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把小凤凰的症状细细说了一遍。
乔夙认真地听似锦说着病患的症状,最后道:“我倒是可以一试,只是我如今也只是初窥医道,并没有绝对的把握。”
似锦当下慷慨道:“乔大哥,你尽管投身草药解毒试验,我可以资助你,每年一百两银子,你看怎么样?”
乔夙听了,有些不知所措,结结巴巴道:“这......这大可不必......”
郑夫人原本和秦夫人在一旁乐滋滋看戏,本来看得好好的,结果发现走向有些不对,两人居然就乔夙的草药试验有了共同话题,而且似锦居然要一年一百两银子资助乔夙进行草药试验。
郑夫人看了秦夫人一眼,见她也懵了,忙打断似锦,笑着道:“似锦,你乔大哥是来京城参加会试的,会试已经结束,只等四月十五的杏榜发布好准备殿试了,你这是胡说什么呢!”
似锦勉强抑制住自己的激动心情,答了声“是”。
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乔夙:“乔大哥,你如今在哪里居住?”
乔夙没遇到过似锦这样热情的女孩子,有点承受不了,结结巴巴道:“我......我借住在姑母在杨柳胡同的宅子里......”
“杨柳胡同啊,”似锦脑子转动飞快,“哦,离我家不远,我家在梧桐里。”
又道:“资助乔大哥试验草药的事,我是认真的,乔大哥可以考虑一下,咱们再找时间详谈。”
郑夫人接连咳嗽了好几声。
似锦心中大定,不由微笑,当即恢复了大家闺秀的做派,不再多说了。
乔夙是来看姑母顺便相亲的,如今有些被似锦的热情吓住了,当下起身告辞离开了。
乔夙离开之后,似锦也去更衣了。
郑夫人和秦夫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次相亲到底算是成功,还是失败。
说成功吧,似锦似乎对乔夙的人不感兴趣,乔夙对似锦也有些怕怕的;说失败吧,似锦热情地提出要每年资助乔夙一百两银子,乔夙看上去对这每年一百两银子的资助挺有兴趣。
郑夫人到底豁达些,笑着轻轻道:“乔夙若是真对草药有兴趣,似锦的资助倒也可以,就算她没银子,还有我这做姑姑的呢!”
她知道乔家世代清流,原本就没什么钱,秦夫人和其兄乔文澜又是庶出,更是没什么钱。
乔文澜在偏远的黔州做知州,又为官清廉,想必也没多少积蓄。
而周胤给似锦的陪嫁将来不会少了,她这做姑姑的,也打算等似锦出嫁,给似锦一笔丰厚的添妆银子。
若是乔夙能和似锦成了,倒是两相得宜:一个有了银子,可以专心致志钻研草药解毒;一个觅得如意郎君,远去黔州,不用理会京城这些风风雨雨。
想到这里,郑夫人就更有兴趣了,凑近秦夫人:“我倒是觉得有戏。”
秦夫人也笑了:“说不定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我侄子和你侄女的姻缘就在这里了。”
两个好朋友你看我,我看你,都笑了起来。
得知周胤昨夜就回来了,一大早郑夫人就去外书房见哥哥了。
周胤得知似锦昨日在地藏庵,对乔夙颇有兴趣,还提出要资助乔夙试验草药,也是吃了一惊,想了一会儿才道:“我先见见这个乔夙......如果他为人真的不错,倒是可以结亲。”
他也是认识乔文澜的,乔文澜秉性刚正,做事踏实,在黔州官声很好,颇受黔州百姓爱戴,吏部查考,多次得了甲等。
这样的人家,倒是适合似锦,只是若亲事成就,似锦极有可能要去千里之外的黔州了......
想到这里,周胤又有些不舍得。
郑夫人看着哥哥的脸色,道:“哥哥不用担心似锦的陪嫁,你出多少,我就给似锦添多少。”
周胤知道妹子夫家郑氏是晋州盐商出身,郑夫人手里私房丰厚,开玩笑道道:“桐月,你不是一直想要把似锦要走么?若是添妆添得多,我就把似锦过继给你做女儿。”
郑夫人笑了起来,道:“那就说定了,到时候大哥你可不能后悔。”
周胤微笑:“骗你呢!”
