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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在以往,女君自然不必在意占理不占理,她就是天理,眼下她接连失宠,不得不夹起尾巴,以待时机。
小郡主又闹了一会儿,没闹出个结果,气冲冲地回院子了。
南宫璃进了屋:“母亲。”
女君疲倦地说道:“你坐吧。”
南宫璃坐下了。
母子二人各怀心事,谁也没说话。
屋内烛光幽幽,气氛有些沉重。
忽然,南宫璃低低地开口了:“父亲醒了。”
“他醒了?”女君惊讶。
这就是同住一座府邸的好处,但凡有个风吹草动,怎么也瞒不住。
“不好,你父亲醒了,他看见那孩子,又会…”女君话到一半,忽然打住。
南宫璃自嘲地说道:“又会受刺激,想起从前的事吗?我方才在屋子里想了许久,同样是父亲的儿子,为何父亲的心里从来都没想着我。母亲,我是父亲的孩子吗?”
女君的素手握紧了。
第286章 梦见真相(二更)
女君松开了手,深吸一口气道:“你当然是你父亲的孩子,只是你父亲你当年走得急,对那孩子心怀愧疚,才会一直一直地记着他,而你在父亲身边长大,能给你的你父亲都给了,他没有遗憾,自然不存在太强烈的牵挂。”
南宫璃似是不信:“是这样吗?为何近日我总觉得…”
女君打断他的话:“你不要胡思乱想,十指伸出尚有长短,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到底手心的肉更厚,怪只怪你父亲厚此薄彼。”
南宫璃沉默。
女君拍拍他的手:“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开始乱想?”
“我也说不上来,明明早先不这样,突然就…”南宫璃摇了摇头,“罢了,我不该如此怀疑母亲,请母亲恕罪。”
女君温柔地笑了笑,抚摸着他脸颊道:“你是我儿子,我怎么会怪你?大敌当前,你我合该齐心协力,把眼前的难关度过才是。”
南宫璃愧疚道:“母亲所言极是。”
女君道:“关于你的身世,你不必怀疑。”
南宫璃担忧道:“可父亲他如今住在燕九朝的身边,他一定很快会知道自己是谁,届时他…”
女君冷冷一笑:“他知道又如何?知道就可以不要我们母子吗?燕九朝是他儿子,你也是,他纵然不认我,也不会不要自己的亲骨肉的。”
不知是不是南宫璃的错觉,母亲说这话时神色似乎有点不大对,可也只是一瞬,女君便微微地笑了:“时辰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息,养好精神,才能好好对付那几个不要命的家伙。”
南宫璃站起身来,行了一礼:“儿臣告退。”
女君点点头。
南宫璃转身出了屋子,人都跨出门槛了,身后的女君突然叫住他:“璃儿。”
“怎么了,母亲?”南宫璃转过身来。
女君的睫羽颤了颤,温声道:“没什么,你妹妹那边,你替我多照看一二,对于你父亲的事,最不能接受的人就是她了,我担心她人小不懂事,又找上门去闹,她不是那伙人的对手。”
母亲要和自己说的是这个吗?
为何他觉得…
南宫璃敛起思绪,顺从地点点头:“我明白,我会看紧她的。”
“去吧。”女君含笑说。
南宫璃退下了。
他去了妹妹的院子。
女君望着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露出了疲倦的表情。
女君许久不做梦了,然而这一夜,她一入睡便陷入了梦魇。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原本南宫璃问起了自己的身世,女君以为自己会梦见那个孩子,哪知她梦见的却是驸马第一次在南诏醒来的事。
年轻的驸马,玉树临风,俊美比人。
女君活了十几年从未见过比他更好看的男人。
从见他的第一眼,女君就知道自己这辈子再也离不开这个男人。
她千方百计地得到了他。
可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却是冷冰冰地质问她:“你究竟看上我什么?”
她戏谑地说:“看上你的脸了,怎么?不行啊?”
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她万万没料到驸马竟然当真了,他抓起枕边的簪子,朝自己那张完美无瑕的脸毫不留情地划了下去!
如果她说她看上的是他的心,他是不是就要当场把自己的心给挖出来?
女君一个激灵,自床头坐了起来。
她惊魂未定地喘着气。
衣衫被冷汗湿透了,褥子也黏糊糊的。
她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珠。
值夜的女使听见动静,掌灯走了过来:“殿下,您醒了?您没事吧?”
女君的胸口像是堵了一块儿巨大的石头,她难受地揉了揉,说:“给我倒杯水。”
“是。”女使将油灯放在桌上,倒了一杯热茶,挑开帐幔递给女君。
女君伸手去接,却手一抖,茶杯跌在了脚踏上,茶水溅湿了女君的衣裳。
这是女君的错,女使却不敢将胆子撂给她,扑通跪下道:“殿下恕罪!”
