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婉顿了顿:“恕我直言,就算他真与谭氏有过夫妻之实,可谭氏没几日便嫁入了赫连家,她与赫连大将军也做了真正的夫妻,男子怎么能断定赫连笙一定是他的孩子,而不是赫连北冥的?”
“这就是问题所在。”董仙儿看向俞婉道,“谭氏亲口承认与赫连北冥行房后都会喝上一碗避子汤,所以孩子不可能是赫连北冥的。”
俞婉疑惑道:“谭氏没说自己为何这么做?”
董仙儿望向庵堂道:“她说了,说自己从未爱慕过赫连北冥,自己原与男子情投意合,都是赫连家以权势相逼,她爹娘得罪不起,才把她嫁了过去,原本她都做好私奔的打算了,可谁料让家里人捉回去了,她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赫连北冥,最讨厌的长辈就是老夫人,她在赫连家每一日都是煎熬,每时每刻都在强颜欢笑,东窗事发,她觉得自己终于能够解脱了。”
“…我不信。”俞婉说。
董仙儿愕然了一下,随后恢复了正常神色:“是啊,信的话,你也不会来查了。”
“你信吗?”俞婉问她。
“我信不信重要吗?”董仙儿垂眸说。
不知是不是错觉,俞婉自她身上感受到了一丝落寞。
但这很奇怪不是吗?她又不是赫连家的什么人,怎么会为赫连家的事情烦忧呢?
俞婉郑重地说道:“多谢董姑娘告诉我这些。”
董仙儿歪着脑袋看向她:“你不怕我是掐了胡话来骗你的?”
俞婉愣了愣:“啊,你会吗?”
“哈哈哈哈…”董仙儿又让俞婉一脸懵圈的样子逗笑了,她总是能轻易地被这个小相公逗乐,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么一乐呵,心头那些乌云似乎都散去了。
“我不会。”她敛了笑说,“至少这件事不会。”
俞婉挑了挑眉:“这么说别的事会咯?”
董仙儿笑盈盈地凑近她:“不如你娶我,那我就对你再也没有秘密。”
俞婉摸了摸鼻子道:“你还是对我有点儿秘密吧。”
董仙儿小脸一沉,哼道:“呆子!”
董仙儿气呼呼地离开了。
俞婉一寻思,今日白占了人家不少便宜,让人家替自己解了国师的围不说,还免去了在庵堂暴露的风险,关键是该查的消息也一个不漏地查到了,真该好生答谢她的,却偏偏把人给气走了。
俞婉拿折扇拍了拍脑门儿:“哎,罪过罪过。”
俞婉并不是谁的话都信,可直觉告诉她,董仙儿方才在林子里所言没有半句假话。
谭氏在庵堂里让人监视着,这么看来,当年的“背叛”也是身不由己,谭氏有自己的苦衷。
或许同为母亲的缘故,俞婉更愿意相信谭氏所作的一切不是为了自己。
“是为了赫连笙吗?”
一个母亲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什么不要命、不要名节的事都干得出来。
把赫连笙逐出赫连家,一定是因为赫连家对他来说已经不够安全。
俞婉想到了西府的阴毒老太爷。
是不是他威胁谭氏了?
那老头子这么毒,保不齐当年赫连北煜摔下山崖的事也是他暗箱操控的。
他害死了赫连北冥的亲弟弟,又来害赫连北冥的儿子,当长房再也没有合适的继承人时,西府便能顺理成章地继承整个赫连家了。
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响,但他没料到他儿子会死在燕九朝手上,更没料到他自己会瘫在燕九朝手里吧?
这就叫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马车抵达了赫连府。
俞婉回往老夫人的院子,刚走到一半,余刚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神色有些一言难尽:“大将军醒了,他要见你。”
第233章 又见小黑姜(二更)
俞婉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个表情不大对啊,出了什么事?我大伯知道二老太爷的事?”
余刚摇摇头。
俞婉想了想:“那就是小狐狸生病了?”
余刚再度摇头。
俞婉杏眼圆瞪:“那是因为什么?”
余刚叹道:“哎呀,大少奶奶自个儿进屋瞧吧。”
其实这种事找大少爷更合乎常理,可余刚太把不准大少爷的性子了,总觉得大少爷作起妖来场面会变得无法掌控。
二人说话间,进了赫连北冥的院子。
余刚走到廊下便驻足不前了,冲俞婉比了个请的手势,俞婉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进了屋!
赫连北冥如今的状况是不宜会客的,可偏偏他的床前坐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男人约莫二十上下的年纪,长了一张五官刚毅的俊脸,古铜色的肌肤,魁梧高大的身材,上上下下透着一股金戈铁马的气息,他的这张脸有几分像俞婉见过的赫连宇兄弟,俞婉当下猜出了他的身份——西府长孙赫连枫。
赫连枫不是驻扎在西城吗?怎么忽然间回帝都了?