兄妹两个都笑了起来。
似锦这会儿也忙得很。
她正在竭力回想前世的事。
许凤鸣余毒未清,这些年一直饱受折磨,可惜前世等似锦打听到乔夙的时候,许凤鸣已经亡故,而乔夙也渡海远去不知所踪。
重生一次,许凤鸣还活着,乔夙居然也在京城,可真是太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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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相亲(2)

似锦欢喜了一会儿就恢复了理智——这事儿没那么容易。
一则乔夙年纪尚轻, 钻研医术的时间并不算长, 医术高明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还须继续学习;二则许凤鸣是大家闺秀, 身处深闺之中, 即使要大夫看病,也是隔着重重帘幕悬丝诊脉, 根本不可能让大夫望闻问切, 须得再想法子。
不过似锦还是打算和乔夙合作, 支持乔夙研习医术。
像乔夙这样的有修习医术热情的年轻人, 缺的一般都是金银的支持, 而这正是似锦不缺的。
与其像前世一样,财产都被她最恨的人得去,不如好好经营, 多做好事, 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想到这里,似锦起身去了西暗间书房,自己研了墨, 开始书写详细的合同。
郑夫人从外书房回来,过来看似锦。
似锦忙把笔搁在素瓷笔搁上,出去迎接。
郑夫人笑吟吟打量着似锦,见她穿着白银条纱夹衣, 系了条月白绣梅花百褶裙,脸上虽未施粉,只扫了眉, 在唇上涂了玫瑰香膏,却越发显得眉目浓秀容颜娇美,便笑了起来:“如此便好,要不要随姑母去延庆坊逛逛?”
似锦眼睛一亮——延庆坊是京城最热闹繁华的地界,集中了各种各样的铺子,她最爱去逛延庆坊了——接着想到周胤,眼睛的亮光又熄灭了:“爹爹让不让我去呀......”
郑夫人笑了:“放心,有姑母在呢!”
似锦忙道:“还有我母亲那边,也得说一声。”
她已经随着姑母出去逛两日了,再接着出去逛,总是怕周胤和周夫人不同意。
郑夫人道:“交给我吧!”
似锦不愿什么都让姑母出面,自己躲在后面,便道:“我和姑母一起去。”
她命春剑另拿了件翠蓝对襟褙子穿在外面,便随郑夫人去了惠畅堂。
到了惠畅堂,她们才发现惠畅堂热闹得很,原来今日是镇南侯夫人生日,周夫人要带着倩兮和盼兮去镇南侯府,给镇南侯夫人拜寿。
周夫人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明间和倩兮盼兮说话,得知郑夫人和似锦来了,便道:“请姑太太和大姑娘进来吧!”
见姑母和似锦一起进来,倩兮和盼兮忙上前和郑夫人见了礼。
郑夫人和周夫人在明间说话,倩兮和盼兮拉了似锦去西暗间说话。
倩兮拉着似锦的手:“姐姐,谢谢你昨日让人送去的蜜渍艾叶枸杞,我用开水泡着喝,还挺好喝的。”
似锦昨日去地藏庵,秦夫人送了她几罐用槐花蜜渍的艾叶和枸杞,似锦回来后给倩兮和盼兮一人送去了一罐。
“很好喝吗?”似锦眼睛弯成了月亮,“是你婆婆亲手做的!”
她只是借花献佛。
倩兮羞得脸都红了,捂着脸转过身去:“姐姐你真是的——”
盼兮也跟着起哄:“哦,原来是这样啊,我还想着吃完没了怎么办呢,以后可以问二姐姐要了!”
姐妹三人说笑了一会儿,盼兮问似锦:“姐姐,今日镇南侯夫人的生日,你要不要一起去?”
似锦忙摇了摇头:“我想陪姑母,就不去了。”
镇南侯夫人可不是省油的灯,镇南侯府对她来说和龙潭虎穴也差不了多少,她才不去镇南侯府呢!
倩兮拉了拉盼兮:“盼兮,你忘记姐姐和许二姑娘是好友了?”