“驸马呢?”女君颤声问。
女使答道:“驸马在紫薇阁。”
女君愣了一下。
是的了,驸马搬去紫薇阁了,住在燕九朝身边了。
他被人抢走了。
嫉妒不甘如潮汐一般涌来。
女君放在褥子上的手,一点一点地拽紧了。
紫薇阁,驸马与燕九朝、俞婉以及三个小黑蛋刚用过了晚膳,因驸马醒得晚,晚膳也摆得晚。
这是驸马…如今该称呼燕王了。
这是燕王头一次与几个小辈一道用膳,三个小家伙吃得很香,不挑食,也不发脾气,俞婉往他们碗里夹什么,他们就吃什么。
遇上不爱吃的,会不经意间皱皱眉头,但还是一点不剩地吃进去。
燕王虽不记得从前的事了,但看着他们,他仿佛就知道了燕九朝幼年时的样子。
小宝最像燕九朝,不论模样还是性子,当然这些燕王并不知,是俞婉通过万叔的描述,猜出燕九朝小时候就是小宝这样的。
特能作。
还爱撒娇。
又有点蠢。
比力气比不过大宝,比软萌比不过二宝,比粘人当然他最厉害了。
这不,吃过饭,大宝、二宝都让茯苓带下去洗澡了,小宝却挂在俞婉的身上不肯下来。
“小宝头痛痛,小宝还没好,咳咳咳!”
他一边撒娇,还一边假惺惺地咳嗽。
俞婉看着他,唔了一声:“还没好啊,那就得喝药哦。”
“…”小宝乖乖地下来了。
俞婉笑着去收桌子,此番入府,只带了一个厨子与两个丫鬟,忙不过来时俞婉也会搭把手。
小宝见没人理他了,心塞塞地耷拉下了小脑袋。
“到爷爷这里来。”燕王冲小宝招手。
小宝不认生,何况早先离家出走时就见过一次了,他们也算患难之交了。
小宝屁颠屁颠地走了过去,望着他脸上的面具道:“你为什么戴着这个?”
他与二宝才说话不过一月,但都已经能讲很长的句子了。
“为什么小宝没有?”小宝指了指自己的脸说。
“你想要?”燕王问。
燕王抬手去摘自己脸上的面具,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段记忆:是幼年南宫璃,他问了同样的问题,也想要他的面具,他把面具摘给了他,却当场把幼年南宫璃吓哭了。
幼年南宫璃哭得不想靠近他。
他如今,是能坦荡面对这突然浮现的一段记忆了,可当年的他,被亲儿子如此害怕与嫌弃,心里多少也有些难受的吧。
燕王不想吓到小宝,也不想自己再难受一次,他把手放了下来,对小宝说:“小宝喜欢的话,明早爷爷去给你买一个。”
小宝摇摇头:“我就要你这个。”
燕王叹道:“可是爷爷长得很丑,摘了面具,会吓到小宝。”
小宝瞪大眼,一副“怎么可能”的表情?
燕王饶是上了年纪,也饶是只露出一双眼睛以及一截光洁的下巴,也称得上是倾城之色。
小宝不懂什么倾城不倾城的,却也知道这个人长得好好看哩。
“小宝胆子最大了!”小宝拍拍小胸脯说。
孩子就是如此,越不给他瞧,他越是想瞧。
小宝好奇地盯着燕王的面具,左看右看,恨不得给看出一个洞来。
燕王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面具给摘了。
小宝看见了那道横跨他左脸的疤,小宝的眸子睁大了。
燕王的心底闪过一丝慌乱。
不该摘的。
还是吓到孩子了。
就在燕王手忙脚乱要将面具戴回去时,小宝却忽然伸出小手手,摸上了他脸上的疤痕:“是不是好痛痛?”
小手软乎乎的,刚洗了手,手心有些凉。
燕王却感觉自己的心尖在发烫。
小宝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害怕与嫌弃。
小宝搬来小凳凳,踩在凳子上,踮起脚尖,对着他的脸,轻轻地呼呼了起来:“呼呼就不痛了。”
第287章 一家团聚,气煞女君
这一夜,燕王与燕九朝、俞婉谈了许久,有些话燕九朝不方便说,便由俞婉来说。
只是燕九朝从小到大吃的苦,又哪里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药效发作,燕王昏睡过去了。
他怀中抱着早已呼呼大睡的小宝。
小宝真是像极了燕九朝。
抱着他,就仿佛抱着当年的琮儿。
只不过他身边,没有梓君了。
却说小宝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不在爹娘屋,而在新爷爷的屋,他瞬间不高兴了。
俞婉过来得早。
他与俞婉使性子,背过小身子不理她,眼圈还红红的,别提多委屈了。
俞婉将他抱进怀里:“怎么了,爷爷这么疼小宝,小宝不高兴吗?”
小宝哼唧道:“为什么大宝二宝可以和娘睡,小宝不能和娘睡?”
饶是知道这孩子说话进步大,可一口气问了这么长的两句话,还是让俞婉惊了一把。
俞婉欣喜地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我儿子真聪明,都能说这么多话了。”
“别转移话题。”小宝严肃地说。
俞婉让他逗乐了,还知道转移话题呢,也不知是和谁学的。
俞婉忍俊不禁地说道:“爷爷是喜欢小宝才让小宝和爷爷一起睡的呀,你看爷爷都没叫大宝二宝。”
小宝就道:“爷爷不喜欢他们呀?”
俞婉道:“当然也喜欢呀。”
小宝皱着眉头想了想:“那就是最喜欢小宝?”