赫连北冥背靠着厚厚的垫子坐在床头,好不容易养出来的气色因为待客又苍白了下去。
俞婉心疼这位毫无血缘关系的大伯,也心疼燕九朝让出来的赤灵芝,神药也经不起这么折腾的。
“大伯。”俞婉进了屋。
屋内的两个男人齐齐朝她看了过来。
俞婉在马车里便换回了女装,此时穿的是一条不算奢华但也不失礼数的湖蓝色束腰罗裙,外罩了件半透明白纱衣,轻灵秀丽,气质恬淡,若非挽着妇人的发髻,大抵会让人认定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
赫连枫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底掠过一丝错愕。
赫连北冥的眸子里浮现起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阿婉来了,这是你二弟,赫连枫,枫儿,这是你大嫂。”
真论年龄,俞婉小赫连枫三两岁,这么叫是随了燕九朝。
俞婉向赫连枫打了招呼:“二弟。”
赫连枫起身行了一礼:“大嫂。”
“坐吧。”赫连北冥道。
俞婉坐在了床前的另一个小凳子上,没着急与赫连枫寒暄,而是问赫连北冥:“大伯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赫连北冥说。
好多了才怪,脸这么白,想到这里,俞婉忍不住给了赫连枫一记眼刀子,没见人病成这样了吗?还让坐起来招待他,脸可真大!
“咳!”赫连枫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俞婉问道:“不知二弟是几时到家的?”
赫连枫正色道:“今日刚到,听说大伯受伤了,特地过来看看大伯。”
俞婉淡淡一笑:“让二弟费心了,二弟可见过老夫人了?”
“正要去。”赫连枫说。
俞婉笑了笑:“正巧我也想去给老夫人请安,我与二弟一起吧,让大伯歇会儿。”
赫连枫欲言又止。
赫连北冥对俞婉道:“我与枫儿适才在说祭祖的事。”
“祭祖?”俞婉顿住。
俞婉来赫连家时日不多,不知赫连家还有祭祖的规矩,在莲花村,乡下人的坟头就立在山坡后,逢年过节了,思念老祖宗了,去坟头上柱香就是了,可没祭祖这么一说,至于嫁入少主府后,燕九朝的祖宗都葬在皇陵,那更没她什么事了。
因此乍然听到这个,俞婉还挺新鲜。
祭祖的具体事宜自有族老们操持,倒不必神将府费什么心思,也正因如此,做甩手掌柜的赫连北冥才没第一时间想起来。
往年全家都得去,由赫连北冥上头一炷香,赫连笙还是府里的大少爷时,由他上第二柱香,他被逐出家门后,赫连齐接替了他的位子。
如今赫连齐也不在了,原计划是由赫连枫顶上。
不过在赫连北冥遇刺后,这一安排又发生了变动,赫连北冥重伤在身,不宜舟车劳顿,他去不了了。
“让二叔去上头一炷香,你跟着二叔,朝儿留在府里陪我。”赫连北冥说。
西府老太爷上头一炷香,赫连枫上第二柱香,燕九朝不是真正的大少爷,自然不能去上香,便是他想去,他没上族谱,也进不了祠堂。
俞婉不乐意了,她再傻也听出头一两炷香的意义了,这不是只有家主与继承人才有资格做的事吗?东府又不是真的没有继承人了,凭什么让给西府?
“我爷爷他…受伤了,去不了了。”赫连枫难过地说。
赫连北冥就是一愣:“二叔受伤了?怎么回事?”
俞婉真想锤死这家伙!
好不容易才瞒住的消息,却如此轻而易举地让他抖了出来。
赫连枫纳闷道:“大伯还不知道吗?有刺客潜入府邸要对大哥不利,结果误伤了爷爷。”
赫连北冥眸光一沉:“余刚。”
余刚眼神微闪道:“我、我想说的,可不是没机会吗?您每次醒不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赫连北冥冷冷地睨了余刚一眼,转头叹息一声,对侄儿道:“按规矩来吧。”
按规矩,就该是赫连枫上头香了。
赫连枫迟疑道:“大哥那边…”
赫连北冥说道:“你大哥身子不好,也不宜舟车劳顿,何况他刚回府,没来得及上族谱。”
“是,侄儿知道了。”赫连枫拱手行了一礼,又与赫连北冥寒暄了几句,转身出了院子。
没了外人,赫连北冥的脸色沉了下来,看了看明显有所隐瞒的俞婉与余刚道:“老实交代,府里怎么会来了刺客?”
以赫连府的防守,什么刺客能轻易地进来?还刺伤了西府老太爷?府里的侍卫干嘛去了?都死了吗?
余刚冷汗直冒地说道:“就是来了刺客啊…和那晚行刺您的刺客是一伙儿的,可能是想抓了大少爷来威胁您,结果二老太爷也在场,就…就给伤到了…”
府里流传的版本是二老太爷替燕九朝挡刀,可既然赫连枫没这么说,那余刚也不这么说。
赫连北冥的眼刀子嗖嗖的,余刚吓得都想往外跑了。
俞婉忙打了个圆场:“大伯,您就别为这些事操心了,我们会解决的,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养好伤势,还有,祭祖的事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赫连北冥问。
俞婉正色道:“让东府的人去上头香呀!”怎么能便宜了西府的那群王八蛋!!!
赫连北冥不是不希望赫连家的继承权在大房延续下去,只是形势比人强,他垂眸一叹:“我去不了,朝儿他,也去不了。”
已经被逐出家门的赫连笙,更去不了。
却说赫连枫出了院子后,先去梧桐苑拜会了老夫人,随后回西府探望了重伤的二老太爷。
二老太爷中风瘫痪,不仅口不能言,手不能写,就连呼口气都担心会哽在喉咙里,他大半条命都交代在燕九朝的手里了,他恨燕九朝,也恨将燕九朝引狼入室的赫连北冥。
“爷爷,我方才去看过大伯了,大伯让我去上头香,这第二柱香,我想让宇儿来上。”
听了长孙的话,二老太爷浑浊的老眼里忽然迸发出了久违的亮光。
哈,就知道是这样!就知道会是这样!他不能去上头香又怎样?还不是轮到了他孙子的头上?