镇南侯府和安国公府是多年的对家,似锦和许二姑娘交好,自然不愿意去镇南侯府。
盼兮这才明白了过来:“哦,对了,姐姐和许二姑娘好,自然不爱去镇南侯府了。”
似锦不由笑了。
倩兮和盼兮其实说的八九不离十,她对许凤鸣就是有点这意思:凡是对许凤鸣不好的,她就不喜欢;凡是害许凤鸣的,她就恨得要弄死对方;凡是许凤鸣家的仇敌,她就不来往。
这样一想,她可真是有点护短呀!
这时候郑夫人已经和周夫人谈好了:“似锦,出来和你母亲道别。”
似锦脆生生答应了一声,和两个妹妹做了个再会的手势,便出去了。
周夫人今日和卫国公夫人约好了,要在镇南侯府见面说话,谈盼兮的亲事,因此如今心都在盼兮身上,见似锦给她行礼,倒是和蔼得很:“和姑母一起出去,要听姑母的话,不要惹姑母生气。”
似锦答了声“是”,又褔了福,这才随着郑夫人离开了。
临出门,郑夫人拿出了两副眼纱,给了似锦:“咱们今日需要戴这个。”
见似锦大大的杏眼里满是疑惑,她笑了,道:“我在延庆坊有一个生药铺子,咱们今日正好去看看。”
似锦忙又问道:“今日表弟跟咱们一起去吗?”
郑夫人点了点头,道:“他自然是跟着一起去的。”
似锦当即双手合十:“姑母,既然表弟也跟着,那咱们去趟杨柳胡同,好不好?我想见一见乔夙,和他商议一下给我那好朋友看病的事。”
郑夫人神情也凝重起来:“你这个好朋友是——”
昨日在地藏庵,她就听到似锦和乔夙提这个因幼年中毒身子不好的朋友了。
似锦凑到郑夫人耳畔,低声道:“姑母,就是安国公府的许二姑娘。”
郑夫人一听是为了安国公的姑娘求医,当即道:“既如此,我先让郑轶派人送去拜帖,确定乔夙在家,咱们再过去。”
似锦见姑母如此圆融,心中欢喜,拉着郑夫人的手:“谢谢姑母!”
郑夫人笑了:“谁没有朋友啊,关心自己的朋友,有什么不对?”
听郑夫人这么一说,似锦觉得自己对许凤鸣的感情,其实也没那么见不得人,就是好朋友嘛,不瞎想就没事。
郑轶比似锦要小几个月,生得瘦瘦高高,俊秀得很。
他是郑夫人亲手带大的,对继母感情很深,也很孝顺,听了郑夫人的吩咐,当下便命小厮往杨柳胡同乔宅送拜帖去了。
似锦随着郑夫人坐在郑夫人的青锦檀香车里,郑轶骑着马跟车,素心和郑夫人的丫鬟坐在后面的黑漆平头车里,在郑府家人的护送下,出了周府,一路往东而去。
郑夫人先带着似锦和郑轶逛了几家丝绸铺子成衣店,买了不少衣料和成衣,又去逛珠宝店金银楼,自己添了套绿宝石头面,给似锦买了一套蓝宝石头面。
逛完这些,他们又去了专卖文房四宝的书店街,给郑轶买了不少笔墨纸砚。
逛完街,郑夫人这才带了似锦和郑轶去了她名下的生药铺子。
这个生药铺子很大,药品也很全,掌柜还是周胤帮忙寻来的,是京城有名的生药经纪,说起话来简直是舌灿莲花,生意经一套一套的,而且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极是机灵。
郑夫人带着郑轶和似锦,把临街铺子和铺子后的库房作坊都看了一遍,和掌柜以及伙计们都说了话,又看了账本,心中满意,笑道:“今日我在春满园订了席面,午时会送过来,大家好好吃一顿!”
掌柜和伙计们都笑着拱手道谢。
郑夫人一行还没离开,郑轶派到杨柳胡同的小厮就过来了:“乔公子在家候着。”
于是似锦一行人又乘了马车,往杨柳胡同而去。
杨柳胡同的乔宅只是个小小的四合院,房子也有些旧,却收拾得甚是洁净。
似锦一进去就闻到了扑鼻一股药味,定睛一看,却见西边廊下,整整齐齐摆了一排红泥小炉子,上面都咕嘟咕嘟煮着草药,不禁笑了起来,心道:名医就是名医,还未成名,就如此精研医道。
她心里要资助乔夙的想法就更加炽热了。
乔夙正在调配药物,听到小厮禀报,忙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拱手行礼:“见过周姑母。”
又和郑轶似锦彼此见礼。
郑夫人见这小院洁净可喜,院子里的香椿树下摆着白石桌凳,便道:“今日太阳好,咱们就坐在院子里说话吧!”