这小子还学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他如今正是讨喜的年纪,又刚开口说话,嘴里蹦出什么新鲜词儿都能让俞婉欢喜得不得了,俞婉很是乐呵了一阵,方忍住笑意道:“是是是,最喜欢你了。”
小宝这才好受些了,挺起小胸脯,鼻子一哼,神气地说道:“我就知道!”
俞婉忽然扶额,这似曾相识的小语气…
平心而论,三个小黑蛋都是燕王的亲孙子,燕王个个都喜欢,只是小宝最肖像燕九朝,燕王会下意识地在他身上寻找幼年燕九朝的影子。
“爷爷早年吃了苦。”没了梓君,可能晚年也很苦,俞婉摸摸儿子的小脑袋,“对爷爷好一点。”
小宝并不知大人间的恩恩怨怨,小宝有好多好多的爷爷,莲花村哪儿哪儿都是爷爷,但这个新爷爷是他老子的爹,所以他隐隐约约能明白这个爷爷是与众不同的。
与众不同的爷爷最喜欢他,他是最受欢迎的宝宝!
小宝很开心地去抱燕王的大腿了!
厨子是赫连府带来的,与燕九朝一行人相处这么久,早已了解几人的喜好,便按照他们的口味做了一顿丰盛的早膳,有新熬煮的甜豆浆、桂花馒头、羊肉卤面、茶水蛋,并几样精致可口的小菜。
比起女君府动辄百十道菜肴,这样一桌早膳可谓寒酸了,可桌上坐着他最疼爱的儿子、最体贴贤惠的儿媳、最可爱的宝贝孙子,燕王感觉每一口下去,都能尝到幸福的滋味。
小黑蛋们呼啦啦地吃着面条,吃得满脸都是。
“瞧你们吃得,快擦擦。”俞婉拿过了巾子。
大宝、二宝把小脸递过来,让娘亲给擦擦。
小宝也要把小脸蛋递过来,想了想,转过头,凑到燕王跟前:“爷爷,擦。”
燕王眉间一暖,心口都化了。
一家人用过早膳,女君的院子来人了。
来的是个五十上下的嬷嬷,姓徐。
紫苏禀报了俞婉,俞婉去紫薇阁的大堂见了这位徐嬷嬷。
徐嬷嬷是女君身边的得力心腹,管着府上大大小小诸多事宜,地位十分超然,自然,心气儿也就高了。
她压根儿没拿正眼瞧俞婉,颐指气使地说:“殿下听闻驸马醒了,特地召驸马觐见。”
她若好好说,兴许俞婉还为她通传一二,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俞婉肯给她做脸才怪了。
俞婉淡淡地勾了勾唇角道:“紫薇阁没有驸马,只有燕王,她想求见燕王殿下,就乖乖地到紫薇阁来,至于我父王见不见她,就看她的造化了。”
徐嬷嬷怒斥道:“这里是南诏!燕王是南诏驸马!”
俞婉漫不经心地说道:“那是你们自己封的,我们大周皇帝可没同意,他不同意,这门亲事就不作数!再说了,你们南诏女君尚的不是白萼族的族长之子吗?我父王又不是!”
一席话怼得徐嬷嬷哑口无言。
徐嬷嬷是带了下人过来的,她见俞婉不给她脸,就要招呼下人往里冲。
茯苓一个健步迈过来,虎背熊腰的身子瞬间将半开的院门的堵死了。
连只手都伸不进去的众下人:“…”
徐嬷嬷无奈回禀了女君。
她倒是没夸大其词,可俞婉的原话已经够字字诛心了。
女君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不巧,小郡主也在,她腾的站了起来,怒不可遏地说道:“那个乡巴佬好大的胆子!竟敢这么忤逆我母亲!我看她是不想活了!不行!我得教训她!我把大哥的死士要来!狠狠地揍她一顿!”
她指的是修罗。
女君却蹙了蹙眉,道:“行了,别闹了,回你的院子去。”
小郡主跺脚:“母亲!”
女君淡淡地朝她看过来:“让你练的字都练完了?”
小郡主低下头:“没有。”
“那还愣着做什么?”女君严厉地说道。
“我…”小郡主张了张嘴。
女君打断她:“你父亲的事我自有分寸,不必你来瞎操心,你顾好你自己,别给我添乱就成。”
话说到这份儿上,小郡主不敢再拗着脾气,屈膝行了一礼,在下人的簇拥下回自己闺房了。
驸马已醒,女君无论如何都得见他一面。
那丫头不过是狗仗人势,以为是王公公亲自送进府的,便能凌驾到她这个女主人的头上,她也不想想她才是国君最心爱的女儿,国君是给大周朝面子才给他们做了脸,真是拿了鸡毛当令箭!
回头她挽回了驸马,再来好生收拾这丫头!
女君换了身优雅端庄的衣裳,前往紫薇阁。
她才不像上官艳那种妖艳贱货,总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唯恐天下人不知她是个妖精,她这样的真命凰女,自然要大气得体。
女君去了紫薇阁。
茯苓守在门口,一手拦住她:“慢着,你是谁?报上名来。”
徐嬷嬷怒道:“大胆!这是女君殿下!还不快让开!”