家主之位是西府的!
整个赫连家都是西府的!
等他宝贝孙子做了家主,他就动用所有赫连家的死士,把东府的人一个不留地赶出去!他还要捏死燕九朝!捏死他!捏死他!捏死他!
没什么能阻挡他孙子继承赫连家了!
赫连北冥也不能!
除非,那个摔下山崖的孩子重新活过来——
但这怎么可能呢?那孩子死都死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赫连家是他的了!
月黑风高,一辆马车停在了一座奢华大气的府邸外。
半路雇来的车夫道:“老爷,夫人,到了。”
病歪歪的小黑姜打了个呵欠。
俞邵青扶着她,缓缓地下了马车。
第234章 母子相见
梧桐苑,俞婉给几个小家伙洗澡,几人越大越有自己的想法,都不如刚满两岁那会儿好哄了,让乖乖坐着,偏在木盆里闹开了。
大宝从前最是威武霸气,可自打两个弟弟会说话后,就时常联起手来欺负大宝,这不,俞婉转身去拿衣裳的功夫,大宝又让弟弟浇了两捧水。
“二宝!小宝!”俞婉只看地上的影子也捕捉到两个小家伙的恶作剧了,转过身来,严厉地看了二人一眼。
二人羞答答地低下头,一副天真无害的样子,继续泡起了小澡澡。
俞婉把大宝脸上的水渍擦干,将大宝抱起来,先给他擦了小身子,穿了衣裳,抱上了床。
小宝叫唤:“娘!娘!我也要穿!”
“茯苓!”俞婉冲门口唤道。
茯苓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拎起湿哒哒的小宝,一顿猛擦,粗糙的大手擦得小宝直翻白眼、狂吐舌头。
被“蹂躏”了一番的小宝可怜兮兮地爬上床,扑进娘亲怀里。
三个小家伙都换好了寝衣,白日里睡多了些,这会子还不困,在床上争相蹦了起来,蹦着蹦着又出了一身汗,澡算是白洗了。
就在俞婉打了水,要给小家伙们擦身子之际,门外响起了紫苏与一个守门婆子的声音。
“…行,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紫苏打发了守门婆子后,轻轻叩响了房门,“大少奶奶。”
紫苏推门而入。
“紫苏!紫苏!你看我!”小宝耍宝似的翻了个叉,这是他新学的动作,特别喜欢和人炫耀。
紫苏被他逗笑了:“小宝真厉害!”
小宝拍拍小胸脯说:“我是好厉害!”
“我也会。”二宝说。
“你不会。”小宝说。
俩兄弟吵起来了。
大宝在一旁蹦来蹦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理两个沙雕弟弟。
俞婉啼笑皆非地看了三个小家伙一眼,问紫苏道:“这么晚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紫苏小声道:“方才门房的杜婆子说,咱们府外来了一对夫妇,自称是小公子的亲人,那个女子还与大少奶奶长得十分相像,杜婆子一时惊诧,这才来禀报大少奶奶了。”
“和我长得像?”俞婉第一反应自然不是自家爹娘来了,第二反应就是了,可想想又不大可能,她爹是陛下亲自册封的侯爷,有品级在身,是不能随意离开京城的,更别说走出大周来南诏了,燕九朝可以出京,那是因为燕九朝能来去自如,陛下以为他回燕城了,之后的事只用燕王府保密就够了,可莲花村开着矿,朝廷三不五时要去检查,看不见他爹,总该会问点啥。
所以哪怕从情感上俞婉希望是爹娘来了,理智上却觉得这是不可能的。
可不论怎样,俞婉还是去府外见了那对夫妇。
结果一开门,她傻眼了。
“阿爹?阿娘?”
“阿、阿、阿…阿婉?”
比俞婉更惊诧的是俞邵青,因为他们之所以找来赫连府,绝不是因为他们知道女儿在这里,俞婉一行人是随赫连北冥回京的,他们的行踪并不好打听,倒是阿畏与三个小黑蛋一路上留下了不少传说,他们找上蛊殿,找到蛊殿赠送的宅子,最后才找来了赫连家。
至于俞婉,她当初离开与燕九朝京城时,给的说法是燕王府出了事,他们小俩口要回燕城一趟。
“你怎么会在这里?”俞邵青讶异地问。
“这…说来话长。”俞婉看了看四周的下人,低声道,“燕九朝现在是老夫人的亲孙子,赫连家的大少爷,我是大少奶奶。”
“什么?!”俞邵青又是一怔,比方才第一眼见到亲闺女更惊讶,“他到底几个爹呀!!!”
怎么又成赫连家的大少爷了?!
人多眼杂,有些话俞婉不好说,只得用眼神示意自家亲爹:“…回头与您和阿娘细说,先进府吧。”
俞邵青没着急进府,而是上上下下打量了女儿一番,确定女儿没瘦、没吃苦,这才稍稍放下心来,须臾又咬牙道:“就知道你们不是回燕城了!臭小子!敢骗我!”