乔夙虽然有些腼腆,做事却极有条理,不一时伺候的婆子便在白石凳子上铺垫了四个粗蓝布面的坐垫,小厮送了壶药草茶过来。
请郑夫人、似锦和郑轶坐下后,乔夙先用药草茶烫了素瓷茶盏,然后斟了四盏药草茶,一一奉上。
似锦尝了尝药草茶,觉得茶色浅碧,微甜中带着丝药的苦味,还算好喝。
乔夙笑容依旧有些腼腆:“春日易燥,这茶适合春日饮用。”
郑夫人也笑了:“今日我们过来,主要是我们家大姑娘有话要和你说。”
郑轶在一边起哄:“娘,我也要向乔大哥请教学问呢!”
似锦作势在他背上拍了一下:“郑轶,你且排在我后面。
乔夙也笑了,不那么紧张了,道:“周大妹妹先说吧!”
似锦忙取出自己制定的文书,递给了乔夙:“乔大哥,这是我制定的合同文书,你先看看行不行。”
乔夙没想到似锦是认真的,当下接了过来,展开认真地读了起来。
似锦待他看完,这才开口道:“乔大哥,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同意,咱们就立了合同文书,请姑母和郑轶做保人,然后去衙门备案。”
“待衙门批了合同,我就把第一笔银子总共三百两先交给你。以后以三年为期,三年后的三月六,我再交给你三百两银子。你需要每年进京一次给我好友看病,来回路费由我承担。你若是研究出治病解毒的药丸,就由我出资开铺子发卖,得利十分为率,乔大哥你三分,我四分,其余掌柜和伙计三分均分。你看怎么样?”
乔夙这些年来埋头读书和研究草药,根本不懂这些,一时有些懵。
郑轶在一边听了,他是懂这些的,当即点头道:“乔大哥,我表姐没有坑你,这合同很公平,你不信的话,可以请专门的经纪看一看。”
乔夙本来就是个爽快人,而且他当真是爱好医药,却囿于银钱缺少,一直不能畅意,当即慨然道:“我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不要干涉我,我想研究什么就研究什么。”
似锦笑盈盈道:“那是自然,我不会外行干涉内行的。”
她收敛笑意,轻轻道:“其实我最盼望的,便是你能治好我好友的病。”
乔夙认认真真道:“在解毒上我还是有些心得的,只是解毒不像别的,不能只靠什么悬丝诊脉,必须望闻问切,有时甚至还得放血试验,你得和你朋友说好。”
似锦是大家闺秀,她的好友自然也是大家闺秀了,因此乔夙先把话说到了前面,以免似锦以为他可以见不到病人,悬丝诊脉就能解毒。
似锦连连点头:“我明白,我都明白。”
又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这两日内就能把她带来。”
她已经准备好如何去说服许凤鸣了。
乔夙觉得自己和似锦十分之投机:“那我这两日不出门,就在寒舍扫榻以待。”
似锦和乔夙既然谈好了,便都在合同文书上签字摁了手印,又让两个保人郑夫人和郑轶也签字摁了手印,然后让郑府管家和乔夙的亲随一起拿了合同文书去衙门登记。
忙完这些,似锦取出三百两银票,恭而敬之地递给了乔夙:“乔大哥,这是第一笔银子。”
乔夙爽快地接了银票,想到以后可以大胆地钻研草药,而不担心饿死了,他也开心得很。
在回去的马车上,郑夫人揽着似锦,温声问道:“似锦,你觉得乔夙怎么样?”
似锦心事重重,正在思索如何劝说许凤鸣来杨柳胡同乔宅看病,听了郑夫人的话,随口道:“乔夙啊,好得很!”
郑夫人得了似锦这句话,心道:我瞧着乔夙也好得很,性格很是爽朗明快光明磊落,和似锦的光风霁月正是般配,回去我得和哥哥好好聊聊......