茯苓道:“我家夫人说了,没有她的允许,一只蚊子也不能放进来。”
徐嬷嬷抬手就要掌掴茯苓。
“徐嬷嬷!”女君沉沉地喝止了她。
女君倨傲地看向茯苓道:“那你去通传你家夫人,就说女君来了。”
“你们等着。”茯苓嘭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在自家府邸,吃了一个奴才的闭门羹。
徐嬷嬷都替女君委屈。
女君面上不显,埋在宽袖中的手却早已紧紧拽成了拳头。
一会儿后,院门嘎吱一声开了。
茯苓探出一颗脑袋:“进来吧,不过别待太久,王爷要静养。”
那是她丈夫!
她探望自己丈夫,还得让人管束久不久?!
女君一记眼刀子朝茯苓打了过来。
这若是心思玲珑的紫苏,兴许让她的杀气吓得跪了,茯苓慢半拍,半晌没明白她盯着自己干啥。
“不进来?那我关门了。”茯苓说着就要把她们轰出去。
女君气得心口都疼了。
哪里来的蠢奴才,一点不知害怕,弄得她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心里更堵了。
女君铁青着脸进了院子。
太气的缘故没看路,脚在门槛上绊了一下,踉跄好几步蹿进院子,险些没当场摔个狗吃屎。
但这形象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想着让那么多下人看在了眼里,女君又气又尴尬。
更尴尬的是,茯苓还推了她一把:“别踩我家小公子种的草!今早刚尿过的!”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女君瞥了眼自己静心为小郡主修葺的庭院,就见那些价值连城的牡丹已经全给祸祸得只剩叶子了。
一朵牡丹一千金啊!!!
至于茯苓说的小公子种的草,那不就是几根杂草?!!
摘了牡丹种杂草…
女君气得两眼发黑。
等等,这丫头说,今早刚尿过?
小黑蛋们在乡下长大,知道尿尿是很好的肥料哦,所以一大早就来才施肥小草草。
堂堂女君…居然踩了一泡童子尿…
女君膈应得不要不要的。
然而茯苓的表情,分明还嫌她踩坏了。
被嫌的到底该是谁啊!
不该是那泡尿吗?
怎么会有这么气人的一家子啊…
等女君好不容易去书房见到燕王时,眼角的皱纹都被气出来了两条。
女君出发时是日上中天的骄阳,这会子已经快被气成一抹残阳了。
她憔悴地站在燕王面前,眼圈红红的:“驸马。”
燕王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我不是你的驸马。”
女君的心里咯噔一下。
早在来之前,她便猜到驸马若是醒了,燕九朝与俞婉一定会把他的身世告诉他,可她存了一丝侥幸,那就是驸马不要如此地轻信。
她定了定神,尽量不让自己露出异样:“你怎么会这么说?你不是我的驸马,谁是我的驸马?我不管别人和你说了什么,你总得听听我的解释才是。”
燕王问道:“你有什么解释?你瞒着我那么多年,你说我是白萼族的族长之子。”
女君哽咽道:“你当真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记得什么?”燕王道。
看来是没想起来了啊。
女君心下稍安,一脸委屈地说道:“这都是你的主意啊,你为了和我在一起,想尽了一切办法。”
燕王反问道:“包括假死抛弃我的妻子,遗弃我的儿子?”
女君早料到他会这么问,已经想到回答了,她目光真挚地说:“你对此也深深自责过,所以这些年你一直心怀愧疚,但请你相信我,当年你和我是真心相爱,你是自愿与我离开的。”
燕王顿了顿:“那你为何不告诉我真相?”
女君喟叹道:“我不希望你活在愧疚中,在你受伤失忆后,我索性将你的过往瞒下了,何况,我也不是没告诉过你,只是你发病后忘了,久而久之,我也就不说了。”
这番话,听着像是不无道理,甚至处处为燕王考虑。
若非燕王记得她这两次给他强行灌药的事,只怕就让她糊弄过去了。
燕王话锋一转:“朝儿中毒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女君的心里再次咯噔一下。
她没料到驸马会突然问起这一茬。
那个小贱人,这么快就去向他的父王告状了吗?
不过,她笃定他没有证据!
“朝儿中毒了吗?”她故作惊讶地问,“你怀疑是我?天地良心,我与你是夫妻,你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孩子,朝儿只是没养在我身边罢了,若不然,我也会待他视如己出的。”
燕王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
往年驸马助女君收拾过诸多政敌,所有人都道驸马心肠好、为人好,她却从不敢小瞧这个男人。
燕王犀利的眼神几乎要洞穿她的伪装。
她心虚得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燕王却移开了目光,低低一叹:“不是你就好。”
女君暗松一口气。
驸马还是愿意信任她的!
燕王又道:“朝儿中了百里香,需要几味药引,我听说皇后的娘家有一株赤灵芝是不是?”
女君对燕王除了过往之外几乎没有秘密,这种天下人不知道的事情,偏偏驸马一清二楚。
女君僵硬地说道:“…是…是有一株。”
燕王定定地看着她。
女君肉痛地说道:“我…我去给朝儿拿来。”
燕王又道:“还有无字天书的刻印之术,听说就在国师殿。”
他连自己与国师殿有来往的事都知道了…
女君张了张嘴,不知该惊讶驸马的本事,还是该惊讶他的“贪得无厌”。
燕王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他一个字也没说,可他质问的表情,分明在问,不是说要待朝儿视如己出吗?如今他中毒了,你这个做“娘”的,怎么能不尽点心呢?