抓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俞婉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不好告诉阿爹一切都是她的主意,当初是她要来南诏为燕九朝寻药引的,她果断跳过这一茬:“可是阿爹,你们怎么找来了?”
俞邵青翻了个白眼:“还说呢?孩子不见了我和你阿娘能不找吗?”
孩子不见了,阿畏也走了,用脚趾头也猜得出是阿畏把几个小家伙带走了,俞邵青起先真是气坏了,就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到底不是亲爹,怎么能把孩子一声不吭地带走呢?
俞婉道:“不怪阿畏,是几个小家伙自己爬上马车的,等阿畏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小家伙知道他来是找我们的,硬要跟着他。”
俞邵青一路上打听了不少消息,知道阿畏对孩子们很好,其实已经猜出是不是自己错怪他了。
想到什么,俞婉道:“对了爹,您离开京城,陛下那边…”
俞邵青道:“我说是我去燕城找你们,陛下就应允了。”
俞婉古怪地挑了挑眉:“陛下这么爽快的啊…不像他性子啊…”
专注剃毛一百年的小黑姜,两眼望天、望天、望天。
“你们…”俞邵青想问你们怎么会来了南诏,话到唇边又咽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一会儿找间清净的屋子,仔细与女儿问个明白,他话锋一转,“孩子们呢?”
俞婉弯了弯唇角:“在府里。”
“可、可还好?”俞邵青有些别扭地问。
俞婉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好,都挺好。”
俞邵青打听到的消息就是几个小家伙快活得不得了,而今又在小家伙居住的府邸看见俞婉,母子都相见了,还能比这个更好的?
可明知过得好,却仍忍不住确认一番,这大概就是印在骨子里的疼爱了吧。
俞婉微微一笑道:“他们知道姥爷这么想他们,一定会很开心的。”
俞邵青想也不想地说道:“谁担心他们了!是你阿娘着急上火,我们才出来找的!”那三个小黑蛋和他们爹一个德行,他才不要担心他们!
哒哒哒!
俞婉的身后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三个小身子撞上了俞婉的后背,自俞婉身后探出圆溜溜的小光头,一颗、两颗、三颗。
自家小崽子成了小光头,那也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小光头。
俞邵青一溜烟儿地冲了过去。
说好的不想呢?嗯?
三个小光头被俞邵青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三人挣扎:我们、我们想要姥姥呀!
俞婉失笑道:“阿爹阿娘先随我进府吧,紫苏,茯苓,把老爷夫人的行李拿下来。”
“是!”紫苏与茯苓见到自家老爷夫人也很高兴,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去马车上拿行李了。
俞婉挽住姜氏的胳膊,心疼不已地说道:“这么大老远地找来,阿娘受苦了。”
她娘身子这么不好,舟车劳顿的,一定更虚弱了,她得给她娘好好补补!
姜氏温柔地说道:“能见到阿婉,再多的苦阿娘也不怕。”
俞婉看看跟着三个小家伙身后走来的燕九朝,再看看一秒扑过去抱住了燕九朝的姜氏,嘴角一抽:“…”
您能放开我相公再说这句话吗?
茯苓与紫苏将马车上的行李大包小包地拿了下来,别看他们才俩人,行李却不少,基本是姜氏的,俞邵青的只俩包袱,还是最轻的那种。
紫苏拿俞邵青的包袱,其余的让茯苓包干了。
回院子的路上,俞婉想了想如何安置爹娘,赫连府这么大,老夫人与赫连北冥又疼她,势必不介意爹娘住在府中,可到底是她的娘家人,在下人眼中就是外人,爹娘住着可能不大自在,不过三个小家伙在帝都有三处豪宅,其中一处离赫连家不远,不如把爹娘安置在那边。
当然,今日天色晚了,先在栖霞苑住一夜,明早她派人去把宅子收拾了再让爹娘搬过去。
进栖霞苑后,俞邵青见到了阿畏的家人——老者阿嬷。
本该去燕城的没去燕城,本该回乡的也没回乡,这若不是故意安排好的,俞邵青都不信了。
看来这一路发生了不少事,不过来日方长,俞邵青没着急问,洗漱过后与姜氏住进了栖霞苑的厢房。
几个小家伙今晚也睡在这边。
天蒙蒙亮,俞邵青醒了,今天要搬去小蛊老的宅子,他先把自己与姜氏的东西收拾了,虽说他也想和女儿还有几个小外孙住一起,可世上没有娘家人住婆家的道理,传出去会让人说女儿的闲话。
他收拾好东西后去小厨房给姜氏和几个孩子做早饭。
他蒸了一笼猪猪包。
当他端着一盘猪猪包回屋时,却意外地碰到了来找小重孙孙的老夫人。
第235章 母子相见(二)
要说老夫人为何会找来栖霞苑还得从几个小家伙的起居习惯说起,三人原先是住老夫人的院子梧桐苑,每日睡得早,醒得自然也早,小家伙们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哒哒哒跑来老夫人的院子,而往往老夫人那会儿刚醒,今日老夫人在房里坐了大半日也不见小重孙孙过来,一问才知小家伙昨夜根本没歇在自个儿院子,去了栖霞苑。
之后,丫鬟又说了什么,老夫人压根儿没听进去,她只知道自己的小重孙孙昨夜住在别的院子,离自己那样远!