作者有话要说:《金-瓶-梅》中,已经提到了做生意要立文书,到官府批合同,另外本文架空,杠精们请不要来抬杠~

☆、第五十一章 相亲(3)

回到周府, 郑轶把郑夫人和似锦送回兰庭, 自己便回外书房西跨院了。
郑夫人今日奔波了一日, 劳心劳力, 很是劳累, 似锦服侍她洗手净面,又陪着她多少用了些点心, 便服侍她睡下了。
回到自己房里, 似锦原本有许多事想做, 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实在是累得很, 索性也睡下了。
睡了半个时辰之后,似锦就起来了。
她匆匆写了一封信,让孙妈妈送去狮子街国公府, 亲手交给康嬷嬷。
傍晚时分, 周夫人带着倩兮和盼兮从镇南侯府回来,倩兮和盼兮回蒹葭院去了,周夫人便倚着靠枕歪在罗汉床上歇息。
王妈妈今日被留下看家, 没跟着出去。
她握着美人拳跪在床沿给周夫人捶腿,口中絮絮道:“......姑太太带着大姑娘去外面逛了整整一日,回来的时候,马车停在兰庭门口, 婆子们大包小包往下搬运东西,不知道给大姑娘买了多少......”
“都是侄女,为何只给大姑娘买?二姑娘三姑娘那边为何不表示表示?一个做姑母的, 偏心到这个地步......”
周夫人正昏昏欲睡,被王妈妈吵得睡不安稳,道:“银子是姑太太的,她爱怎么花怎么花,你管人家作甚?还有,人家搬运回来那么多,你怎么就肯定都是给大姑娘买的?再说了,倩兮和盼兮又没跟着一起去,没给她俩买有什么不对?”
王妈妈被怼得哑口无言,嘟嘟囔囔道:“我只是为二姑娘和三姑娘打抱不平......”
周夫人闭上眼睛:“你啊,这叫挑拨离间,以后心放大一点,别老把眼睛盯着别人,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王妈妈被周夫人一顶“挑拨离间”的大帽子扣下来,不敢再多说了,终于闭上了嘴。
早朝奏事完毕之后,御史、鸿胪寺先后出班,上奏早朝期间官员失仪情况。
到了这时候,早朝流程也就快要结束了。
周胤抬眼看了一眼立在前方的皇太子林岐,心道:太子殿下到底有本事,陛下居然真的道歉,而且把他给请回来了,只是不知延寿宫的苏太后和在庆王府闭门“养病”的庆王心里怎么想,怕是要被活活气死了。
这时鸿胪寺官员唱奏事毕,鸣鞭驾兴,众官员静待圣驾退了,再各回衙门莅事。
周胤抬头看去,却见兵部尚书华永春随着圣驾去了,便知洪武帝要安排皇太子跟着华永春去兵部,熟悉兵部事宜,心里暗自点头,随着众官员一起散了。
兵部尚书华永春,出自镇南侯一脉,对林岐自然没那么客气,表面上的尊重还是有的,却也仅仅只是表面上的尊重罢了,到了兵部,就把林岐给晾在了那里。
林岐从来不把这个当回事,华永春晾着他,正好他也不用华永春带着,自己带着李越和李青两个小太监,把兵部的武选、职方、车驾和武库四司全给转了一遍,每到一处,该问就问,该说就说,很快就和那些主事员外郎和各级小吏打成一片,约好了晚上一起去春满园吃酒。
林岐有一个本事,就是不管男女老少,和他初一接触,就会喜欢他;接触久了,就会佩服他。
初接触时,大家会在臆想中当了他爹娘,想照顾他爱惜他。
接触久了,大家就会打心眼里佩服他,喜欢他,暗自感叹:这么好的孩子,为何不是我家的?
因此等华永春回过神来时,林岐已经在兵部结交了一群好兄弟好哥们,虽然这些好兄弟好哥们心里都想当林岐的哥,当林岐的爹娘。
不过两日时间,林岐就在兵部收获了一大批追随者,也弄清了华永春的软肋,命人加紧时间调查去了。
林岐与兵部众官吏一起吃酒的事,很快就被洪武帝知道了。
洪武帝私下里和周胤吐槽:“岐儿这孩子,活脱脱像咱们大周朝的太-祖皇帝。”
大周朝的太-祖皇帝林贞,原是前朝低等军官出身,却极富人格魅力,在乱世之中脱颖而出,聚集天下英豪,最终夺得天下,成了大周朝的开国皇帝。
周胤也早有这个感觉,只是不敢说,如今听洪武帝自己提起,当下故意道:“陛下为何这样说?”
