤鸣看向乔夙,凤眼幽深,眼神干净澄澈,却又有刀锋的凛冽。
乔夙被看得有些慌,忙解释道:“取血之前,我会把小刀放在火上燎一燎的。”
似锦是重生一次的,自然知道乔夙的名声,揽着许凤鸣腰的手臂收了收,勒着她的腰低声道:“你放心,乔大哥真的好厉害!”
许凤鸣移开视线,看了似锦一眼,不置可否。
乔夙这才发现似锦正搂着许凤鸣的腰,眼中不由现出迷茫的神情——周大姑娘和这位“许二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时候丫鬟进来请示把饭摆在哪里。
乔夙总不能和女眷一起用饭,当下便起身告辞,预备往前院寻郑轶。
秦夫人忙交代道:“你和郑轶说一下,若是周大人在外书房,就去给周大人请个安。”
乔夙答应了一声,又盯着许凤鸣的喉咙看了一眼,这才退下了。
乔夙离开之后,许凤鸣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觉得心里舒坦了许多,含笑道:“似锦,咱俩也不打扰姑母和秦夫人了吧?”
似锦对许凤鸣,往往是百依百顺的,当即和郑夫人说了一声,然后和许凤鸣一起回她的屋子了。
☆、第五十三章 分离
晚饭简单而精致, 许凤鸣素来食量不大, 不过用了半碗碧粳粥, 吃了两口菜罢了。
用罢晚饭, 似锦让丫鬟收了桌子出去, 自己和许凤鸣安安生生倚着靠枕歪在罗汉床上说话。
许凤鸣状似不在意地问了几句,便把似锦认识乔夙的全过程给问了出来。
他倚着锦缎靠枕歪在那里, 似是随口问了一句:“你觉得乔夙怎么样?”
似锦想了想, 道:“他很好, 做事认真, 认定目标就专注去做, 我很欣赏这样的人。”
想起乔夙前世宁愿放弃功名,隐身苗疆大山钻研草药,最后为了寻找药材远渡海外, 似锦心中就佩服得很。
她就舍不得许凤鸣。
许凤鸣默然片刻, 道:“他真的能解毒?”
似锦略一思索,道:“即使他现在不能,以后他也应该可以。”
她从罗汉床上爬起来, 跪坐在那里,央求道:“小凤凰,你就试试吧,这次听我一次。”
许凤鸣没有立即答应, 而是自言自语道:“这会儿乔夙应该在你父亲外书房里......”
似锦“哦”了一声,道:“我父亲挺喜欢提携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的。”
心里却道:如何才能让小凤凰答应看病呢?总不能还像喂药一样采取强硬手段摁着她吧?
许凤鸣瞅了似锦一眼,见她跪在那里, 也不说话,脸上若有所思,怕是在想乔夙,心里不由作酸:“我觉得乔夙长得很普通......起码没我好看。”
似锦正在想心事,闻言“扑哧”一声笑了,道:“你是姑娘家,人家是少年郎,哪有什么可比性。”
她爬了过去,凑近许凤鸣,伸手在许凤鸣脸上捏了一下:“你的脸好软啊!”
又道:“咦,小凤凰,你怎么酸溜溜的啊,吃醋了?”
许凤鸣:“......”
他的确有些恼羞成怒,起身道:“对,我就是吃醋了。”
起身就要走。
似锦以为许凤鸣和她开玩笑,跪坐在罗汉床上,歪着脑袋笑嘻嘻道:“小凤凰,我和你开玩笑呢,我和乔夙其实就是合伙做生意,你别想太多......”
许凤鸣却是真的想离开。
他觉得今日的自己太怪了,都不像他了,好像变傻了。
是真的变傻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离开,好好检讨一番。
似锦这才发现许凤鸣是真的要离开,急急穿上绣鞋便要去追,终于追上了。
她用力抱住许凤鸣的腰,脸贴在许凤鸣颈后,低声道:“小凤凰,你先别走,你听我说——”
许凤鸣顿了顿,掰开似锦的手,疾步向前离开了。
似锦到底没说服许凤鸣。
许凤鸣连去周夫人那里打个照面都不肯,直接登上马车离开了。
似锦立在兰庭门口,目送许凤鸣的马车辘辘驶出,转入拐角,再也看不见了,心里很难受。
今晚的许凤鸣很古怪。
她有一种感觉,自己很难再见到许凤鸣了。
想到再也见不到许凤鸣,似锦的心就一扯一扯地疼,她抬手抚在胸前,心里一片茫然。
许凤鸣是她重活一世后的精神支柱,如今许凤鸣如此冷淡地离去,让似锦感受到了被抛弃的痛苦。
似锦立在门口,心道:难道是我过于热情,吓着了她,所以她不愿和我来往了?