老夫人一气之下,亲自去找自己的小重孙孙了,结果就与俞邵青不期而遇了。
俞邵青昨夜入府晚,老夫人与赫连北冥都歇下了,他便没去上前叨扰,今日按理是要与“亲家”亲戚见上一面的,可赫连家又不是真正的亲家,鬼知道那小子是怎么冒充成大少爷的,总之他还是不要与赫连家的人碰面,以免节外生枝。
可谁曾料到,竟这么稀里糊涂地碰上了。
俞邵青半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当然,俞邵青也没认出她是谁。
只觉着是个面容特别慈祥的老太太…
下一秒,这个面、容、慈、祥的老太太一把丢掉拐杖,朝着俞邵青扑了过来——
俞邵青被扑得一愣,盘子里的猪猪包都险些抖落在地上。
那是他忙活了一早上,专程给几个小黑蛋解馋的呀!
“老老老老老…”
俞邵青没老出第二个不一样的字儿,老夫人扯着嗓子哭开了:“牛蛋啊——”
俞邵青的小心肝儿就是一抖,什么情况啊这是?
老夫人抓住俞邵青的衣裳,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像个孩子:“牛蛋你可回来了——你撇下我们母子这么多年你良心让狗吃了…”
不是,老人家,我…那个…你…什么…
俞邵青的脑子是木的。
他是不是没睡醒啊?怎么做个早饭出来就遇上了这种事啊?
什么牛蛋狗蛋的,他儿子还铁蛋呢!
这若是个年轻小姑娘,他就将人一把推开了,却偏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他随便动一下都可能要了对方的命,他于心不忍,决定与对方讲讲道理。
他深吸一口气,耐心地说道:“老人家,你听我…”
说字尚未出口,老夫人的哭声戛然而止,瞪大一双可以杀死人的眸子:“你说我老?!”
“呃…”这语气不大对,难道自己说错话了?一时间俞邵青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老夫人一个大耳刮子招呼了过来!
俞邵青的脑门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脑子更木了。
老夫人往地上一歪坐,哭得更伤心了:“你个没良心的啊…才走了几年你就嫌我老了…我是为了谁才这么操劳的啊…你去打仗,是谁在家里给你爹娘端屎端尿,是谁伺候你几个孩子吃吃喝喝?是谁把你弟弟拉扯大?是谁啊是谁啊!”
老人家也是个有故事的啊,可是老人家,我真不是你的牛蛋啊!
老夫人哭得直蹬腿,把院里院外的下人全都惊来了。
下人们看俞邵青的眼神,真的像在看一个负心汉!
俞邵青:“!!!”
俞邵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趁老夫人哭得投入,用一盘猪猪包挡住脸,悄咪咪地往屋子里走,哪知刚要跨过门槛,一只脚让老夫人抱住了。
他猝不及防,吧唧一声摔倒在地上,直接把自己摔懵了。
盘子摔了出去,猪猪包撒了一地。
随后,在众人火辣辣的注视下,他被老夫人抓着一只脚,使出生平从未有过的力气,虎虎生威地拖回自己院子了!
晨曦笼罩下的栖霞苑,只剩下几个稀稀落落的猪猪包,场景凄美。
小黑姜翘着二郎腿,怀里搂着几个小黑蛋,好睡得不要不要的,压根儿不知自家相公让人给抢了。
小黑蛋们昨夜疯玩了大半宿,这会子也睡得正香,再说姥爷被抢就被抢了呗,又不是姥姥被抢了。
俞婉倒是听到了一点动静,可她以为是小家伙闹出来的,翻了个身,又搂着燕九朝睡了。
俞邵青欲哭无泪,你们、你们倒是来救个命啊!
天蒙蒙亮,赫连北冥自睡梦中苏醒了,他这几日一直躺在床上养伤,许是睡多了,天不亮便再也没瞌睡了。
值夜的丫鬟趴在桌上睡着了,听到动静一个激灵坐起身:“大将军,您醒了?”
“嗯。”赫连北冥淡淡地应了一声,“余刚呢?”
丫鬟道:“在小厨房,我去叫。”
余刚在小厨房给赫连北冥熬药,这是老崔头叮嘱的,一日三熬,一次小半个时辰,先大火煮开,再小火慢熬,每隔半刻钟放入一粒雪莲子,火候与时辰都不能出差池,余刚不放心假手于人,一般都自己与俞婉来。
丫鬟来叫他时,他刚把药熬好。
他是算好了时辰的,等药凉得差不多时,大将军也该醒了。
“余大哥,大将军醒了。”丫鬟说。
“咦?今日这么早?”余刚惊讶,转念想想似乎也不奇怪,毕竟睡了好几天了,也该睡饱了,他对丫鬟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余刚把药一并端进了赫连北冥的屋。
赫连北冥今早忽然想吃包子。
余刚吩咐厨房蒸了一笼包子。
“先喝两口粥垫垫肚子,把药喝了,包子得一会儿才好。”余刚说。
赫连北冥点点头,接过已经不怎么发烫的药碗,刚喝了一口,老夫人的心腹丫鬟神色匆匆地跑来了:“哎呀,大将军,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赫连北冥眉心一蹙:“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好歹是老夫人的贴身丫鬟,这副冒冒失失的样子成何体统?便是天塌下来又怎样?也得有大户人家的规矩不是?