洪武帝和周胤最是投缘,很宠信周胤,这些话和别人没法说,只能在周胤这里说说了:“岐儿从小就喜欢别人夸他,不管是夸他聪明,还是夸他好看,亦或是夸他身姿轻捷,甚至夸他声音好听,他都开心得很,然后浑身都是干劲儿,这随了太-祖皇帝。”
周胤点了点头,道:“太-祖皇帝的确很在意别人的夸赞,这是太-祖皇帝奋发有为匡时救世的一个动力。”
洪武帝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接着道:“岐儿有一个特殊的能力,也和太-祖皇帝一样,他似乎天生有一种亲和力,不管是什么阶层,什么年龄,他都能很快和对方成为朋友,并且让对方牢牢追随他,把他当大哥。”
周胤心道:陛下您错了,许多人积聚在皇太子周围,并不是把他当兄弟,而是想当他大哥,想当他爹。
比如我,我就想当皇太子的爹,若他是我儿子,我定全力培养他,而不是来搞什么狗屁制衡浪费时间、人力和物力。
洪武帝又道:“岐儿虽然聪明,读书却并不专精,往往浅尝辄止,可是他却有一个优点,他看人很准,能够很轻易就看透对方的优缺点,并善加利用,而且给予对方极大的信任。这也随了太-祖皇帝。”
洪武帝感叹道:“朕疑心太重,做不到像岐儿这样。”
周胤沉吟了一下,道:“皇太子在格局方面,确实随了太-祖皇帝;陛下是守成天子,能做到如今这样政通人和天下和乐,已经是可以载入史册的明君了。”
洪武帝瞅了周胤一眼,笑了起来,道:“岐儿还有一点,就是待人大方,而且很会投其所好,小的方面,他能够投追随者所好;大的方面,他能投天下百姓所好,在这方面,朕比不上他。”
周胤微笑:“陛下太谦逊了。”
又道:“太-祖皇帝出身草民,他知道百姓的需求,自古以来,所谓‘以民为本’,谁不知道?可是能做到的君主实在是太少了。当年太-祖皇帝带兵起事,第一个口号便是‘分田地,均贫富’,正因为这个口号,才使天下百姓聚拢在太-祖皇帝身边,最终为太-祖皇帝打下江山。”
他深吸一口气,慨然道:“陛下,大周朝立国百年,承平日久,如今田地逐渐集中,贫富日益分化,若不及时匡正,必会酿成大乱啊!”
这是周胤私下里和林岐讨论的结果,他们决定先私下里向洪武帝进谏,逐渐给洪武帝灌输必须改革土地制度和税务制度的想法,待时机成熟,再从上而下进行根本性的革新。
洪武帝不爱听这些,很快转移了话题:“子承,岐儿前些时候去你府上读书,有没有要走你什么宝贝?”
每次林岐来他这里一趟,就要弄走一批他的宝贝。
周胤笑了:“臣的那些古玩字画,海内孤本,殿下似乎都没什么兴趣,还送了臣一座殿下亲手做的嵩山沙盘。”
洪武帝一听,颇感兴趣:“嵩山沙盘?给朕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皇太子今日就要离开兵部了,兵部众官吏凑了份子,一起到城南有名的专做红烧大肠的酒肆吃酒。
林岐开开心心吃了酒,回到东宫就睡下了。
他睡得正香,洪武帝却派大太监何琛宣他去御书房。
林岐迷迷糊糊被李越扶了起来,半盏浓茶饮下,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穿好衣服往御书房去了。
洪武帝见林岐眼皮浮肿,睡得小脸白里透红,身上还有酒气,就知他是吃醉了睡下,被临时叫醒的,当下就很不高兴,又问了跟随林岐的太监李越,知道林岐是跟兵部那些人吃醉了酒,便斥责道:“岐儿,你才十六岁,跟着人吃什么酒?虽然不是小姑娘,也不安全,也得防着人,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