想到这个可能,她更加难过了。
这时候丫鬟簇拥着郑夫人和秦夫人从大门内走了出来。
郑夫人见似锦还立在那里发呆,便道:“似锦,许二姑娘既然离开了,你就和我一起陪秦夫人去惠畅堂吧!”
似锦忍着内心的恓惶,微笑着答了声“是”,陪着郑夫人和周夫人去了惠畅堂。
外书房院子里,用罢晚饭,郑轶和乔夙陪着周胤在院子里散步。
春风习习,花香细细,不冷不热,极是舒适,周胤心情也好得很。
乔夙和他常接触的皇太子林岐性格不同,看上去甚是普通,可是再了解一些的话,会发现乔夙虽然沉默寡言,却甚是内秀,而且做事很专注。
周胤问起黔州风俗,乔夙都答得很好,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为人很是稳重。
周胤挺欣赏乔夙,便又问起了乔夙下了不少功夫的黔州草药。
提起自己喜欢的黔州草药,乔夙滔滔不绝说了很多,最后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不由面红耳赤,忙拱手道歉:“世叔,对不住......”
周胤笑容和蔼:“我很喜欢听年轻人讲这些。”
又笑着称呼乔夙的字:“子晨,你将来打算在哪里安家?”
乔夙认真地思索了一下,道:“男子汉大丈夫,随处皆可安家。”
他本来就打算行遍天下,寻求药材,遍访名医,探寻疑难杂症,自然随处皆可安家了。
周胤听了这句话,甚是满意,笑了起来:“说得好,‘男儿随处皆可家’,大气!”
告辞了周胤后,乔夙和郑轶一起去了内宅,恰好在兰庭门口等到了从惠畅堂回来的秦夫人、郑夫人和似锦。
秦夫人要离开了,郑夫人颇有些依依不舍,和秦夫人立在兰庭门外话别。
乔夙见似锦静静立在郑夫人身后,小圆脸上原本开心甜美的笑不见了,眼睛似含着忧伤,昏黄的灯笼光晕中,整个人显得孤零零的,当下便假做搭讪向前半步,低声道:“周大姑娘,你和许二姑娘认识多久了?”
他还是觉得许二姑娘不大对劲儿。
似锦不敢低头,总觉得一低头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我八岁就认识她了。”
又补了一句:“我和她一起长大的。”
乔夙听了,眉头皱了起来,心道:既然一起长大,那周大姑娘想必很了解许二姑娘了,难道许二姑娘别有隐情?
许二姑娘既是女子,又有男子的特征,难道她是古代医书中记载的阴阳人?
乔夙秉着实事求是的精神,不肯妄加猜测,预备下次见了许二姑娘,定要想办法把一把脉,他虽然做不到悬丝诊脉,可是搭脉分辨男女还是可以的。
林岐当夜回了东宫。
夜间他又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去西偏殿为洪武帝制作太行山沙盘。
第二天朝会散后,林岐回到东宫,吩咐李越:“想办法联络一下周先生,问问进度如何。”
他的启蒙老师之一正是泽州名士周群。
周群如今正在滇州,为林岐寻找能够解毒的巫医。
李越离开后,林岐起身走到嵌着水晶的落地长窗前,看着外面冒出无数新芽的香樟树,想到似锦,想到上次在兰庭似锦的拥抱,一颗心似被群蚁啮咬......
李青进来回话,一抬头见林岐下唇全是血,吓了一跳,忙道:“殿下,您的嘴——”
林岐抬手用力抹了一下,看着白皙手背上鲜红的血痕,低声道:“没事。”
转眼间到了三月初八。
今日是王菁的及笄礼,似锦一大早就起来了,妆扮一番,告辞了郑夫人,和倩兮盼兮一起随着周夫人去了王学士府。
王菁的及笄礼,办得还算体面,请的客人也全是王家的亲眷,来了许多年龄相近的女孩子。
似锦这次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再也不敢去后花园打秋千了,随着王菁去了她住的院子。
王菁住在王夫人正房西边的小跨院里,原先院子里住了三位庶出的姑娘,如今前面那两位都出嫁了,只余下王菁自己,倒也宽敞。
院子里也种着几株玉兰树,大部分都过了花期,只有一株花期晚,正在盛放,倒也别有风致。
王菁大开着窗子,和似锦坐在窗前榻上,一边赏花,一边说话,还能看到外面的动静,倒是一举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