丫鬟如何不知自己失态了?可实在是老夫人做地事太让人震惊了呀,她一度怀疑自己的下巴都惊掉了然后又给接上的。
“老老老、老夫人她、她…”
“我娘怎么了?”赫连北冥问,“又犯病了?”
丫鬟惊恐道:“她拖了个男人回来了!”
赫连北冥一口药汁喷了出来。
老夫人有疯病,时不时地犯一下,赫连北冥早习以为常,只要不伤害到自己,赫连北冥都认为没多大关系,可拖回一个男人——
他爹的坟头要绿。
这可使不得!
“从哪里拖回来的?”赫连北冥冷冰冰地问。
丫鬟战战兢兢道:“好、好像是栖霞苑。”
栖、霞、苑?
昨夜俞邵青与姜氏入府晚,没惊动其余人,因此赫连北冥与丫鬟都不知栖霞苑来了客人的事。
栖霞苑住着江海与阿畏一家人,几个年轻的都出门办事了,只老者阿嬷仍住在院中,赫连北冥理所当然地想到了阿嬷的头上。
阿嬷与老夫人差不多的年纪,又一副挺高深莫测、魅力不浅的样子,要说老夫人会看上他,其实也、也、也似乎说得过去。
赫连北冥捏紧了拳头。
为老不尊的家伙,竟然不声不响地把他亲娘给勾引了?!
赫连北冥顾不上身上还有伤,即刻坐上轮椅,让余刚推着去了梧桐苑。
丫鬟紧跟而上:“老夫人…似乎叫他牛蛋。”
什么?他还冒充他爹?
就他那副鬼样,哪里和他爹有半分相像的地方?
赫连北冥来到老夫人的屋子外,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袖中匕首递给余刚。
余刚不解道:“做什么?”
赫连北冥面无表情道:“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人。”
房门是虚掩的。
赫连北冥的轮椅横冲直闯地推了进去,他目光冰冷地望向被老夫人拖进屋、抱着柱子不撒手的男人。
与此同时,男人也看向了他。
四目相对的一霎,两个大男人齐齐呆住了。
哎哟不行了,写完这一章,我法令纹都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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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一家相认
就如读书人都十分崇拜学识渊博的大儒一样,从军的将士亦有自己崇敬与瞻仰的对象,俞邵青在西北大营六年,听得最多的就是两位战神的事迹,一个是萧振廷,另一个,便是赫连北冥。
他曾经最大的夙愿除了凯旋与家人团聚外,便是见一见传闻中的两位战神。
萧振廷他见到了,不仅见到了,还与他结为了亲家。
俞邵青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与有荣焉的。
可这位南诏的神将离他就太远太远了,饶是住进了赫连家的府邸,他也没想过能够真的与对方见上一面。
而今这人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别问他是怎么猜出来的,总之第一眼,仅凭直觉,他就觉着天底下再不可能有第二个人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轮椅上的神将,心口滚过热浪。
真是奇怪的情绪啊,明明见萧振廷时都没这么心跳加速的。
等等,怎么感觉战神看我的眼神也很激动啊?
我激动是因为我见到战神了,他激动是为什么?
俞邵青于是再次懵圈了。
赫连北冥的确很激动,甚至比俞邵青看上去的更激动三分,进门后有那么一瞬,他以为他看见自己亲爹了,几乎从轮椅上站起来,第一反应是他亲爹是不是泉下有知得知自己坟头一片绿是以自棺材里爬出来了,第二反应却是他亲爹去世时似乎不止这个年纪了,他又把站到一半的姿势生生地坐下去了。
到底是吃过一次假赫连笙的亏,再看这张足以以假乱真的脸,赫连北冥初见的激动与惊艳褪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凉的警惕。
俞邵青一个激灵。
等等,神将看我怎么不激动了?
还一副要杀了我的样子?!
“牛蛋!”老夫人抱住俞邵青的腿,把他往里头拖。
俞邵青一边应付着老夫人的拖拽,死死地抱住柱子,一边在心里叫苦连连,谁能告诉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俞邵青要哭了。
谁把这老太太弄走啊?!
其实,俞邵青有武功,方才让她拖回来是因为自己脑子摔懵了,这会子他恢复过来了,用点内力就能将人震开,不,或许都不需要内力,只他男人的蛮力就能将这老人家给打晕过去。
可本能地,他不希望这么去做。
或许是因为他对一个神志不清的老人家下不去手,亦或是,对这个老人家,下不去手。
结果就是他让这个老人家给欺负惨了…
呜呜呜。
真想哭。
心腹丫鬟在叫来赫连北冥后,又去了大少爷房中,将大少奶奶叫过来了。
俞婉半梦半醒的,并不知出了什么事,丫鬟也讲不明白,俞婉迷迷糊糊来到老夫人的屋,站在赫连北冥的轮椅身旁,目光落在了那个抱着柱子的男人身上,睡眼惺忪地道:“诶?阿爹?”
俞邵青大喜过望!
闺女啊!
闺女你可算来了!
你再不来你爹我半条命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这什么狼窝虎穴呀,太危险了!
赫连北冥听了俞婉的称呼却是微微一怔:“你喊他什么?”
“阿爹啊。”俞婉掩面打了个呵欠。
赫连北冥惊讶道:“他是…你爹?”