女君不知自己是怎么离开紫薇阁的。
只依稀记得自己什么都答应了。
答应了要为燕九朝寻来赤灵芝,也答应了要去麻烦国师。
“母亲!”
南宫璃一大早便听说了女君去紫薇阁的事,他忙放下手头的公务赶来。
女君怔怔地坐在椅子上。
“你们都退下!”他神色冰冷地吩咐。
众人鱼贯而出。
偌大的屋子,只剩下母子二人。
南宫璃轻轻地走过去,拍了拍女君的肩膀:“母亲,您怎么了?您方才与父亲说了什么?”
“他知道燕九朝中毒的事了。”
“他质问是不是我干的。”
“我心虚之下,就胡乱答应了他。”
“您答应父亲什么了?”南宫璃蹙眉问。
女君喃喃道:“我答应燕九朝找药引。”
南宫璃不可思议地说道:“母亲!”
女君摆摆手,按了按酸胀的眉心:“我知道,我后悔了,你是没看见你父亲的表情,你若在场,也会与我一样。”
南宫璃自打开始怀疑自己不是驸马亲骨肉后,看待事情的角度便与女君有了不同。
在女君看来,父亲是为她多年的欺瞒恼羞成怒,然而在他眼里,这更像是父亲为达到目的而使用的心计。
南宫璃眸光一冷道:“母亲,父亲在利用您,利用您对他的感情,利用您的愧疚,甚至利用您心虚想补偿的心理。”
女君怒道:“你胡说!”
南宫璃郑重地说道:“儿臣没有胡说!母亲,他不是您的驸马了,他是燕王!是燕九朝的爹!您不可以再去见他了,他会把你利用得骨头都不剩下!”
女君一耳光打了过来!
“我不许你这么诋毁驸马!驸马是我的!他心里有我!他想要我对燕九朝好,我就对燕九朝好!他让我找药引,我就给他找药引!他要什么!我都给他!”
第288章 二更
你的命呢?
也给他吗?
南宫璃没把这话说出口。
他觉得自己母亲疯了,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连尊严都不要了。
“母亲,你会后悔的。”
南宫璃淡淡说完,顶着火辣辣的脸,迈步出了屋子。
女君看着那只打过自己儿子的手,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然而她没了回头路:“我不会后悔…一定不会!”
皇后母家的赤灵芝是老太爷八十大寿时,一位贵客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为他老人家寻来的,他老人家一直视若珍宝,到死也没将它吃掉。
倒是便宜了燕九朝。
女君冒着违抗圣旨的风险,亲自去了一趟外祖家。
女君殿下亲口索要,外祖家没有不给的。
赤灵芝到手后,女君又坐上马车前往国师殿。
国师见到被禁足的女君,十分惊讶,听她张口要无字天书的刻印之术,他惊得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殿下…为何需要刻印之术?殿下是要书写什么密函吗?”国师纳闷地问。
女君道:“我自有我的用处,你不必过问,把东西拿给我就是。”
刻印之术与丹方并称国师殿的镇殿之宝,别说是女君来索要,便是国君亲自开口,也不能轻易地交出去。
国师有些犹豫。
女君斜睨了他一眼,道:“怎么?我如今来找你要个东西都要不到了么?”
国师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去拿!”女君冷声道。
国师张了张嘴,错愕地看了女君一眼,起身回了自己寝殿,将记载着刻印之术的册子拿给了她。
女君拿上册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南宫璃自屏风后走了出来:“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她为了一个男人已经鬼迷心窍了。”
国师转头望向他,蹙了蹙眉:“那是你父亲。”
是不是亲生的还不一定。
当然这话,南宫璃就没与国师说了。
国师道:“那你还让我把真正的刻印之术拿给她?不担心她解了燕九朝的毒,给你留下一个心腹大患吗?”
南宫璃望着女君的背影道:“我就是要母亲看看,她掏心掏肺地为那个男人好,是不是真的就能真的把他打动了。”
“倘若真打动了又如何?”国师问。
南宫璃淡淡一笑:“那不是正好吗?我父亲回到我母亲的身边,继续为她出谋划策,我母亲就不愁登不上帝位。”
从放长线钓大鱼的角度来看,女君这笔买卖做得十分划算,燕九朝是燕王的长子,二人之间有抹不去的血缘,与其将他拒之门外,不如大方地将他接纳过来。
不论燕九朝领不领她的情,只要燕王领了,女君便算是赢了。
只是,他父亲当真有那么容易动心吗?
这是女君府的家事,国师不好置喙,只让南宫璃小心行事,别着了那家人的道。
“我自有分寸。”南宫璃说道。
是夜,女君府便带上赤灵芝与刻印之术去了紫薇阁。
她进紫薇阁时,三个小黑蛋刚祸祸完府里的小花圃,头戴大红花,满身芬芳地回来了!