俞婉这才清醒了些,想起爹娘昨夜入府晚,老夫人与赫连北冥已经睡下了,还没来得及与他们说,便道:“我爹娘昨夜上门的,你们都睡下了,我打算今早再告诉你们的。”
不过看这一架势,似乎你们已经彼此见过了?
俞婉总算发觉自家亲爹正在以一个多么诡异的姿势抱在柱子上了,而老夫人还在拽他的腿。
俞婉迈步走了过去,对拽腿拽得脸红脖子粗的老夫人道:“祖母,您在干什么呀?”
祖母?
这人是北冥神将他亲娘?
俞邵青扭过头,更想哭了。
神将亲娘为毛这样?
把他认成神将他亲爹,难怪神将想弄死他!
老夫人神秘兮兮地说道:“牛蛋,你祖父回来了。”
俞婉的瞌睡虫瞬间死光,她睁大了眸子,道:“他不是牛蛋,是我爹。”
“他就是牛蛋!”老夫人笃定道。
“他不是。”俞婉说道。
“他就是!他就是就是就是!”老夫人发动了撒泼**。
俞婉扶额,祖母又犯病了,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呐?老夫人犯病把燕九朝认成亲孙子是好事,可把她爹认成牛蛋就不是了。
俞婉求助地看向赫连北冥。
赫连北冥眸子里的警惕在俞婉确认对方身份的那一霎便尽数散了开去,他在原地想了许多,想到初见俞婉的场景,想到俞婉与自己说过的话…他感觉自己置身梦中,直到俞婉朝他看来,他才如梦初醒,自己推着轮椅走了过去。
“娘。”他停在老夫人身旁。
“哼!”老夫人撇过脸不想理他。
赫连北冥眸光微动,探出手,轻轻地拉住老夫人的手腕:“娘,他不是牛蛋,他是煜儿。”
玉儿?俞婉一时间没从这读音相似的称呼里反应过来。
老夫人却一下子顿住了,抱着俞邵青的腿,望向俞邵青的脸,足足看了好几秒才喃喃地说道:“煜、煜儿?”
“是的。”赫连北冥点头。
俞邵青一头雾水,是什么呀?
老夫人瘪了瘪嘴儿,下一秒,哇的一声哭出来,扑过去抱住了俞邵青的脑袋:“儿砸——你想死娘了——”
俞邵青:“???”
从丈夫到儿子,鬼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在继孙子找上门后,老夫人又认了个鹅子,还是那个先据说摔下山崖尸骨无存,后据说病逝在清河镇的二爷,下人们全都吓坏了,一时间不知被老夫人笑呵呵拉在身边的男子究竟是人是鬼了。
在给老夫人做了一上午儿子后,俞邵青成功把老夫人哄睡了。
毕竟是做过儿子的人,业务还挺熟练。
但他表示他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灰头土脸地去了栖霞苑。
尽管阿嬷是外人,可他在众人心目中自有一股长者的分量,众人不知不觉将栖霞苑当做了议事的重要地方。
俞邵青进了屋,众人已经在等着了。
一屋子人决定召开一场十分严肃的家庭会议,出席会议的有阿嬷、俞邵青、姜氏、赫连北冥、燕九朝小俩口以及三个哄也哄不走,搬着小板凳正襟危坐的小黑蛋。
小黑蛋们睁大乌溜溜的眼睛,萌萌哒地看向一屋子大人。
大人们想干什么,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他们也要。
“小宝,过来。”俞婉冲小宝招招手。
小宝屁颠屁颠地跑到俞婉跟前,俞婉将他抱了起来,让他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怀中,俞婉一边轻轻地摇晃,一边喊着:“一、二,睡着。”
“呼~呼~”小宝打起了小呼噜。
“…”众人让这波操作惊得目瞪口呆。
二宝不想睡,可也没逃过被摇困的命运,三下就去见周公了。
大宝势单力薄,放弃抵抗,乖乖地爬到小榻上,自己把自己哄睡着了。
俞婉唤来茯苓与紫苏,把三个小家伙抱去老夫人的屋,让一老三小美滋滋地睡个好觉。
接下来该谈正事了。
俞邵青作为此次事件的主角,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赫连北冥先问了他可有向老夫人坦白俞婉与小铁蛋的存在。
赫连北冥已从俞婉口中得知莲花村还有他的可爱小侄儿了。
俞邵青哪儿来得及坦白?老夫人拉过他的手便说,朝儿是他儿子,阿婉是他媳妇儿,让他对媳妇儿好好哒!那个媳妇儿虽然长得丑…
她丑?!
还厨艺不好,老爱往外跑,可朝儿喜欢,他们做长辈的也就必须要喜欢。
“…”一度认为老夫人好疼自己、好拿自己当亲亲小孙女的错觉是怎么一回事?
麻蛋,不想活了!
突然和臭女婿成了“亲父子”的俞邵青:他也不想活了…
俞邵青心底闪过一万种怨念,最终全都忍下了,他深吸一口气,对燕九朝与俞婉道:“先说说你俩是怎么一回事?为何来了南诏,又怎么会和阿畏的家人在一起?还成了赫连家的大少爷、大少奶奶?”
俞婉看了眼随时可能作天作地的相公,桌子下握住相公的手,看向俞邵青与姜氏道:“我来说吧,我们起先就是和阿畏家人一块儿离开大周的,燕九朝中了百里香,需要四味药引,而这些药引大周没有,我们于是来了南诏。”
“百里香是什么?”俞邵青没听说过,“他不是中的是毒咒吗?而且已经解了。”
俞婉道:“毒咒是毒咒,百里香是百里香,从前有毒咒压制,我们没发现百里香的存在,直到把毒咒解了,百里香的毒性才显现出来。总之,这是一种十分难解的毒,而且因为一些缘故,我们并不能大肆声张,所以才借着返回燕城的名义悄悄地潜入了帝都,为何与阿嬷同行,是因为阿嬷知道上哪里寻那四味药引。”
这么说俞邵青就明白了,燕九朝幼年遭人暗算,还不止一次,凶手可能就在南诏,所以不便声张,以免打草惊蛇坏了寻药引的计划。
俞邵青看了眼阿嬷,早猜测阿畏一家不是寻常猎户,如今看来还真不是。
俞邵青看向女儿,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赫连北冥清了清嗓子。
俞婉含笑看着他:“大伯您好像很紧张?”
“我没有。”赫连北冥面无表情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说。
俞婉笑盈盈地说道:“第一次见大伯是在柳城外,大伯险些杀了我。”
赫连北冥的心肝儿一抖,险些从轮椅上栽下来了!
小丫头,有这么坑大伯的吗?
俞邵青的眼神瞬间变得凉飕飕哒!
战神怎么了?战神就能欺负他女儿吗?!
感受到俞邵青投来的眼刀子,赫连北冥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这仅仅是开始——
既然连燕九朝中毒的事都交代了,那就再没什么好对爹娘隐瞒的了,俞婉把他们如何混入西城,如何让个姓余的蛊师欺负,又如何干掉了另一个蛊师费罗,乃至于险些被赫连北冥绳之以法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赫连北冥头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叫心虚的情绪。
俞婉叹息一声道:“我说我爹是他亲弟弟,我第一眼见大将军就有一种无比亲切,像见了至亲的感觉,可大伯非说,他把阿爹你亲手埋了。”
俞邵青的眼刀子能杀死人了!
赫连北冥心里苦,丫头,你当时不是这么说的…
赫连北冥看向俞邵青:“你听我解释…”
“哼!”俞邵青撇过脸!
俞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大伯每年都去祭拜阿爹,给阿爹上香烧纸钱。”
赫连北冥头一次觉着这丫头真的是很记仇,快把他给坑死了…
他当年的确是寻到了一具摔得惨不忍睹的婴孩尸体,并且亲手把他埋葬了,那具尸体的身上就穿着他亲弟弟的襁褓与衣裳,他自然不会认为是自己弄错了。
这些年找弟弟,也不过是做给老夫人看看而已,他哪里料到真的能蹦出个弟弟?
若只是俞邵青的年龄与经历,不足以令他相信;若只有这张脸,也不足信,毕竟天下之大,容貌神似之人并不是没有,可若那么多特征都巧合地对上了,就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巧合了。
他大胆猜测,当年的事只怕不是一场意外。
有人目睹了那场陷害,才故意寻了个婴孩的尸体,李代桃僵混淆视线,让他们认为他弟弟摔死了,事实上却将他弟弟救走了。
那人是谁,赫连北冥不知,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人一定是连幕后真凶一并瞒住了,不然弟弟纵然是流落去了大周,也不会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么些年。
有人动他弟弟…那人为什么这么做?那人究竟是谁?
“对了。”俞婉说,“我爹的襁褓里还有一本菜谱。”
“菜谱?”赫连北冥纳闷。
俞婉摇头:“不对,鲍爷爷说不是菜谱,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一本很破很破的书,我们还以为是我爹的家人留给他日后相认的信物。”
赫连家书籍不少,丢失的也有,可要说是为了日后相认的信物则不然,他们不是故意丢弃这个孩子,自然不会放所谓的信物在他身上,但…不排除那个救走弟弟的好心人,会留下什么线索。
“你们带在身上了吗?”赫连北冥问。
俞邵青翻了个大白眼。
他们是出来寻几个小黑蛋的,又不是特地来认亲的,谁会带上那个东西哦!
俞婉看见自家爹爹鼻孔朝天的样子,不知怎的,想起了小铁蛋初见打仗归来的爹爹时,也是这副傲娇得要死的小损样儿,她当时还纳闷呢,平日里那么老实巴交的孩子,怎么见了亲爹会是这幅德行啊?她这会子总算明白弟弟的尿性是遗传谁了。
俞婉一个没忍住,哈哈哈哈地笑了。
她笑,燕九朝也就笑了。
燕九朝笑,小黑姜跟着笑了。
姜氏一笑,俞邵青的笑意也藏不住了。
一直沉默的老者从容淡定地开口了:“我说,你们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当初入府时,你们对外宣称赫连朝是在清河镇长大,他爹、他娘已经去世了,如今爹娘都找上门了,你们不想想怎么圆谎?”
话音一落,众人集体石化!
老夫人认儿子的事传到西府是当日夜里的事了,李氏正趴在床头,由着王妈妈给自己擦药疗伤,就听见丫鬟来报:“东府的二爷回府了!”
“二爷?什么二爷?”李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丫鬟道:“就是、就是大少爷的父亲,大将军的弟弟。”