女君肉痛得心抽抽,却不得不挤出一副温柔的笑容:“大宝、二宝、小宝。”
三个小黑蛋一脸懵圈地看着她。
女君想说,我是你们奶奶,话到唇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她还这么年轻,这么貌美,哪里就有孙子了?!
她还指望再给驸马生个孩子的!
三个小黑蛋面面相看了一眼,哒哒哒地跑掉了!
女君长松一口气,燕九朝倒还罢了,这几个小家伙,她当真不知如何相处呢。
不过驸马似乎很疼他们的样子,回头还是得找机会笼络他们。
三个小黑蛋一口气跑进娘亲的屋子,给娘亲送了小花花,随后三人趴在门板上,从门缝里往外悄咪咪地张望。
燕王正在院子里静坐。
女君走过去,将装有赤灵芝与刻印之术的锦盒递到了他面前:“你看看,是不是朝儿需要的东西?”
燕王打开锦盒,仔细看了看,说:“是赤灵芝与刻印之术,多谢了。”
女君温柔地说道:“你我是夫妻,何须如此客气?”
燕王的神色很冷漠。
他没接话。
女君有些尴尬。
她四下看了看,没话找话说:“紫薇阁还是太小了,不如你先搬回原来的院子,我再朝儿他们找一处更大的院子。”
“不必了。”燕王说,“我本是戴罪之身,这里就很好。”
女君顿了顿,伸出手去握他放在桌上的手。
燕王却淡淡地将手拿开了。
她的胳膊僵在了半空,失望地垂下来:“你还是不信我,是不是?当年的事,你还觉得是我逼迫了你,还在怪我没对你吐露实情。”
燕王没接她的话,而是淡淡地站起身来:“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歇息吧。”
言罢,他拿着锦盒,转身进屋了。
他越是对女君冷漠不已,女君便越是不甘心。
容易到手的东西没什么可珍惜的,驾驭驸马这样的男人,才更符合她女君的身份。
她能天下都唾手可得,就不信一个男人的心,她得不到!
这之后,女君往紫薇阁来得越发勤便了。
她不仅对驸马无微不至,对燕九朝也关怀备至,甚至托爷俩的福,俞婉在女君府的待遇也提升了好几个档次,白吃不住不说,还给发了月钱。
下人们对燕九朝与俞婉的称呼而已改了,不再是燕世子、世子妃,而是大少爷与大少奶奶,南宫璃一下子成了二少爷,小郡主也成了二小姐。
以往府里来了稀罕东西,头一份总送去南宫璃与小郡主的屋里,眼下却全都送往紫薇阁,紫薇阁挑剩的才是兄妹俩的。
小郡主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她气坏了:“母亲太偏心了!我和哥哥才是南宫家的人!父亲和别的女人生的野种!凭什么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
这话,不出半日便传进了俞婉的耳朵里。
俞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捏着帕子哭到女君的跟前:“…呜呜呜,住不下去了,妹妹骂相公是野种…”
当夜,小郡主被禁了足。
这件事自然瞒不过南宫璃的耳目。
南宫璃去探望妹妹时,小郡主已经哭成了泪人。
尽管不是亲生的,但也好歹是自己疼了多年的妹妹,南宫璃看着不免有些心疼。
小郡主扑进他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哥哥你快把那几个讨厌鬼赶出去!我不要他们住府里了…我恨死他们了…母亲为了他们罚我…母亲太过分了…”
饶是南宫璃早猜到女君会有所偏心,却也没料到会如此委屈自己的一双儿女,仔细想想,也并非无迹可寻,母亲这些年来为父亲做过的疯狂之事还少吗?
从前也事事以父亲为先,只不过没人与他们分享父亲的宠爱,他们也就并不觉得委屈罢了。
南宫璃拍拍妹妹的脊背,神色一冷道:“你放心,哥哥会把他们赶出去的。”
他这些日子可不是白忍的,他早已在暗中谋划,只差一个翻脸的契机而已。
他没想到契机来得之快。
他安抚好妹妹,走出白云阁时,恰巧碰上一个采买的小厮。
小厮手中拿着几串亮晶晶的糖葫芦。
“郡王!”小厮给南宫璃行了一礼。
南宫璃看了看他手中的糖葫芦,问道:“给谁买的?”
小厮答道:“回郡王的话,是给紫薇阁的小公子买的,女君殿下听闻他们喜欢那家老字号的糖葫芦,特地让小的去了一趟。”
南宫璃见他手上拿了许多串,眼神一闪道:“先送几串到我的院子。”
“啊,郡王…也吃这个?”小厮愣了愣,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忙低头道,“是!小的这就送去!”
去紫薇阁本也会路过南宫璃的院子,多走两步院子的事。
小厮与南宫璃一道回了院子。
“放到桌上。”南宫璃说。
小厮放了几串糖葫芦在桌上的盘子里。
南宫璃趁其不备,自抽屉拿出一瓶毒液,滴在了余下几串糖葫芦上。
他手快,小厮没察觉到他的动作,拿着被下过药的糖葫芦离开了。
第289章 国君上门,宠孙狂魔
适才匆忙,南宫璃没功夫细细挑选毒药,只随手拿了一瓶用砒霜调制的毒药,但用来算计人够了,砒霜药效强烈,便是高手喝下去也难以挽救,更别说几个不足三岁的小鬼头。
南宫璃得意地勾了勾唇角。
正思量间,一名黑衣人自房梁上跃了下来,拱手行了一礼:“郡王!”
他方才就在屋内,小厮进得着急,无从躲藏,才跃上了房梁。
南宫璃早在进屋的一霎便感知到他的存在,眼下见他跳下来倒也不算太意外。
黑衣人是南宫璃的心腹,专为南宫璃打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便是女君都不知晓有他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
黑衣人望了望小厮离去的方向,揣测道:“郡王是想给那几个孩子下毒吗?他们身边有一名神医,赫连家的千金也懂岐黄之术,万一给发现了…”
南宫璃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发现了又怎样?人是女君派去的,东西是女君让买的,他们还能怀疑到本郡王的头上不成?就算知道本郡王曾接触过那些东西,可本郡王是女君的儿子,女君还想把自己摘干净?”
黑衣人道:“郡王的意思是…让他们对女君殿下起疑?”
南宫璃讥讽道:“我母亲掏心掏肺地对那群人,结果换来他们一番猜忌,你猜我母亲会不会对他们寒心?”
黑衣人又道:“倘若没发现,真给那几个孩子吃了呢?”
南宫璃把玩着手里的药瓶道:“孩子死了,我母亲岂不是更百口莫辩了?中间隔着三条人命,他们想不决裂都不行!”
黑衣人一想是这么个理,点了点头,却想到什么,又纳闷道:“那万一…进了别人的肚子呢?”
南宫璃笑了:“别人?紫薇阁哪个人不是他们自己人?便是死那五大三粗的丫鬟,也够他们心疼许久的,他们难道就不会想,这东西原本是要喂进几个孩子嘴里的?只是阴差阳错让旁人给吃掉了,如此一来,不还是会怀疑我母亲、与我母亲决裂吗?”
“所以,不论事态如何发展,女君殿下都注定会与他们反目成仇,殿下实在高明,属下佩服!”黑衣人由衷地说。
南宫璃不是个会被三两句奉承话弄得不知东西南北的人,他淡淡地摆了摆手,道:“行了,这些话就不必说了,你这么晚来找我,可是地牢出事了?”
“的确是出点事,不过…”黑衣人言及此处,神秘一笑,“并不是坏事。”
“哦?”
“请殿下随我来。”
南宫璃与黑衣人一道去了女君府的地牢。
女君府的地牢原是用来关押府里犯了罪的下人,随着威信与权势的双双建立,不规矩的下人都被赶了,留下的都是老老实实办事的,这座地牢也就闲置下来了。
南宫璃自打鬼族归来后,将这座地牢据为己有。
牢中关押的并不是犯人,而是自鬼族禁地带回的死士。
死士本就源于鬼族,只有鬼族的死士才是天底下最强大的死士,然而南宫璃并不满足于此。
他盗走了鬼族炼制修罗的秘笈,又取了修罗的毒血,在这座暗无天日的地牢中培养着新一任的修罗。
走火入魔的死士足足百八十个,真正活下来的不足五人,而五人中,又有两个已经武功尽废,余下的三个则要惊喜多了。
南宫璃望着被绑在铁柱上不停发狂的死士,眯了眯眼道:“快了,是吗?”
黑衣人抱拳道:“是的,郡王,他们已经进入半修罗的境界,再过十天半个月,就能成为真正的修罗。”
南宫璃微微地勾起唇角:“果然啊,有了修罗血就是不一样。”
三个强大的修罗,想想都让人兴奋不已,如今的修罗并不是不好,只是太不容易操控,还总得自己去哄,这三个却是从一开始就被孟蛊老下了蛊。
他们将毫无保留地服从他。
第一任修罗若是乖乖听话,自己便留着他。
若不然,他就让他们三个把他杀了!
黑衣人激动地说道:“他们不仅用了修罗血,还服食了国师殿最顶级的丹药,他们将比第一任修罗更加强大!”
南宫璃总算露出了一副满意的笑容:“做得不错。”
母亲很快就要与紫薇阁决裂了,而新的修罗也即将到手了,那伙人的好日子到头了。
母亲您可别怪我,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您的千秋大业。
就在南宫璃为自己的谋划沾沾自喜时,殊不知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莅临了府邸。
国君是晚饭过后才决定来探望几个小家伙的。
他早就想来了,但一则,公务繁忙;二则,也担心自己上门有些唐突。
毕竟是女君府,他说是来看女儿的,未免太给一个反省中的女儿长脸了;若说是来看几个小家伙的,他与人非亲非故的,若非说有哪层关系,那便是他女儿把小家伙的“爷爷”给抢了。
怎么看都不大适合登门造访啊。
可国君在御书房踱来踱去,心中挂念得紧。
王內侍是人精,瞧出国君的犹心思了,忙与国君道:“陛下,奴才听说驸马醒了,您看…要不要去女君府审问驸马?驸马病得重,不宜舟车劳顿,还是得劳烦您亲自走一趟,把当年的真相给尽数审问明白了。”
是啊,他能去审问驸马啊!
国君从善如流地应下了。
是夜,国君便带着王內侍坐上了前往女君府的马车。
国君还记得几个小家伙爱吃那家老字号的浮元子,特地绕远路买了三小盅。
女君府的人不敢拦住国君。
国君是来查案的,便没让叫人知会女君府的人,由着王內侍带路,一路去了紫薇阁。
当国君揣着热乎乎的浮元子抵达紫薇阁时,正巧碰上了来给小黑蛋们送糖葫芦的小厮。
小厮已经把糖葫芦交到了三位小公子手中,正要去向女君复命,哪知一转头,碰上了一袭锦服的国君陛下。
他吓得扑通跪下了:“陛陛陛陛陛…陛下!”
国君懒得理他,大步流星地从他面前走过去了。
小厮冷汗都出来了。
陛下怎么来了?还有点儿风声都没有!
国君迫不及待要见几个小家伙,忙加快了步子,果然就看见几个坐在门槛上的小黑蛋。
小黑蛋们抓着亮晶晶的糖葫芦,张开小嘴,露出一口小白牙,正要吭哧吭哧往下啃。
“大宝,二宝,小宝!”
国君和颜悦色地走过来了。
他依旧没分清哪个是哪个,不过三人都在,全都叫了终归是没错了。
三人齐刷刷地抬起头来,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国君这样的身份已经不自己拿东西了,但因是送给几个小家伙的,他愣是亲自拎了一路。
他打开热乎乎的食盒,端出三小盅香喷喷的浮元子:“看看给你们带了什么?”
浮元子的味道好不好倒是其次,装浮元子的小盅做得真真是精致,有飞鹤,有白虎,还有龟龟。
三个小黑蛋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了。
小宝:“哇!”
二宝:“哇哇!”
大宝:哇哇哇!
三个小黑蛋不大想要糖葫芦了,但就这么扔了也不行,三人想了想,齐刷刷地把手里的糖葫芦递了过去。
这是要用他们的糖葫芦交换国君的浮元子了。
娘亲说过,这叫礼尚往来。
国君不想夺人所好,何况他年纪大了,也不爱吃甜啊。
但三个小黑蛋坚决要做懂礼数的好宝宝,国君不要糖葫芦,他们就不吃浮元子。
三人巴巴儿地望着浮元子,吸溜~
怎么会有这么懂事可爱的孩子啊?国君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大大方方地收下了他们的糖葫芦。
三人这才抱过“形态各异”的浮元子,用勺子舀着,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他们吃,国君也吃。
王內侍忙道:“陛下,让小的先尝尝吧。”
皇帝吃东西,总得有人先试毒,这是规矩。
国君却瞪了他一眼:“怎么?你是怀疑这糖葫芦有猫腻吗?真看你是宫里待久了,变得疑神疑鬼的,这东西怎么可能会有毒?”
国君一口咬下去——
眸子一瞪,腿一蹬!
真的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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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如此下场(二更)
那砒霜提纯过,药效快,几乎一下肚便国君有了不适。
国君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他做皇子时可不像女君这般幸运,是他唯一养在身边的骨肉,他乃元后嫡出,上头皇贵妃所出的大皇子,下头有继后所出的五皇子,还有大大小小许多兄弟,谁都眼热太子之位,他占尽正统,他是最大的靶子,偏又没了皇后与母族的庇佑,他所遭受的算计不必燕九朝遭受的少。
当然他比燕九朝幸运的是,他有个罩得住自己的父君。
有惊无险过许多次,人没出大事,倒是长了一身本事。
国君感受到异样的一霎,赶忙吩咐王內侍:“皂胰子!”
王內侍也察觉到了不妥,忙不迭地去小厨房拿了皂胰子水来。
国君用皂胰子催吐,吐出了体内的毒物。
然而还是有部分吸收进去了,国君面色发紫、印堂发黑,无力地瘫软在了地上。
三个小黑蛋一脸错愕地去叫俞婉。
俞婉一把脉便知是中了砒霜。
砒霜这种毒在乡下也有,不过都是用来做耗子药的,一小勺粉末下去,能毒死一个村的耗子。
国君中的砒霜还不是普通的砒霜,它提纯过,毒性无限接近鹤顶红,不是国君吐得及时,只怕已经一命呜呼了。
可饶是如此,他体内的余毒却也不是那么容易清楚的。
俞婉让茯苓将国君抱进厢房。
王內侍本打算去叫侍卫来抬国君,就见一个虎背熊腰的丫鬟将国君轻轻松松地抱了进去。
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的王內侍:“…”
俞婉先施针护住了国君的心脉,又让紫苏去将老崔头叫了过来。
“我这一天天的,还能不能有个消停了!”
又要给燕九朝压制毒性,又要给赫连北冥治愈伤情,好不容易来女君府了,还得配合驸马装病,他一个头两个大,好容易有了点儿自个儿的清闲,又被捞来给国君解毒。
“你们南诏的御医都死绝了吗?!”
老崔头炸毛坏了。
老崔头继续给国君催吐。
国君连胆汁都险些吐出来。
国君登基多年,早忘记当初让人算计的感觉,这会子却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满脑子都是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惶恐。
他是真没料到自己都这把岁数了,还会遭遇这种飞来横祸。
老崔头下手重,一是,不重不足保命;二也是他都要睡了,突然被人吵了瞌睡,心里很毛躁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